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培公
|类型:人物·传记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8
|本章字节:7742字
张良反而笑了,“我奉韩王之命来帮助沛公。如今沛公有难,我若为保全自己,不辞而别,于君王为不忠,于朋友为不义。此种不忠不义之行,岂是君子之所为?恐怕,我要辜负你的一片好意了!”
项伯急得站了起来:“子房!我冒着危险,星夜赶来,就是不想让你无端遭殃,祸及性命!实话告诉你吧,项羽已经下了命令,明天一早,大军就要杀奔灞上而来!钟离昧和龙且的军队,半夜就会出发埋伏,形成对这里的包围!你们很难逃脱了!按说,这些情况,我不该向任何人透露,可是,想到你陷危险之中而不自觉,我心岂能安?就为这,我才特意赶来!你怕辜负了刘邦,难道就不怕辜负我吗?”
张良也站了起来,从容地深深一揖:“谢谢!”“咱们之间,不说这个谢字!反正,我把实情告诉了你,也算尽了朋友的责任,你听不听,怎么办,一切由你!我要走了!”说着,项伯转身欲走。张良拽住他的衣袖,微微一笑:“故人深夜相访,哪能不喝一杯就走?”他高声叫,“小薄!”帐门一掀,小薄端着酒菜走了进来,笑盈盈道:“师兄!我去厨房整顿酒菜,正好被沛公看见。听说师兄这里来了贵客,他非说要过来瞧瞧。”项伯吓一跳,连忙摇手:“不行!不行,我不能见他!我得走!”张良拽住他不放:“见见何妨?”项伯深知自己不能错上加错:“子房!我身为楚军左尹,本不该来!为了你,已经违犯了军令,泄露了军事秘密!断不可再见刘邦!”
他甩脱张良的拉扯,低头钻出帐幕,只见灯笼火把照得明晃晃的,笑容满面的刘邦在军士们的簇拥下正在帐外恭候。
项伯无奈被刘邦拉回到张良帐中。刘邦举起手中的酒杯:“贵客远来!薄酒一杯,不成敬意!我先干为敬!”说着,一饮而尽。项伯只好举了举杯,也将杯中酒饮干。刘邦大呼:“痛快!来!小薄!给我们倒酒!”接着,夹了一箸菜放在项伯面前的小碟里。项伯只好夹起来吃了:“谢谢沛公!”刘邦望望项伯:“看您年龄,像比我年轻?”项伯如实回答:“虚长五十一岁。”“哎哟!比我还年长呢!我正好五十岁。这么说,应该尊您一声兄长!”项伯连忙道:“不敢当!”刘邦笑笑:“什么不敢当啊?我跟您侄子项羽是结拜兄弟,按理,该叫您一声叔!这么论,我还占便宜了呢!哈哈哈!”项伯也笑笑:“没什么。各论各的吧。”“对!各论各的。项兄有几个子女?”“只有一子。”项伯回答。“我是一儿一女。儿子小,才六岁。女儿大点儿,十三了。都在彭城。”刘邦道。“我的家属也在彭城。”“好哇!以后可以让他们互相多走动走动,孩子们也好有个伴儿。哎,贵公子许了婚姻没有?”刘邦越说越近乎。“哪里。他还小呢。跟您的千金一样,也刚满十三。”刘邦两手一拍:“这太好了!”
张良立刻领会了刘邦的心意:“鲁元我见过,很有福相。沛公!不如,你们两家结为姻亲吧?”刘邦看着项伯,笑笑:“我是求之不得!就怕高攀不上!”
项伯是实在人,这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下意识地说声:“哪里!我们才叫高攀呢!”刘邦干脆地:“好!那就说定了!回头把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送到张先生这儿来,请他合一合,如果不犯冲,我就可以做主了!”他朝项伯笑着,“亲家!咱们可以算得上亲上加亲了吧?子房!你这儿太狭窄了。不如,去我的大帐吧,我让他们摆上宴席,咱们好好庆贺庆贺!”
宾主依次而坐。刘邦举酒对项伯而笑:“亲家!请呀!”项伯却不举酒:“既蒙沛公不弃,结为亲眷。有句话,我不得不问,望沛公如实回答。”刘邦坐直身体,诚恳求教。
项伯道:“闻沛公与项羽约为兄弟,分兵进关,何以在进关后,又派兵去函谷关,阻我大军入关?”
刘邦放下酒卮:“这全是一场误会!”他移席近前,态度更为诚恳,“亲家您想一想,我有理由阻挡鲁公入关吗?于公来说,我们是友军,都是奉大王派遣,有互相协作、支援的义务,却没有互相拆台、阻挠的权利;于私来讲,我二人亲同手足,我有什么理由阻拦他?我虽先入关中,完全是侥幸,也是拜项老弟在巨鹿之战的赫赫威名所赐。我入关后,只接受了秦王子婴的投降,却丝毫不敢擅作主张,不入秦宫,封闭府库,让一切维持原样。对关中的官员和户籍,也都只作了登记而尽量不去动它,其目的,就是恭候上将军和诸侯们的到来!我这话,曾经再三公开强调,你们可以向我的属下调查!”项伯半信半疑:“那,向函谷关派兵,不是假的吧?”
刘邦手一拍:“这更是误会!我属下有一个军官,是个左司马,叫曹无伤,此人在西征中寸功未立。眼看进关了,仗要打完了,他有些立功心切。就向我建议,派他去加强函谷关的守卫,防止土匪和强盗趁机入关,祸害百姓。我想,这个建议也不错,就让他带着三千人去了。想不到,他竟然把英布将军当成强盗,挡在了关外!我后来问他,你怎么连英布将军都敢挡呢?他说,他不认识英布,怕是流寇冒充。所以,一定要等鲁公到来!把我气得狠狠地骂了他一顿!还准备让他当面向上将军领罪,可这小子吓得人都逃得找不到了!”
项伯点点头:“噢!是这样!”张良插话进来:“你想一想,要是沛公真想阻拦大军入关,能只派区区三千人吗?会只派个左司马去吗?”刘邦连忙补充:“对呀!怎么着,我也会派周勃、樊哙他们去呀。后来,就是我派樊哙去巡视的时候,发现了问题,樊哙这才命令曹无伤打开关门,迅速撤离了函谷关。”项伯叹口气:“沛公啊!幸亏我今晚来这一趟,不然,局面就麻烦了!您知道吗?那个曹无伤跑到了鸿门。在鲁公面前胡说八道一通。鲁公非常生气,已经下令,明天就要包围你们,一举消灭!”
刘邦吓得膝行几步,一把抓住项伯的衣襟:“哎呀!这可怎么好?亲家!你要救救我呀!”他急得眼泪在眼眶中直转,头触于地,给项伯磕了个头。
项伯忙拦下。刘邦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真想不到,这场误会能惹出如此大祸!鲁公也不对,他怎么不召我去,当面问清楚情况呢?这岂不是冤枉人吗?鲁公想灭我,总要有个正当理由,像这样不教而诛,我刘邦真是死不瞑目!”说着,以袖拭泪。
项伯长叹一声:“唉!好吧!沛公!我既然了解了这一切,咱们又有了这层关系,当然不会看着你和子房受人冤枉。我这就回营去,劝告上将军,取消明天的军事行动。不过,依他的脾气,恐怕还需要沛公亲自去鸿门跑一趟,把这一切始末缘由,原原本本跟他解释清楚。”
刘邦一口答应:“没问题!只要上将军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去!唉!彭城一别,许久没见他了,心里还真怪想他的!就是没有这趟子事儿,我也该去看他,跟他叙叙旧,说一下别后的情况。”
项伯恐怕夜长梦多,即刻告辞。
刘邦送出营外,恳切说:“一切仰仗亲家!”看着项伯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刘邦感动地拉住张良的手:“子房!你就是我命中的贵人啊!你估计,项伯回去,能说动项羽,取消他明天的行动吗?”“有可能。因为秘密已经泄露,失去了偷袭的价值。他不取消也不行了。”张良道。“那,项羽会因此怪罪项伯吗?”张良笑笑:“这个,你不用担心。项羽再生气,也不会拿他叔叔怎么样的。毕竟,他们都姓项呀。”
这边,项羽听了项伯的陈述,大发雷霆,“您太过分了!竟然私自跑到灞上?这不是在出卖我们吗?”范增冷冷地盯着项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陈平、钟离昧和英布都在,谁也不敢吭声。项伯叹口气:“我只是担心张子房的安全,想提醒他,让他离开刘邦,早早逃走,哪知道偏偏被刘邦撞上,都是天意吧?”项羽十分愤怒:“您说吧!现在让我怎么办?”项伯也敢作敢当:“你怎么处罚我,都可以。但是,我并不后悔跑这一趟。因为我从张良和沛公那里了解的情况,跟曹无伤说的完全不一样!羽儿!我是你的叔叔,项梁死了以后,我算是你最亲的亲人,我是不会害你的!听我一句话,给刘邦一个自我辩白的机会,让他当面向你说明情况!如果他不能自圆其说,你照样可以把他抓起来,惩罚他,哪怕杀了他都行!咱们为人做事,总得让人觉得堂堂正正,合情合理吧!”项羽不耐烦了:“您到底什么意思?”项伯道:“我认为,在刘邦和你之间,确实有误会。你起码应该让他来一趟,把该弄明白的事情当面弄清楚。人家是立有大功的人,咱们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人家灭了,连辩解的机会也不给,这叫背信弃义!天下人会不服的!”英布忍不住插问:“他能来吗?”项伯连忙说:“我当面问过他,要是让他来鸿门,当面向上将军说明情况,他来不来?他答应得很痛快:来!而且,随叫随到!”范增此时心里有了盘算,对项羽道:“羽儿!事已至此,那就这样吧!取消明天的行动,设宴专请沛公!”“请他?”项羽不解其意。范增笑笑:“当然。告诉刘邦,他的随从不得超过百人。明日辰时是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叫他准时来鸿门赴宴。”
项羽嘱咐项庄前去通告,众人作礼而退,大帐中只留下项羽和范增。项羽不悦:“亚父!您这葫芦里又卖什么药?”范增凑近他:“羽儿!因为项伯的愚蠢,我们错失了一个消灭刘邦的好机会,但天无绝人之路,倒是又来了一个千载难逢、让你功成名就的大好机会!”范增兴奋道:“就是明天的宴席!我估计,刘邦不会不来,也不敢不来!他来了就好!他来了,就不用想再回去了!”项羽一惊。
范增把脸一直凑到几乎贴近项羽的脸,白胡子里喷出的热气直喷到项羽的脸上:“明天的宴会,就是杀刘邦的最佳时机!你让英布在大帐周围埋伏精兵,准备动手。不管他说什么,说得有多合情多合理,你只不要理他,看着我!”他将佩的一块玉玦举起来,“我一举这块玉玦,你就摔杯!这就是信号!英布见你摔杯,马上带人冲进去,将刘邦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