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宝开车拉着飞龙到虞州的大饭店撮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他和飞龙展望了河滩吸铁的光辉前景。

飞龙被四宝说得欷歔不已，说这搂杨叶一样的买卖为啥不赶紧下手干？四宝叹了口气说，我早就想干，可有人拦着不让干。飞龙打着饱嗝拍着胸脯说，谁不让干，我替你摆平。四宝的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你爹！飞龙泄了气，我爹我可摆不平。四宝说，你爹就是脑筋死，拐不过弯，你说他干了一辈子支书，给你和飞虎留下了点啥？飞龙愤愤地说，留下了伤，留下了苦。自从他和那个女人结婚后，哪管我和娘的死活。四宝拍拍飞龙的肩膀说，别难过，好男不吃分家饭，你只要好好干，不愁日子过不好。飞龙说，我也想把日子过好，可现在的生意都手稠，干哪行都不容易。四宝对飞龙说，小本买卖富不了，姨父带你做大生意。

飞龙扑哧笑了，姨父呀，这么多年，你只顾着自己发财，哪想起我这个穷外甥啊！四宝说，这不是想起你了吗？以后有了钱，大家一起挣。飞龙斜了一眼四宝说，你别光嘴上说说，真有了搂钱的生意，就把我忘了。四宝装出着急的样子说，你这孩子，怎么和姨父说这话呢，不相信我吗？那好，河滩里搂杨叶的生意咱们一起做如何?飞龙顿时两眼放光，他问四宝，真的假的？四宝正色道，难道姨父哄你不成？飞龙的两眼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了，你不是说我爹不让干吗？四宝说，他有阻挠之法，咱有破解之策啊。四宝就把破解之策和飞龙说了。飞龙听完说，这法使得，我回去后马上操办。四宝叮嘱说，要秘密进行，不要打草惊蛇，等木已成舟，你爹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了。

飞龙虽然是四凤的亲外甥，但由于四凤记着何长山的恨，对这个外甥并不是太亲近。听四宝说让飞龙参与河滩的生意，四凤发牢骚说，这个王八羔子，对我姐一点也不孝顺，让他跟着挣钱便宜他了。咱再怎么帮他，他也是姓何，和他亲爹近。四宝嘴上说的是，他不孝顺是因为没钱，有毛谁肯当秃子呀！心里想的却是，你以为我真让他发财呀，想得美！难道我不知道他姓何吗？我是拿着他当枪使呢，让他为我冲锋陷阵。生意做不成，他和亲爹就成了仇人，生意做成了，就凭他那点脑瓜，不费吹灰之力我就能把他踢出局。

飞龙回家后，立刻按照四宝的计划开始实施。他把河滩的承包户走了个遍，和他们商谈以每亩八百元的价格买断他们的承包地。河滩地的承包期再有一年就到期了，一季花生的收入也不过四五百元，飞龙出的价钱当然合算。但是，承包户们对飞龙的话不大相信，觉得他的话是天方夜谭，就凭他的光景，哪里有那么多钱来买河滩地呢？后来，飞龙端出四宝并把一大包崭新的百元票子展示给承包户看，一些承包户才信了，愉快地接了钱，并在飞龙打印好的转包合同上按下了手印。短短几天，三几百亩的河滩地就转包到了飞龙的手里。四宝一鼓作气，连明彻夜拉来了吸铁设备，哑没悄声地干了起来。等何长山察觉，几十亩的河滩地已经被铲车翻了个底朝天，原来平平整整的河滩地上，隆起了一座座小山一样的沙堆。

何长山看到这种场面，气得浑身发抖。他大声叫骂着让飞龙赶紧停止。尝到甜头的飞龙怎么可能听何长山的话，他像是急红了眼的公鸡跟何长山大声吵嚷，让何长山不要干涉他的生意。

何长山见飞龙不听他的话，上前就把吸铁机的电闸拉了。飞龙恶狠狠地对何长山说道，你再敢给我捣乱，我就不客气了！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像仇人一样对他横眉立目，何长山束手无策。

何长山阻止不了飞龙，赶紧到乡里汇报情况。乡里分管水利的副乡长已经被赵四宝提前买通，他敷衍了几句，就把何长山打发了。

得不到乡里的支持，何长山回村后立刻召集村支两委会，研究飞龙在河滩吸铁的事。飞龙是何长山的儿子，两委干部对这件事都保持沉默。何长山气得大声嚷，你们都哑巴了。贵生嘟囔了一句，你的儿子你管不了，让别人说啥？何长山立刻表态，不管是谁，只要干了非法的事，一律严肃处理，绝不留情！

副村长李建仓说，这事找飞龙不顶用，得找四宝，他是后台。贵生说，你说他是后台不管用，你啥时在河滩见四宝露过面？大家认为贵生的话有道理，如果四宝不承认，谁也拿他没办法。四宝让飞龙横葱一样挡在前面，还真不好下手。

两委干部会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好办法，何长山只好宣布散会。

何长山去找大凤，家里锁着门。邻居告诉何长山，一些承包户见飞龙在河滩吸铁发了大财，眼红了，后悔把地转包给飞龙，找飞龙退转包费。飞龙找了一群黑道上的光头，威胁承包户。承包户惹不起黑道，就回来找大凤闹腾。大凤和飞龙奶奶，到河滩找飞龙去了。

何长山一听情况复杂了，让台乱在喇叭上通知村支两委赶紧到村南的河滩里集合。台乱想，几个村干部，能吓唬住飞虎和黑道？他就自作主张把广播内容由村支两委扩大成了全体村民。台乱的广播很有煽动性：社员同志们请注意，父老乡亲们请注意，听到广播后，马上赶到村南的河滩地，河滩地里发生了十万火急的大事，请大家赶紧去！一定去！必须去！

在台乱的煽动下，不一会儿，河滩里聚集了好几百村民。一些人看到河滩里隆起的小山和庞大的吸铁设备，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已经明白缘由的承包户一边讲解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飞虎骗人，说是转包地种药材，没想到却是吸铁发大财。

村民们看到平整的土地被翻成了这样，都觉得气愤。骂飞龙这样做太缺德，肥了个人，害了大家。

大凤和飞龙奶奶挡在铲车前。何长山大声对飞龙说，你赶紧停止，听到没有！

飞龙气急败坏地对娘和奶奶说，你们气死我了！然后又指着何长山大声说，我是你儿子不？你为啥阻止我挣钱？难道你见不得我过上好日子？何长山说，我当然愿意你过好日子，但你干的是损人利己的事，我决不答应！

大凤也对飞龙说，飞龙，你得罪了一村子的人，还让你娘活不！

四凤从人群中走出来，对铲车前的大凤喊，姐，你咋这么糊涂呀，自己儿子做生意，你挡的什么横？啥叫得罪一村的人，飞龙可是和他们白纸黑字立了合同的。

围观的承包户一下子围拢上来，冲着四凤嚷嚷起来，挂着羊头卖狗肉，这合同不算数！

四凤气急败坏，上前去拽大凤。大凤和四凤嚷了起来，四凤，你为啥害飞龙？

亲姐姐和自己唱反调，四凤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大凤生气地说，你真不知好歹，分不清哪儿远哪儿近。飞虎盖房，谁肯给你一分一毛？还不是你亲妹子，一下就给了你一万。

四凤当众揭摆姐姐朝自己借钱，大凤气得满脸通红，她从铲车前站起来对四凤说，我还你！

四凤斜了大凤一眼，你拿什么还呀？

大凤硬邦邦地说，砸锅卖铁！

翠竹和珍珍也在围观的人群中，见大凤和四凤吵了起来，翠竹对珍珍说，没想到四凤这么差劲，这么说自己的姐姐。珍珍望着大凤凌乱的头发，喃喃自语，她也挺不容易的。

有娘和奶奶在铲车前横着，飞龙的活干不成。珍珍见围观的人们都在等着看热闹，就从人群里走出来，对何长山说，长山，有事回去再说吧，一家人都在河滩里吵嚷，也解决不了问题。

珍珍本想灭火，没想到把火引大了。飞龙正没缝下蛆，见珍珍露头，几步就窜到珍珍跟前，二话没说，上前就给了珍珍一拳。何长山见飞龙打了珍珍，冲到飞龙面前，扇了飞龙一巴掌。飞龙急了眼，拽住何长山的脖领子，大声嚷，你再逼我，我真敢揍你！围观的人见俩人打了起来，都围拢上来拉架。飞龙被拉开以后，还不服气，大声冲着几个光头喊，你们给我打！打死我负责！

几个光头开始逼近何长山，围观的村民一下子聚拢起来，把何长山挡在了身后。台乱抄起河滩里的一把铁锹，冲着光头们喊，这是我们木庄的地盘，哪轮得上你们撒野？一个光头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挥舞着吓唬围观的村民。何长山推开挡在身前的村民，拍着胸脯冲那个光头大声说，有种的冲着这儿扎！没等那个光头走近何长山，李建仓窜到光头跟前，一脚就踢掉了他手里的匕首。村民们见李建仓占了上风，都嚷嚷着找家伙要和光头们拼命。找不到武器的，就随手从河滩里捡起石块，朝光头们身上扔。光头们见这么多人和他们作战，觉得寡不敌众，几个人一使眼色，都朝车的方向跑，等村民们反应过来，光头们已经发动了车。村民们追着车跑，终归人腿不如车快，让光头们溜了。

飞龙的气焰一下子弱了。他一屁股坐在沙滩上，瞪着娘和奶奶大口喘气。

当着众多村民，何长山说，河滩地只能用于种植，任何破坏耕地的行为都是违法的。他当即让村里的电工把河滩里的线路掐断了，并告诫飞龙，如果你再敢开工，你爹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和你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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