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意
|类型:人物·传记
|更新时间:2019-10-06 11:42
|本章字节:9842字
在众多从敦煌探取宝物的人当中,有一个姗姗来迟者,他就是美国哈佛大学福格艺术博物馆东方部主任——华尔纳。1923年的时候,他才到达了莫高窟,但这时的藏经洞已经空空如也,再没有什么经卷可以让他任意盗取了。于是,他把目标转移到了那些不能移动的塑像和壁画上。他一个洞一个洞查看,面对成千上万的优美画像,他禁不住赞叹:“我除了目瞪口呆外,再无话可说。”他发誓要“保护”这些遗产,“解救”这些壁画,办法就是将它们都“带到”国外去。通过涂着粘着剂的胶布,他剥取了第320、321、328、329、331、335、372各窟壁画26方,共计3206万平方公分。其中就有极其珍贵的323窟初唐《张骞西域迎金佛》图,以及其它有关民族历史与中国佛教史重要故事内容的壁画多幅,另外还有328窟通高120公分盛唐最优美的半跪式观音彩塑。这批珍贵的艺术品现藏美国哈佛大学福格博物馆。1925年,华尔纳和他的学生,带着两马车胶布再次来到敦煌,欲把莫高窟285窟的壁画全部剥走。但当他们行至酒泉时,就听说了敦煌民众奋力保护敦煌文物的消息,因为害怕,他们这次的偷盗行动遂没有成功。
1936年,英国人巴慎思盗窃壁画时,被当地的民众抓获,这才算结束了各国列强劫掠敦煌文物的罪恶历史。敦煌遗书究竟有多少,历来缺乏精确数字。据西北师范大学敦煌学研究所研究员李并成先生统计,敦煌遗书与纸卷画约有477万多件,藏文箧页9,648页,主要分藏于英、法、俄、日、美、丹、韩,中等八个国家,其中有五分之三在国外,中国现仅存2万件。
不要以为这些被盗走的壁画可以完好地保存在世上,撕下来的时候,很多壁画都被破坏了,再加上期间的运输、战争、盗窃等不可估算的人为损毁,这样损失的壁画比盗走的数量更多,而且这种损失是毁灭性的。一个爱神维娜斯雕像无法复原的断臂都能让整个世界为之惋惜不已,而在这里的,那是整整几十幅精美的壁画啊!我们永远也无法知道它们原来的面目了。
现在在藏经洞陈列馆展出的只有19件文献真品,其它43幅美术品全部都是电脑喷绘的复制品,另外还有49件海外文献藏品的图片,这些图片的原件已经流失于海外近一百年了。
现在的敦煌莫高窟,有很多来此临摹壁画的画家,他们长年生活在这里,将他们对敦煌的崇敬和热爱挥洒在这里,三毛在敦煌之行的途中,认识了一位在莫高窟工作的旅伴。这位叫“伟文”的年轻人,长年在莫高窟临摹壁画,他不仅是三毛的热情读者,三毛还觉得她与他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缘。也正因为有了他的陪伴,三毛的敦煌之行才变得多姿多彩。在旅行的空余时间,他们特别喜欢漫步在敦煌人影稀少的大街小巷,三毛在《夜晚逾城——敦煌记》中曾描绘过这个场景:
“无星无月的夜晚,凛冽的风,吹刮着一排排没有叶子的白杨树,街上空空荡荡,偶尔几辆脚踏车静悄悄滑过身边、行人匆匆赶路、商店敞开着、没有顾客,广场中心一座‘飞天’雕像好似正要破空而去。
我大步在街道上行走,走到后来忍不住跑到街道中间去试走了一段——没有来车,整条长长的路,属于我一个人。我觉得很不习惯,又自动回到人行道上来。另一个旅者,背着他的背包,戴着口罩与我擦肩而过……
……风,在这个无声的城市里流浪。夜是如此的荒凉,我好似正被刀片轻轻割着,一刀一刀带些微疼地划过心头,我知道这开始了另一种爱情——对于大西北的土地;这片没有花朵的荒原。”
当初,乐樽受佛的旨意,立志修建窟洞。几经岁月,几经轮转,终于由历史的层累性,造就了莫高窟。佛在那个时代,崇高到了极点,而莫高窟也曾一度神圣、辉煌过,这由神话而起源的奇迹,已经成了历史的荣耀。一本本书籍和图片记录了曾经的辉煌,而今的莫高窟却只有残破的古文化,她正于苦难后向世人露出宽容的微笑……
虽然那些艳丽的颜色、飞动的线条有些已不复存在,但是置身其中,我们依然能感受到西北画师对理想天国热烈和动情的描绘,依然能感受到他们在大漠荒原上纵骑狂奔的不竭激情!也许正是这份感觉让它成为了三毛最向往的地方,难怪三毛女士在面对莫高窟时,曾写道:
“当那莫高窟连绵的洞穴出现在车窗玻璃上时,一阵眼热,哭了。”
“夕阳染红了这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我对伟文说:‘要是有那么一天,我活着不能回来,灰也是要回来的。伟文,记住了,这也是我埋骨的地方,到时候你得帮帮忙。’
‘不管你怎么回来,我都一样等你。’”
终于,在三毛和朋友约定后的一年,三毛再次“回”到了敦煌,永远地留在了这片没有花朵的荒原……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你曾在橄榄树下等待再等待,我却在遥远的地方徘徊再徘徊,人生本是一场迷藏的梦,且莫对我责怪。为把遗憾赎回来,我也去等待,每当月圆时,对着那橄榄树独自膜拜。你永远不再来,我永远在等待,等待等待,等待等待,越等待,我心中越爱!
——王洛宾《等待——寄给死者的恋歌》
1990年4月16日,这一天的乌鲁木齐,天气异常的阴冷。王洛宾独自一人吃过午饭,正准备在开着暖气的屋里打个盹,忽然,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门外是一位陌生的女士,她的头发很长,披散在身上,身上穿了一件黑红格子毛呢外套,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她就是台湾女作家三毛,她就以这样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在了西部歌王王洛宾的面前。
三毛从小就特别喜欢唱《在那遥远的地方》、《达坂城的姑娘》。她还把这些带有中国特色的民歌带到了西班牙,带到了撒哈拉。但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知道原作者是谁,知道王洛宾的大名,也还是近一年的事情。
三毛参加了赴敦煌、吐鲁番游览的一个台湾旅行团,而这次来乌鲁木齐,其实只是为了搭乘返台的飞机,在这里她只有半天的停留时间。同行的旅伴们都去参观这座边疆城市,三毛却独自一人径直找到王洛宾的住所。
这时的王洛宾对三毛根本就不了解,这位西部歌王近些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对于自己歌曲以外的人和事,知之甚少。他只知道三毛是个名气非常大的台湾女作家,但是名气究竟大到什么程度,她又写过哪些书,这位老人就一无所知了。在简短的对话中,他向三毛讲述了自己的歌曲和人生经历。
傍晚,王洛宾到三毛下榻的宾馆为她送行,一声“找三毛”,就像捅了蜜蜂窝,男女服务生们奔走相告,霎时间搬来一摞摞大陆出版的三毛著作,围着三毛请她签名。搞得王洛宾和三毛根本说不上话,只得匆匆告辞。
三毛看到王洛宾要走,赶紧跑出宾馆送别,她站在大门口朝着远去的王洛宾蹦蹦跳跳,大喊大叫:“记得给我写信啊!回去就写,等我到了台湾就能看到你的信啦!”
王洛宾回头张望。他被三毛那种毫不掩饰的热烈感动了,这样的三毛就像是一个孩子,不由得让他觉得感动,也让他觉得好笑。
相识的经过就是这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异常。王洛宾在那时唯一的期望,就是等待三毛说要为他写的书和电影。
然而,三毛却再也不能平静了。她深深地为王洛宾的人生和艺术才华倾倒,这种倾倒里同时包含着敬仰,爱慕,同情……就连三毛自己也说不清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她觉得自己的心和这位老人已经连在了一起,变得难舍难分。她用她丰富的想象力,无数次在心中描摹着这位饱经磨难的艺术家的风采,渐渐,他们之间年龄的差距模糊了,在精神上,他们逐渐融为了一体。
海峡两岸,鸿雁传书。在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往来六封信件。王洛宾垂暮的心似乎也感到了什么,他写信对三毛说:萧伯纳有一柄破旧的阳伞,其实它早就已经失去了伞的作用,但是萧伯纳每次出门却都要带着它,因为他只把它当做拐杖用。王洛宾自嘲而诚恳地说:我就像萧伯纳那柄破旧的阳伞。之后,王洛宾延缓了写信的日期。三毛急匆匆来信,责怪洛宾道:“你好残忍,让我失去了生活的拐杖。”
三毛真挚的忘年情,恐怕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她不顾一切地从台湾飞到乌鲁木齐,打算陪伴王洛宾老人共同生活。她是想用自己女性的温柔,抚平王洛宾身上岁月留下的伤痕。而面对三毛真挚的感情,王洛宾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那年八月,三毛在北京为电影《滚滚红尘》补写了旁白后,便独自一人带着一只沉甸甸的皮箱,来到了乌鲁木齐。这只皮箱里,装满了她长期居住所需要的衣物,也装满了她炽热的感情。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请旅行社安排她的行程,她这次是要回家,回她在乌鲁木齐的家。
三毛早已在心中认定,乌鲁木齐有一个属于她的家。
1990年8月23日傍晚,三毛搭乘的飞机缓缓降落在乌鲁木齐机场。在北京的几天实在是太紧张了,这时的三毛看起来相当疲倦,她实在是太累了,真想美美地睡上三天三夜。空姐优美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飞机已经降落在乌鲁木齐机场了。三毛在听到这一消息后顿时亢奋起来,终于到了!到家了!在这个遥远的地方,她将远离一切尘嚣,卸去名人的光环,只有他和她相伴,两人将在这里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他来了。三毛在飞机上清楚地看到了他。不知道他怎样打通了关节,竟然能够进入停机坪。他穿着精致的西装,领带打得很规则,整个人显得神采焕发。三毛在心里呼唤:洛宾啊!你又何必如此正规,像迎接什么贵宾似的讲究礼仪?我不就是你的“平平”吗!随便一些,轻松一些,不是更好吗?啊!情形不对:一群扛着电视摄像机和灯光器材的人,突然拥上飞机。这是要干什么?
三毛下意识地想转身躲进机舱,但是,王洛宾已经登上了舷梯,并且还送来了一束鲜花。刺眼的水银灯突然亮了,摄像机镜头对准了三毛。
“我抗议!”脸色苍白的三毛,发出了无力的声音。
王洛宾赶紧向她解释,这是为了拍摄一部关于他本人的电视片。
原来,乌鲁木齐几位年轻的电视新闻工作者,正在筹划拍摄一部反映王洛宾音乐生涯的纪实性电视片。听说三毛要来,编导人员便精心策划了这一场欢迎三毛的“戏”,准备拍摄编入电视片,以壮声威。王洛宾没有办法,只好依从编导们的要求,积极配合。
三毛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来乌鲁木齐,完全是她和王洛宾两人之间的私事,这是属于他们两人自己的生活。谁知道,还没下飞机,自己就完全暴露在公众面前。但听王洛宾说是拍片,为了不让他扫兴,为了王洛宾,她决定牺牲自己。三毛努力忘掉刚才的不开心,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疲倦的微笑,轻轻地道了一声:“对不起!”
于是,三毛怀抱鲜花,在王洛宾陪伴下,出现在机舱口。他们两人简直就像国王和王后,并肩挽臂,步下舷梯,在机场出口接受了十多名童男童女的献花。
走过大半个地球的三毛,第一次受到了如此隆重的欢迎。等到钻进汽车,随着“砰”的关门声,外面的喧嚣好像都被隔住了。三毛迫不及待地点燃了一支香烟,把自己放逐在烟雾中。
终于到家了,三毛在台北就曾写信对王洛宾说,希望这个寓所里能有她一个容身的角落,哪怕是睡沙发,她也会感到无限的快乐。睡沙发大可不必,王洛宾在这间三室一厅的寓所里,早就为三毛的到来准备好了一切,有床,有书桌,还有台灯。
三毛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皮箱,拿出一套非常精美的藏族衣裙。这是她在尼泊尔旅行的时候特意订做的,她知道那个美丽动人的故事:一位叫卓玛的俊俏藏家女孩,曾经在年轻的王洛宾身上轻轻地打了一鞭。一鞭钟情,随即就有了世代名曲《在那遥远的地方》。今天,三毛穿起藏式衣裙,陪伴年近八旬的王洛宾老人,唤醒那久远的记忆——艺术家的心,永远年轻。
三毛和王洛宾开始商量,怎样布置房间,应该配什么色彩的地毯,等等。她要设法让这所宽大冷清的住宅充满生机,她要让王洛宾老人的生活充满朝气。
她还从台湾给王洛宾带来了民歌磁带,那里面就有王洛宾的作品。她还带来了现代摇滚,想通过这种办法把老人从自我封闭的情感中拉出去,走入时代潮流的音乐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