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睿以无可辩驳的实力通过盲筹鬼鉴考验，皇甫沙当天下午召集世家各门户代表开会，宣布匡睿为二掌柜，同时明确他是下一任皇甫世家大掌柜继承人。被搞得灰头土脸的大叔公不敢再有异议，缩着脖子不吱声。

由于匡睿主要精力用于辅佐皇甫沙，古玩行生意委托皇甫容打理，实际上成为类似三掌柜的角色，而皇甫东经匡睿和皇甫容暗中指点，主动揽了些诸如仓储管理、运输管理的活儿，倒也干得有滋有味。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有天下午匡睿、柳晓晓和皇甫容一起向皇甫沙请假。

“三个人同时外出？”皇甫沙警觉地扫了他们一眼，“去哪儿？什么事？”

匡睿与皇甫容对视一眼，支支吾吾，东扯西拉，说得云雾罩山。皇甫沙愈听愈觉得不对劲，摆摆手道：“你俩打住，我只听晓晓说。”

他了解柳晓晓不擅撒谎，不像匡睿和皇甫容比喝白开水还自然。

柳晓晓果然脸红了，结结巴巴说：“找……找两个朋友……”

“朋友叫什么名字？”

“叫……叫……”她偷偷瞟了匡睿一眼，“我，我不知道……”

“你分明知道！”皇甫沙沉着脸说。

被他一诈，柳晓晓吃吃道：“好像是，是我养父……”

“还有！”

“还……还有二……二掌柜……”

“嘭！”皇甫沙拍案而起，瞪着三个人厉声说，“这是你们的朋友吗？一位是我亲弟弟，一位是多年好友，你们……打听到什么消息？快说！”

匡睿赔笑道：“大掌柜息怒，事情是这样的……霍震彪临死前指了藏宝洞的大致位置，本来我想那些古玩取之不义，加之汤恩伯的部队也一直在附近挖掘寻找，也就算了，不去想它，不料近日老萧从黑蛟峰残余土匪那边听说二掌柜和童老有可能藏身于那个洞……”

“完全是道听途说，或许压根没谱儿，”皇甫容补充说，“思来想去我和匡睿打算过去一趟，若有确凿消息再回来向您禀报。”

“不行！”皇甫沙断然道，“此等大事我怎能不去？那天夜里秘洞发生的事仍有很多疑点，必须当面问清楚……等会儿，我换套衣服和你们一块儿去！”

黑蛟峰。

汤恩伯的部队在山下设了道岗哨盘查过往行人，据说主要为了防范残余土匪跑回去占山为恶。老萧得到的消息是汤恩伯很想找到霍震彪藏宝洞，一度派了数千人在山寨前后掘地三尺，把悬崖绝壁炸得像麻子似的，连续十多天一无所获才逐步撤回。

山道间，栈道上，尤其山寨范围内依然弥漫着血腥味和硝烟味，偶尔草丛里、树枝头还看到来历可疑的血团和破布条。那场屠寨之战的残酷可见一斑。

柳晓晓转着山寨废墟跑了一圈，道：“这一带肯定被细细筛过，不用看了吧？”

“去后山。”匡睿说。

四周绝壁的山谷显然也是搜查重点，原本围着山壁的杂树藤蔓悉数被掀开，坑坑洼洼的石坑、石缝或稍有点深度的石洞都用炸药炸开，凡有泥土的全部清理到石根为止。匡睿示意两人吸引皇甫沙注意力，悄悄绕到树荫后看了看，安置童老的小木屋已被拆得只剩下一圈地基，木床、凳子什么的都不翼而飞。

“山谷与山寨有个很大的不同，”皇甫容环顾四周道，“匡睿你发现没有？”

“空间狭窄，地势崎岖，即使勉强架起迫击炮也打不到高一点的石壁。”

柳晓晓似懂非懂，皇甫沙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抚掌道：“不错，把古玩置于峭壁之上既干燥通风利于贮藏，又安全可靠，须知攀爬需借助软梯绳索等工具，若非事先准备哪里去找？又怎计算出长度、角度和其他辅助工具？能有效防止手下土匪们起贪心偷偷寻宝。”

“霍震彪临死前划了个z字。”柳晓晓说。

“z……”皇甫沙问匡睿，“你怎么看？”

“想必与藏宝洞的地形或者……某种标记有关，”匡睿说，“霍震彪肯定早有把洞内古玩留给容大小姐的想法……”

皇甫容眼圈一红低头拭泪。

“以他刀口舔血讨生活的特点，不可能料不到有意外的时候，那么z字足以让容大小姐顺利找到……”

说到这里匡睿意思非常明了，那就是之前两人聚会幽会时霍震彪应该留过暗示或线索。

皇甫容陷入无尽的回忆，俏丽的脸庞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粉红色。不消说，连刻板的皇甫沙都看得出此时她脑海中尽是相见时的旖旎风光，缠绵恩爱，哪会记得见面时说了些什么？

柳晓晓突然叫道：“大家看那边的树！”

只见西侧离地二十多米高的峭壁上长了两排松树，上面三棵，下面四棵，中间则有一棵不起眼的小酸枣树，正好形成霍震彪划的z字形。

“上面光溜溜一片，哪能藏东西？别是弄错了吧。”柳晓晓定睛看了会儿失望地说。

匡睿道：“四面石壁只有这处符合，不管怎样总得上去看看……可确实太高了，也很难攀爬。”

山谷峭壁如刀砍斧斫一般，石壁平坦如镜，找不到借力落脚之处，别说人，恐怕猴子想爬那么高都犯难。

一览无余，缺乏藏匿环境，这也是汤恩伯部队放弃炮击的原因。

见柳晓晓为难地噘嘴叹气，皇甫沙目光闪动，提示道：“霍震彪身手比你如何，估计他能爬多高？”

“顶多五六米。”

“霍震彪每次藏宝、赏宝，必定孤身前往，不会携带软梯绳索之类，否则容易被土匪们看出端倪，”皇甫沙道，“若藏宝洞真有那么高，以他的身手又上不去，唯一解释是在附近备有攀爬器具……”

皇甫容眼睛一亮：“大掌柜的意思是他只能爬五六米的话，攀爬器具就应该藏在这个高度！”

“对！”匡睿沿着z字形向下看，一眼瞅中两棵并排长的荆棘，“晓晓，上面找找。”

柳晓晓后退几步，助跑后“蹬蹬蹬”在石壁上连踩几下，右手钩住一处凸起的岩石，身体轻盈地荡起个弧线，以优美的动作凌空翻到荆棘右侧，稳住身形后一眼看到荆棘阴影处有个人工石槽，里面一大摊深褐色正是麻绳丝编织成的软梯。石槽以上巧妙在利用石壁缝隙和皱褶凿了道凹槽，正好掩住绳索痕迹。

抛下软梯，柳晓晓率先上去，爬到z字形附近人影一闪便不见了。紧接着皇甫沙、皇甫容、匡睿依次攀爬，到了上面才知道藏宝洞隐秘所在：

原来两排松树之间并非站在下面所见到的在一个平面上，而是折成“之”形，洞口恰好隐在死角里，必须爬到小酸枣树平行位置才能发现。

洞口挂着厚实的藤条帘，既挡风避雨又透气，保持洞内空气流通。皇甫沙却摇头说到底是土匪，根本不懂古玩收藏，无论瓷器玉器，还是青铜古画，要的就是密封环境，否则空气中的水汽会逐渐侵蚀古玩。皇甫容紧咬嘴唇不吱声。

洞里非常干燥，也没有那种凉飕飕的风，山洞通道坡度很陡，明显向下倾斜，稍不留神就容易前冲好几步。走了五六分钟眼前豁然一宽，竟是个巨大的石窟，右侧有道山涧深不见底，只听到隆隆水声。石窟上面分布着数百个石孔，因此洞内始终响着“呜呜”的风鸣声，鬼哭狼嚎般，使原本就阴森的山洞更为可怖。

“那边的洞……要不要去看看！”柳晓晓指着右侧黑咕隆咚的山洞大声说。

皇甫沙皱眉说了句什么没听清，匡睿则大喊道：

“好！我陪你去探路！”

两人打着手电筒一步步来到洞口，冷不丁柳晓晓惊呼一声，冲进去跪在地上。皇甫沙一愣，在皇甫容的搀扶下过去，却看到洞里有个坟墓，墓前木碑上写着：童名柏之墓。

“养父！养父，你怎么会就这样去了，到底……到底怎么回事？”柳晓晓泣不成声，拿额头往石头上碰，匡睿拼命拉着她。

皇甫容也劝道：“柳姑娘节哀……咱们先到里面去，童老遭遇不测，我怀疑父亲也……”

她泪光涟涟，显然意识到二掌柜凶多吉少。

继续往深处走，洞道陡然一拐与山涧背道而驰，总算摆脱令人心烦意乱的水流轰鸣声，洞里又静得可怕。

皇甫沙嘀咕道：“藏宝洞有这么复杂？”

“我也觉得，里面简直能排兵布阵了。”匡睿道。

话音未落最前面柳晓晓悄悄道：“石门……要不要打开？”

“嗯。”匡睿应道。

皇甫沙道：“但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性急的柳晓晓已唰地拉开石门，里面居然是间小小石室，有个身穿长袍的人背着他们在微弱的烛光下读书。

几个人都呆住了。

半晌匡睿硬着头皮大声道：“请问……”

那人突地转头，阴惨惨指着皇甫沙说：“老大，你好残忍啊！”

赫然竟是惨死于湫望山秘洞的皇甫栩！

山洞特有的诡异气氛，黯淡的灯光，刚才童名柏的墓，之前被涧水轰鸣得头昏脑涨，以及匡睿等人一直暗示的两人还活着的消息，一系列铺垫之下使得皇甫沙深信不疑，震惊之下倒退两步，吃吃说：

“你，你……你还活着？”

皇甫栩捂着胸口低沉地说：“你以为一刀就能杀死我？”

“我……”皇甫沙脸色一变再变，陡然大声说，“不错，那又怎样？为了皇甫世家我别无选择！”

洞里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脸上。

皇甫沙已经豁出去了，不再顾忌什么，冷笑道：“可惜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死了。”

皇甫容和柳晓晓同时诧异地“咦”了一声，匡睿静静道：

“大掌柜不如把真相告诉大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