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军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01
|本章字节:60896字
2山东省,宁阳县城。
8月骄阳,热度高昂,老特务和七姐走在宁阳县城繁华地区,一连走了七八个宾馆全部客满,七姐使出浑身解数也不灵,即使人民币也不好使,气得她直骂:“什么鬼地方?”
老特务安慰她:“消消气儿,正常,不行咱们住汶上去。”
“大哥熟啊?”
“哪里,找个出租车司机问了一下,敞着开儿的住,还不贵。”
“邪门,广交会也到不了这份上,这些人全疯到家了。”
老特务不着慌不着忙的:“全国数百万的虫迷小聚齐儿,能不火吗?”
“人呢?大哥,别唬弄我,数百万人,什么概念?一个挨一个,这条街根本放不下,您怎么也信口开河,张口就来?”说话中,还是诱惑人的矫情。
“长这么大,没犯过口儿。”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走,带你开个眼。”老特务拉她上出租车,“师傅,带我们去郊外。”
司机是个外向人:“老板,包了多少地儿?”
“过来看看行情。”老特务从容面对。
“这个季节,行情永远是涨,而且水涨船高。”
“那你们是发财了。”
“庄稼汉实在,价儿是老板们互相喊价提上去的,沾光也是零头,小孩子一天也就逮个三五只,而成年人二十多只顶破天了,能卖几个钱?”
出租车很快驶到郊外,老特务和七姐被眼前的壮观景象惊呆了:一望无边的玉米地,站着无法数清的山东大汉,体重剽悍的大个,大声叫喊:嗨……嗨……响彻云霄,并排向前齐唰唰地跺着脚,咚咚的落地声,震人心肺。
老特务沉醉在呐喊声中。
七姐极其兴奋地扭着腰肢。
老特务欣赏着七姐的姿式:“上眼吧?”
“唔,解气。大哥,折腾得不善。”
“全都是逮蛐蛐的,过去看看。”
地头儿上,不少人正在歇息,这拨儿挺杂,男女老少全有,老特务凑上;去:“老乡,都有什么呀?”
没人理会他。
老特务赶紧上烟:“中南海,北京烟。”
接了烟自然得回报:“老板,这地儿早有大老板包下了,去年就交了定金。”后面的话没说,意思很明白,没你们的事儿。
老特务假装关心:“老乡,都有什么货色?”
“俺不懂什么货色,反正,油葫芦、棺材头、母蛐蛐、小的全要,弄回去整一下,大老板来收,不要的,喂自家的鸡也中。”
“他不会骗你们吧?”
“你这人怎么说话?财神爷拿现金收。”老农不高兴,不理睬老特务了。过了几分钟,有人召集,令人激动的场面重新组合,滚滚向前。
晚上,县城内真正出现了人头攒动、寸步难行的情景,大多数人提着纸袋、提篮,行走匆匆,各大宾馆、酒店、旅店,进出频繁。
老特务借口上洗手间,让七姐等一下,转身进了宁阳宾馆,真奔套房。每个房间都敞开着,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他看了一下房间号,1218,抬腿就进。
套房里间,两个密码箱敞放着,满满的人民币很可爱地躺在那里,打着领带的本主,稳稳地坐着,手下的人看货、讲价、收货、付款,忙得不亦乐乎。
一连串了四五个房间,全是如此,老特务撤了出去,在楼道中从左至右观察了一下地形,又把摄像头的位置记住,走出宾馆。
汶上县宾馆,富丽堂皇。
出租司机贪图钱财,拿回扣,大包大揽将老特务他(她)们担保成自己的亲戚,免了登记的程序,没有挡头儿,顺利入住。
房间的摆设十分豪华。
七姐说:“外地一点儿不差,起码四星级的装修,厉害。大哥,我先洗洗,浑身都是土。”她进入浴室。
老特务点上烟,琢磨着怎么脱身,而且不让七姐发觉,往返的路途上使用什么交通工具,所要的时间。
但凡沐浴过的女人,都很生动,而七姐更是出水芙蓉,吊带的丝绸睡衣,居然是半透明的,圆润的丰乳在颤动,浑身香气四溢,更让男人往性感娇艳上想入非非。
眼前诱人的美色,唾手可得,尤其像老特务这样的在监狱里十几年不食人间烟火,更应该是欲火中烧。
现在,随便叫来一万个男人,都得百分之百地倒在七姐的裙下,而老特务却是唯一的例外,轻与重,他把自己的位置摆得特正。
七姐阅人无数,老特务的所为,令她吃惊、困惑,更是服气,她深知:能在女人面前坐怀不乱的男人,能成气候,想到这里:“大哥,你飘到什么时候是一站呀?”
老特务知道她所指:“到了这个年龄段,还有什么可争的。老河底子,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现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今不如昔呀。有一天混一天,仗着胳膊腿还利索,冲几个还成,至于你所说的,正常人的日子,应该是跟我无缘。”
每天在七姐周围踪(注:踪——北京话,紧跟不舍,纠缠的意思。)的男人,耍大款摆阔,除了花钱、喝酒、泡俱乐部,一点新意都没有,像老特务这样的另类人物,风风火火,行走极端,对她的吸力极大,多少年对男人失去兴趣的她,逐渐对老特务产生了兴趣,是不是爱搁一边,反正就是喜欢和他在一起。
女人认准的事情,不管不顾认死理。
女人瞧好的男人,死拼硬缠往上凑。
“大哥,说你多少次了,不要把以前的事儿挂在嘴边上,我最反对你把自己不当回事儿,最反对你说自己上不了台面儿。”说到激动时,挺拔的胸起伏激烈,极富诱惑力。
连老特务此时也不禁心动了一下,马上又恢复:“狂,可以狂,可有什么用,换来的只是你一无所有。”
“我就不信,你就没有好日子过。”
老特务坦率地说:“人,一旦定性,很难更改,事儿赶着你走。”
七姐持异议:“那是强调客观。你们老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说句良心话,在于这个吗?我就不信,你不干,别人敢顶着你干。还是自己的毛病。”
话说得直接,连老特务也觉得奇异,多少年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只此一位。
七姐点他:“大哥,有些刺耳,不舒服是吧?可能还压着火,搞不好还运着气,敢跟你这么说话的我是独此一份。”
老特务默认。
“收手其实挺容易的。”
老特务耐心地说:“点个道儿。”
“韧劲有,霸气有,这天底下哪有你干不成的事儿。现在的暴发户怎么起来的?垄断,可垄断靠的是什么?豪夺强取,跟流氓没什么两样。拿吧秃来讲,干娱乐,黑白两边他要是都不通,生意能做出这样?鬼才信。”
老特务问:“买卖得有本钱,你弄个毛八七的谁认呀?”
“吧秃起家怎么起的?你都不相信,骑着平板车,卖盒饭,晚上给人拉皮条,谁都是从孙子做起。”
老特务独特的见解:“他成,我不灵,长这么大没低过头,低三下四咱做不出来。”
七姐说:“这就是区别,人的起点不同,性格不同,做出的事儿自然不一样。我觉着,改变一下,并不丢人,生意场上,本身就是尔虞我诈,相互斗智商。”
老特务还有理由:“我这人,挂相儿。”
“很多折腾的,早已改头换面,这个总,那个董。”
“再洗白,骨头里的血,永远是黑的。”
“吧秃算什么?”
“他能跟我比?不是一路人。”
“你呀,缺女人管你。”
“笑话,不可能。”
“如果有呢?”
“纯是徒劳。”
“你是石头子蹦的?嘴和心不连着。”
“听着别扭。”
“思雨算什么?”七姐尖锐了。
“咱是俗人,脱不了俗,凭她?领导我?算是流氓鬼混吧。哎,咱换个话题吧,挺高兴地出来,提她干嘛?”
“这40多岁,就这么混了?”
“没多大蹦头。”老特务无动于衷。
七姐十分清楚,像他这样的,得需要时间慢慢融化,强求对他没用:“我先睡了,有点儿累。”
老特务早已有对策:“你歇吧,我出去转转。”与其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反而自然。
宁阳宾馆1218房。
天津的大户刘奎元忙得不亦乐乎,连晚饭都没吃,收着蛐蛐。今儿的手气不错,收的蛐蛐皮色透亮,足壮,牙齿大而且没有伤痕,斗到秋后没问题。油葫芦也有上品,翅膀端正,合得严实,长而宽而且平整。
手下的兄弟马全喊着:“下一个。”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哆哆嗦嗦的老农民,驼着背,抱着长长的报纸卷,左顾右盼,小心翼翼生怕别人抢去似的。
马全觉着可笑:“老头儿,横货?”
老农民继续哆嗦,慢吞吞地相当仔细,一点一点地往外拉着报纸卷,动作缓慢急人。
马全刚要开口,被刘奎元拦住,他深知:玩虫儿,奇人才出奇事儿。
报纸卷正在被拉动,所有的眼睛盯着它,静候它的真面目。
突然,马全跳将起来,急速后退,他快,老农民更快,一支黑洞洞的枪口直顶马全,口音纯正的山东腔:“小子,你不要动,动,先打死你。”马全钉在原地。
枪口在慢慢转向,直指老板刘奎元,当过兵的刘奎元,识货,深知此枪的威力:“朋友,因为什么出此下策?”他示意手下都别动。
老农民出奇的镇定,平端枪的手丝毫也不哆嗦:“命和钱,你选一样。”
“即使你拿着钱,这么多人,你跑得出去吗?”周围的农民真正是吓坏了,开始哆嗦,挤在屋角,甚至有人哭哭啼啼。刘奎元更不想发生流血事件,一屋子人足有二十多口子。
老农民说:“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什么可就不在了,这账,你应该会算。”
刘奎元思索判断着突发事件,生怕伤无辜。
老农民得寸进尺:“破财免灾,命中注定,因为你,伤了老百姓,你是罪人。”
刘奎元感觉到眼前化装的歹徒,绝非一般犯罪行为,实属惯犯,再拖延下去,对方会狗急跳墙,后果不堪设想,五十多万现金受损,换回平安无事:“朋友,钱可以拿走,但不能伤害一个人。”
老农民干脆:“痛快,彼此彼此,只要你不诈,我自然见好就收,兑现吧。”
刘奎元将盛钱的箱子踢了过去,老农民做出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迅捷动作,平端着枪,密切监视着每一个人的反应,提起箱子,转身撞门。
套房内刚有骚动,立即被刘奎元制止。
第二天清晨,七姐起床,见老特务睡得奇香,胳膊夹着枕头:“睡觉也怪。”又见墙角多了一个旅行袋,从北京出来时他两手空空。
吧秃已经三个月没露面,整天憋在屋里无所事事,唯一可以消遣的,就是打打游戏机,看看大片。没有女人的日子的确很难过,可为了保全自己,这口儿就得舍弃。俱乐部的生意不用犯愁,自己不是照样可以遥控,有老特务给坐阵,自己高枕无忧,剩下的,就是怎样给自己争取自由。
打通关节固然重要,而老八作为被害人自行撤诉,更是有利于自己把事儿铲干净。
数日来,吧秃苦苦琢磨这些老炮儿的所为,这当中,老特务和老八是他分析的重点:老炮儿讲究的是面子,吃软不吃硬,除非你将他制于死地,否则,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过,也无可非议,这个面子很值钱,道上折腾的,玩儿的就是这个面儿,有面儿凡事都好办,认。
吧秃多少也算是滚过圈儿里的人,大小流氓的所为,他看得非常清楚,人的弱点也暴露无疑:但凡在屋檐下,都得低头。
真正的老炮儿,是70年代的产物,那个时代,特定的环境,就盛产碴奔儿。没有娱乐,没有消费,不存在发财致富,碴奔是唯一的时尚,盛行。
闲着,才会生事儿。
生事儿,得分高低。
这些老炮儿行走于极端,要么收了,要么归属公安局,折进圈儿里,逆境当中只会增加对社会的逆反心理,自认为社会不公平,心理倾斜,要把失去的找补回来。
攀比,永远是人的特性。
不服,是不甘心的体现。
老特务以前吃了兄弟出卖的亏,一下子玩儿了十多年,既要往回捞,还要单飞,决不会再与任何人联手,绝对的独往独来,眼前的踏实未必代表从此收手,相反,正在养精蓄锐,逮着机会,东山再起。
老八称王称霸惯了,底下兄弟老是捧着,受到这次重创,面儿大跌,不过名号还是认,多少还有些实力,那些老炮儿终归念着老情面。自己的这次出手,利弊并存,利是,撼了一把老炮儿的灵魂,弊是,无论白道黑道都在想方设法找自己算账。
老八受挫,进项自然减少,坐吃山空,是早晚的事儿。当兄弟的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时间长了,人走茶凉。越是老炮儿,自尊心越强,伸手要的举动,打死也不会做,由此可见,自己拿钱砸的可能占50%的机会。
老特务个性太强,能把自己的后院守住,已是万幸,再托他当说客,无疑是撞墙,人选……
前思后想,只有自己前往最合适,虽然冒着危险,也得上。
老特务和七姐回到俱乐部,马六子早就守在门口:“大哥,有人等您。”
“谁呀?”
“说是您的哥们儿,来了三天了。”
一进办公室,黄三正在沙发上狂睡。
老特务一拳击在他的小肚子上,打得黄三一个激灵:“他妈谁呀?哟,老逼,活着呢,从哪个地沟里爬出来?嗨。”他瞧见后边的七姐:“这姐们够飒(注:飒——黑话,70年代漂亮女人的代用词。)的,行啊,刚回来多长时间就煽起来了?”
老特务问:“跑出来了?”
“费话,有大票,我的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票呢?”老特务伸手。
黄三把释放证明拿出:“你丫真成。”
七姐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东西:“大哥,给我看一眼。”
黄三调皮捣蛋,学舌:“大哥,给我看一眼。”他居然用的是假嗓子。
老特务骂他:“嗨,有点人样儿。”
黄三不但不听,反而说他:“我没人样儿?先说说你吧。”
“我怎么啦?”
“吧秃什么东西,你穷疯了?给他当碎催?世道是变了,猫呀、狗呀,全跳出来了,现眼现到家了。”
老特务不起火:“穷忍着,富耐着,睡不着眯着,走到哪儿,就说哪儿。”表现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七姐见状,强忍着笑。
黄三嗓门提高:“你是白混,越活越抽抽儿。”
老特务保持原状态:“跟不上趟,心也就死了,别人能忍,我也能。”
“你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着?”
“正常呀。”
“在圈儿里跟我说的话?”
“计划赶不上变化,你呆上一个月,就会看到,咱们落伍了。”
“屁话,万变不离其宗,这个天即使翻个个儿,咱们活着也比他们强,就得在他们上面。”
“有魄力是好事儿,但也得把自己的位置放正。这些小崽你要小视,那可是大错,他们干的事儿,比起当年你我,我们不在了。”
“吹呢。”
“你看我是吹的人吗?”
毕竟在圈儿里一起滚了多年,相互之间相当了解,黄三知道,能让老特务低头,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你不想煽,必有原因。”黄三不自觉地将眼光溜向七姐。
老特务乐了:“你呀,犯神经,火爆脾气老是那么冲,战犯就是战犯。兄弟,老皇历是翻不得的,打打杀杀早已过去,让人笑话,现在有能耐就是搂钱。吧秃这个地方,你说值多少钱?”
黄三还真不摸门儿:“能用几个钱?无非装修好一点儿。”
老特务指着他:“老土了吧,告诉你,三千多万,冤你是孙子。”
“多少?”黄三不相信这个数字。
“耳朵塞鸡毛啦?3000万,哥们儿。”
黄三卡了壳,半天:“这小兔崽子,打哪儿弄到这么多钱?抢银行还行。”他脑子转了一下,“哎,不对呀,凭他?”
老特务说:“对,不起眼儿的臭虫,就能翻起巨浪来。煽,肯定要煽,早晚的事儿,但现在不是时候,不具备任何条件。再乱来,容易,还得折进去。”
黄三满意:“这么说么,还像回事儿,你老特务要收了手,老天爷都得哭,受感动。”
老特务不忘老规矩:“我给你接风。”扭头对七姐说:“这是三哥,在北京也是混世魔头,当年吧秃刚折,那顿杀威棒就是他制造的。走吧,听他给你喷几段。”
七姐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是听点新鲜事,二是借黄三之口,多了解老特务,也就应允了。
没过多少日子,老特务就收到好几条消息,黄三讨债、打架、收保护费,折腾得不善,也没往心里去,只甩出一句:“快了。”
老特务静下心研究案例:作案人先行抢劫车辆,枪杀司机,夺取交通工具,抢劫目标是某大钢厂的工资款。
进入钢厂,袭击经警室,歹徒凶残恶劣,对负伤的经警补枪,不留活口,一一枪杀,并将一把54式手枪抢走,替换自己的武器,枪战并未停止,反而更加激烈。
老特务边看卷宗边画着地形图,模拟着现场:保卫科最里端的小仓库,被临时征用为小金库,几百万现金用麻袋装,同样有4名保卫干事负责监控警卫。
保卫科长听到枪声,与保卫干事手持54式手枪、77式手枪各一支,拉开门,正撞上歹徒,赶紧后撤,并锁上铁皮门,跳出窗户,绕到会议室发现一男一女两持枪歹徒,当即向他们射击,相互的枪战激烈。
突然,身边的保卫干事中弹倒地,原来小金库门口的一男一女歹徒,听到后面出现枪战,赶过来支援同伙,保卫科长意识到腹背受敌,力量悬殊,顺着过道的楼梯跑上二楼,进入调度室大喊:“抢钱了,有枪,快报案。”
老特务轻声道:“够猛。”
在金库内只有两名经警,持有一支56式冲锋枪,30发子弹,固守着工人的血汗钱,其中的一位当过兵,临战经验丰富,十分清楚守住那道门就是关键,并且将屋内的杂物,一一堆集把门抵住,外面砸一下门,他就向外打一枪,不打长连发,节省子弹,如此一来,门外的歹徒有所顾忌。
门板被踹掉一块,随后又被踢开一条缝,情况危急,一梭子子弹打出去,又将门顶死,无意中,赶巧把歹徒安装的导火索夹断。
歹徒未果,又往墙上贴炸药,拉出一根电线,按动开关,轰地震响,黑烟四起,墙上只炸出一个坑。
老特务骂人:“真他妈笨,炸墙,能跟炸门一样吗?有勇无谋的废物点心。”
炸药用尽,保卫干部还在奋力抵抗,时间一久,动静这么大,警察很快会赶来,歹徒放弃行动,点火撤退。
越烧越猛的火焰把未用废弃在现场的炸药引爆,一声巨响。
10分钟后,警方到达抢劫现场,经过扑救。现场清理出12具尸体,固守的保卫干事受伤,所有死难者,都被击中两枪以上,可见歹徒之凶残。由于经受过爆炸破坏,尸体面部严重变形,无法辨认。
老特务喝了口茶:“按照惯例,应该封锁全市所有交通道路,清查公共场所。跑,就是死,要想活着,就是原地不动。十几条人命,案情重大,没人敢压,直接上报北京。哼,钱没拿上,过了个杀人的瘾,邪性人办邪门事。”他特别关注着警方的侦破过程:首先开始现场的动态勘察,痕迹,弹壳,侦查案件,技术先行,炸药的类型,猎枪击发的数额等等,都需要进一步的核实。
第一个案情分析出台,警方认为:1这是一起有预谋、有计划、有准备、有目标的特大持枪杀人、抢劫严重暴力性案件;2罪犯实施犯罪的动机和目的,杀害值勤保卫人员,抢劫巨款;3罪犯熟悉现场,侵害目标准确无误,流窜作案排除性大,当地作案的可能性上升;4罪犯为3人以上或3人,结伙条件具备;5从现场上看,罪犯有较强的反侦查能力,作案经验丰富,胆大妄为,不计后果,凶恶残暴,极有可能是被处理过的两劳人员。
老特务不服气:“孙子,这帮人永远好不了,干没干,先来个嫌疑。”他注意到一个细节:这帮人的作案过程,是先抢车作为交通工具,然后驾车实施杀人,抢劫巨款,在不得逞的情况下,使用交通工具迅速撤离。
他关注着案件当中,12具尸体,排列第9号尸体的身份无法认定,这具尸体,成了专案侦查的焦点:尸源的确认,关系重大,他在是误伤的群众和犯罪分子之间的界限上,非同小可,如果是犯罪分子,就是现场留下来的最佳物证,也是侦破此案的最大重点和出发点。
艰难的一星期,钢厂没有失踪人员。
全市,没有任何人上报其他失踪人口,于是,警方在侦破会议上宣布,确认9号无名尸为重大犯罪嫌疑人。
老特务抽着烟:“该发动群众了。”
警方在电视台发表了关于此案的案件报告:“4名犯罪分子驾驶丰田轿车,手持五连发猎枪,闯入钢厂保卫科,开枪打死打伤多人,抢走54式手枪3支,并爆破纵火,在我保卫干事、经警的英勇反击下,罪犯丢下一具同伙尸体弃车逃跑。
“现场遗留的一具罪犯尸体,现向广大市民通报,号召广大市民为破案提供线索,a尸,年龄为25—26岁之间,身高183米,体态略胖,前数左上侧第四颗牙齿为树脂胶假牙,上身穿黑色西服,下身着蓝色筒裤。
“逃匿的一名罪犯,身着带领花的警式服装,戴一顶有帽徽的毡绒警帽,身高175米左右,圆脸,又一名犯罪分子,男扮女装,头带假发套。”
警方悬赏金额:10万元人民币。
技术部门首先打开僵局,9号尸主最先受到的是手枪的一击,弹头贯穿了头颅,根据枪弹入口与射出口的比对,依据弹痕区分射击顺序,判断射击方向,警方勾勒出9号尸主在枪战中的中弹情形:他并末当场毙命,同案犯朝他脸上补枪,一枪补在左颊,一枪补在右眼。
补在左颊的一枪,刻意,别有用心,无疑是有意对准原来枪眼打的,几乎彻底破坏了手枪弹道,势必造成警方侦破技侦工作陷入迷津。
老特务拍着桌子:“解气。”他惊讶于作案人如此专业丰富的反侦破经验,对方真正的是行家里手,其手段,非常高超,其狠毒,狼心狗肺,决不留后患。
警方把突破口,集中在9号尸源上,公安部增派专案到位,刑侦局领导督战一线,亲自指挥对尸体进行更加深入细致的解剖勘验。
专家指导法医用手术刀刮蹭皮肤,刚操作一刻钟,被专家拦住:“看一下,这是什么?”解剖室光线不够,赶紧加光束。
无名尸右上臂的皮肤还算完整,刚才的操作使得皮肤上逐渐露出一些纹路,右臂部的一大块皮肤烧得相对轻一些,经过擦洗,露出烧烤过的褐红色的一片,可以看出有暗黑色的图案。
当地法医不得不服气,专家的经验就是略高一筹。
专家理解并替法医向领导做出解释:“在实践中,一般都对烧焦的尸体缺乏实际的经验,无从下手,理论上的东西也少,所以,对于尸体烧毁程度判断不易。”领导接受此说法,法医们把尸体全身的软组织完整地检查完毕,从头部找出了两颗铅弹。
遵照专家的建议,将9号尸源左臂纹身取下来,用相当比例的福尔马林固定后,再行处理,整个纹身图案比较完整地显现出来。
对于纹身,老特务见的多了,还能说出不少道道来,里边的讲究大了。
老特务发出感叹:“完,全完。”
即刻,1200张龙形纹身彩色照片,被分发到各分局、派出所,同时,放发给特情,根据省厅意见,各看守所、收审所、治安拘留所、劳教、监狱当中,掀起一个辨认高潮,用意非常明确,该纹身,完全有可能在有劣迹人员当中找查到线索。
由于专案组提供的罪犯特征非常明确,能提供其他情况的很少,3天内,没有线索上来,专案组召开紧急会议,仔细分析侦破方面有无纰露,很多人一致认为思路正确,方案切实可行,一定有死角漏过。
正在讨论当中,市局看守所来电,告之死刑犯郭冬文确认无名尸源,专案组立即派人前往提审。
郭冬文指着照片十分肯定:“于庆海,错不了。”并且准确说出于庆海一连串的特征:假牙,鼻孔上扬,耳垂奇大,右肩龙形图案是他的兄弟陈学海给纹的,先纹的龙,后纹的云彩。
老特务摇摇头表示遗憾:“顺藤摸瓜,一掏,掏一窝,团伙作案的弊端,叛徒加漏洞,再有能耐,也是警察的菜。”
很快,于庆海的亲属魏小民、常晶,纹身的陈学海,其表姐陈玉玲,全部到位,辨尸,确认,四个人在四间房子内,同时展开了对他们的询问。
由于宣传力度大,此案已轰动全省,讲明利害关系和政策,将这4人提供的与于庆海相关联的人物,全部列入嫌疑的对象。
指挥部急令:开列的名单,人只要在本地区,地址明确,即刻派人秘密监控,其所在管片的民警和责任区刑警队相关人员全部到指挥部待命。
首先提出的嫌疑人丁鑫,绰号:蛇皮,30岁,身高170米,身材略胖,白脸,大眼睛,他手里有钱,开着两家工厂,以前靠黑道起家,现在仍然有一帮打架不要命的兄弟,统治着一块地盘。
于庆海接触的另一个黑道大哥叫孙学勇,绰号:三青,29岁,身高175米,皮肤较黑,身材魁梧,臂力过人,会武功,长期习武,是于庆海的武功师傅,手底下有30多个徒弟,专门给人压场子。
名单上的第3位余波,与于庆海关系密切,男性,25岁,圆脸,身高180米,目前无业,以前开饭店因无力经营转让,此人很文雅,喜好书法,没有前科,管片民警谈不出更多的情况,很普通,从未纳入过警方视线。
老特务看到这里:“警察大哥,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危险分子,白纸一张,并不代表没有罪恶。”他扭头又骂自己:“神经,替古人担忧,算幺算六呀。”
假设把余波视为犯罪团伙成员,那么还需两个人浮出水面,但没有人看到过于庆海、余波和其他人相处、共事,表面上看不具备。
第四个苗山玉,男性,身高174米,瓜子脸,面目清秀,表现一般,同样没有前科,他既认识于庆海,又认识余波,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他原在钢厂行政科工作,负责收电费,两年前辞职,对钢厂各部门应该熟悉。
把于庆海、余波、苗山玉3人看成一个团伙,勉勉强强,警方组合分析,还得需要加上一个人,余波的弟弟余浪可以算作一个,余浪23岁,180米身高,哥儿俩相互走动密切。
如果把余浪划进来,还有一种选择,于庆海的弟弟于庆涛也应值得考虑,通过调查,案发后第4天,与其母出走,声称去省城谋个差事。自己打天下,还未立住脚跟,把其母带上不合常理。
至此,警方能够掌握能够考虑的重点对象就是如上这些人员,分别的三伙人,前两伙都是黑道上混的,具备作案的车、枪等先决条件,同时,也具备作大案的凶狠毒辣,但从体貌特征上不尽适合,最后一伙人,没有任何劣迹,但仔细分析研究,体貌特征上更相似,贴近罪犯特征。
战机,刻不容缓。
指挥部立即确定抓捕的人员:余波、余浪、苗山玉。研究抓捕方案时,意见不统一,有主张即刻动手的,也有人主张二三点钟抓捕。
警方进入实质性分析:抓捕罪犯,完全有可能发生一场激战,对方有作战经验,持有武器,又处在高度戒备状态中,警觉性极高,明知死罪难逃,必然要垂死挣扎,奋力拒捕,进入房间不能确保一点声响都没有,而罪犯稍有动静,就会开枪射击,这种状态让罪犯投降已不现实,其结果只有击毙,这期间发生的伤亡、误伤不可排除,群众的安全也在其中。
指挥部做出决议,行动时间定在清晨6点40分,这个时间段,罪犯比较麻痹大意,天色已亮,老百姓已正常走动,一般的声响不会引起罪犯的警觉。
老特务受益匪浅:“高,实在是高。”
由于准备充分,抓捕行动出击及时,干脆利落,三名犯罪嫌疑人全部拿获,根本不存在拒捕,更谈不上备有枪支,抓捕队带人先行。
出示搜查证,刑技人员进入,对其住所进行立体空间的搜查,从天花板到地面,从墙壁到屋檐,从书柜到床底,从厨房到洗手间,室内室外,相邻的地沟也派人掏个干净。
没有任何能够作为证据的物品,不要说一枪一弹,甚至一张值得追查的纸片,也不存在。
老特务颇感意外:“人无完人,警察也有失误的时候,这小哥儿几个,道行够深,没有证据,剩下的只要死扛到底,警察叔叔就得道歉放人,但愿没有汉奸。”
警方参与侦破的,全是精英级人物,他们熟知犯罪分子的规律,对抗的侥幸心理:作案之后的罪犯,必然要善于伪装,完全有可能把枪支弹药转移他处,同时销毁一切作案痕迹,但要把一切危险置于脑后,安之若素就很难,做鬼者,终归心虚。
老特务得意:“当初那么顺利将他们拿下,我就觉得不对劲,哥儿几个的举动与他们干的大事儿,不成正比,他们不会轻易就范的。”
警方目前的企图很明确,通过审讯,抓住对方的要害,展开突破。
审讯级别很高,都是各分局,甚至是省厅、兄弟单位的预审专家参与,富有极强的预审经验,而审讯结果,出乎预料,嫌疑人的疑点随着多次的提审,逐渐下降,没有一位能够完成预审任务。
实际上,每提审一次,审讯室里的气氛都在对峙之中,嫌疑人的对抗情绪,随着提审次数的增加,格外强烈。
老特务又在总结:“一方急于求成,一方视死如归,有限的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双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不分高低。”
高级警官之所以高居其位,自然有高明之处,手段也非常人所想与所能,抓其利害看本质,刑侦局领导亲自单独询问于庆海的亲属常品,追问于庆涛突然出走的原因。
这一问不要紧,漏网之鱼浮出水面:于庆涛生活很有规律,一日三餐都在家中吃,唯独案发当天上午出去,晚上11点才回来,电视台公布案情的晚上,他与母亲商量足有一夜,第二天,匆匆离去。
最有价值的线索,不可争议的事实摆在警方面前:于庆涛平时爱涂脂抹粉,言谈举止,处处体现女人相,且在大众面前,表现异性作态强烈。
警方马上调整思路,由此看来,余浪不是抢劫团伙成员,于庆涛的嫌疑重大,现场丢失的长假发,男扮女装的1号枪手,极有可能是于庆涛,反常的举动,可以证实畏罪潜逃在外地藏匿。
刑侦局领导又提出工作重点:要求加强对余波的妻子徐曼的工作,必要时依法传唤,找出切入点,理由很简单,经过几次正面接触和交锋,领导自我意识强烈:余波是这个假定性犯罪团伙当中的首犯,作案活动是以他为中心策划指挥实施的,那么,他的家人亲属则是他的软肋,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行踪和时间。
老特务再三摇头:“这招真损。”他告诫自己,要玩儿感情,自己是全世界的孙子,至于儿子,下辈子再养。
这一次,警方如愿以偿。
老特务还在为这哥儿几个感到惋惜的时候,马六子敲门进来:“大哥,有人找。”
他挺不耐烦:“谁呀?”
“不认识,只说找您。”
“让他进来吧。”
马六子领进一位,膀大腰圆,长得很正,185的个头,小伙子很精神,来人直截了当:“大哥,久闻大名,黄三是您的人吧?”
“铁哥们儿,什么事?”
“做事儿差劲。”
“他的事儿他自己扛,找我干嘛?”
“道上行走,认个讲究,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大家出来混,相互都应该有个照应,不管不顾,称王称霸,一次两次可以,时间长了,断了别人的财道,过了。”
老特务上下打量一番:“东北的?”
“范清,在老家没什么奔头儿,跟弟兄们到北京混口饭吃,海淀。”
老特务脑子转得奇快:“黄三抢了你们的饭碗,对吧?”
“我们统管着11个歌厅,3个洗浴中心,知道黄三刚回来,怎么着也得有口饭吃,他接收了一个,哥儿几个没在意,再一打听,是您的人,也就迁就了他,不成想,他的胃口越来越大,弄了一帮河南的,给我们下通牒,限一个星期内消失。”
“跟他招呼。”
“大哥,凡事儿都得有个规矩,尤其是社会上走动的,人和事儿都要有所顾及,干,很容易,东北人不怵,更不会被拍唬,敢招呼,问题是相互残杀后,对双方都没好处,这也是我来找您的原因。”
“兄弟,火力猛吗?”
“还行,长短五六把。”
“那就跟他干。”
范清愣了一下:“您也这么认为?”
老特务平静似水:“谁也不服谁,总得有人倒下,不然,麻烦还得有,还得继续。”
“想不到,到现在了,您还在跟我交谈。”
“能把你怎么样?”
“还想问。”
“讲。”
“黄三跟您的关系?”
“生死谈不上,患过难,是不是不够仗义?把你打倒了,解决不了问题,人跟人之间,谈不上谁怕谁,像你这样的,能把一帮兄弟圈在周围,有吃有喝有钱花,就不善。你刚才提到社会上混,你怕谁?干上一票,掉头就走,大不了不来北京了,能把你怎么着,到哪儿逮你去呀?”
范清不住地点头。
“至于黄三,十几年的大刑,出来一无所有,换上谁,都得玩儿命地折腾。不错,我们是磁器哥们儿,动他,谁也不行,一次,两次,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有几个脑袋替他扛。既然你来找我,胆量够,脑子也够使,这样吧,我挡一下,不灵,怎么干,你们看着办。”
“大哥,谢了。”
“这话多余。”
范清给了老特务一个电话号码:“大哥,有不方便出面的话,打个电话,好使。”转身走了出去。
也就十几分钟,黄三带着十几个人冲进来,“人呢?”
老特务骂他:“又他妈的马后炮儿。”
“没动你吧?”
“你丫惹的事儿,反而过来找我。”
“我去干他。”
老特务拦住:“打住吧,我这屋小。”
黄三明白,一挥手让手下出去。
“三儿,够火的,也够贪心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伸手要吧?逮住一个弄一个,干不动他,人干我。”
“底气够差的,就这点能耐?”
“嗨,别人都打着底呢,咱是两手空空,任嘛没有,自己往上冲呗。”
“自己给自己打天下,路子对。看不清形势,蛮干不成,吃亏的是自己。黄三,使着什么家伙?甭回答,肯定是刀,没弄把枪?”
黄三倒实在:“咱哪儿玩儿过那玩意儿,劳神,还得搞子弹。再说,拿上那玩意儿,动不动就得搂,惹事儿的家伙。”
老特务说:“算你明白。黄三,现在可不同以前,赶上碴奔儿,人好逮,即使人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别说你,警察怎么着,逮个人费大劲了,人的心眼不但活份,交通工具也先进,随随便便就跨几个省。尤其是那帮外地的,说个官词,是流窜,都在北京混,目的是什么?折腾钱,这年头为了钱,人也想开了,敢拿命往上赌,还真不能瞧不起不起眼的臭虫,以前的景儿,早就不在了。”
黄三还在犯狂:“哥们儿,别忘了,这是咱们的一亩三分地,还能蹦出天去?”
老特务耐着性子:“横,没毛病,凡事儿得动动脑子。法律现在是越来越健全,天天顶着雷,到头来,还得折进去。你刚回来,心气足,但一口吃不成胖子。还挺黑,立马要给统一了。想过没有,等你统一了,警察也就上门儿来了。”
黄三始终别扭:“嗨,你丫怎么搞的,前怕狼后怕虎,以前的魄力都给狗吃了?”也就是他敢跟老特务这样讲话:“我刚一回来,一见你,就觉着不对劲。”
老特务说:“以前的兄弟,玩儿的是仗义。现在,哼,就说你吧,外面的这帮子,你当大哥的穷酸,兄弟们喝西北风去?吃什么喝什么?跟你一起吃土去呀?拿什么玩儿?得拿钱说话。小崽们开的是大奔、宝马,你呢?还腿儿着呢。他们日进斗金,你呢?坐吃山空。逮住一笔,只是造,花完了为止,还得再拼着性命去挣,能比吗?”
黄三嘴还在硬:“有玩儿得好的。”
“那你得看看人家怎么玩儿的,分怎么玩儿。吧秃就是现成的例子,耍大,可以,你得有资本。”
“那帮东北的翻不出天去,就凭他们,哼,就是菜。”
“是吗?黄三,现在你要是把以前的哥们儿给调出来,算你能耐。”
黄三软了:“那帮孙子,吃饭、玩儿都行,共事儿全闪,全他妈缩头乌龟。”
老特务阴阴地笑:“这就对了,人家都有身价,买卖上的毛病花钱铲,衣食无忧,碰上事儿了,掏子儿有人给玩儿命,凭什么跟你去冒风险?有钱,犯不着折腾,现在,讲究的就是不折才是好样的,你还别不服气,知道吗?撮人,大把大把地抓。”
黄三又横:“你替他们吹牛皮,有你什么好处?没样。”
老特务不恼:“贾三知道吧?”
“东北哈尔滨的,不是给冒(注:冒——黑话,指被枪毙的意思。)了吗?咱还到他那儿玩儿过。”
“他的小兄弟李正光,去年在哈尔滨刀枪排第一,还在延边倒汽车,一年二百多个,应该收手吧?不介,继续折腾不知足,跑到北京来了,把东北人开的餐馆、酒店、娱乐场所全部统一。”
黄三振振有词:“就得这么干,舍不得孩子套不出狼,人是越有钱越来钱,挡都挡不住,谁跟钱有够呀?”
老特务堵他:“要钱有什么用?疯得没边,4条人命,上礼拜找他大哥去地底下会合去了。知道他带来多少兄弟?”
“一二十个,到头了。”
“七十多个,光起的枪就有6把。灭的人你也认识。”
“谁呀?”
“华子。起因跟你一样,拼地盘。”他看黄三不再拧:“十几年呀,全变了,社会,人,尤其是人,暴发的机会太多,为钱搭上小命儿的,不在少数。
老特务说:“黄三,拔份儿该拔的就得拔,有些钱,不该拿的就不能拿,范清那边,你得见好就收。”他瞧了一眼黄三:“你甭看我,咱们是哥们儿,里外人我分的清楚,就此打住,想当老大,哪儿都能当,一棵树吊死没意思。再说,那块肉不肥。”
黄三自己的事儿还没弄利落,又关心起老特务来了:“哎,你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么踏实,谁信呀?”
老特务不夹他:“少扯蛋,我现在就这样,没人能左右我。黄三,你那嘴以后把点门儿。”刚说完这话,吧秃突然现身:“大哥,哎,三哥吧?十几年没见,还是老样儿。”
黄三把受老特务的气,转嫁到吧秃身上:“吧秃,活得够滋润的,人模狗样儿的。”
老特务赶紧追问:“胆儿,够大的。”
吧秃坦然:“大哥,把事儿铲了,老八自己撤诉了。”
黄三瞪着眼睛:“老八?老八是你叫的。”
老特务这才想起,黄三与老八是拜把子兄弟,还没说话,黄三瞪着牛眼睛:“小x东西,你把老八怎么着了?快说,要不今儿废了你。”
吧秃拿他不当回事儿:“大哥放心,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多亏您,给兄弟撑着买卖。”
黄三这时候反应不迟钝:“撤诉?吧秃,你小丫挺说实话。”
吧秃说:“少跟我这儿带脏字儿。”
“长行市了?骂你怎么了?还揳你呢。”黄三要冲过去。
老特务挡住:“黄三,跟你没关系。”
黄三愣了:“你向着他?”
“说句公道话,全有毛病,二位全铲完了,你别瞎搅和。”
黄三说:“见着老八再说。”扭头出去。
吧秃道:“没改。”
老特务问他:“警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了你?别上套儿。”
吧秃十分有把握:“您放心,水到渠成。”
跑路滋味如何?好受吗?下回接着干,那多牛x呀?全城都认识你了。”
面对老特务的冷嘲热讽,吧秃闷头不语。
老特务摇着自己的头:“人,都在变,老八也有低头的时候。”
吧秃笑着:“200万,他下半辈子用不了,彼此都合适。我去转转,您哪儿都别去,晚上,我请您吃饭。”
望着他的背影,老特务琢磨着:这小子,确实有独到之处,善于处理棘手的问题,能把不可能的事儿,做成现实,这一下,他的名声可就起来了,再传得神点,他更上台阶。
人,全是这德性,狗眼看人低,旺的时候全围着你转,危的时候,人全闪。
吧秃这一手玩儿的,把自己推得很高,既灭了老八,自己还平安无事,外人看来,他的道行深了去了,买卖不但稳固,把他当成了新的大哥级人物。
掉过头来,老特务就会构成危险。凭吧秃的野心,绝不会容老特务高高在上,拿老特务开刀,是早晚的事情。但目前还不敢,吧秃还没形成气候。况且,老特务并不挡道儿,相反,还指着老特务遮风挡雨。
分析过后,老特务释然。
马六子正在吧秃面前打小报告:“七姐天天像跟屁虫儿似的,跟他摽(注:摽——北京话,亲近、紧密相连的意思。)在一起,还去过外地。”
吧秃骂他:“骚事儿甭跟我说。”
“其他没有什么。还别说,他在这儿一呆,俱乐部平安无事。哦,对了,小力撤了。”
“因为什么?”
“瓦刀介入想垄断。”
“瓦刀?”吧秃想了一下,马上反应:“知道,西城的,有一号儿,小力哪是他的个儿呀?”
“瓦刀带着一帮东北的,直接找您大哥来了。”马六子一瞧吧秃又说:“哦,找大哥来了,带来不少人,不过不知为什么,没打起来。”
吧秃已经想到:瓦刀是奔自己来的,让老特务无意当中挡了驾。他知道凡是倒腾毒品的,全部不顾死活,只要有人挡道,他们必铲无疑,而且,痛下毒手,虽然老特务名声在外,又有瓦刀,但是,夺下小力的市场,一年的收成着实可观,这帮人肯定要拿老特务开刀动手,他能想象到,这事儿不小,老特务绝对向前。可是,解释不通呀,既然老特务冲锋陷阵,现在又平安无事,小力没有道理撤呀?
他问:“现在谁干呢?”
马六子答:“据说是邪虎的人。”
“他?”又是一个战犯。吧秃知道,邪虎以前是老特务的兄弟,但,还是解释不通,毒品,这害人的玩意儿,老特务自己不会干,更不会怂恿自己的兄弟去干,除非,解释不通的答案,只有一个,巧合,可,也太巧了吧?
吧秃还有疑问:老特务从根上就不是花匠,女人在他面前,不起作用,虽然他身边有思雨,也不过是生理需求,小力突然撤出,会不会与他有关联呢?按理来说,七姐跟老特务不可能混在一起,只是新鲜劲儿,两个人差得太多,不是一路人。
吧秃得出结论:自己过于敏感,所有的事儿极其正常,对于老特务,他对自己的作用无法限量,有他存在一天,就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任何叫板的人,都得顾及老特务的面子,无形当中,替自己挡着,相当难得。
自己始终不相信老特务能安于现状,迟早要出手,从目前来讲,自己和老特务不会发生利益上的冲突,他要想独霸,早就在跑路的那一段,接收了俱乐部,强行收编,谁也拿他没办法。
今后相处,还得多加小心,敬而远之,一丁点儿都不去得罪,任他随便折腾,即使过分一些,也得忍,不过自己挺欣赏老特务一点,不蒙吃蒙喝蒙占,不拿俱乐部说事儿,难得。
“你去吧,以后,大哥的事儿,不用你管,跟个特务似的!”
七姐正在愣神,吧秃推了她一把:“哎,是你,吓我一跳。”
“七姐,心事重重呀。”
“怎么?没事儿了?”
“没了。”吧秃伸伸腰。“摆不平他们,我回家养老得了。七姐,多亏你和大哥经心,我才安枕无忧。”
七姐心态平静:“回来就好,俱乐部是我的饭碗,保住它,就有饭吃,应该的,倒是大哥,给扛了不少事儿,想必也有人给你讲了。”
吧秃一笑:“那孙子,甭理他,祖传的汉奸。”
“那当然,狗出身。”
“我大哥这人怎么样?”
“好。”七姐掩饰不住自己对老特务的敬仰,“是个男人。”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易。”
“好就是好。”
“七姐,你变化不小。”吧秃的话有所暗示。
七姐明白:“没错,你守着大哥,算你幸运。”
吧秃哈哈一乐:“才多长时间,就让大哥给赤化了?”
“在这里干偏门,你这么安生,应该知足。”
吧秃深知,再聊下去很是麻烦,自个儿四处转悠去了,他创立的王国会有一大批男男女女跟着他屁股后面献殷勤。
老特务对吧秃回来,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也不在意,他的好歹跟自己屁关系都没有,谁也别挡谁的道,挺好,不过,这小崽子不会就此收手,还得折腾,而且,娄子小不了。
自己的路自己走,老特务根本不感兴趣周围的人和事儿,反而对那个抢劫的案子不甘心,他还想往深里究究,到底怎么让警察从刑侦技术上发现线索的。
他又拿出案例研究:首先跟9号无名尸上加大力度,尸体头颅后顶部开放性的创口,在脑壳上炸开一个洞,留下齿形的创面,这是颊部一枪眼部一枪共同形成的,自颅内已用镊子夹出为数不少的铅弹粒。
这一点老特务在行儿:猎枪属霰弹枪,每次发射出的弹丸数量很多,射击后,散开的面积大,损伤的范围大,命中率高,但缺陷也有,它的射程短,大多数弹丸不能够穿过人体,只能造成盲目表创。
无名尸头部右颊部和眼部的创伤都很大,边缘不整齐,可以断定,射击的距离相当近,形成了贯穿创。
老特务注意到痕迹专家指出的见解:只中一枪,弹道一般不太容易贯穿,只有在极少情况下,比较大的单个弹丸能贯穿,9号尸源中了两枪,虽然角度不同,但出口一致,所以,打崩了,这种猎枪是经过改制的。
有这一枪,弹道完全重合,完全有可能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应该明确,这一枪是54手枪打的,很容易击穿头部,尤其是近距离发射,射入口和射出口的圆孔比较清晰易辨认,但如果再补上一枪,用霰弹打,弹孔和弹道就全被破坏。
老特务特别注重:警方用一根细通条拨动软组织,它上面留下了一小段手枪子弹通过的弹道,而仅仅是这一小段,就留下了由于弹头的旋转,仍然光滑的孔道。
老特务使劲地点着头:“双方都出色。”
他看到以下的内容着实令他吃惊:从情况上剖析作案人的心理,至关重要。与罪犯打交道,应该认清罪犯也是人,是人就有人性,有些案子的某些重要环节,不通过人的心理分析破案就会不符合逻辑,因而证据就缺乏说服力,借助合理的分析有助于破案的顺利进行。
看过这个案子,老特务收获不小,他非常清楚地看到三点:一、过去作案,大都是受过处罚,对社会有抵触,不甘心现状,顶风对抗,不计后果,随时构成威胁,最容易冲动,犯罪欲望强烈的人;二、而现在作案的人,不少人没有与警方接触,没有案底,头脑清楚,有文化层次,懂法,甚至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稳定的生活收入,社会知识丰富,尽管如此,强烈的欲望比社会上行走极端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做的案子往往涉及大案要案;三、无论刑事案件还是经济案件,犯案者的智商都很高。
此案,暴力对抗保卫武装,经过策划,以4支枪比对十多名武装保卫人员,如果不是遇到挫折,几乎得手。
老特务总结:犯罪升级。
3天后,黄三神神秘秘地才到,一个劲地向老特务赔不是:“大哥,实在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少废话,正事儿,我告诉你,毛八七的事儿,免谈。”
黄三使劲点着头:“肯定是好事儿,大哥,有人出大价钱给押货。”
“什么货?沾毒的事儿,滚。”
“绝对不是粉,我拿脑袋担保。”
“你的头?哼。”
黄三递上支烟:“押这个。”
老特务不解:“偷来的?还是抢来的?”
“既不是偷,也不是抢。”
“烟里有名堂?”
“差不多,假烟。”
老特务:“各行都有自己的渠道,用得着人押送吗?武装押送,新鲜。”他转了一下脑子:“不对呀,打劫不太可能,剩下的,那就是对抗执法。黄三,你丫害我呀?”
黄三赶紧站起来解释:“高额利润,总得有风险。”
“你丫是白混,动什么,也不能动警察,大忌,孙子。”
黄三急了:“大哥,您听我说完,再骂我行不?”
“说。”
“人,为了钱,彻底黑了心,交易一把,钱,不在少数,黑吃黑大有人在,弄假币的、截货的、调包的,咱们,只要确保交易完成,万事大吉,至于您所提到的警察,赶上了,咱闪,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给谁干?这假烟怎么回事儿?”
见老特务留了活口儿,黄三赶紧说:“造假烟的,全国各地都有,唯有河北的增村,成了气候,做出了彩儿。”
“臭名远扬呀。”
“没错,它成了假烟的制售基地,量大品种多,产供销一条龙,全村不少家庭都在制售假烟。”
“成吗?”老特务居然关心上了。
“完全形成机械化、现代化。大哥,只要是倒烟的,全都知道‘南有云霄,北有增村’。”
老特务听得有滋有味儿。
“刚开始使用的是木制卷烟机,自制的手工机器,根本上不了台面儿,人工操作,卷动一次只能一根烟,即使人海战术,产量也不高。到了1993年,有了自制的电动卷烟机,能出两根,算是有些长进,但使用时,需要随时调节机器的平衡。”
黄三喷着吐沫星子:“到了1997年,南方沿海地区严厉打击走私香烟和制售假烟,那帮子玩儿假烟的没法生存,开始往北方发展,这个时候,增村开始鸟枪换炮,将湖南、河南等地烟厂淘汰的旧机器收购。大哥,完全是机械化生产,技术含量也相应提高,不管什么牌子的产品,只要市场上奇缺有需求,他们就能生产。这些机器虽然得投资几十万,但是高效益、高回报,收本奇快。
“每台机器一天可以生产150件烟,利润一方多活儿。”
老特务提出疑问:“玩儿得这么凶,目标肯定小不了,动静也不会轻,找打呢。”
黄三道:“嗨,凡事都是相对的,这帮也是被打怕了,学得鬼了,原料的采购、销售上都极其诡秘,生产全部在夜间进行,还买通了不少人当线人,一旦有车队开往增村,马上有多名线人通报,他们能在20分钟内迅速转移机器设备,还能在20分钟内恢复生产,大哥,您说神不?”
老特务考虑了一下:“干,可以,有几条你告诉他们,一、不许知道我们的底细;二、不能见到我们的真面目;三、知道我们参与的人,必须在两人之内;四、把把清,做不到的话,对不起,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