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远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24
|本章字节:5526字
张寿镛先生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地把光华大学办好以来实现百年树人的理想。为了进一步说明张校长的办学思想和他对光华的感情,有必要了解他的家庭背景、官场生涯和政治态度。
张校长的家世和早年经历
张寿镛(18751945年)先生,字伯颂,号泳霓,别号约园,鄞县人。他既是教育家,也是藏书家、财政经济家,为明末抗清就义的民族英雄张苍水(煌言)的后裔。父亲张嘉禄(18501900年),光绪三年(1877年)进士,光绪十五年(1889年)后,先后任山东道、云南道监察史、转兵科掌印给事中。甲午战败之后,曾慷慨上书,参奏李鸿章。他说李鸿章自日本人耀兵于疆起,始终主和议,因而屡误军机,让叶志超孤军海外,不增援兵,不派巨舰,而只派了一些小艇,甚至在天津设了粮台却不运送军饷,前线三军弹尽粮绝,致使黄海一战,定远等五舰被击沉,丧失了海权,威海、旅顺陷落,终于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他斥以李鸿章为首的丁汝昌、盛宣怀、张士珩辈为庸儒贪墨,朋欺朝廷。从那时起,到辛亥革命,张校长在江苏八年,历任许多差使,包括,仕学馆提调、警察局提调、淞沪厘局提调等(按清制的提调,是在机关内部处理事务的职员,不是长官)。还当过布政司衙门专管财赋和人事的藩署总文案兼新政文案,海运会办和度支公所箢榷科长。他的官职虽不大,但办事能力很强,任藩署总文案期间,每晨5点钟起床,至12点始入寝。办公室分排了七张桌子,每张桌子上放着各类文件,而每个文件都要他这个总文案盖章,否则藩司不阅。他说:我的经验,根源于此,特别是后三个事务,直接与财政有关,为他以后在财政界的工作打下了基础。
这里附带讲一件发生在辛亥革命前夕的故事。
辛亥革命的前奏,是发生在宣统三年(1911年),粤、湘、鄂、川人民反对所谓铁路国有(实际上是清政府把筑路权出卖给英、法、德、美四国银行团)的铁路风潮。风潮初起时,当年与袁世凯齐名的岑春煊奏调张寿镛入川处理,他道经武昌,那是在武昌起义前五天。当时在湖北的湖广总督是残酷镇压苏浙农民起义发家的瑞澉,张寿镛向瑞澉进言:革命党在湖北颇多,而且都是青年,你要一一拿办,突然结毒于青年,是不可取的。瑞澉听了笑着说:你中了张四1先生的毒了!张寿镛听了又直言进谏说,我不是为革命党人说情,而是为政府爱护青年着想。革命党人是杀不尽的。据他的《会议》中所说,他当时向瑞澉说这番话是大胆的,希望瑞澉会良心发现。然而这个爱新觉罗氏的末代皇裔,嗜杀成性,对人民哪里会有什么良心。据《清史稿》载,瑞澉照告密的名册,按名捕之,捕获了32人,严刑拷打,把其中3人处死,并命令追缉逃亡。于是湖北新军骚动了(新军有不少是革命党人),3人被处死刑后第二天,武昌起义就爆发了。
当时,革命青年中有位带头人叫萧湘,张寿镛向瑞澉大胆进言时,萧湘已被监视,也许碍于张謇和张寿镛的情面,瑞澉没有被逮捕,而是驱逐出境。革命成功以后,张寿镛见到了萧湘,他说我说过革命党人是杀不尽的,那被杀的几个,真正冤枉!但是,瑞澉杀了人,辛亥革命就成功了!
为北洋政府理财
从辛亥革命到“九·一八事变”(19111931年),张寿镛先后当了十多年的财政官员,为北洋军阀和国民党政府理财,遍尝官场生涯甘苦辛酸,终于长揖辞官,以办学、编书为乐。
在北洋政府时期,他的第一个差使是办上海税务。这在当时被称为天下第一厘差,但他在上海为时仅三个月就卸任了。接着,从1912年到1915年,他应浙江都督朱介人之请,当了浙江省财政司长(后改称厅长)。由于他是浙江人,而且与朱介人相处较好,得以发挥他的才能,当时,浙江省的年税收入连国税在内只有1600万元,辛亥革命时发了200万元军用,尚且有百万元外债,财政十分困难。在他任中,把每年税收平均提高两千二三百万元。除上缴国税、收回军用票、清偿外债外,及至他离任那年,还库余80万元,老百姓的负担反而减轻了。他采取几个措施:第一是治乱。包括制定税则章程,他不顾属吏谩骂,严禁贪污和苛捐杂税。第二是兴业。照他的说法是调查土宜,振兴物产,也就是利用浙江当地资源来发展生产,从发展生产中来增加国家税收。从那几年中,因收入上缴偿债,用在地方建设上的就不多了。可是他还是办了些好事,如修建马路,开辟西湖市场等。
从1915年到1918年,他担任湖北省财政厅长。那时已进入军阀混战年代。湖北的财政比浙江更难治理,他以在浙江时的办法,而且管得更严更细。曾做调查土宜、振兴物产方案计两三万字,当时,湖北督军是军阀王占元,为扩充地盘和势力,掠夺民财,增发官银局钞票。张校长不肯附和,就离开湖北。
1920年,张寿镛由北洋政府派任江苏省财政厅长。当时,江苏督军是李纯,因张校长不是他的亲信,被挡驾了,后调派为山东省财政厅长。但山东当权者强调鲁人治鲁,实际上也是变相挡驾,他接任不到十天,就主动辞职离去。
此后,北洋政府数度调他去北京任财政部秘书、总务厅长、库藏司长以及执政府秘书、上海南北和议秘书等,一度还在北京筹办劝业银行。然而张校长均不感兴趣,自称:此数年中,最无足述,流露了他对仕途的厌倦。
后来,张校长所写的追忆诗作,很能说明他当时的心情:
我亦与君少年游,久耻文章互标榜。
相期愿作太平民,坐看兰阶秀色上。
那识兰芳犹昔时,荆榛遍起遂生悲。
但听哀猿连臂叫,问天天醉天无辞。
沧海横流震荡甚,区区何足击皇慈。
又:
锱铢积累十三载,雾散烟消一刹那。
地窄雉飞虽带箭,奋刷翎毛忘坎坷。
信知君子法天运,洗净甲兵造山河。
长歌激越听者喜,曰吾流辈感蹉跎。
数度被军阀挡驾,做了些最无足述的差使,搞了十多年的财政,却历尽坎坷,像只箭伤的鸟,然而他的心情却因此更激越了。他看到的是沧海横流,听到的是哀猿啼叫,但他不甘心蹉跎岁月,仍保持他昔时的兰芳,说明他是有所抱负的。后来他决心不做官,专心办光华大学,为再造山河创百年树人的大业。
第一次大革命高潮之前,张校长在北洋政府统治的末期,又担任浙江省财政厅长。当时浙江督军是北洋军阀卢永祥,属皖系。十多年前,他在浙江财政司长任内,清偿积债,且有盈余;第二次重任此职,积欠又达数百万元,人民负担大大加重了。不久,江浙战争爆发,卢永祥战败下台,他也随之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