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流觞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5:11
|本章字节:24790字
也许两人相处的时候谁也不能保证对彼此永远是唯一,那些对于异性的暧昧心绪或许总是无可避免的。
公子润在家里住了两天,在老妈的通力协助之下,总算让老爸点头认可。买了一起走的火车票,我再三拜托爸妈不要送站了,实在是看着站台上远去的背影有些心酸。最后老爹老娘连楼都没下,在窗口挥挥手就把我送走了。这级别降得也太快了吧?
在路上,我们又聊了聊公司的事情。公子润这才告诉我,这次进京他准备辞职。住的地方他年前就联系好了,他的一个高中同学在北京上学,毕业以后进的外企,现在租着一个两居室,其中一间租房的人到三月份才能回来,这几天我们可以暂时住在那里。
“我们?”我比划一下,“你是说我和你?”同居?非法?
公子润显然明白我的意思,眼睛一瞪,“那你住哪儿?这不是省钱嘛。”
是啊,当然省钱了,省了一半的钱。
我悻悻地想着,没想到这么严重的问题在这么庸俗的原因下土崩瓦解,真是礼崩乐坏、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我嘟嘟囔囔地念叨着就算是答应了。一个小时以后,我终于想起另一个严重的问题,“常沛说,过完年就给你提主任,下半年你可以跟一个项目,如果做成了就是公司高层呢!你干吗辞职?”
公子润似乎不太耐烦这种问题,“嗟来之食,不稀罕!”
“谁嗟你了?”我奇怪他的想法,他有很多想法都莫名其妙。
“又不是靠自己本事挣来的,我才不去呢!”他还是不好意思说出“裙带关系”四个字,但这句话已经很明白了。我想起以前骂他是吃软饭的,这个人竟然火冒三丈地咬人,现在我终于确定“软饭”是这小子心里不可磨灭的底线。
“可这是机会啊?你只要证明自己能做好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我继续“深入”地讨论这个话题。
他说:“哼,谁看啊?!做好了,是你靠着别人撑腰,做不好了是你能力不够,根本没人来赏识你!”
“你试过了?”
他点点头,“过去那半年,多少流言蜚语。秀秀也不知道节制,我一点儿不比他们出力少,做得也不比他们成绩差,最后别人说什么,哼!”
“那你奖金怎么样?”
“还行吧!”他说,“这是我应得的。”
我知道他是骄傲的,我们这一代比上一代更幸运的地方就在于:虽然现实很残酷地敲打我们,但这种敲打还不至于让我们放下骄傲和自尊去乞求什么。
我如是,公子润亦如是。
所以我可以在被人下黑手之后毅然离开,公子润可以放弃少奋斗三十年的机会重新开始。因为我们心里总有一点点理想从不曾破灭,那就是我们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做事。
过了一会儿,公子润说:“我觉得常沛有问题。”
这家伙心眼不大,误会都扯清了,还不忘说人家坏话。我吃着香蕉,没空还嘴,支着耳朵听。
他说:“你记得去年我请假很难的事儿吧?都说这事得董事长亲自过问,元旦的时候我问秀秀,秀秀说她爸虽然疼她,但在工作方面并不怎么插手。其实她能有那么多机会,都是别人看在她爸爸的面子上主动给的。也就是说,老陈转述的常沛的话是不正确的。我曾经找过几次常沛,向他请假,或者希望看在以前一起来的份儿上,能不能出差来北京?他都说不行,好说歹说吧,我是没来过。而且,我问他你的情况,他都说很久没见你,偶尔过去也是送送东西。但你昨天不是告诉我说,常沛周末就去你那里吃火锅了吗?我觉得他在撒谎!”
我脸上有点儿热,说不准是人家常沛喜欢我呢!
这点儿心思我还没胆量告诉他,公子润继续说:“秀秀说她从档案上找到我家的,但后来她说漏了嘴,原来是常沛告诉她的。常沛是销售总监,可以查阅我的个人档案。元旦前,她找到常沛说了什么,常沛就把我家的地址告诉了她。”
这下我再也忍不住了,告诉他我认为的答案,“常沛对我有意思,所以用秀秀去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吃你的香蕉吧!”公子润丢给我一个极其蔑视的目光,“你看看多了吧?也就是你们女人能想出这种主意!”
说得好像这是个很下三烂的想法似的。我摇摇头,吃着他削好的苹果,桌前已经一堆的果皮,我还在吃。那家伙似乎劳动上瘾,一边说话一边忙活,真是个勤快的孩子。我琢磨着以后家务活似乎也可以这样分担……
公子润想了一会儿才说:“其实这半年,我一直怀疑常沛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对手。”他已经削掉了苹果皮,现在正在削苹果肉。我已经吃了一个香蕉、一个梨和一个苹果,实在没力量去挽救它了。“一开始我们关系挺好的,毕竟起点是不一样的。公司虽然重视我,但我的背景、学历、经验都不如常沛。你走以后,秀秀开始追我的时候,常沛还问过我究竟选哪个,我当时已经告诉他秀秀跟我不合适。后来我听说他背后撮合,就觉得很奇怪。如果是追求你的话,他没必要这么绕弯子,那是你们女人的心思,男人不会像你们那么做的。所以,我怀疑他另有企图。”
“什么企图?”
公子润摇了摇头,大家都很聪明,但聪明人未必能看破每一次博弈。我不想想常沛的坏处,因为没有他我不知道会怎么度过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度过这半年。
车到站,喧嚣的车站一如既往,西站门口的人流汇成一条条溪水流向四面八方。公子润的朋友在劲松,地理位置很好。
他的高中同学瘦瘦的,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上身穿着一件厚厚的卫生衣,下身穿着一条大棉裤给我们开门。
公子润打头,我跟在后面。那人开门就说:“靠,你让我又死一次!”
我探出脑袋(因为前面那人个子太高)打了个招呼。他同学立刻石化,哐当一声就要关门,幸好公子润已经一脚跨进门,伸手挡住。那人惨叫着,把自己锁在里屋。
公子润不紧不慢地说:“我跟你说了,要带我女朋友来的。”
呵呵,他的女朋友?感觉还不错!
里面叮当一阵乱响,不一会儿,出来一个干净利索、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好像还抹了发蜡,“你好,我是石东平,公子的朋友。清华毕业,怎么称呼?”说着伸手好像是要握手的意思。
我还没来得及伸手,公子润斜着伸出手来,啪的一下打飞石东平的手,说:“洗手了吗?!别说你是清华的,她讨厌你们那种学校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这里几乎没有我辩解的余地,公子润已经把我领进隔壁一个小一点儿的房间。东西基本齐备,貌似以前有人住过。
公子润把东西放下,长嘘一口气,躺在床上说:“哎呀,累死了!没事,随便找地方坐吧。我以前周末就住这里。”
哦,我记得我似乎还怀疑过他住在段姜那里,真是小人之心,小人之心啊!
整个房子并不大,客厅放着一台电视、一个沙发和一张圆桌,墙边贴了几把椅子,算是全部的家当。除了沙发,其他的家具上都有一层灰尘。地上凌乱地扔着一些废纸袋和碎果皮,我看了眼石东平的屋子,比我们的稍微大些。里面有一个电脑桌、一台电脑和一个衣柜,再加一张双人床,房间朝南,非常明亮。可惜被子没叠,地上横七竖八地扔着若干单只或双只但不成对的鞋子,倒是入门的地方有两双皮鞋干净整齐地摆着。从门前一过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公子润倒不客气,捏着鼻子让他收拾。石东平两手一摊,无赖地笑笑说:“你也知道我还没女朋友,等我找到女朋友之后再收拾吧!”
公子润的这间小屋朝东,一张加宽的单人床,床脚带四个轱辘,还有一张小桌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在家里,我是什么都不干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谁让我干活我跟谁急!可是,在这里,连公子润都撸起袖子收拾,我总不好站在一边傻呆着。
其实,在北京的这半年我早就把自己训练出来了,收拾卫生并不难。做着做着,这两个大爷就凑到沙发上,开着电视嗑起瓜子来了。等我拖着地从他们脚底下过的时候,才发现好像有些不对。我站起来,叉腰看着公子润,公子润连忙一拍石东平,“谁让你坐这儿的,快去把抹布洗了!”说着自己先站起来,非常体面地回到小屋在里面喊,“我把床单洗了啊!”
床单撤下来还没洗,公子润抱着走出来,突然想起一件事,“小石,你那洗衣机没洗袜子吧?”
石东平挠挠头,“我连鞋都扔进去洗。”
“靠!”公子润又原样抱回去,“一会儿出去再买一个,买个带锁的,跟你必须得分清楚!”
既然不能洗衣服,自然他就没事干,躺在新换的干净床单上拿着杂志看。好在客厅不大,东西不多,把桌子擦完以后,整个客厅看起来好了很多。
洗洗手搽上润手霜,我走进卧室,石东平跑过来探着头说:“小公媳妇,能不能帮我收拾一下我那屋子!”
啪!一本杂志飞过去,石东平熟练地缩了回去,然后就从他的屋子里传来狼嚎一般的歌声,“我想要媳妇儿,一个不需要太华丽的媳妇。只要能扫地,只要能洗衣,最好还能睡觉……”
公子润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关上门,“别理他,清华出来的疯子,打死我也不会跟他合租!”
楼下步行五分钟就是超市,我们买齐了必备的物品和菜才回来。
石东平用电饭煲的煮上水,眼神发绿地盯着我们手里的蔬菜和调料。我去厨房收拾,听见外面有人对话——“aa,交钱。”这是公子润,听着怎么那么像强盗呢?
“靠,你还真铜臭!怎么隔代遗传这么严重?!”石东平心不甘情不愿,但能听见拖鞋拖着地板的声音,我猜他是去取钱了。
“少说废话,这是超市购物单,你交一半。”
“凭什么!你老婆不吃啊!”
“她干活,出劳力,咱俩白吃白喝。出钱!”
“那……算不算我养着孟露啊?我心甘情愿啊,先说……”话没说完,就听见砸肉的声音,有人闷着嗓子喊,“但我必须得有名分……”
这个石东平,真有意思!
吃完饭,公子润让石东平去刷锅洗碗。这家伙哀号着说下次一定要买一次性的,哀怨着把所有的锅碗瓢盆洗干净,甩甩手跟躲瘟疫似的蹿了出来。无可奈何,我只好再次走进厨房,把碗筷摆好。公子润已经坐在石东平的屋里玩着游戏,两人默契十足,看来早就精通此道!
电脑上画面闪烁,貌似在打仗,我也看不清楚。我走回小屋,想着今晚就要和公子住在一起,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公子润的笔记本开着,密码写在便笺上防止我忘了。网线早就插好了,我打开网页,习惯性地看了看招生新闻,还不到公布成绩的时候。我又转了转招聘网站——周六日农展馆有个招聘会。虽然我对这类招聘会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特别记了下来,反正闲着去转转也不错。
正看着,公子润打着哈欠走进来,“你还不睡?”
他问得很自然,自然得就像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然后,他坐在床边向我招招手。我坐过去,有点儿拘谨。他笑,很坏地笑说:“小石说让我们声音小点儿。”
晕,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言情读过,毛片看过,再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就是纯粹的装纯了。
“那个……我想……”我终于有些犹豫,毕竟刚在一起,毕竟我们那个约定还有半年才到期,“我们还有一个约定。”
公子润挠挠头,一副“忘了”的表情,“要不,毁约吧?不要那个约定了。”
就这会儿的工夫,我已经找到理由,“嗯,要不等我考试成绩下来?虽然我一定在北京的,但我现在不太稳定,你也不太稳定,如果不小心怀上了就麻烦了。”
公子润说:“不会的!”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盒,“看,杜蕾斯的,绝对不会出问题!”
晕倒!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所谓的安全产品。公子润焦急保证的表情,再加上那盒套套,真有点儿电视模特的感觉。
我低头想了想,心里总是不踏实,“反正要等约定期满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又闹什么幺蛾子!”
“随你!”他看起来挺郁闷的,“我反正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三下五除二,当着我的面就把衣服脱掉,钻进被子里。
我以为他会很生气地躺下,可他只是坐着然后指指身边的位置,“你不睡啊?”
这时候的他,傻乎乎的不再精明,带着一些小男生的孩子气,还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体贴。心花悄悄绽开,这一夜如圣诞夜一般在彼此可闻的呼吸和相拥中度过。
第二天,公子润和石东平各自去上班。我在家里收拾卫生,顺便从报纸上浏览招聘信息,制作简历。早上的时候,石东平告诉公子润,他已经拜托一个做猎头的朋友帮忙推荐一下工作,公子润说“谢谢”,上一次的面试差在英语上了,希望这次英语要求不要那么高。而且,他希望做销售,管理工作就先算了。
石东平再次说他返祖,我心里奇怪,到现在一直不知道公子润家里是做什么的。难道他们家祖上是商人?
早上的时间很紧,我打算把问题留在晚上。一天的时间我竟然找到八份比较合适的招聘信息,五点的时候,我终于分门别类地把简历做好,从楼下的邮筒里发了出去。
简历发出去,好像明天就能收到面试通知似的,人莫名地兴奋起来,走路都飘飘的。
晚饭只是熬了些粥,他们两人都没回来。公子润说不用做那家伙的饭,他没有在家吃的习惯,至于他自己可能要交接一下,估计有些同事会请客。
吃完饭,公子润还没回来,我习惯性地看英语。电话响了,我接起来发现是段姜的。寒暄了两句,段姜直入话题,“听说你考研了?”
“谁告诉你的?”我连父母都没告诉,别人更不可能。
“公子润。去年年底几个北京的同学聚会,本来说叫上你和子润的,先给他打的。他说你正在考研,要我们不要打扰你。他驻外,也没办法回来。我琢磨着现在也该考完了,就给你打个电话,什么时候出来坐坐吧?都是同学呢。”
“好啊!”我答应得很干脆,段姜和公子润的联系绝对比我多,况且如果这段时间能出轨的机会都给了他还没出轨,我们的约定也显得比较有价值一些,“叫上公子吗?”
“唔,随便吧!”段姜想了想,“叫上吧,我把我男朋友带上,气气他!”
“你还介意呢?其实,公子挺喜欢你的,送你离开的时候他特伤感。”并且让我们开始怀疑感情的唯一。
“换了你他也伤感。”段姜依然精明泼辣,“唉,现在回头看我们那个时候,觉得特傻。你说咱们女生傻吧,那些男生也不聪明。子润换来换去换什么呢?不就是换给你看的吗?直接跟你说了不就得了,非得磨磨叽叽弄四年,搭上那么多无辜的人!”
段姜说的句句在理。里,每个男主人公都因智慧而充满魅力。可大家似乎都忘了智慧不是天生的,那些宝贵的经验必须经过岁月的积累才能慢慢得到。二十岁一帆风顺的男生怎么可能有三四十岁男人的智慧和感悟呢?他们的沉稳与成熟,只能属于二十岁这个年龄——躁动着,焦急着,不安着。
放下段姜的电话,过了一会儿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公子润的脚步声我能听出来,这个应该是石东平的。我蹑手蹑脚,然后咚的一声,接着啪的一声,有人低声抱怨:“死插销,安得那么远,每次都让老子撞头!”
他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据说那块墙皮之所以发黑就是因为他撞的……
公子润很多私人的物品都在这里堆着,他在公司的宿舍我去过,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而这里的桌子里的一个文件夹里甚至放着四五份不同的简历:有应聘办公室工作的,有应聘销售主管的,有应聘销售经理的,甚至还有应聘财务工作的。我们的确学过财务会计之类的课,但他真的学得那么好吗?
昨天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套房子一直都是公子润住着,但两个人总是说不到一块儿。公子润天天嚷嚷着搬出去,石东平日日喊着要租出去。可一个不搬,一个不租。我悄悄问公子房租怎么办?公子一瞪眼,“我能占他的便宜?!”口气很是不屑。
我放下英语书,翻了翻桌子,里面乱七八糟的都是各类招聘的报纸和记下的便笺。其他的抽屉,放着书和资料,满满的,最重要的估计就是那个客户联络单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打印下来的。这是一个总单,比我在北京销售部时弄得还全,包括了全国各地的客户情况。看来他早就准备好要走了。
十点半的时候困意深重,想起石东平的抱怨,我起身出门。客厅里黑糊糊的,石东平的房间从门缝处透出一丝亮光,那家伙一定在玩游戏,因为他们公司的网管很严。
我打开门厅的小灯,昏黄的灯光足够照亮整个门厅,拐过玄关才是石东平的房门,那点灯光不够照到他的房门。我打算过两天收拾一下这个玄关,毕竟一堆臭鞋丢在这里,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我回到自己的屋子,碰上锁,公子润有钥匙,而且得意洋洋地宣称石东平虽然是出租方却没有钥匙。石东平无奈地说他配过,但抠门的公子润换锁的时候特别慷慨,最后自己架不住麻烦才随他去的。
朋友做到他们这样也算是稀奇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两人是打小一起长大的。石东平是外表彪悍,内里温柔,长得五大三粗的却是吃亏忍着非常不善于与人相争的一个人。而公子润则是外表温柔,内里很倔,甚至有些狠的一个人。石东平说,得罪他、算计他的人通常不会有好结果。
他们从幼儿园就睡隔壁床,据说尿床的时候都经常连成片。小学分开,初中聚首后,大学再次分开。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默契十足。石东平劲儿大,常常充当公子润的保镖;公子润心眼儿多,常常替吃了闷亏的石东平解气。高考的时候,踏实学习的石东平考上了清华,贪玩儿又招蜂惹蝶,喜欢替女生出头的公子润进了我们那所二流大学。
有次喝多了,公子润说,女生其实都很坏,骗他出头办事,转头就把他卖了。
当然,他也不忘了点着我的额头说,没见过你这种火烧屁股,想一出是一出的女人!
石东平说,公子因此被记了一次大过,错过了评省级三好的机会,如果评上了凭着加分,就算上不了清华,上一所一类大学还是没问题的。我倒是见他上大学时对女生有种莫名其妙的鄙视,原来根子在这里。想不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心思深沉、自私自利的家伙,在朋友的眼里竟然是个仗义的好汉,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把小地灯插好,公子润推门进来至少不会全黑。心里琢磨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在家里就是打雷也不能把我惊醒,但在学校和这里,只要有一点点动静都能让我一下子醒过来。
记得有一年夏天很热,宿舍关门实在闷得受不了,就开着门睡觉。那里是女生楼,又是全封闭的结构,大家都觉得应该还算安全。为了方便,夏天时,宿舍门口都挂着薄布缝制的半帘,上面有素雅或精致的绣花和纹饰。我们宿舍的是一块白布,只在顶部有一条红色的三叶草纹饰,公子润来查勤的时候见过。后来谈恋爱的时候,他问我这是谁选的,我说是我出钱买的。他啧啧摇头,说我这么粗鲁的人不可能选那么素雅精致的东西。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我记得那天的空气潮湿得打个喷嚏都能下雨,闷热得好像一锅稠糊糊的稀粥。可是睡着睡着,我就觉得似乎哪里有风,很微小的风。当时是真的睡着了,但我的确能感觉到,而且还觉得不安全,眼皮强迫着抬了起来。我睡的是上铺,抬起眼皮,大概愣了几秒钟——有个人影立在我的床下,好像正弯腰向我下铺的方向看……
后来,不知道是我还是我同学的一声凄厉尖叫划破了宿舍午夜的宁静,从此以后我们宿舍的人都开始或多或少地有点儿神经衰弱了。后来大家交流一下,那天晚上和我差不多同时睁眼的还有下铺另一个同学。所以我怀疑那声尖叫是她的,可她同样怀疑是我的,因为我们都觉得那声音不是人能发出来的……
我坐起来等了等,外面果然有开门的声音,而且是公子润的声音。天气还冷,睡觉时都穿着长袖的睡裙,临时有事出去都披着公子润放在这里的棉睡袍,据说是他老娘带来的“没用的东西”。深蓝色锦缎的面儿,暗金色的菊花图案,看着有些老气,但摸一摸手感极好。他不穿我穿,正好拖到脚踝上,缠上腰带,多围一圈暖和得很。
打开客厅的小灯,我隐约听见公子润说话的声音,“行了,我到了,我就住这里。”
他跟谁讲话?绕过玄关的屏风,公子润正笨拙地脱下皮鞋,而且非常愚蠢地试图解开鞋带!
“你解鞋带干吗?直接脱下来不就得了!”我压低嗓子,虽然石东平仍然在玩儿游戏,可是毕竟十一点多了,大声说话总是不好。
公子润抬起头,脸上红彤彤的,一股酒味扑面而来。他笑眯眯地伸手按着我的肩膀,“来,媳妇儿,支一下。”说着自顾自地弯腰继续和自己的鞋奋斗。我想装着没看见来人已经不可能!
玄关不大,一人弯腰,第二人则无法进入。被公子润堵在门口的是张秀秀。
第一眼我就认出她,却下意识地去责备公子润。这一次却是躲无可躲,只好点点头再笑笑,“秀秀,好久不见。”
张秀秀早就看见我了,甚至第一面还张大了嘴巴“啊”了一声。再怎么吃惊,也不至于此吧?又不是不认识我,就算没想过我们两个会在一起,普通同事见面是不是也应该克制一下!
听到我说话,张秀秀裹了裹身上的羊绒大衣,抿了抿鬓边的头发,才说:“孟露,你怎么在这里?”
公子润这时候已经脱了一只,正跟第二只鞋奋战,没穿鞋的脚踩在地上。我伸脚把他的拖鞋钩过来,推到他的脚下。他一边穿一边说:“她是我媳妇儿啊!当然住这儿了。嗝!”冒了一个酒嗝。
我偏过头,躲开臭味儿。秀秀捂着嘴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说你有女朋友吗?怎么都结婚了?还是背着露露在外面找了一个?”
公子润这次鞋脱得很顺利,穿好拖鞋,大马金刀地揽着我说:“女朋友就是她,我媳妇儿也是她。你不是一直要知道吗?今儿看见了,没错吧!”
他的表情有点儿像当年给我介绍那些女朋友的样子,但那时候只有我们两个面对面,气氛也比现在自在。那时,他总是眉飞色舞地吹嘘自己的女朋友如何如何优秀,然后问我从女孩子的角度是不是也这样看。反正只有两个人,多半都当他吹牛了。即使段姜和他交往的时候,他似乎也不太愿意这样三人面对面。如今这种场景,不仅让我脸上烫得有些发烧,估计张秀秀也会很难堪吧?
我瞟了一眼秀秀,很难说她是开心还是生气,或者是悲伤,反正红得连脖子都被殃及。我觉得至少她在努力做出开心的模样,甚至长舒了一口气,说:“真的啊!孟露,你看你都不告诉我,亏咱们还那么好!”
我的脖子都快被那家伙勒死了,除了喘气根本就没说话的余地,只能拼命地闪躲着。公子润又说:“好啦,我也到家了。这里还有别人住着,太晚了不方便请你进来,改天叫上常沛一起坐坐吧!”
张秀秀很大度地说:“没事,那算你欠的好了。这里是打包的东西,你记得热热吃了。”说着一伸手抓着公子润的手塞了进去,头也不回地下楼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公子润关上门,人也站正了,表情也正常了,把打包的东西递给我,“老婆,上交!”
我亦不客气,拿过袋子,开开门走下楼梯,一甩手扔进垃圾道里,拍拍手上来,关好门,气才觉得顺些。
公子润拥着我往里走,边走边说:“她非要过来,我想反正也不在那里干了,正好挑明了,省得麻烦……”
“公子?”石东平哗地拉开门,“我刚才好像听到别的女人的声音了!”
公子润一摆手,很自然地说:“没有,可能你幻听了。”
石东平喃喃自语,“真的吗?难道我这么想女人?哎呀,我得去相亲了,不然该出毛病了……”
公子润钻进卫生间洗漱,我坐在床上想心事。脑子里乱哄哄的,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张秀秀那张通红的脸似乎都能把我烧热,她的心思不难猜,她的尴尬容易感受,不知怎么,我竟有些替她难受。
公子润冲了个澡,披着薄薄的睡衣冻得哆里哆嗦地跑进来。看他的样子,完全没有了方才的醉意,躺在床上嬉皮笑脸让我帮他“暖暖”。我一边替他暖手,一边踹开他冰凉的脚丫子说:“你……故意的?”
他老实地点点头,“我一直跟她说有女朋友,她非要见,还说什么不让她见就是没有。切,凭什么啊!跟你说就不错了,见不见的还成了你说了算?!”
“可是你这样,人家多尴尬啊?”我换了换手,他也暖和过来了,酒气随之弥漫而出。
“那没办法,我明示暗示地跟她说了半年多了没兴趣、没兴趣,她还撵着我跑,我只能这样了。”公子润叹口气,“这追求也得适可而止。站出来表白,那是勇气,我也尊重;但人家都拒绝了,你还一意孤行,对给别人造成的麻烦视而不见,整个儿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让人烦了!你不知道,就是圣诞节之后,你考试前那段时间,她每周都送花,红彤彤的一大捧,还送到办公室。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桌上老是放着花儿,还是玫瑰花,同事客户得说我什么呀!哎,我还真听到那些二百五说我是二爷?!操!”公子润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显然憋屈至极。
这件事我听常沛说了,当时还想着男生被女生倒追到如此地步还不美翻了,自豪死了,想不到公子润这个傻子竟然只想到二爷的问题!真是不同人不同性,放在别人身上未必是这样想。对我而言,这倒是好事!
我决定继续刺激他,“听说还有巧克力?你们主任吃得都倒牙了。”
“你从哪儿知道的?哦,又是常沛说的吧!”他抬抬头看了一眼,很突兀地问,“吃醋吗?”
“吃啊,我气死了,拿着菜刀就要去河南砍你呢!”半真半假吧,只当是玩笑了。
“呵呵,唉!我原本想着处处兼顾,没想到到最后落得鸡飞蛋打。幸好还有你这个傻丫头,稀里糊涂地跟着。换个人,早就跟我黄了。”
“我也想跟你黄来着,就是没时间,你又不是最重要的。”我有点儿没面子。
公子润用脑袋顶了顶我肚子,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才说:“你跟我说只有有守护的感情才能称其为爱情,我就觉得你挺明白的。好几次,那些流言都传得特不像话,我就想我反正清白得很,你不是老说我吗?这次我看看你怎么办?哎,我就不解释!哎哎哎哎……别掐,别掐……”
我狠狠地拧了一下他的肉,也不知道是胳膊还是胸膛,反正抓哪儿算哪儿,“我告诉你,也就是我忙着考研,还有人家常沛经常劝着点儿我,不然我早就跟你分了。你这是守护吗?你分明是找碴儿!我告诉你,下次你要是再放任谣言满天飞,我第一个出来跟你玩儿完!”
“是是是,我这不是知错了嘛。刚毕业,谁知道职场是怎么回事啊?谁知道该怎么处理职场上的关系啊?”公子润为自己叫屈,“以后,我保证绝不招蜂惹蝶,一定要干干净净做人,邋邋遢遢生活!”
“什么邋遢啊?”不知道他发哪门子邪性。
公子润说:“就是我一定要收拾得邋遢到家,猫烦狗厌的,就没女人再来烦我了。”
但愿吧!其实我也曾经对常沛动过心,只是尚在暧昧之间。也许两人相处的时候谁也不能保证对彼此永远是唯一,那些对于异性的暧昧心绪或许总是无可避免的。只要自己清楚,能控制就好了。我希望自己能控制,亦希望他可以。第一次,我意识到所谓“爱你就是我的全部”并不那么准确,即使我自己在这不可测的一生中都那么难以保证,又何况别人?
想到这里,我有点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想了想又问:“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拒绝秀秀,不怕她生气给你使坏吗?”
“不怕,我今天辞职了,她使不出什么坏!哦,对了,秀秀倒是说,如果我不走,内部都安排好下半年要把我调到新公司委以重任。哼!什么委以重任,我不当他的女婿,他还委以重任吗?!老子堂堂正正做人,凭什么舔他们家的屁股!我这一走,可能就要调整,估计常沛就该起来了。你知道吗?我总算是想明白整件事是怎么回事了!你别说你被何春菊整,我也被人整了啊!啧啧啧,我们都是菜鸟啊!”他摇摇头,整个人都在被窝里,我则披着棉袄半靠着墙壁。他翻身半趴在我身上,脑袋放在我肚子上,那一瞬间我竟有种自己是他娘的感觉!
然后,听见那小子很幽怨地嘟囔了一句:“我竟然被人暗算了!”
我捋了捋他的头发,刚洗完,已经快干了。这会儿说会儿话也好,不然湿着头睡觉第二天会难受的。
“怎么回事?什么暗算?”
头皮捋捋很舒服,这家伙竟然发出小狗一样的哼哼声,让人哭笑不得,“唔,就是常沛算计我。唉,亏我还想着小心提防,结果还是中招了。我这次离开,你知道得利最大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难道是常沛?”
“没错,就是他。新项目是按照新老搭配的原则进行人事安排的。这个项目其实我已经知道,但我知道得并不多。可常沛是公司中层,他知道的比我多。据说,把我提成河南办的主任后,这个项目会选三个办事处作为试点,由赵总直接主抓。因为常沛是刘总的人,这个项目陈总很不喜欢刘总介入,相应的常沛也不会介入。所以内部早有传言,这三个试点的主任都是临时的,以后都会调进新项目,其中之一就是河南办事处。常沛有一次到我们那里出差也抱怨过,说都是销售为什么非要分得一清二楚,客观地讲造成了不必要的资源浪费,阴暗点儿说搞得内部人心惶惶分帮结派,不能团结一致搞好业务。后来我们的老主任说他说得都是扯淡,分明是他自己想往新项目上爬。我当时还不信,现在看来一点儿没错。姜还是老的辣啊!”
“那把你们调走之后,常沛再找人填补这个空缺不就是了,反正这三个地方的销售工作总是要做下去的啊?”我觉得这事儿没什么看不开的,民营企业新成立一个公司还不就是拍个脑袋算算钱的事情嘛!
“如果站在销售总监的位置当然这样就可以了。”公子润说,“但那是常沛,他甘心只当一个销售总监吗?在老公司里,上面的人都盘根错节,他能进来已属不易,何况向上发展?如果是个新公司,怎么说都是开国元老,做到副总肯定没问题。换作是你,你选哪个?”
我想起常沛要离开的事情默然无语,原来人和人之间竟是如此透明——彼此的野心看得一清二楚!
“那他为什么算计你?又怎么算计你了?至少,如果没有他,我不可能稳下心思在北京复习啊!”
公子润嗤了一声,“他巴不得你离我远远的!”这话就有阴谋论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