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慧琴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13
|本章字节:4544字
何长山临走的时候,反复叮嘱珍珍,我姐脾气不好,为了咱们以后的幸福,无论她说什么,你都要忍着。珍珍也一再保证,你就放心吧,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吭声。
珍珍靠着地窨子的墙边坐了下来,地窨子里黑洞洞的,只有小窗口有一片光亮。珍珍又累又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长岭的脾气,她早就领教过了。没有何长山在跟前,她不知道长岭会如何对待她。珍珍从小没了爹娘,哥哥们都宠爱她,从小到大谁也没舍得捅过她一指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样的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会生气,不让长岭出口气,她怎么可能容下自己呢?再朝远处想想,如果长山把婚离了,长岭以后就是自己的大姑子了,看在长山的面子上,自己也不能和她翻脸啊。比起长山回家要面对的狂风暴雨,自己受点委屈算什么呢。再说了,女人心软,即使长岭真打她,肯定也不忍下狠手。况且,打的时候又没有第三个人看到。在黑咕隆咚的地窨子里挨几下子,强过在人面前挨骂百倍。珍珍暗暗下定决心,无论长岭怎么对待她,她都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南墙上的小窗口渐渐变白,地窨子里的光线也慢慢亮了起来。长岭进来了,珍珍赶紧站起来。借着小窗口微弱的光亮,珍珍看到,长岭把一个瓦罐和一张破草席扔在地下,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玉米饼子扔在了草席上面。珍珍刚想说话,长岭却扭身走了。
珍珍看得出来,瓦罐是让她解手用的,草席是让她坐的,饼子是她的早饭。珍珍没有想到,长岭非但没有打骂她,还为她考虑得这么周到。尤其是这张破草席,让她心里一热。长岭一定是想到了地窨子里潮湿,才送来了这张破草席。珍珍靠着墙根铺开了破草席,意外地发现,草席里面裹着一把蒲扇!这把蒲扇像是小窗口的亮光,把她的心一下子就照亮了!看来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坏,草席和蒲扇是一种友好的信号,说明长岭已经有了接纳她的意思。
珍珍坐在草席上,觉得屁股底下的草席格外的柔软;她啃着玉米面饼子,觉得饼子特别得香甜;她拿起蒲扇轻轻摇着,觉得地窨子里也不再那么潮热了。望着小窗口越来越亮的光线,珍珍的心里也充满了希望。何长山临走的时候,向她再三保证,回家后拼死也得把婚离了,多则半年,少则仨月,他一定会来接她。本来她并不是太相信何长山的话,因为她心里很清楚,离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现在她相信了,何长山想办到的事一定能办到!长岭的态度,肯定与何长山有关,他一定是说服了姐姐,站在了他这一边。有了姐姐的支持,离婚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既然他有胆量回村,就说明他心里有数,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冒这个险。珍珍觉得自己逃婚逃对了,跟着这么有力量有韬略的男人,是她的福气,别说让她等半年三个月了,就是让她等上三年两年,她也心甘情愿!
生产队的钟声陆续敲响了,社员们到了该上工的时候了。珍珍走到小窗口跟前,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她使劲踮起脚,也够不到窗口的位置。她四下找了找,地窨子里没有可蹬的东西。当她看到长岭扔在一边的瓦罐,眼睛一亮。她把瓦罐提到窗口下,让瓦罐口翻过来朝下,罐底面积不小,足够放两只脚,她抬腿把一只脚放了罐底上,想了想,她又把脚挪开了。瓦罐不结实,她怕不小心踩碎了,长岭怪罪她,她可不能因为一个瓦罐坏了大事。珍珍把瓦罐翻过来,来回摇了摇,罐壁很厚。她心里想,自己也就八九十斤,不会把这个瓦罐踩坏吧?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蹬上了瓦罐,两只手紧紧扒着小窗台,尽力让自己身子朝上挺,减轻罐子上的重量。
珍珍提着胆子刚把头伸到窗口的位置,忽然看到长岭抱着一捆棉花柴朝这边走来,她慌忙把头一低,来不及从瓦罐上下来,一捆棉花柴就堵在了小窗口的外面。棉花柴遮住了窗口的光线,地窨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珍珍小心翼翼地从瓦罐上下来,心里咚咚直跳!等她平静下来,心里开始欣喜,长岭用棉花柴堵住小窗口,分明是在保护她呢。
长岭堵窗口的举动,让珍珍心里的阴云散了。当她听到长岭的脚步走远以后,忍不住又蹬上了瓦罐朝外张望。棉花柴虽然遮挡了大部分的光线,可仍有斑斑驳驳的光线透过棉花柴的缝隙照进来。珍珍腾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窗外的棉花柴朝两边扒拉,一个巴掌宽的缝隙出现在她的眼前。透着缝隙朝外看,窗口前面有一棵小树,树坑里长着两棵牵牛花,牵牛花蔓顺着树干朝上爬,一直爬到枝丫上,深紫色的牵牛花像一个个小喇叭朝天开着。望着满树的小喇叭,珍珍的心里难过起来。她家的西墙根下也种了好多牵牛花。二嫂告诉过她,牵牛花开的时候,她就该生了。
珍珍心里暗暗祈祷,嫂子已经生了两个女儿,这次一定生个儿子。想到这些,珍珍有点激动。她天生喜欢孩子,一看到孩子可爱的面容,她的心里就阳光明媚。只要在大街上看到有人抱着孩子,她就主动蹭过去,不是拨拉拨拉孩子的小脸蛋,就是用手摸摸孩子的头,遇到不认生的小家伙,她还把孩子抱在怀里亲几下。大哥二哥家的孩子都是她抱大的。由于一直在二哥家住,她和二嫂比较亲,对两个侄女更偏爱一些。每次到公社开会,她都到供销社给两个侄女买一些发卡、头绳之类的小礼物。为此大嫂没少数落她,说她偏心眼儿,只亲侄女不亲侄子。珍珍想,这次如果二嫂真生了儿子,她这个当姑的,一定要一碗水端平,不能让大嫂再有怨言。
天黑以后,长岭又来了,她还是和早上一样,扔下两个玉米面饼子和一壶水,抬脚就走。
一连几天,长岭都是这样。
珍珍几次想问问长山的情况,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长岭的沉默让她有点摸不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