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几个长辈催促了几次，她和东方轩总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推搪过去，时间一长，大人们大概也就失去了兴趣，反正这两个孩子从小在一起长大，结婚只是一个仪式，催得多了怕他们生出抵触情绪来，不过他们眼里的那种期待还是很明显的。

东方轩和罗小燕因着这一层，两个人越来越怕单独见面了，他们常常约好了一起回家探望长辈，有的时候索性aa制请两边的长辈出来聚餐，在大人们的眼里这是孩子开始成熟的讯号，而这种成熟看来一定是受要“成家”了的影响，于是他们更加地“按兵不动”，就等着佳期的临近。

罗小燕是个急性子，时间一长她有点熬不住了，她打电话把东方轩约了出来，鬼使神差地又把东方轩约在了新天地的一茶一坐。

东方轩早到了，却站在门口不进去，只是凝神看着罗小燕远远地走过来。在他专注的目光下，罗小燕越发地局促不安，以至于坐下来看着菜单，她竟然不知道点什么好了，这在罗小燕可是一件新鲜事，以往遇上再大的事情，看菜单的时候她总是可以保持清醒的头脑的。

罗小燕把菜单推给东方轩：“你点吧，看你要吃什么。”

东方轩看了半天菜单，似乎也很犹豫。店长远远地看着两个人推来推去的，体贴地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心不在焉的罗小燕，又看了看手足无措的东方轩，大概明白了，他轻声问：“两位需要我替你们推荐些什么吗？”

罗小燕看着自己的手，好像从来没有在阳光下仔细研究过自己的“劳动工具”似的，东方轩看了看她，说：“好的。”

店长给两个人推荐了一份文蛤田鸡煲套餐和一份麻油鸡套餐，东方轩像解放了一样地说：“好的，就这样吧。”

罗小燕还在研究自己的手，一副专注的样子。

东方轩把自己的手举起来看看，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细细研究的，他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说：“你约我，只是为了请我吃饭？”

罗小燕这才抬起头来，嗫嚅道：“你看，我们怎么跟家里的人说呢？”

东方轩作出一副观察店堂环境的样子，淡淡地说：“说什么？”

罗小燕被他的态度惹毛了：“还不是我们订了婚的事情，他们都当真了，说不定哪天就把我们两个人架着去办事了。”

东方轩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又怎么样？”

“你不怕吗？我们难道要变成包办婚姻吗？”

“这可不是包办婚姻，在他们看来我们可是青梅竹马你情我愿的。”

“所以才要想办法跟他们说清楚嘛。”

“我没有办法，现在的情况是越描越黑，只好顺其自然了。”

“什么顺其自然？”

“就是他们要我们怎样我们就怎样啦。”

罗小燕几乎没有思索地说：“哦，你是说随他们？”她忽然觉得不对，“你是说，他们要我们结婚就结婚？”

东方轩笑嘻嘻地看着她直点头。

罗小燕一拍桌子：“可是我们连恋爱都没有谈，怎么结婚？”

她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着这边。

东方轩对她作出一个“嘘”的手势，轻声地说：“在别人眼里我们可不就是在谈恋爱吗？”

罗小燕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东方轩温柔地低声说：“最近你看见我的时候脸总是会红，不让别人误解也不行了。可是罗小燕，你的脸为什么会红呢？你一定是喜欢上我了对吗？”

罗小燕“呸”一声：“臭美，谁喜欢你？明明是你一直悄悄地喜欢我。”说着她把自己的下巴挑起来，作出一副傲气的样子来。

东方轩的表情忽然认真了：“是的，我一直悄悄地喜欢你，全世界都知道了，只有你不知道。”

罗小燕的下巴差点吓得掉下来，她把脸伸到东方轩面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大概饿昏了，好像出现幻听了。”

东方轩也把他的头探了过来，清晰地说：“是的，你没有听错，我说我的确是一直在悄悄地喜欢你，可是你这个没有心肝的家伙，一毕业就喜欢上了天宇，然后莫名其妙地开始面试男朋友，然后又看上那个彼得，就是从来没有轮到过我。”

罗小燕有一瞬间被他直接的表白感动了，忽然她又抬起杠来：“你也没闲着呀，你谈的女朋友都够一个班了，你还和琳达那个什么了，你这算什么？”

东方轩委屈地说：“那都是她们招惹我，我能怎么样？至于琳达，上次住在她家，是因为我们喝多了，她家离酒吧近，我们一大群人都住在她家，不信我可以找出许多人证来。”

“那有天晚上，她进了你家，好几个小时都没有出来，我都看见了。”罗小燕一急，把心里最耿耿的话说了出来。

“你说呀，那天你们两个人一起待了几个小时，也是一群人待在一起？”

面对罗小燕的问题，东方轩愣住了：“那天你在楼下？你为什么不上来？就是那天晚上，琳达来找我希望跟我和好，我告诉她我真的不爱她。可是她不甘心，拿起我的裁纸刀要自杀，我去拦她，结果她划到了我的手，我流血了，她帮我包扎。之后我们谈了好久，我告诉她我和你这些年的事情，那晚之后，她再也没有来找过我，我们真的就这样断了。”东方轩说着伸出自己的左手，手上还有一个新的伤痕。罗小燕看着他的伤痕，长长的，当时一定流了很多的血，她的心一疼，眼泪便涌了出来。

东方轩受伤的时候，正是罗小燕坐在他楼下的小花园里赌气的时候，也正是那晚的赌气，让罗小燕的心里留下了一个阴影，直到今天，她的误会终于烟消云散了。恋人之间的伤害常常就是这样，误解造成情绪的波动，情绪的波动造成错误的决定，有些决定往往会影响一生。

东方轩看着罗小燕的眼泪，比自己流血的时候还要心痛。人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以前有不少的女人为东方轩流过眼泪，可他总是无动于衷。现在罗小燕的眼眶只是潮湿了一下，东方轩已经心疼得受不了了，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的真理，在爱情上也常常能够得到验证。

不过罗小燕毕竟是罗小燕，她的眼泪只是涌出了一点，服务生来上餐了，她便全心全意地吃了起来，心里的阴影也随着那一点眼泪排出了体外，随着而来的是她旺盛的胃口。

东方轩看着罗小燕，他知道，那个开朗的家伙又回来了，而他在把心里的秘密一吐为快之后，也轻松了不少。现在他能够体会到罗小燕为什么总是可以这么开朗了，她总是能随时丢掉思想上的包袱轻装上阵，而她的这种轻松是会传染的，对心爱的人说出你的爱，原来真的会得到如此轻松的心情。

吃饱之后的罗小燕坐到了东方轩的身边，她有太多的问题想弄明白了：“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以前从来不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呢？”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还很小。”

“那我毕业以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时候你已经爱上薛天宇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薛天宇抢一抢呢？”

“这是我爱的方式。”

“你的爱是什么方式？”

“就是你爱怎样就让你怎样。”

“那我要是当时就跟薛天宇走了呢？”

“生活是没有‘要是’的，反正你没有走，就行了。”

“那知道我跟彼得已经分手以后，你为什么好几天不理我？”

“你不是也没有理我嘛。”

“那……”罗小燕觉得自己有很多的问题要问问东方轩，这个家伙实在是不简单，埋伏在自己身边这么久，居然深藏不露。

东方轩推开罗小燕，焦急地向外走去，罗小燕被他弄糊涂了：“喂，我还没说完呢，你上哪儿去？”

东方轩小声地：“小姐，我上厕所‘排泄’一下，不然那么多的问题吃下去我会胀死的。回来的时候，我也要问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还没有说过呢。”

东方轩上完厕所回来，却发现罗小燕已经不见了，桌子上留下一张纸条：“东方，忘了告诉你，我的面试是十分公平的，按照我的规定来参加面试吧，至于我的答案，面试之后我再告诉你。”

又一个星期天，小燕走进了一茶一坐，远远的服务生就冲她做手势，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小燕看见东方轩坐在她常坐的那个靠窗的座位上，桌上放着一个瓶子，瓶子里游着一条黄色的热带鱼，在他的对面，一个男人正在不依不饶地盘问东方：“你就是小燕？还是她的代理律师？你们的这种行为是一种自我宣传的方式吗？你们下一步的计划是怎样的？希望你能够回答我，我代表的是我们报纸的数十万读者，我可以购买独家的采访权！”

东方轩尴尬地看着记者，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是这样的，我去过一些少数民族的村寨，他们那里的年轻人到了恋爱的年纪，总是会有一些集体的相亲，男孩女孩一起唱歌跳舞，他们还会有一些约定俗成的信号，比如说鲜花表示同意，辣椒表示拒绝，这样就可以很清晰地表达自己的心意，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耽误了。可是我们现在的生活里面缺乏这样的仪式，我们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想不想谈恋爱，而你更是无法明确地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她是否也喜欢你，我想通过热带鱼作为一种象征，一个暗号。桌子上摆上热带鱼，说明我很想谈恋爱，别人愿意接受你的热带鱼，说明她也愿意接受你，通过这样的行为艺术来表达，似乎比语言更加容易一些。”

记者在本子上迅速地记着，还不时满意地点点头。罗小燕拿起自己的热带鱼，走到东方轩身边，把她自己的热带鱼和东方轩的热带鱼摆在一起，在他的耳边轻声地问：“愿意让它们两个住在一起吗？”

东方轩的耳朵立刻红了起来，罗小燕几乎可以感觉到它的热度，而那两条热带鱼隔着玻璃瓶已经互相看上了，头碰头地打起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