作者:姬流觞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04
|本章字节:28132字
喜欢是该不该的问题吗?要是真的能管得住,我至于等四年之后还要等三年?!
就在我为自己和公子润确定关系而开心的第二天,王清告诉我一个消息,比我们早来一年的xx离开公司了。因为她和公司的一个工程师谈恋爱,所以走了。
“公司不是鼓励的吗?”我不理解。
中午吃饭的八卦时间,公子润、常沛还有王清和我在办公室里聊天。王清说了这个消息,我看公子润,他正看我,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我们想的大概一样:工作来之不易,若是因为这种事情丢掉,是否有些不值?
此时,我突然觉得感情包括结婚不应该跟工作搅和在一起,两个人谈恋爱如果让别人知道也未必是好事。即使在学校,也不是人人祝福;放在办公室里,更是会牵扯太多的计较。我的那颗原本沸腾的心,慢慢地有些淡了。
王清还在说:“说是鼓励,但是你想啊,现在哪个公司还跟以前似的千秋万代啊!就算千秋万代,我们这些小喽啰也不能在这公司里混吃等死吧?再说了,就算我们想,那公司不得考虑一下升级更新吗?夫妻两个都在,一升级,吧唧全yoff了,哭死去吧!”
晚上,公子润陪着何春菊去见客户,回来时已经十一点了。我在门口等他,出来后我们慢慢往花园走,一边走一边斟酌,这个要求不太好,说出来好像不负责任。但的确也没必要搞得尽人皆知。我正想着,公子润说:“受王清的影响了?”
我点点头,把白天的想法说了一遍,最后说:“我们先不要公开吧!”
公子润显然想的和我一样,没有任何反对,只是点头说:“好,自己的事没必要让别人知道。晚上何春菊又跟我谈了谈,唉,公司里的人事太复杂,什么鸡毛蒜皮都能揪出来把别人搞臭。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理虽如此,心却不服。他同意得太快,让我有点儿不舒服。公子润搂着我,“嗯,等我三年期满了,我就跳槽,跳到外企,呵呵!我的一个同学就在外企工作,挣很多钱。这个公司不能养活我们,我走,你也走!”
三年,好长啊!
我已经等了四年了,等来一个男朋友,这三年会不会等来一个老公?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变得实际,不再相信别人的话,甚至不相信自己的承诺。我嘴巴变小了,这些疑问统统关在心里。
因为住宿舍,因为不能公开,因为大家都在一起办公,公子润对我并未因为特殊关系而有任何特别,甚至还有些刻意的疏离。
王清在msn上跟我说:“这个公子润对谁都放电,要不是我有老公,肯定也得栽进去。你们在一起四年了,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我说:“没有,习惯就好了。”为了取信于人,我告诉王清,“我不想出操,他撵在后面赶你起床,这种人好吗?”
前面说完,中午吃饭时王清就一脸坏笑地问公子润:“公子,听说当年你有去女生宿舍叫床的权力?”
公子润看我一眼,虽然只是一眼,也足以让人心慌。但我不知道是喜欢的心慌,还是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真的发慌,——最近越来越患得患失了。
“学生会检查,我一般都在门口站着。孟露有老师特批不用上操,没人吵她的。”
“哎呀,孟露你还有老师特批不上操的权利?那这四年你不是睡爽了?!”王清羡慕不已。
我才知道原来这也是让人羡慕的地方!
晚上出来跟公子润说了,他笑道:“你不知道你在学校有多风云吗?很多人都认识你的,羡慕死别人了!”
原来我还是个人物!但那个“大人物时代”已经在我不经意的时候过去了,现在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助理,前途未卜,情路未卜,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我开始怀念自己的大学生活,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多幸福啊!要能永远停留在那时候该多好——哪怕没人疼,没人爱,没有桃花朵朵开!
八卦之所以为八卦,就在于它总是似是而非。
张秀秀在行政部门混得如鱼得水,看不到半点儿不适应的地方,而且最近已经以助理的身份独自主持公司的内刊了。最让我和王清羡慕的是,公司最近请了一个很著名的咨询公司给公司做企业文化设计,据说花了很多钱,要做个什么文化内核出来。
张秀秀作为内刊的副主编,当然地成为这个项目的成员。而且由于大家都很忙,她就成了项目的实际联络人。
王清这几天一直念叨奇怪,因为张秀秀的遭遇使她的“党派理论”受到严重挑战,她执意认为这是个个案,我却笑她人小鬼大,水仙花倒栽——充大头蒜。
因为做项目,张秀秀来办事处出差的机会越来越多。由于曾经同屋的关系,我们三个经常在一起吃饭,有时候也会叫上常沛和公子润。
常沛老大不小的还没有女朋友,听说有个女友在美国,在他读mba的时候分手了。他的年纪比我们大一些,做事也稳重些,有一种让人轻松的力量。
别人喜欢拿我和公子润开玩笑,他却从来不提,有时候还代为挡驾,免了我许多尴尬。这种好意在我和公子润确立关系后显得更为珍贵,因为有时候我真的想大声地向全世界宣告:我是公子润的女朋友!幸福的感觉被挡住就是不幸,而搬开这个阻挡却是太容易不过了。只要你肯张口,它就不是问题。可是,我们顾虑太多,小心太多,以至于张口都变成一件很难的事。
常沛和公子润是一个屋的,公子润和他关系最近,平日甚是要好。但私下里,公子润也警告过我要小心常沛,不要无遮无拦地什么都说。看他严肃的样子,我还笑他无事生非。他却说:“你觉得常沛对你说过什么有用的吗?”
我一愣,仔细想想,除了一副笑模样,真没想起常沛说过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公子润只是握紧我的手,慢慢地踱步。这个动作让我感觉好些,总算不是孤身一人吧!
张秀秀没有男朋友,她自己说没有,王清问她:“常沛和公子,你选哪个?我帮你做媒。”生活在蜜糖中的人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生活在蜜糖里。
大四三件事:定男友,找工作,落户口,都完成了,就能像王清一样生活在蜜糖里;完不成,就如我这般,天天惴惴不安的,心里苦哈哈的。
张秀秀的眼睛圆圆的,并不大,巴掌大的瓜子脸,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秀气。王清这样问,她就看着我说:“孟露,你先挑,你漂亮,我就要你不要的。不然,我有压力。”
我也有压力。不是我挑人家,是人家挑我,就算现在两厢情愿了,还不能说。
“秀秀,你不选就不选嘛,干吗拉上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钻钱眼儿里,除了工作挣钱哪有时间想这些啊?”
王清说:“也对,孟露天天闷在办公室里,看这脸闷得都没血色了。秀秀,你要等孟露那可得日子了。”
张秀秀圆圆的眼珠转了转说:“那……常沛,公子,你们两个谁愿意啊?”
哈哈,那两人一愣,我和王清差点儿鼓掌。太妙了!这球踢得,以后得学着点儿。
常沛和公子润几乎是苦笑着互相看了看,然后常沛说:“秀秀,你就别难为我们两个了。来,吃饭,吃饭。”
吃完饭,王清悄悄地说:“我看常沛对秀秀有意思。你看他没事老看秀秀,说话又特别拘谨,肯定是心里有想法。”
王清是八卦先锋,她的老板是八卦大王,大王指挥先锋开路,一般她说的事儿,多半靠谱。跟王清接触久了,我对八卦就越来越相信。反过来,王清倒教训我“轻信是认知的大敌”,总是她有理。
公司里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你都熟悉了,就算有个突发事件也不会让人绝望地束手无策。
因为结构调整定不下来,办公室里总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压抑。常沛和公子润身份特殊,其他的销售员不怎么跟他们聊天。
公子润还好,何春菊有时候会把他叫过去交代一些办公室的工作,不能算闲着。常沛就很惨,如果自己不找活干,就是闲人一个了。
和秀秀吃饭的时候就觉得常沛的状态不太好,不过他和公子润关系不错,算是有个人安慰。晚上偷溜出来约会,公子润笑我,“能管好自己就行了,别人不用你操心。”
我们不敢在外面待太久,总怕被人发觉,尤其是管理员小张,闲着没事一双小眼看得真真的。有一次,也就是前后脚地没错开时间被她抓着,立刻大嘴巴地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我:“你是不是和公子润谈恋爱了,怎么老看见你俩在一起?”
我自然不能说破,只好搪塞,“怎么,非得男女朋友才能在一起吗?那我跟常沛说话就算脚踏两只船了?”
“我不跟你讲!我讲不过你!”小张耍无赖,“你们是大学生,有知识的文化人儿,说话都一套一套的,我讲不过你们。反正你们肯定有问题!”
那次,连着好几天,我们都没敢出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靠短信联系,偶尔我会想起和谢亦清的电话粥,但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公子润一门心思地扑在业务上,但凡有些进展或是学些东西,都能看到他眉宇间的一点儿舒展。每想起这份舒展只我一人能看懂,心里就会稍稍好些。毕竟他在眼前,不是在天涯海角。
常沛的境况没多少改善,以前他虽然做销售,但不是一个行业,开拓市场非常困难。可能他反映过一些,何春菊开始分给他一个单子做。这是个中等项目,标的快一千万了,在上层备了案,上面都知道。可是,周一投的标,周五传来消息——丢了。那个项目也是我第一次参与投标,熬了一夜,公子润也陪着,消息传来后大家都不好受。
快下班的时候,人差不多走光了,老李过来拍拍常沛的肩膀,叹口气说:“不用难过,这个项目谁做都是丢,也就是你摊上了而已。”
何春菊根本拿不下这单,正好常沛要求任务,她既可以把这烫手山芋丢出去,又可以在领导面前表示自己的公允,是最简单的一箭双雕。
我以为公子润要安慰一下常沛,收拾东西准备走。谁想,公子润接了一个电话,走过来说有事要先走一步。他看看常沛,我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其实,我也不好受。大家只看着这是常沛在公司的一次重要表现,谁能意识到这也是我自己第一次表演呢?
比起那些清醒的自我克制,我真的很希望能躺在公子润的怀里大哭一场念叨念叨,可是不行。
他有事要走,嘱咐我照顾一下他的好朋友。
喝酒吗?我并不觉得常沛那样的君子会答应我。他肯定不愿意在一个女同事面前坦露自己的脆弱。
看看电脑还没关,我想起一件事——
“常沛,你今天晚上有事吗?”
常沛一直趴在自己的桌子上看书,不过能看进几页就不知道了。“没什么事,怎么了?”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只是脸上有些灰败,一向胖乎乎的脸盘似乎一下子多了许多皱纹。
“我有些数据要做,销售数据,挺麻烦的,如果你有时间……”我不想强求他,如果他心情不好,那他完全可以拒绝我。但如果他够聪明,应该明白帮助我做这些东西,只要稍微有点儿头脑,就能站在何春菊的角度对整体业务有个把握。其他的销售可以通过共享看到,不知道为什么,何春菊没有给他开通共享。他问过我,我只能说都放入共享盘了,须得找何春菊授权。
但我想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有些销售往往只登记一个信息,并不亲自跑项目,所以,从过往数据跟踪可以发现哪些项目是没人盯着的,也许这里面就有常沛的机会。
果然,常沛眼睛一亮,点头答应下来。
我调出一份做到一半的文档,调出来的时候,故意打开销售登记信息(也是需要共享权力的),然后关掉。然后又调出几份原始数据表,对常沛说:“我的excel用得不好,你能帮我查查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一个人看,怎么也看不准确。”
常沛一手支撑着桌面,我坐在自己的电脑前问他。他没有立即回答,等我奇怪地抬头去看他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拿定主意,“我可能需要时间。”
“没关系,我到那边看会儿书。你校对完了告诉我一声就好了。”
我抽出考研的书,向最前面的位子走去,常沛叫住我说:“孟露!”
“嗯?”
“考研……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他斟酌一下开口,却与工作不相关。我笑,他亦笑。我喜欢他此时的笑容,自信明朗,暖洋洋的。
但是,我终究不是他的朋友,朋友是交心的,不是交资料的。
公子润发来短信,说他今天有事,晚上不回来了。明天十点,问我能不能去动物园。想起小张凌厉的眼神,我赶紧回复同意。这日子,比地下党都难!
在动物园,我终于有了谈朋友的感觉,看着平时那么虚伪的一个人此时笑得灿烂,还不时地做鬼脸,我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公子润穿着一件白色的恤,纯白的,没有任何夸张的构图,只有一个小小的豹子标志,下身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和今天的天气一样明朗舒润。
“露露,你……呵呵,你在学校怎么没穿成这样?”公子润说话的表情有点儿发傻,我以为出了什么问题,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
“这是和王清逛街的时候她帮我买的,今天天挺热的我就穿了,是不是太短了?”我向下拉拉小恤的衣角,这个恤能盖住肚脐就不错了。
“没有。”他左右打量了一会儿,我们正站在大象馆外面,几只大象正在泥潭里打滚。
公子润的眼神让人浑身发热,我赶紧装成很纯的样子去看大象如何在泥里打滚。难怪人家说恋爱中的人都傻,就算不傻也要装傻!
正傻着,突然屁股上被人拧了一下,我捂着,转头愤怒地去看,公子润已经俯首在我耳边低声说:“这么好的屁屁为什么早不让我看!”
“好屁股多得是,干吗找我?!色狼!”可说归说,心里甜滋滋的。小公是不是以貌取人这种严肃的问题还没来得及考虑,只有满心被他喜欢的欢喜,这回我是真的变傻了。
公子润从后面圈住我,低低地耳语。周围是各种动物发情的吼叫和嘈杂的人声,可我就认这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以后,只给我一人,不许让别人碰,听见没?!”
不知道算不算甜言蜜语,但比起谢亦清的鬼故事,还是这个更能让我接受。
周围人很多,挤挤挨挨的,我们在人丛中贴在一起,感觉自己就是骄阳下的冰糕,化成了甜乎乎的一坨。
中午吃饭,公子润指着动物园旁边的仙踪林,我的脸立刻黑了下去。
转到远处的永和豆浆,他追问我原因,我才指着不远处的宾馆说:“我过年的时候就是在那家宾馆实习的。谢亦清过来看我,就是在仙踪林吃的饭。后来他女朋友去宾馆找我谈判被我骂走了,也是在这附近。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不会对这一带有好印象!”
公子润坐在我对面,神色轻松,两手交握在脑后,略带些慵懒地问我:“呵呵,你来的时间不长,对这里的记忆倒不少,不像我……”他有些感慨地看看外面,“对这里还是很陌生。”
口气里的失意显而易见,办公室里伪装的意气风发可以全部卸掉了,看来他的心事不比我轻。我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只能不安地动动身子。
公子润长出一口气,指着远方的高楼说:“那是个新楼盘。前几天就在咱们小区宣传,何春菊说如果不是公司给咱们租房子,凭咱们自己买,连北京的一个厕所都买不起!”
我皱眉,“她怎么这么说?那我们就不要给公司做事了!连自己都养不活呢!”
公子润笑笑,“是啊,她们其实挣得不少。只是我们太嫩了,才这样被人教训。等我们的翅膀长硬了,露露,你看着吧,我不仅要在北京买房、买车,我还要买很多房、很多车。”
他的意气重新回来,不是伪装的,而是发自心底的。我亦被感染,笑着说:“是啊,是啊,您老还会买很多老婆,挨个儿来。”
公子润嘿嘿一笑,放下手臂摸摸鼻子,“不会,不会,那样会把身体搞坏的。”
他还挺自爱!
玩笑开过,饭菜上来,公子润想起方才的事情,问我如何与唐笑纯谈判的,我就一五一十地讲了。当听到我把谢亦清比成一坨大便的时候,他更忍不住畅快地大声笑出来。自有邻座的人斜眼看我们,但却管不了。
但是,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有一天我跟他分手了,另外一个男人问我当初是如何骂公子润的,我又该如何回答呢?
思来想去,我有些后悔不该告诉他这些。可是话一出口,便如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
果然,笑过之后,公子润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我呢?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这算坦率的,若是碰上不坦率的憋在心里,迟早是个炸弹。
“你呀……”我不敢自作聪明地岔开话题——那会让事情更糟,“你知道的,青蛙嘛!”
公子润笑了笑,“井底之蛙,呵呵!有时候是这样的。”他低头数着米粒,“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世界之大了,以前太张狂了。露露,你说你想要什么?”他突然问我。
我愣了一下,却不觉得意外。出来之后我们都多了很多反问,况且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很久。我伸手比划了一个圆圈,“一个家,有人的家。”
公子润反而愣了,“不要房子吗?”
我看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觉得,人在家在,人不在家也就不在了。”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你怕吗?”
我点头。原来二十年的嚣张只是建立在父母慷慨的给予之上,一旦没了这个基础,我竟如裸体的弱鸟,在这风刀凛冽的世界里不胜惶恐。
公子润说:“放心,有我在,我给你家。”
下午的时候,公子润要去同学那里,我回宿舍。临分手的时候,他说:“以后别穿这身了,你原来那样挺好的。”
挺好的你不要,偏今天跟吃了药似的,听他话的才是傻子!
甜言蜜语永远不够,我想着他掌心的温度,整个人有种飞起来的感觉,飘飘地回到宿舍。
王清不在,但她的床上换了一张新床单和一些简单的卧具。秀秀带着沐浴后的暖和气儿走进来说:“我这两天进城玩儿,厂子太远,今天暂时住在王清这里。我跟她说了,她同意。”
王清都同意,我有啥意见!我的心情大好,连看着秀秀都觉得漂亮得不行。
睡觉前,和公子润突击了一通短信,洗脚水都泡凉了才知道去倒。惦记着手机里有没有接到新的短信,我连盆都没洗,倒了水就冲出来了。刚进卧室,就看到秀秀的背影,我僵在那里。
“咳咳!”我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反正学得挺像。
秀秀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转过身来说:“咱俩的手机真像,我以为是我的短信呢!”
她在看我的手机!不知道看的是机身还是什么……
我看看她放在床头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诺基亚的手机能和西门子的相像了,尴尬地说:“是吗?我的是我爸的,好老的,还正说等发工资了换个新的。”
“不过我刚看了,你的手机挺结实的,又小巧,我倒觉得我该换成你那样的。”秀秀嘴甜,我真以为她是羡慕我的手机。可惜,女人不是凭着理智做事的。
“真的吗?呵呵,我可以省钱了。”
我拿起手机瞄了一眼,公子润给我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在上面躺着,背景灯早就熄灭了,“晚安,宝贝。”
想起平时的嘱咐,脚心飕飕地灌凉风。幸好,我手机里公子润的名字是用a来代替的,同样,他的手机里我的名字也是a,这样一进入通讯录第一个就是。原本是浓情蜜意时的你侬我侬,此时看来竟成了一道防线,不由人不感叹!
熄灯,我想早点儿睡觉,并不想和这个越来越搞不懂的女人聊天,可是她似乎很健谈,“你谈恋爱了?”
既然她看见了,再遮掩就没意思了,问题是该怎么说才不至于让她套出更多的话呢?
“算吧。”我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什么叫算吧?都宝贝宝贝地叫上了,还算吧?”张秀秀干脆半卧着准备长谈。说起感情问题,是女人都会兴奋,要不言情能那么流行?
可是我情况特殊,尤其是面对一个刚刚偷窥了我手机信息的女人,不仅没兴趣还觉得危险,“呵呵,你说是就是呗。”我只能拿出这个答案。
秀秀问:“哎,透露一下,a是谁啊?”
她不避讳看我手机短信的事情,似乎这样做很自然,自然到如果你觉得她不对,那肯定是你自己有问题。
我别扭了一下,“呵呵,什么a啊?”好吧,我承认我不正常。平时我和王清住在一起,互相都不碰彼此的东西,如果一定要用,都要先说一声。不光是因为尊重,也是为了避嫌。宿舍里稍微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样做的必要性,我不信张秀秀大学毕业没住过宿舍!
“你别瞒着,我都看见了。”张秀秀咯咯笑着,笑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难道她听不出别人拒绝的意思?就算你看见了,也不意味着别人必须回答吧?何况你“看”的本身是不是合情合理,还有待商榷呢!
我有些不快,“是吗?看到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让你看过我的短信啊!”
那边突然不笑了,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安静得有些尴尬。
我想我说错话了。可是,不这样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对这种人,只有这样说才能让她懂得后退。当然,这种后退是有代价的。
人的感觉很微妙,我能觉出这一瞬间就决定了我和张秀秀永远不可能成为闺密。换句话说,我方才说的话,已经明确地告诉张秀秀,我不稀罕你做我的闺密!
这种推论毫无道理,但女人的直觉是可怕的,或者女人听从自己内心声音的坚定性是可怕的,从此在我的世界里,张秀秀和王清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沉默了一会儿,张秀秀很快展现出自己擅长调节气氛的一面,但这个话题同样让我不开心,“你觉得公子这人怎么样?”
因为之前已经闹得很僵了,我亦想缓和一下,“啊?什么怎么样?”脑子里迅速转着对策,身子却因为紧张而发起烫来,不知道我这样遮遮掩掩会不会惹她疑心?或许她已经在疑心我和公子的关系,所以才偷看手机,甚至这样“别有用心”地问我?
“别打马虎眼,你和他是同学,别说你不了解啊!”张秀秀上来就堵死了我的后路,而且还福至心灵地重复了一个别人问了一百遍的问题,“你当初怎么没喜欢他?”
我脱口就来,“我喜欢人家,人家也得喜欢我啊!”
“你喜欢他?”张秀秀猴精。
“大一的事情了,后来天天被他烦着,恨不得踹死他。”我说的也是实情。大二的时候我们也曾经出现过一段摩擦,就是因为出操或者类似集体荣誉的事情。不过他很能怀柔,我又对他有那么点儿不可告人的心思,最后就拖拖拉拉、半推半就地在班级活动时意思意思。
“按照的说法,你们这属于冤家。”张秀秀继续套话。
我打了个哈欠,说:“都是假的,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会喜欢他。我保证。”就像谢亦清,我现在肠子都青着。
张秀秀继续说:“你说,他有喜欢的人吗?”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万分肯定张秀秀对公子润居心叵测。
“你喜欢他?”我直截了当地问,哈欠也不打了,瞪着眼睛在黑夜里寻找张秀秀的表情。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不觉得他很有魅力吗?”
是啊,有魅力也不能告诉你!我决定保持沉默,可惜那边以为我在等下文。秀秀继续说:“他来培训那天,我去打水,差点儿打翻水瓶,是他帮我扶住的。哎,你说世上有没有一见钟情这种事?”
显然你是。
我暗自腹诽,开始悄悄地和秀秀比较起来。不过对公子润来说,秀秀太精,而且和同样精明的段姜比起来,秀秀似乎更嫩一点儿。我不觉得公子润会喜欢她这口(当然,我也不知道公子润哪根筋搭错了,会在这时候喜欢我,最近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哎,你说话啊!他到底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有!”我决定诬陷他一把,“他在学校喜欢的女孩子可多了,光我知道的女朋友就有四五个。找工作的时候,他还以权谋私推荐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非常不地道。”说到这里,我突然顿住了。虽然他不厚道地拿我做段姜的垫脚石,但毕竟也推荐了我。如果他不推荐,我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客观地讲,我的实力是弱很多,段姜是武林高手,我大概只能算世家里不务正业最后学无所成的纨绔子弟,最后被推上华山,然后一剑穿心变成死尸。要恨就恨推我上山的人,可更该恨的不是自己学艺不精吗?
我忘了秀秀的问题,在主观和客观的责任划分中纠结。既不想承认自己不行,又无法一股脑儿地把责任推给公子。
可是我的纠结显然都在黑暗中湮没了,秀秀欣喜地说:“啊,他这么重感情啊!呵呵,还挺多情的一个人。那些被他喜欢的女孩子都挺幸福的吧?”
我以为扔了一个粪球炸弹,怎么她那里像吃下一颗阿尔卑斯奶糖?
没等我下床找香皂,秀秀幽幽地抛给我一个炸弹,“孟露,你说我该不该喜欢他?”
这个张秀秀,怎么这么喜欢把自己的问题抛给别人?!
喜欢是该不该的问题吗?要是真的能管得住,我至于等四年之后还要等三年?!
如果问我这个问题的人是王清,我一定会扑过去抽丫嘴巴子。但说话的是张秀秀,深不可测还刚刚偷看了我手机的张秀秀,我只能捂住脑袋,装作睡着了。
深夜里,有一声叹息,悠远绵长,和窗户外面猫儿叫春的声音一样让人汗毛直竖。
周日早晨,我看张秀秀磨磨蹭蹭不出去,就知道她来这里住根本就是为了接近我家小公。可咱是地下党,除了选择信任自己的“同志”别无他法。况且,我也很想知道,我究竟是公子润花园里的一朵花,还是手里的那瓢水?倘若是前者,早了早好,痛归痛,我有经验不怕痛!
我给小公发了一个短信,说自己在办公室,他回说下午回来。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快,躲小张躲成这样,太小心谨慎了吧?再说了,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走的那俩人又不是被公司逼走的,是自己盘算着走的。我们何至于此呢?
清晨就想这种问题实在恼人,我打开电脑竟然发现席绢出新书了,欢呼一声扔了书包,趴在桌上看了起来。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他朝没饭吃!
大概十一点左右,常沛来了,看见我在似乎有点儿吃惊,“周末也不出去玩儿?”
“哦,学习,学习学习。”我搪塞,反正他知道我考研的事情。
“你真的打算考研吗?”常沛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我。我看到他拿着一大摞厚厚的打印好的东西,还有一张软盘(那时u盘并不普及)。
“嗯,正在考虑,但还没决定。”
“按我的经验,如果你打算考研,第一要早做准备,第二就要辞职,专心做一件事。”他收拾好东西,转过身认真地说,“一定要专心,只有专心才有可能成功。如果专心去做都失败了,你也不必后悔,是不是?”
我一直觉得常沛是那种胖胖的弥勒佛一样的人,站在年纪大的人群里,不显他幼稚,站在年轻人身边不显老。虽然长得扔进人海里看不见,但谁看见他都会自动地放弃心防,因为这是一张太普通,太没有威胁性的脸。说话办事也是沉稳有度,有条不紊。公子润说常沛的前途不可限量,但也说过常沛不可不防。但是我又没有坏心眼儿,防这防那累不累?!
所以当常沛这样告诉我的时候,我毫不保留地照单全收。我细细地咀嚼他的话,有些积郁于心的事情,竟豁然开朗!
世上只有两件事我最怕,第一是别人说我笨,第二是自己后悔。他击中了其中之一,是我从未想过的。
为了别人不说我笨,我可以装作很懒,把失败归结于智商之外的原因。但后悔这件事,我还不知道如何对待,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试着遗忘或者欺骗自己。但是,现在常沛告诉我,如果你努力了,你就不用后悔,因为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我从未从这个角度去看问题。
譬如谢亦清,我纠结于他戏弄我,贬低我,欺骗我,但若从自己的角度看,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在他搭好的舞台上,我努力地去做一切当做的事情,或许鲁莽,或许粗糙,甚或可笑,但我努力了,真诚地用心去做,如此,我完全可以让结果随风。
我年轻,我冲动,可是我努力了,我在所有合理合法的范围内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真诚地对待他,不管结果如何,于我而言,这段青春我无怨无悔!
何必后悔!
我趴在桌子上,为自己的开解开心,笑眯眯的模样让常沛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你笑什么?”
我说:“没有,你没说错。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呵呵!谢谢你啦!至于我笑什么——笑可笑的事啊!哎,大家都说长大了烦恼多,我倒觉得长大有长大的快乐。”
常沛打量一下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有点儿不自在地说:“呵呵,你真会开玩笑!不过,现在不流行这种玩笑了,大家都在玩深沉呢!”
我偏着头,枕在自己的手背上,抬眼看他,认真地说:“没有,我没开玩笑。我觉得长大很好,能看清很多事情,解开很多谜团,然后……就会更开心!”
这次常沛信了,走过来揉揉我的脑袋,说:“傻丫头!嘿嘿,你真是……太傻了!不过这样也好。好好学习,像你这么简单的人再考不上学就没人能考上了!”
我这才觉出自己似乎说得过于坦诚,以至于把常沛吓到了,嘿嘿一笑,道:“谢啦!借您吉言吧!”
我和常沛也不算朋友——比同事多点儿,比朋友少点儿。
办公室里,这样挺好。
常沛的话可以琢磨的地方很多,我拿出笔记本,把自己要做的事情一一列下,考研成了一个重要的或选项,而我不知道,就在不久后这个或选项就会变成必选项,成为我生命中不得不越过的一个生死攸关的门槛。但至少现在看来,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准备,因为工作还行,毕业在即,慢慢发展吧!看看以后什么情形再说。
常沛的话在我脑子里转悠,要是我真的辞职考研,老爸老妈还不批死我?他们托了多少关系才找到这份工作,我说辞就辞了,那当初干吗非得死去活来地要找呢?!但父母终究会依从我,这是被事实证明了的颠扑不破的真理,所以这个顾虑不用考虑太多。真正值得我考虑的是另一个可能:如果真辞了职,就能和公子润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
恋爱中的人,谁不期盼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泡在蜜罐里呢!可是,上天偏像考验我似的,在我一无所知的时候就给我安排了这么复杂的一段办公室恋情!我怎么知道该如何处理?我不相信和我同时踏出校门的公子润也能很好地处理!可是,路总是要走下去,感情也不能轻易放弃。我抱着自己的蜜罐,只能躲在家里偷偷吃了。
想起公子润,心情就像坐着云霄飞车一样忽上忽下,半点儿不由人。美了一会儿,我忽然又想起另一个问题:若我真的没有工作,公子润还会不会瞧得上我?
以前盼他喜欢我,现在真在一起了,我又惶恐起他为什么喜欢我。我才想起来,自己似乎从来没问过他,究竟喜欢自己哪一点。如果喜欢,为什么要等四年才看清楚?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反省自己,甚至打开页面,进入新浪星座,查找属于自己的星座血型和属相,还把公子润的也输进去了,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东西是我四年前没有而四年后有的。
最后我只能告诉自己:公子润是个大近视眼,从物体落在他的视网膜上到成像这段距离实在太长,以至于需要四年的时间!
颓然了一会儿,我又烦恼起来:为什么初中那时没这么多瞻前顾后呢?也是因为长大吗?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像山崩一般砸了过来,砸得我的脑子嗡嗡乱响。
唉,我都二十多了,怎么突然跟个小孩子似的念叨着长大长小,真不如关心自己的三围来得实惠!费了一会儿脑子,我重新趴回电脑,笔记本放在了一边。
“常沛很忙啊!”常沛前脚离开,秀秀后脚就进了办公室。虽然是周末,但办公室里却很热闹。真是一个上班忙,下班也忙的地方!
敞开的办公区,进来一个人老远就能看见。我立刻手脚麻利地把所有的笔记和书本放进抽屉,再检查下手机和电脑。从此,我落下一个毛病,办公桌上容不得半点儿没检查过的乱七八糟的地方,抽屉里不管有没有东西,一定要锁上才踏实。
“听说他把一个很重要的项目丢了?”秀秀拿着一包栗子,放在我桌子上共享。
“谁说的?”我拣了一个,慢慢地剥着。
“厂子都知道,何春菊在汇报会上还自我批评呢!”
我很奇怪她为什么自我批评,王清不是说一箭双雕吗?“为什么要自我批评啊?”
“她是领导嘛,要负领导责任。不过我听小楚私下里说,老大们认为这件事如果交给老李,估计就不会输得这么惨,应该还有翻盘的机会。”
“那现在呢?不是已经开标了吗?”
“嗨,投标都是表面的事儿,老李这周不是没回家吗,就是跑这件事去了。再看看吧,毕竟是个大项目,就算不能全吞了,分一杯羹也好。”张秀秀属于有高层消息渠道的那种,跟王清的小道消息截然不同,我肃然起敬。
但是,对张秀秀却不能像王清那样什么都问,我想了想,觉得宁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让她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闭紧嘴巴做蚌壳。
张秀秀看我这里没什么反应,又给公子润打了个电话,那边可能有事,放下电话时她的表情有些失望。
我心想:我这个女朋友都不轻易给他打电话,你不过是个同事,就“在哪里”“忙什么”“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地问那么清楚!
是我太腼腆还是你太open?
秀秀走后,王清吃完晚饭才回来。我把秀秀看我手机的事情说了一下,也没提什么内容,只是说她这样做了。
王清说有的人就这样,自我感觉超级良好,谁都得围着她转,眼里就没别人。别说看你手机,就是随便拿你手机用用,你都得感谢她给你的手机“弄点儿香泽”!
我说这人都觉不出不好意思,不怕别人烦吗?
王清说,你会觉得看不见的东西烦吗?
我摇摇头。
“这就对了!这种自我感觉超好的人,你的反应和想法对她来说就是空气,对她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和影响!好听了叫强势,难听的叫没羞没臊,你自己选词。”王清好像对秀秀也有意见,但她也搞不清楚原因。我倒觉得,我和王清是一类人,秀秀是另一类人。但是这个分类的标准是什么,我还没有搞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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