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流觞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04
|本章字节:24112字
是福不是祸,杨燃天不是说过吗?吃点儿豆腐没什么,只要不过界就好了。
办公室安静了下来,我偷偷地瞥了一眼,公子润收回目光正在看我,“他对你这么好干吗?”
“张秀秀对你也不错,干吗?”我闷闷地说。
“她想追我,常沛呢?”
“还不到那个份儿上,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我坐起来,意兴阑珊,“不过,我对他总是有恩的,你对张秀秀可做出过我这种牺牲?”
公子润默然,半晌才说:“我已经拒绝她了。都是同事,不能太过分。”
“我知道,所以我没问你,是你先问我的。”我看着他,心底平静得不像话。
那些激情和爱恋,最近似乎被冻住了,像一个冰坨一样沉在最深处,冒着一种叫做“不安”的冷气,让人彻夜难眠。
“孟露……”公子润欲言又止,“我觉得你最近变了,变得……脾气不太好。”
我站起来,努力踮起脚,和他平视。我头一次发现他的眉眼其实也很普通,就像我见过的所有男生一样——两只眉毛,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两个孔,嘴唇上有些青楂儿。即使如此,对我而言,这张脸还是充满了诱惑。
睁着眼,我瞄准他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接吻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尤其是习惯了以后。但公子润还不习惯我这么主动,尤其是在办公室里。
“别……”
“看,做什么都不可以。”我两手一摊,“有时候我觉得还不如做你的同学,可以离你近一些。”
公子润说:“我以为这也是你想的。”
“是啊,是我想的。”我低着头,自说自话,“办公室嘛,我又能怎么办呢?可是真到份儿上了,就不是自己能受得了的!”
“你想怎么办?”公子润的声音里带了种威胁,一种我不熟悉的威胁。不过,那并不讨厌,因为这种威胁似乎是因惶恐而生,让我觉得自己有某种力量。也许一直以来,我对他来说都是透明的——总是跟在他身后,磨磨叽叽但还算乖巧地跟着,虽然被谢亦清拉走一段时间,但毕竟回到正轨上了。但是现在,不仅是他,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
我摇摇头,“不知道。最近事情太多了,我觉得……很难……很难理解。”大家都不容易,我还没有自私到难为别人,更何况是公子润。我能分担他的麻烦已经很荣幸了,怎么能再添上自己的?
“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那件事吗?”公子润松了口气,“过来!”他摆摆手,舒适地倚着桌子。我凑过去,半靠在他怀里。他捋着我的头发,但我怎么都觉得像是在给猫儿顺毛,不过还很舒服就是了。
“等我们转正了,我就告诉别人咱们的关系。嗯,那天送段姜走的时候,我跟她说了。我说我有女朋友了,她问是不是你,我说是。你放心了吧?”
我点点头,“放心了。”
“你就不会含蓄点儿啊!”公子润似乎放松下来,“说你什么好呢?除了我,还有谁能受得了你啊?!唉,为民除害吧!”
很幽默,我想,但我笑不出来。它被压在冰下,冻住了。
“留头发吧,我喜欢你长发的样子。”
“我没有留过长发。”
“有啊,你小时候有一张照片,在你书里夹着的。”
“你在哪儿看见的?”
“你的书里。我去你宿舍说事的时候,翻开桌子上的书时看见的。大二还是大三?忘了。”
哦,我想起来了,是那张照片。是初中照的,和杨燃天在一起,在那段长发和青春一起飞扬的年代。
那天晚上很温馨,公子润没有提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单纯地聊天。宿舍周围人多,我们就跑到街心花园里坐了一会儿。公子润第一次向我传播八卦:结构调整可能要把销售这片划给常沛,但开始由刘总亲自负责,等常沛自己可以独立了就交给他;何春菊负责国际业务的开拓,新来的那两个小女孩就是给她配备的人手。
虽然和自己猜的差不多,但听他一一道来,心底的不安多少有些散了。
慢慢地,心结一点点打开,虽然我还在担心未来,但回宿舍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世界上没什么扛不过去的事情。和他并肩走着,感觉很踏实,也很温暖。
有时候我也想问他是不是也这样对别的女友,但是……这很重要吗?
周日一大早,公子润就跟着秀秀、常沛去厂子里加班。那个什么企业文化的项目已经到了最后冲刺的阶段,秀秀和常沛这次来就是把公子润借调过去。本来是周一的事情,但时间紧迫,秀秀决定让公子润跟着加班。反正何春菊已经知道了,早一天也无所谓。
头天晚上,公子润已经跟我说了。虽然知道有人心怀叵测,但就像我以前想的那样,公子润的态度最关键。既然他可以对段姜如此决断,那么对秀秀,我也有信心。
我似乎除了公司没别的地方可以去,所以当杨燃天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有种被抓住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我手忙脚乱地站起来。
杨燃天说:“你不想在办公室里招待我吧?”
我摇摇头,跟着他走出大楼。今天他没带司机,自己开着车。
上了车,我们都不说话,他只是开着,一路开下去,绕着三环不停地转。
“怎么了?”我忍不住,终于开口。
“该我问你才对。”杨燃天抽着烟,“昨天你口气不对,是不是有什么事?”
“你就为这个跑过来?”我问。
“感动吗?”他笑了笑,看着我,阳光很好,就像很久以前的那个下午——虽然现在是上午。
“感动。”我听着自己的声音,“挺感动的。”
“还有吗?”
“没有了。”
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我打开车窗,外面有一辆辆车擦身而过。
“我……”杨燃天顿了一下,“你工作怎么样?”
“还好吧,慢慢适应。”
“要是我没猜错,你跟你们头儿闹别扭了?”
虽不中,亦不远,我点点头。
杨燃天道:“就你的倔脾气,不闹别扭才怪!”
似有所指,但没什么意义了。“没关系,我会慢慢适应的。”
“吃饭了吗?”
“还没。”
“早饭也没吃?”
“没有。”
这个问题比我的别扭好解决多了。他开进一家饭馆的停车场,“这里的素菜很好吃,我以前来过。”
点菜,上菜,一切搞定,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做业务,那些传说说女的做业务都怎么怎么……真的吗?”
杨燃天看看我,“你不是助理吗?难道要做销售了?”
“没有,就是问问。”
“也不完全是。业务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各取所需,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吃那套,有人就烦这个。所以,做业务还是靠诚心和产品,当然,会来事是必需的。男人和女人凑一块儿了,吃点儿豆腐吃点儿,只要别过界,差不多就行了。”
……
“我可没吃别人豆腐。女同志嘛,不容易,干吗老欺负人家?”杨燃天继续抽烟,他的烟瘾大了很多。
“吃点儿豆腐吃点儿,只要别过界,差不多就行了……”这种说法很新颖,我以为男人一定要跟女人上床了才肯签合同,想不到也挺好满足的。
“对了,你在销售部,没学那样吧?”杨燃天想起什么似的。
“学什么?只有我们的头儿是女的,也不是因为做销售。她以前是老总的秘书,做国际市场起来的。其他都是男的,我也没见过,光听他们讲过。这里面挺乱的。”
“嗯,是不大干净,能不做就不要做了。”杨燃天打开啤酒,“喝吗?”
“白的吧,啤酒胀肚。”
他看我一眼,又要了一瓶白酒,“你真的变了,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
“我以前也喝。”
“那是被我们逼的。”
那时是因为在一起凑兴,偶尔会喝两口,现在是主动了。杨燃天当然明白这里面的区别。
“上学吧,自己在外面,发现自己有些酒量,就喝了。”
“以后别喝了。女孩子喝酒,一是容易被人算计,二来对自己身体不好。”酒上来,我们一人一杯。杨燃天说,“你不是想做销售吧?”
我摇摇头,“我还不知道想做什么。”
“孟露,我觉得你以前特有主意,特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每天明白得不行。可最近我发现你好像……不怎么清楚了。”杨燃天实话实说。
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以前是傻,所以特明白,现在终于聪明点儿了,所以很多事看不明白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当初。”杨燃天加上时间限定,真体贴。
“不知道,大概我漂亮?”
“比你漂亮的也有,我怎么不喜欢别人?”
这个就比较深奥了,我老实地摇头。
“因为你傻!傻得可爱。你特别简单,一看就透,然后让人觉得就那么回事儿。什么事到你这里就特明白、特简单。就说我不读高中那事儿吧,虽然那时候你跟我分手了,可我瞅着你每天傻乐的那样,我就想,凭什么你那么高兴呢?不读就不读呗,能怎么样呢?其实也不能怎么样,我现在不挺好的?很多事,都是自己想烦的。你原来就挺好,别胡思乱想了。”
“谢谢你啊,我一直以为我挺聪明、挺深沉的,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一傻大姐。”
杨燃天笑而不语,我低头吃菜。
“你和穆茵怎么样了?”这是绕不过的话题,说出来是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不提她行吗?”杨燃天淡然,“老提有什么意思?”
“能不提吗?”我苦笑,“不提就不提吧!”
“我和她……其实没什么。谁年轻的时候不做点儿傻事呢?”
“我有男朋友了。”我决定直说,就像公子润对段姜那样,“公子润,你见过的,我大学同学。”
“那个小白脸儿?”杨燃天一脸的不屑,“你怎么喜欢那种人?”
“总得有人喜欢吧?我还倒追他呢!”我苦笑。
“唉,你和谢亦清的事……不也是你倒贴的。你怎么那么着急?当年怎么不倒贴我?亏我……咳咳。”杨燃天打住,有些话他永远不好意思说出来。
“也许就是因为当年错过,所以不想再错过下一个吧。”我有些喝多了,“那时候我没试,一直后悔到现在。所以,我就试试,试过了,不行再放弃,也不后悔。”
“你可以不用后悔的,弥补什么的……也行。”他笑。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两条路,走远了。”听着无情,可我们都笑呵呵的。
“你不怕被人骗了?”
“吃亏难免,只要不过界就好。我脸皮厚!就像你说的,倒追这事儿没什么了不起。”
“唉,他们都得感谢我啊!”杨燃天灌下一口酒,又吸了一口烟,“你不想再试试我了吗?”
“我得对别人负责。”
“操!”杨燃天爆粗口。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再说下去,大家都不好看。
回到宿舍已经是下午,杨燃天安慰了我两句,就开着车回q市了。我喝得有些多,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晚上喝了点儿粥,了然无趣,王清意外地没有回来,冷冷清清的屋子,除了睡觉没有更好的选择。
周一,小王如约出现,笑眯眯的,让我跟他一起去见客户,“哎呀,小孟,你这衣服可不行。”刚出公司,他就看看我说,“你去换身衣服吧,好看点儿的。”
我觉得面皮抽动了一下,“王哥,不用吧?这不是挺正式的吗?”
我穿着长裤套装,一身黑色,很正式。
“都是朋友,不用那么正式。”小王说,“你去穿条裙子,紧身一些的。”
我觉得自己的眉毛在往一起攒,“我没有紧身衣。”
“就你那天的杏色的短裙,那件短裙,然后穿个恤,就是那个白色的短短的恤。”
自从动物园回来,我就没穿过热裤,今天突然觉得公子润很有先见之明。
小王是我的头儿,人家也没说什么。我不情不愿地回去穿好衣服,这才打的去了越峰公司。
很难形容冯总给我的印象,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有这样一个规模的公司,可以说是很成功了。而且人长得的确很帅,除了眼睛有些泡泡,脸色有些苍白,可以用风度翩翩来形容。我甚至觉得那些小姐能接到这样的嫖客,应该是很开心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人真是不可思议的。
帅哥不都是好人!
花花公子也有真假,公子润是假花花,这个人是真花花,而且还能花花得不让你厌烦。
“小王,你这小子,不就是欠了你几个钱儿嘛!”他递过来一杯茶,一弯腰错眼的工夫,我觉得自己已经被他扒光了衣服,“素质不错!孟露是吧?好名字!”
小王笑嘻嘻的,“冯总,我就这点儿本事,能在公司里混还不是靠您罩着。小孟是我的助手,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
冯总看了我一眼,“人家小孟愿意当你的助理?”
小王看着我说:“哎呀,我光美了,小孟,你愿意吗?”
能说不行吗?我也笑着说:“都是为公司,哪个岗位都行。”
“好员工!”冯总温和地说,“我就喜欢这样的员工。有些人整天挑工作,挑待遇,也不问问自己为公司做了点儿什么!我能留他们,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好处了。”冯总越说越气。
小王问:“哟,冯总,这是怎么了?”
“嗨,走了几个不要脸的。”他挥挥手,“想从老子这里敲一笔,没门儿!管他黑的白的,老子统统不怕,倒是不知道他们敢不敢玩儿!”
这人一身的江湖气,不知怎的,我却像看见了杨燃天四十多岁的样子。说不上什么好坏,人活着总有自己的路子吧。睁眼一生,闭眼一生,怎么活不是活呢?
我坐在那里,竟然感慨起人生了。
小王说些什么,全没灌进耳朵里。
中午,我们没有吃饭就回了公司,小王说:“孟露,这个公司就交给你了。冯总是个讲义气的人,不会欺负你,把你交给他,我放心。我这里还有别的公司要处理,你有什么不会的再来找我吧!”
我不放心,但又能怎么样呢?或许就像杨燃天说的,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接受那种交易,又或者人家冯总根本不稀罕我这种调调。
不管怎么说,我想着可以拖一阵子就先松了一口气。下午临下班的时候,小王给我打电话问我跟冯总联系了没。
我说没来得及。他很生气,要我现在就打电话,上面要求五月底之前必须把越峰公司的欠款拿回来,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
为了交差,我拿起电话,拨通冯总的座机。我私下以为,都快下班了,他是一个公司的老总,应该早离开了。如果没人接,我就好交代了。
“谁呀?”电话那头有人接起来,冯总竟然没走。
“嗯,是我。小孟,xx公司的小孟。”
“哦,孟露啊!”冯总竟然还记得,“是不是小王让你约我吃饭的?这个人,真是麻烦啊!”
小王只是让我给您打电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
“唉,正好我也烦着呢!一起吃热闹!”冯总自说自话,“小王在吗?”
“唔,他不在公司,我给他电话。”我想转述。
冯总说:“算了,他不在正好。最近,我看见男人就难受,还是女娃娃好,清清爽爽、温温柔柔的。你在公司?”我用的是座机,他的电话有来电显示功能。
我觉得自己好像没答应他,但人家没问你“想”怎么样。
“我在公司,如果……”
“你等一下,我去接你。”冯总放下电话,把事情定下。
我拿着话机发愣,这算……什么?
手机里有短信嗡嗡叫,打开一看是公子润的——他要在厂子里加班,晚上不回来了。
正好,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今晚的饭局。是福不是祸,杨燃天不是说过吗?吃点儿豆腐没什么,只要不过界就好了。我朦朦胧胧地了解界限在哪里,好像和谢亦清那天差不多……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冯总到了楼下。我下楼之后才发现对方竟然开着一辆奔驰s系列的车,坐进去果然舒服,只是膝盖那里被空调吹得有些凉,忍不住拉了拉裙角。
“冷吗?”如果他不生气或者正常的时候,声音还是很有磁性的。
我正乱想,冷不防被一个横过来的影子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一贴,他已经侧在我身前,嘴里还念叨,“哎,你找不着那个按钮吗?这么一摁,就关了,空调就吹不着你了。”
原来人家是好意,是我多心了。收回来的时候,他的手在我的膝盖上放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有心,我也只好装傻。
不能把所有人都看成色狼吧?那也太高看自己了。
车启动,很平稳。所谓“开宝马,坐奔驰”,一点儿不假,奔驰的舒适度绝对要高于宝马。
冯总打开音乐,竟然是轻音乐,这人的格调还行。
“听小王说你在学校里还是小有名气的记者,了不起啊!”冯总边开车边说。
我赶紧谦虚,“没有,没有,就是宣传稿之类的,实话实说而已。”我想说没什么文采,可人家也没夸你有文采,剩下的就咽回去了。
“我原来也喜欢读些诗词之类的,后来做生意,就全丢给老师了。看见你,就突然想起我上学的那时候了。”冯总似乎有些感慨,“还是上学好啊!现在跟个土鳖似的,每天汲汲于那几个钱,没意思!”
莫非他以为我是文艺青年,故意套近乎?或者我自作多情的毛病又犯了?
我忐忑不安地想着。他还念叨着自己上学时如何喜欢语文,最后竟然苦笑了一下,说:“其实,那时候我们班有个班花,语文特好。嘿嘿!”他自失地一笑,恍如当初的少年。
饭店看起来不错,虽然生意兴隆,但每个座位之间的私密性很好,也没人大声吵吵,我差点儿以为是西餐馆。直到我看到菜单,才万分确定这是一家四川菜馆。
“这里环境好,清净。”冯总大概看出了我的疑惑,但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喜欢吗?”
总算没有忘记我有判断功能。我点点头,是个不错的地方,只是无功受禄,有些惶恐不安。
“最近读什么书?”冯总问。
我想了想,实话实说,“嗯,主要是学word和excel的用法。”这些书都是微软的。
冯总看了我一眼,“小孟,你不看别的书吗?”
傻子也看出来他有些生气,我赶紧改口,“在学校不好好学习,‘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临时抱佛脚了。”
“呵呵,才女,一张嘴就与众不同,这成语用得。来喝一杯。”冯总又变得很高兴。
我晕!这是成语吗?要是这也算成语,那街头泼妇都可以算“出口成章”了。
我想起杨燃天的警告,赶紧推托,“对不起,冯总,我酒精过敏。”
“过敏?”他看看我,“我听小王说你能喝啊?”
“我来公司不久,不知道王哥从哪里听说的。我过敏主要是心跳不稳,外表倒没什么。”
“真的?”
不愧是江湖里滚出来的,一句“真的”,一个眼神,看得我心底一阵阵发虚,强撑着点点头,赶紧说话带过去,“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还要喝酒,不然就叫上王哥了,扫了您的酒兴真不好意思。”
“唔,没事,自己喝也好。”冯总似乎相信了,自己满上,很爽快地喝了一杯。
躲过被劝酒的噩运,我又开始担心他会不会酒后乱性。好在今天晚上他的话不少,被人挖了公司的墙脚,他心里不太好受。而且,挖走的人又想抢走他的市场,更让他郁闷。
听着他念叨手下人如何忘恩负义,自己如何辛苦栽培,不知不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冯总已经醺醺然。小王叮嘱过,不让我提任何催款的事情,我只能看着他吃饭,了然无趣。
我一心想离开。
“难得你能听我这个老头子念叨。”他结账,“唉,也就是跟你们在一起,我还觉得自己是个年轻人。天天在钱眼儿里转,转得人都老了。唉!”
出门的时候,他踉跄了一下,我伸手一扶,被他揽在怀里。
就当是扶着自己的叔叔吧!
我努力地调整情绪。
“小孟,有句话你听说过吗?”
我低着头,摇了摇,“冯总,路上有查酒精的,您还是打车回去吧。”
“你不会开车吗?”
“不会。”我老老实实地说。
“不对,小王说你会。”他用胳膊紧紧地夹了我一下,我不敢动作太大,好在他又松开了,我只能勉强维持着距离。
醉汉是需要扶,如果他再有过分的举动,我再……
“呵呵,丫头!”一股酒味喷到脸上,脸颊被人轻浮了一下,热辣辣的,“真嫩啊!”
我只能把头扭到一边,低声下气地说:“冯总,您醉了。”心里却咒骂,为什么出租迟迟不来。
“醉里看花花更美啊!”他嘿嘿地笑着,年纪虽然大,力气却不减。我想不动声色地挣脱却失败了,那人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小孟,有句话叫‘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看到你,我就知道了。”说着,钳着我肩膀的手滑了下来,落在我的腰上。
恤很短,他的指尖一挑就可以触到皮肤,“这腰细得,好像风一吹就能断,真让人舍不得,来,我帮你扶着。”
出租车呼啸而至,我赶紧推他,“冯总,车来了。谢谢您今天的款待。”
很奇怪他竟然没有其他的举动,只是上车后对我招招手,说:“小孟,我很欣赏你,只要你来,我没二话!”他嘿嘿一笑,让司机离去。
我疲惫地回到宿舍,把身子都搓红了,才算洗完澡,躺在床上,腰上火辣辣的。
人都是贪心的。
如果我拿回这笔钱,所有人都将不敢歧视我,我不用靠陈总,不用靠何春菊,也不用靠常沛,自己就可以在公司扬眉吐气!但这样的风光,不也是要靠着冯总实现吗?
如果我拒绝,小王会把所有的责任推到我身上。我已经犯过一回错了,这一次陈总还会保我吗?为了在公司能顺利发展,我和公子润的恋情都不敢公开,现在我却要在这个风口浪尖让自己再临无妄吗?
我想找个人问问,但我能问公子润吗?我是他女朋友,他自然不能让我吃这种亏。
可他也不过是个新鲜人,如果我“不吃亏”,他能为他的义愤填膺负责吗?我想起那天我问他如果我不在北京……他的僵硬无疑就是答案。我们都不相信两地分居会天长地久,相信到那时大家会很理智地选择“短痛”。但以他的个性,绝对不愿意这种选择起因于他的建议或愤怒。我想得这么明白,那还有问他的必要吗?
我想打电话问杨燃天,但是以什么立场呢?既然已经拒绝了人家,又哭哭啼啼地寻求帮助,我都看不起自己。
辗转反侧,我终于想到一条折中之策,拖着吧!拖到无可拖的时候,或许会有机会。
第二天,星期二。
小王意味深长地过来说:“怎么样?听说昨天冯总请你吃饭了?”
“嗯,是。”我简单地回答,手上不停地输入数据,不管对策,只要有动静就好。整个办公室好像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冯总说什么时候给钱了吗?”小王笑得很恶心,“你出马,一准没问题。大学生又漂亮又聪明。”
“嗯,您不是不让我说这事儿吗?我没问。”
小王提高了声音,“什么意思?孟露,你可是协助我工作的。怎么,第一单就想甩了哥们儿?”
“王哥,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冯总一早就给我打电话了,他随时等着你过去取钱。你装什么装?”
“那王哥您去好了,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做完。”我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您看,我一个人做两个职位,的确分不开身。冯总既然说随时可以,您就代劳一趟,把钱取回来吧!”
小王嘿嘿一乐,说:“就算我去,你也得先去。昨晚上你们不是一起出去了吗?既然冯总点名让你去,那肯定是意犹未尽,你再牺牲一趟。话说回来,冯总虽然有家室,可是有钱又帅气,懂得怜香惜玉,你还是好好地维护着吧!”
“王哥,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了?我昨晚出去一趟也就是吃个饭,您怎么发挥了这么多内容!别说我是您的同事,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该这么含沙射影吧?冯总就是咱们的客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凭什么要我牺牲一下?!吃饭,聊天,挡住咸猪手,您是不是觉得我还得上他的床才算完成工作?”我想着要韬光养晦,可话到嘴边根本就刹不住,“王哥,我敬重您是前辈,乱七八糟的话咱不说。我希望以后像我能不能喝酒、有没有男朋友这些话还是不要什么人都讲的好!”
我站起来几乎是点着小王的鼻子讲的,他讪讪地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做工作嘛,哪有不吃亏的?切,现在的年轻人,金贵!”
看他怏怏走开,我心里一阵阵地沉下去。这种事情没人会打报告,但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抽冷子害你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中午吃饭,味同嚼蜡,连带着,胃也疼开了。
办公室里没人提起这事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是同事就没必要搞得感同身受。老李也早早地离开了,世情凉薄,换了自己也如是。
晚上,我泡在电脑前看,快十点的时候电话响了,接起来,是公子润。
“你昨天陪人喝酒去了?”那边听不出来好坏,但是,应该不是欣喜。
“嗯。”
“谁?”
“客户。”
“哪个客户?孟露,非得我一句句问你你才说吗?或者你根本就不想让我知道?”
“陪客户吃个饭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吃得很开心,是吗?听说拿到了一笔大单子,啊?厉害了,一出手就连老业务员都比不上了!”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问你什么意思!告诉你,我公子润再没出息,也不要女人养着!更不稀罕你这种女人!”
啪,电话挂断了。
我像抽了筋似的瘫在椅子上,呆呆地坐着。小王不知道乱说了什么,但能这么快传到公子润的耳朵里,还是有点儿出乎意料。公司没有秘密,我只是忘了谣言走得永远比真相快。
好像约好了似的,电话又响起来,打电话的是常沛。“孟露,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去赴那种酒会?”
“去了就是去了,爱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常沛问:“你说的哥信你,就一句话,吃亏没?”
“吃亏又怎么样,不吃亏又怎么样?你是替他问的吧!不用问了,我没必要为自己洗刷什么!”
“孟露,这事这边传得厉害。越峰公司是拖欠大户,小王说冯总指明只要你去他就给,大家都疯了似的传!上次就是小王为了要到欠款带他嫖娼,结果被抓。公司吃了哑巴亏,也不敢声张。你现在……唉,你怎么揽到这种事儿?”
我觉得好笑,是我想不做就能不做的吗?我向你们问计的时候怎么没人吭声?人人都知道小王什么德行,开始怎么没人说句公道话?现在过来问我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自求多福啊,我只是求不到福,现在你们都是看我笑话的!
“好强啊!”我好像突然有了斗志,“我总得有个机会证明自己不是笨蛋对不对?”好像真是这么回事,“现在我有这个机会了,我当然要证明!”
“破鞋!别理她!”那边突然传出公子润的咆哮,一阵撞击声,“嗡……”电话挂断了。
就算我再以身体换什么,毕竟是第一次,也轮不到破鞋吧?必须是第二次或什么的才能算,对不对?
我抹掉眼泪,和谢亦清那晚是横亘在公子润心头抹不去的阴影,他的在乎超乎我的想象,就算一切都清楚,怕在他的心里,我也落下了“轻浮”二字的印象。唉,本来应该原原本本解释清楚的。可今后若是一起走,那么多的事情,哪能一件件都说清楚呢?即便开口辩解,一张嘴怎么抵得上周围的流言蜚语?!
再多的激情和承诺,没了信任就无所谓守护,就好比一个赤裸裸的婴儿爬到战场上,千疮百孔都是最好的下场。到最后基因突变反目成仇,或者中毒、遗忘、一生陌路都会是很合理的结局。
我流了两滴泪,脸就干了,实在是觉得掉眼泪既无聊又浪费体力。
回到宿舍,小张探头看了我一眼就缩了回去,砰的一声关住了从不关的门。原来被人损也可以是一种友谊的表现,我有点儿怀念那个傻兮兮的宿舍管理员。
王清这几天忙展会,她要在实习结束之前做完展板这部分的工作。广告公司离她男友比较近,估计这周她都不可能回来。
躺下的时候,我希望能有电话或者短信进来,哪怕是冯总的都比这样的寂静好。可是什么都没有,一夜就这样熬过去了。
星期三。看起来流言传播得很快,王清打了个电话过来,她在广告公司都知道了!
我告诉她我现在不想提,她就识趣地挂了。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扇你一巴掌,撕掉你的伪装,让你赤裸裸地说出来的地步!
我忍不住想给公子润打电话,拨了一下又挂了。说什么呢?我在无事生非,想用这个来测试他的信任?听起来很荒谬、很幼稚,可我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正如他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一样!
二十啷当的年纪,能看得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