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流觞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5:11
|本章字节:22768字
那个谜底是“我很爱你”的短信,还有那一树的玉兰,都已经彻底地封存了。
元旦假期前推后进基本上是三天假,第二天对我来说仍然是普通的一天,只是到了晚上才想起来那家伙歇着也不给我多打几个电话。那我就继续查勤吧。
接通电话,是阿姨接的,她说小润不在家,他朋友来了,出去了还没回来。
这家伙,明明打着陪父母的旗号回家,到了家却不在家待着反而出去玩儿,还不如不回家呢。我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看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男生凑到一起难免喝多吧!
唉!
第三天,依然如此,不过公子润下午的时候给我发了个短信,说上火车了,让我好好学习,抓紧时间。怎么跟老爹似的!
常沛年前说的话,像一小片乌云在天空的一角悬着。
因为公子润的短信很有规律,偶尔的电话也听不出什么异样,所以慢慢地我也就忘了这件事。常沛周末打电话来告诉我好好复习,考完了就陪我好好庆祝一下!
呵呵,我发现自己好像学会体会人家的关心了。公子润的,常沛的,虽然不多,但足以让我想起来的时候可以放松地把嘴角展开,心里也跟着暖和起来。
考试前并没有安排得太紧张,原来为了将就某些没复习完的内容,还会延长一下时间,可真到了考试前,书可以不看,但休息的时间却卡得更严格了。甚至连兴奋点也要慢慢地向考试时间调整,没有什么变化,却有看不到的紧张压在身上。我没办法把它发泄出去,只能竭力将这种紧张分摊在全身的每一寸肌肉上,而不是集中在某一点。按时睡觉成了我告诉自己复习完成的最好暗示。
晚上的短信甚至连复习的事情也不提,公子润不小心在电话里提了一句,我啪地就把电话挂了,关机睡觉。第二天,同样的时间打过来,他就不再提及。有时候,我心里会有些内疚,但整个人就像绷紧的弦,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顾忌别人。
两天的考试,匆匆忙忙地一闪而过。从早上一睁眼,开始临阵磨枪,一直磨到晚上睡觉,不同的书本有序地轮流替换着。第一天晚上躺在床上,几乎记不得白天考了什么,只晓得第二天要看的是不是已经看了。
第一天晚上,公子润如期打来电话,我知道他想问考试的事情,但上学的时候我们就曾经聊过最忌讳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考试的间隙问考试的情况。想必他还记得的。
期期艾艾地,公子润终于想起来问我吃饭的事情,我说吃了。他问吃的什么,我想了想,记不得了!那边扑哧一下,也不知道有什么开心的。他又问屋子里暖和吗?我说应该暖和。他说为什么叫应该暖和,我说一直没脱羽绒服,但暖气是开着的。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要是有大房子就好了。我说北京房价很贵。他说我们会挣到的。
说到这里,我觉得他有点儿欲言又止。难道有什么事?
但公子润没有继续说下去,让我早点儿休息,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洗脚水也有点儿凉了,我收拾干净,熄灯睡觉。
考研,其实和高考差不多,但是更寂寞,更辛苦。
第二天终于考完了,走出考场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天上竟然挂着一个大大的太阳!低头想想,这半年我几乎都没见过太阳,没见过月亮,更别提星星了。如果不是雪花雨水落在我脚下,我可能连这些都不曾见过!
其实,情绪上一点儿也不激动。走出教室的时候,我甚至习惯性地去想接下来该复习什么,直到看见太阳才晓得,不用复习了!
按理说,我应该像电视里的孩子们疯狂地把书扔起来,抛得高高的,然后像疯狗一样撕得粉碎。可是,我只是木然地拖着书包,坐上公共汽车,回到了租住的小屋。开门进去,满墙的书,满桌子的废纸,连凳子上都是。以前我怎么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用功?
书包扔在桌子上,没系带子。当的一声,文具袋掉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看了看,懒得去捡,卸下重担,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无所适从。我颓然地倒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考完了,然后呢?
天花板裂了几条缝,我打算把它们数清楚,眼镜夹在鼻子上,视野里一半清楚一半模糊。那些缝隙还有水渍,墙角的地方竟然剥起墙皮。靠近地面的地方浸了黑灰色的陈年水渍,还有一些绿色的东西,浅浅的、薄薄的一小片。
我就在这个地方住了半年吗?我几乎从没打量过自己的住处。
可是常沛吃的涮锅的味道好像还在屋里盘旋,圣诞那天晚上公子润的体温似乎还在被子里捂着。在这个透着霉味的小屋里,我似乎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隧道,那些记忆和我的时间在静止了很久很久之后,现在苏醒了。
呆呆地把天花板上十一条裂缝数清楚之后,我拿出电话,拨给公子润,占线。我继续躺着,瞪大眼睛,像沙滩上等待涨潮的鱼。水来了,把我冲进大海,就还魂了。
短信的声音,“宝贝,我正在谈事儿,一会儿给你电话。考完了吗?”
“考完了。”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还加上“还行”“不错”之类的话,但我拒绝对考试做任何评价,甚至拒绝回忆它,承认它的存在。考完了,就过去了,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了。
我回完短信,又挺尸似的躺了不知多久,电话又响了,拿起一看,是常沛的。我知道,大海正在涨潮,我已经闻到红尘的味道了。
“考完了吗?”
“考完了。”
“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他不是公子润,我并不强求,敷衍一下,希望适可而止。
“好,一会儿我去接你,咱们吃顿大餐。嗯,你想吃什么?”他问,语气听着就开心。
唔,我仔细想了想,“我想喝粥,热乎乎的粥,纯白的那种。”
“那不就是白粥吗?我都能做。”
“我想喝我妈做的那种,特浓、特黏、特嫩的那种。”
常沛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家了?”
我点点头,不敢说话,怕哭出来。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他放下电话。
我长出一口气,只要不提父母,我就可以收回眼泪。这算是想念吗,还是已经习惯了?
常沛真是好兄弟,带着我直接去了簋街,一家家店地数过去,最后选中了三汁焖锅,因为那焖鱼味道让我突然很馋。
他说这是用脑过度需要补充营养,应该吃扒猪脸去。因为按照缺啥补啥的理论,只能用脑子补脑子。我说猪脑补人脑,那是谁补谁?
他哈哈地笑着,极开心地进了门。落座后似乎意犹未尽,他看着窄小的门脸说,不然我们去吃鱼头吧,更补。
我说,我脑子是世界上最好的,不需要乱七八糟的东西。
常沛眼里都是笑意,似乎考完的人是他。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他说,考完了就轻松了,以后就不用那么受累了。他也不提考试的结果,大概从那个过程走过来的人都知道结果是不可预测、不可提的吧!
常沛给我要了一瓶啤酒,说可以喝,但不能多喝,因为很久没喝了,猛地喝起来会伤身体。我说,你不要太体贴,太体贴我会变心的。
他笑了,笑得深不可测,那笑意随着啤酒一起灌进肚子。
我想有些话必须在喝多了之后才能说出来,他有心事,只是需要机会。我又加了一瓶,可直到我们都喝晕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絮叨自己如何考研、如何辛苦、如何等待机会。他真的比我成熟,也许他早就学会了即使喝醉也不乱说。
等待结账的时候,他扒了扒自己的头发,说:“我放弃了那么多离开的机会,就为了能在这里做点儿事。可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却不能让我发挥,你说我还在这里忙什么?!这半年多快一年的时间,我就是一个笑话,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这一晚上,他喝了那么多酒,我知道自己等的或许就是这几句。“怎么了?”我不敢多问,怕问多了引他注意,但也不敢不问,怕他停住从此不甘心!
他恍若未觉,只是摇摇头说:“没办法,人家是皇亲国戚,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实在不行,再找个留爷处吧!”
我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摆摆手,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秀秀元旦去公子家过的,全公司都知道了。不知道董事长什么时候过去?”
有五雷轰顶吗?应该没有。天是黑的,地是实的,周围是嘈杂的,可我怎么就像游离在自己身体之外呢?谁把我的肉体和灵魂劈开了?
我看着常沛摇摇晃晃地牵着一个女孩的手离开,手搭在她的后背上,似乎在安慰什么。那个女孩和我长得一样,哭得眼泪哗哗的,可是我怎么就不伤心呢?
我跟着走回去,坐在车上,他们坐在前排,我坐在后排。
女孩子看着车窗外面,常沛不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到了住的地方,女孩子让常沛走,常沛不走,女孩说她没事了,常沛再三确定才离开。我跟着走进出租屋,看见女孩坐在床边垂泪,她哭着,我看着,就这样过了一个晚上。等我睡着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屋里就我自己。
原来悲伤竟是这样的!
这一带的房东经常把房子出租给学生,所以对考试的情况了如指掌。我正颓然的时候,房东过来,笑眯眯地夸了我几句“有出息,能坚持下来就是好样的”之类的话,然后问我是否打算继续租下去。
我摇摇头,振作精神,告诉房东就这两天搬走。房东很为难,说年前不好出租,她还没来得及找人租房子。我说这个月多余的房租就不结算了,押金也不用退。房东想了不到两分钟,就问我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亦不等我回话就颠颠地走了。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小区收破烂的已经摆好架势准备收我剩下的书本,我端过去的时候周围已经有很多人了,我竟不知道这里居然住着这么多“同类”。
收拾了一上午,总算弄得差不多了,打点好行李,看看外面艳阳高照,和我毕业时的景象截然不同。希望有个好彩头吧!
门口掠过一阵喧闹,一群男生吆五喝六地往外走,他们住在隔壁单元,偶尔会见到。我拎着书包走出来,其中一个男生停下来看看我,很突兀地说:“你要走吗?”
“嗯,回家了。”也许大家都是战友的缘故吧,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亲切,不自觉地笑了。
“考完了不多玩两天?”他挥挥手让同伴们先走,其他人走开两步却站在一边不断地向这边张望。
我不记得自己跟他有过什么交集,难道是我忘记了?
“想家了,很久没回去了。”
他看看我身后,又看看手中的包说:“谢谢你送我的单词书,我还没来得及还你,要不我现在给你拿去?”说着他就要跑。
我赶紧拉住他,“不用了,都考完了。”
是啊,都考完了,还背单词干吗呢?他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一直不太会学英语,看你每天坚持在小花园里朗读觉得挺好的。我就照猫画虎,结果这次英语感觉还不错。”
哦,我记起来了。他是每天站在小花园另一头大声读课文的男生!那单词书是有一次我掉在地上被他捡起来的。当时聊了两句,他说这个不错,反正我还有别的,就送了他一本。原来是他!
“是吗?那恭喜你。其实英语最后学得好的多半都是男生,掌握了方法效果当然会事半功倍。”我就事论事,“战友”的欣喜还不足以打破我心里的沉闷。
那男生看看周围说:“怎么,你男朋友没来吗?”
难道他见过公子润?我挑眉,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又说:“我看他昨天送你回来,今天不接你吗?”
哦,他看见的是常沛。
“那是我哥。他今天要上班,不能过来。”
男生也尴尬地笑笑,旁边那群人开始怪声怪气地招呼他。他搓搓手,“我帮你拎到车站去吧!”说着就抢我手中的包。
我连忙闪让,“不用了,我打车走,就在门口。”
他变得很倔强,“没事,那我送你到门口吧!说起来,我们做邻居也做了半年了,你又帮我那么多忙,我还没为你做过什么。嘿嘿!”他转头招呼自己的哥们儿,“过来,帮忙拎东西!”
那群男生似乎早就等着了,这边一挥手,一群人呼啦啦地拥过来,如果不是信任这小子,我还以为是抢劫的呢。嘻嘻哈哈,除了我肩上的小包没人拎,其他的都被瓜分了。
临上出租车,那个男生终于憋不住问:“你有手机吗?留个联系方式,如果北京这里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保持联络。”
我摇摇头,“不了。我回家,不回来了!”
关上车门,北京被抛在身后……
坐上火车,我喘了口气才掏出手机打算给家里打个电话,这才发现上面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公子润的。
回还是不回呢?
我告诉自己不要打了,手指却放在回拨键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出去。
那边很快接起,公子润的声音很沙哑,“对不起,昨天有事耽搁了。”上来先道歉,我突然没那么多火气了,只觉得很委屈,原因也说不出来。
“怎么样?考完了准备怎么安排?”
“你喝酒了?”
“嗯,喝了。”
“不是说不喝了吗?”
“和同事在一起喝多了。”
“秀秀又去了?”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他,事实上我觉得自己很客气。
“没有,我和老陈他们出去喝的。”
“你要回北京?”
“嗯,最近不回。要发年底奖金了,不会乱动的。对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呢!”我很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学会冷笑了。深吸一口气,我想平静一下再说。
公子润就着这个空当说:“你听说什么了?”
“很多。我考完了,努力过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从今往后你不要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给你打,祝你这么早就能找到少奋斗三十年的路。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公子润,我们分手吧!”
我挂断电话,立刻关机,可是想了想,凭什么啊?难道我理亏吗?又打开手机。
火车驶出一段距离,信号不太好。电话时断时续地响着,弄得我很烦,但看着公子润锲而不舍地拨过来,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我太容易满足了!
我一面自责,一面拿着手机比划着在有限的地方寻找好一点儿的信号接收位置——好像很急着接电话似的!旁边老太太还跟着添乱,“姑娘别乱动了,火车上都这样,你把我的衣服都压着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信号才稳定下来,进来一个短信,“我一直在守护,你呢?”
呵!没见过这么倒打一耙的,摁了回拨键,那边很快接起来。我大声地问:“什么意思?”
公子润说:“没什么意思,别人也跟我说了你的事情,我从不相信,希望你能和我一样。你是回家吗?”
“是又怎样?什么事情?我有什么不可以明说的?!”
“你和常沛的事情,秀秀说常沛在追你,甚至……”他顿了顿,“周末还住在你那里。”
“放屁!”我气急败坏,“她造谣!”
“那你呢?你听到我什么?”公子润的语气倒是很平和,平和得让人怀疑他刚才是不是故意乱编的。
“我……那你解释一下秀秀元旦去你家,然后你们两家准备结亲家的事。”我气鼓鼓的,但心情已经没那么坏了。
真是不可思议,我伤心了那么久,又被他诬陷了一顿,竟然可以这么快地恢复!
公子润说:“你听谁说的?秀秀元旦去我家我都不知道。她说是从公司档案上找到地址的,本来想试试,没想到我家没搬,所以就过来了。”
“哦,那你一定很惊喜吧?有人这么锲而不舍地追你!”我把“追”字咬得很重。
公子润好像笑了笑,说:“是啊,开门的时候的确吓了一跳,不过,也挺后怕的。”
“为什么?”这有什么后怕的?男生的思路真是摸不着头。
“太执著了。”公子润说得很不经意,但似乎有些斩钉截铁的味道。
我琢磨了一下,“你是说……嗯,我不太执著,所以你喜欢我?或者是因为我这个人朝三暮四,所以你才觉得我可以容忍你朝秦暮楚……”
“打住!打住!”那边笑了起来,“你能不能别加那么多成语,我语文不好。”公子润沉吟了一下,说,“你先回家过年吧,有什么事等回家了再说。”
看来他还是有事,“你不方便说吗?”
“嗯,反正我和秀秀没什么。还有,离常沛远点儿,那家伙最近不太对头。”公子润周围是喧嚣的车流和喧闹的人声,看来他已经走到大街上了。
“是你让我有事找他的!”我的心情已经完全康复,一片大好地倚在座位里。
“人都是会变的。”公子润说得很严肃,“我现在觉得自己很幼稚,不过早发现比晚发现好。圣诞节那天我去你那里,本来就想着看看你是不是和常沛在一起。可看你呆头呆脑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在用功复习。呵呵,那样子跟你沉迷的德行一模一样!”
不知道公子润和常沛之间发生了什么。答应了公子润以后不关机,不无缘无故闹脾气,不莫名其妙发火,然后还诚恳地向他道歉,我才想起自己那晚那么伤心,连死的心都有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抗议之后,他嘿嘿坏笑着说:“你那是自找的,按我说的做就不会那么惨!”
男人都是没良心的,我忘了是哪位妇女同志的名言了。果然如此!
最后,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秀秀那么喜欢你,听说你还有机会做更好的职位……”我含含糊糊地说着常沛的话。
公子润嗤了一声,“我需要靠别人吗?嗯,工作除外。”现实比人强,我们大概都过了纯粹的争强好胜的年代。
“有一个例外就有第二个!”我万分肯定。
公子润有点儿不耐烦,“不信拉倒,这个话题没什么可讨论的。我告诉你啊,常沛现在挺牛的,你别见异思迁!”
“我才不会呢!我拿他当好哥们儿看!”我实话实说。老实说,常沛要是真给我介绍个工作,我还得去,但如果有什么以身相许的条件,我是绝对不接受的。当然,潜移默化,加上公子润背信弃义,我也不排除哥们儿升级成男友的可能。这算是对感情负责任还是不负责任呢?我看不懂,真的看不懂了。
我只知道这样对自己身体很好,不会气坏了,不会太伤心,甚至会激励自己朝着未来的光明走下去。
自己既然有备份,那公子润是不是……
“秀秀那么追你,你总得给个说法吧?”我继续追问,其实心里忐忑极了。
公子润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要发奖金了,等年后再说吧!不过我都跟我妈他们说了,他们没误会什么。”
“说什么?”我明知故问,这几天考完试之后接连经历了伤心欲碎、提心吊胆、低头认罪等等阶段,怎么也得给点儿甜点吧?就算你不给,我争取一个也不算过分的。
公子润轻咳了一声,才说:“我心眼儿不大,只够装一个女人。我妈已经拜托给我爸了,你愿意进来就进来,反正我是不介意。”
德行!你不介意我还没想好呢!我美滋滋地连还嘴都忘了。那边还着急地催,“你听见了吗?”
“啊?没有,你再说一遍,我这里太吵。”
“算了,回头再说吧!”公子润难得腼腆地挂了电话。
太甜了,齁着嗓子了。
既然准备再次进京,到家之前,我在坦白与隐瞒之间好好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反正最艰难的那段时间过去了,我觉得将来不管遇到什么,我也有信心重新面对。
经过这半年的折磨——主要是心理压力,我想我已经能够调整自己去面对各种问题,更重要的是我开始相信公子润会始终和我一起去面对将来的路。这些都要告诉父母的,好让他们放心。虽然我没有找到工作,但我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伙伴。当然,这个人还有待进一步考验,但现在没必要和父母讲这些。
果然,父母听到我辞职的消息后半天没吭声,听到我这半年一直在北京考研,老娘就开始掉眼泪。老爹说了句:“家里这么大地方,不能在家里复习吗?这孩子……”然后就回自己书房了。
老妈张罗着吃的,突然天外飞来一句,“杨燃天结婚了,他还送喜帖来,我和你爸都没去。”
“份子钱凑了吗?”
“凑了。”
“哦,是和穆茵吗?”
“对,和穆茵。喜帖我不知道放哪儿去了。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弯弯绕绕的那么复杂。”
我一口一口地喝着粥,心里却在想,他终于定下心了,一年又一年,很多事情就是这么蹭过去的吧?
那个谜底是“我很爱你”的短信,还有那一树的玉兰,都已经彻底地封存了。
晚上散步的时候,沿着民心河,我把自己和公子润交往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向爸妈坦白了——当然是拣着好听的说,也没提他在学校的风流往事。老妈倒是很有经验,听完以后立刻说:“哎呀,这么个孩子,是不是挺招人喜欢的?你不会吃亏吧?”
果然都是女人!老妈当年看《红楼梦》的心态和俺现在看小言的心态估计差不多。
“没有,他比较自律的。”我给他贴金,贴得我暗暗咬牙,下次回京一定要连本带利地要回来。
老爸沉吟了很久,才说:“带回来看看吧。”
和老妈对视一眼,我想起老爸对我那些男同学的评价,公子润会不会是老爸眼里品相比较好的土豆呢?
晚上,我打电话把情况传过去,公子润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过完年,我去趟你家,然后我们一起进京,正好也见见你父母。”
我倒是没想到他那么爽快,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那我要不要见见你爸妈?”
公子润笑了,“我妈见过你照片,说你胖胖的,挺好玩儿的。”
啊?我对着镜子照了照,最近这半年瘦了好多,有点儿紧张啊!
“那我现在瘦了呢!”
“没关系,那天你打电话到家里,我妈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因为我家的电话一般是不留给别人的。”
“切,什么大不了的啊,不就是一个电话嘛!秀秀不是还找上门了吗?”
“所以我下次就不留家里的地址了。”公子润说,“我爸把我好一顿训,说我同时和两个女生交往!冤死了,我可是很专一的。”
“是啊,每次都很专一。”我余恨未消。
公子润嘿嘿地笑着,“对了,你每次帮我参谋那些女朋友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
嗯?有问题。
我决定转换话题,“你追段姜那么多年,终于上手是什么感觉?”
公子润亦不示弱,“那你呢?杨燃天也算青梅竹马了吧?浪子回头,你是不是觉得特得意!”
算了,我们两个都欠着一屁股数不清的烂账,管好眼下就行了。
公子润突然很感慨地说:“我现在觉得能踏踏实实地挣钱过日子,是最幸福的。”
我心有戚戚,“嗯,都是骗人的。那些看着特喜欢的故事,就算是happyending,但过程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单就这半年考研来说,搁在书里也就三个字——“半年后”,但在我的生活里,却是身体和精神都经受了极大考验,是几乎让我崩溃的一段时间。真不知道金爷爷和琼奶奶的女主男主们是如何度过他们常常用到的“十八年后”的!
“那我要不要去你家?”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我开始纠结。
公子润说:“等过完年,找个机会我带你回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不过这一阵子我得把你养胖一些,白白胖胖的有福气。”
“猪倌!”我骂了一句又觉得不对,那不是说自己是猪吗?呵呵傻笑了一阵,心情大好地放下电话。
老妈看我心情不错,脸上也展开了许多。唉,父母啊!真是太把我们当回事了,以至于面对他们的时候我都不敢不把自己当回事。
老妈拿着同学录,“来,你给我指指,哪个是那小子?我记不太清了。”
我流汗。毕业时走得太急,都没有让同学留言,“妈,这个是高中的,大学的我没弄。这样吧,我给你看毕业照。”幸好还有全班合影。
老爸也凑了过来,和老妈左瞧右瞧才说:“差不多吧!”
嗯?老爸这是什么意思?
等老爸走后,我问老妈。老妈说:“没关系,这两天我给你说说他。死老头不开化,非等你嫁不出去才着急啊!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的,能嫁出去就行了!”
无语,难道我在老娘眼里还是个嫁不出去的主儿吗?
话说开了,父母每天都变着花样地为我做好吃的,似乎要补偿过去的那半年。虽然我还是要进京,但这一回却不想再托关系进京了。复习的时候我已经看得明白,只要你不要户口,很多小公司都有工作机会。
而且,我已经规划好,就算没有考上研究生,还可以参加春季的第二学历招生考试或者在职进修班的研究生考试。怎么样都要给自己弄个资本。
年轻就是好,总觉得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磨砺,前方的路也可以慢慢走,就算走了一点儿弯路,也会满不在乎地从头开始。父母从来没给我任何压力,但从他们旁敲侧击地问我职业规划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心里还是很担心的。
过完年,刚过初五,公子润就来了。一开门,就看见他手里拎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袋子,穿着笔挺西装,神情严肃地站在我家门口。我眨眨眼,有点儿认不出来。
老妈极其热情地把他迎进来,嘘寒问暖的架势让我想起一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趁着公子润去洗手间的空当,我尾随进去,问他感受如何。我还没开口,就见某人正偷偷地擦汗——敢情都紧张成这样了。
公子润悄悄问我,晚上是该在家里睡,还是自己出去到宾馆睡?我说:“你没经验啊?”他说他也是第一次。我乐得不行,说:“你去宾馆吧。”他正经地点点头,说:“也好,太紧张了可能会睡不着。”我扇了他一巴掌,告诉他别做梦了,我妈都把屋子收拾好了,让他跟我爸睡一间屋子。
公子润看起来脸都白了,说万一自己说梦话怎么办?我说下场取决于梦话的内容。那家伙考虑了两三秒后问:“我们能不能住一间屋子?”我说:“那你就等着我爸把你打出去吧!”
小孩真是太纯洁了,一直到吃晚饭时都显得惴惴不安。老爸老妈跟他聊了很多,他倒是有问必答,甚至连自己每月挣多少钱,年底奖金怎么拿,每个月花销大概是多少,都汇报了个一清二楚。
老妈本来想让他把财权交给我,想想第一次见面不太好意思,就没说。老爸又跟他聊了聊政坛内外、国际风云什么的,丫对答如流却上下眼皮打架。
老妈细心,按照对我的经验对公子润说:“子润,太晚了,早点儿睡吧。”
通常这种请求发出之后,我和我老爸会磨叽一小时左右才能躺到床上。我妈一辈子都是这么过的,所以说完以后就心安理得地看电视,热水什么的都没管。
过了一会儿,公子润过来,悄悄问我:“你们家热水怎么开啊?”
我妈正跟着电视揪心,我只好过去给他打开。坐好没有半个小时,他已经穿着家居服,脸洗得干干净净,揪着手指头站在我和我妈面前,“阿姨,我先睡觉去了。”
老妈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孩子太乖了,让睡觉就睡觉,真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孩子!
我的吃惊不亚于我妈,这么多年的同学,我还真不知道他的生活习惯竟然如此良好!
送他去睡觉,本来我是想多聊一会儿,问问他今后的打算之类的。可人家盖上被子,趁我转身熄灯的工夫,已经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我关门出来,老妈指指屋子,我点点头,说他睡着了。
老妈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半天才冒出一句话,他妈妈真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