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贾松禅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3
|本章字节:8912字
300多万列宁格勒市市民静立广场、街头、巷尾,侧耳倾听,大家群情激昂,义愤填膺。战争爆发的当天,根据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命令,列宁格勒市被宣布处于战时状态。列宁格勒市的15个区都设立了征兵动员点。10万多名男女共青团员报名参军,发誓为保卫红色苏维埃政权血战到底。尼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成为一名苏联女兵的,那一年,她刚满18岁。
参军前,尼娜在列宁格勒市一个区的政府机关做文书工作。当尼娜听到德国法西斯侵略苏联的消息后,她毅然放弃了文书工作,报名参军,她要像许许多多的列宁格勒青年人一样要到前线去抗击敌人,保卫自己的国家。
尼娜日夜奋战在卢加河畔,修工事、挖战壕、搬运弹药。那是个多雨炎热的夏季,在烈日下、雷雨中,伴着德国法西斯飞机的轰炸声,她一身汗,一身水,一身泥地苦干着,从不叫苦叫累。尼娜在修筑工事的过程中,德国的施图卡飞机日夜对他们进行轰炸。有一次,当德国的飞机一个俯冲,呼啸着朝尼娜的附近投下一枚炸弹时,尼娜带领一个班的年轻战士迅速地跃进刚刚挖好的战壕掩体里躲藏,等敌机引擎的轰鸣声渐渐远去之后,他们又拿起镐和铁锹干起来。
尼娜深感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每天工作10几个小时,她坚决要抢在敌人到来之前把工事修完,决不让敌人踏进列宁格勒的门槛。
尼娜和50多万列宁格勒人很快就把工事修好了,满身湿汗和满手血泡的尼娜,没有来得及坐下休息片刻,就扛起枪走进了守城部队官兵的行列。
1941年8月20日,德军突破卢加防线。进攻列宁格勒的德国军北方兵团,下辖第十八集团军、第十六集团军、第四坦克集群共有23个师和芬兰东南集团军、卡累利阿集团军共15个师,总兵力70余万,有130门自行火炮,1500辆坦克,1070架飞机,兵分三路,妄图一举攻克列宁格勒。
9月初,作战双方在列宁格勒城下的涅瓦河畔展开了激烈交战。
德国集中主要兵力展开猛烈攻击,苏军殊死抵抗,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
战斗一打响,德军的火炮、飞机和坦克群组成“立体集束火力”,对列宁格勒城郊的军事工事、炮兵阵地、装甲车进行狂轰乱炸,在德军的强大攻势下,苏军的防守战役在第一战略阶段呈败退态势。到处是被炮火烧焦的建筑,一座座房屋冒着浓浓的黑烟。一条条宽阔的街道布满了弹坑瓦砾。到处是男男女女的尸体,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尸体的腐臭味、血腥味。
那一次阻击战打得非常激烈。德军的机枪疯了一样“哒哒哒”地喷着火舌,猛烈地扫射着尼娜坚守的阵地。德军在尼娜坚守的环形阵地内,投放了数十倍的兵力、兵器。德军的喷火分队在战斗中,充分发挥高技术武器的作战效能,喷火射击枪,喷射出一束束由高压汽油弹燃烧的火光,烈腾腾的火焰像一条条火蛇,在尼娜坚守的阵地里蔓延、燃烧。在枪林弹雨中,她身边的战友一个又一个地倒下了。这时候,一颗步枪的流弹击中了尼娜的右腿,她咬着牙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一步步地往前爬,冷汗不断从她被硝烟熏黑的脸庞滚落,尼娜明白如果让德国人俘虏,等待她的将是灭绝人性的蹂躏,但求生的本能,又使她没有勇气拉响结束生命的手榴弹。尼娜拖着受伤的腿在弥漫的硝烟和炮火中,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里,在钻心般的痛疼中,一步步地往前爬,她的身后,是一缕缕殷红的血迹。德国人叽哩哇啦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尼娜急中生智就势一滚,藏到建筑物倒塌后的废墟里。
坦克增援部队迅速赶到。在苏军隆隆的炮声里,尼娜透过浓浓的硝烟隐隐约约看见了暗绿色坦克炮塔上耀眼的红五星。她挥舞着船型军帽拼命地喊,然而,她微弱的声音很快便被炮火硝烟淹没了。尼娜急得快要哭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但装甲车里的红军官兵,谁也听不到她那微弱的求救声,装甲部队挟风滚雷般轰轰而过。尼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两颗大大的泪珠溢出眼眶。就在她彻底绝望的时刻,步兵部队冲了上来。他们救了尼娜,给她做了简单的伤口包扎后,把她送到了位于顿涅茨河中游的后方军队医院。3个月后,尼娜的伤口痊愈,她被合并整编到奥列格领导的野战卫生分队。
22告别花季的生命
10天后,尼娜的鞭伤有所缓好。
“肥蝎子”威廉·达拉第牵着狂吠的德国黑警犬,率领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党卫队士兵来到集中营第十区。士兵们攒动的暗绿色头盔,像鬼火一样闪着恐怖的幽幽磷光。士兵刺靴踏地的沉重脚步声,警犬汪汪的叫声,“肥蝎子”的指挥开门声纠缠在一起。尼娜知道自己的生命要结束了,她的心里反而平静下来,像一泓静止的潭水,不起一丝涟漪。她冲奥列格笑了笑,平静地说:“大尉,我要走了。”
奥列格愤怒地吼叫:“不!不要!”
“如果大家能活着看到德国人的灭亡,就转告党,我是一名合格的共青团员。”
奥列格上前一把抱住尼娜,哽咽着说:“尼娜,我的好同志,请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胜利!”尼娜凄然一笑,神色悲戚地说:“我想洗洗头,行吗?”
威廉·达拉第不耐烦地吼道:“还不快走,磨蹭什么?”警犬也冲着囚室呲牙怒叫。
胆小的巴巴娜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把将党卫队的“肥蝎子”推出门外,安德烈娃也急中生智地说:“出去,人家要换衣裳。”她的话还没落地,巴巴娜就“砰”一声将铁门拉上。
安德烈娃噙着泪用一只长柄铜瓢,从铁桶里舀了满满一瓢清水,尼娜弯下腰,白亮亮的水流浇在她浓密的金发上……巴巴娜抹了一下眼泪取出一条干毛巾,仔细地替尼娜擦了擦头发。她的头发是金黄色的,湿漉漉地披散在肩膀,发质非常好,又柔软,又浓密。
奥列格取出她那把粉红色的塑料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着,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落在尼娜金色的秀发里。
“大尉,不要哭!再给我唱唱枟再见吧,我的朋友枠。”
奥列格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落下来,她噙着泪为这个即将被党卫队杀害的战友唱起了那支流传广泛的俄罗斯民歌:
再见吧,我的朋友,再见,挚友,你常在我心中。
事先安排好的这次分别,有希望成为来日的重逢。
再见了,朋友,你不要伤心,也别紧锁眉头,这样活着不如死去,但愿快乐经常伴随你左右。
唱到最后,奥列格竟然放声大哭起来。尼娜从容地拉开铁门,走出囚室。巴巴娜和安德烈娃还在继续流着泪哼唱,她们用浸着泪水的歌声为战友送行。
尼娜沿着光线暗淡的通道走向树林里的毒气室。这是3号焚尸场,高高的松树和白桦树遮住了她的视线。乍一看,这里的建筑很像普通的面包房。这些按照典型的德国建筑风格建造的房子装有百叶窗。院子周围有高高的通电铁丝网,看起来像座花园。小径上铺着细沙,草畦上长着鲜花。毒气室在地下,离地面50公分,也用草畦伪装着。
毒气室的门被封得密不透风。在战俘还没有进门之前,室内早已弥漫着“旋风b”。这是一种十分厉害的毒素。人一但被推进去,3至5分钟就可以致死;20至30分钟后,尸体就被清除,并送往焚尸场的地窖里。
尼娜一看见“浴室入口”那杀人不见血的牌子,全身就颤抖起来,一种对死亡的恐惧弥漫了她的身心,尼娜两腿一软,有点挪不动脚步了。
“走,快点!”党卫队副旗队长威廉·达拉第牵着一只凶猛的警犬,大声喝道。警犬狂吠着,让人毛骨悚然。
尼娜在生与死的界碑前徘徊,不敢向前再走,她知道前面是生命的陷阱和万丈深渊,只要向前迈进一步,花蕾一样美丽的生命就会掉下去,消失在一片黑暗沉寂之中。还没有看到祖国在反法西斯战争中的胜利,自己却要提前告别人生,魂归大地。尼娜双手捂脸,泪眼婆娑,为自己的孤独无援而哭泣。
这时候,彼特等人手抓铁窗提高嗓子大声唱起了枟国际歌枠: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刚刚送到奥斯维辛集中营的苏军战俘瓦尔柯低沉的嗓音跟着彼特唱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声音,高亢的,低沉的,先是近处的,后来是愈来愈远的声音,都和彼特的声音汇合起来,独唱变成了大合唱,枟国际歌枠的歌声激荡着力量,像愤怒的浪涛从集中营冲向黑暗的、乌云密布的天空。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尼娜听见这首让人热血沸腾的歌曲,浑身渐渐有了力量,她不由自主地向后望去。一脸冷漠的威廉·达拉第见尼娜不肯走,手里牵警犬的皮绳松了一下,那只像党卫队一样凶恶的警犬便向她扑去,一口咬住了尼娜的屁股,警犬再准备咬第二口时,被威廉·达拉第扯回去了。尼娜一声惨叫,本能地伸手向屁股摸了一把,鲜血湿漉漉地渗出裤子。她不再停留,一瘸一拐地向“浴室”走去。
尼娜想起了她入伍时的誓言:“我,奥列格·尼娜,在加入苏维埃红军队伍的时候,对着我的战友,对着祖国灾难深重的土地,对着全体人民,庄严宣誓:绝对执行组织的任何任务,对于有关我在红军部队的一切工作严守秘密。我发誓要毫不留情地为被焚毁、被破坏的城市和乡村,为我们人民所流的鲜血,为抗击侵略的死难英雄复仇。如果为了复仇而需要我的生命,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献出它!如果我因为禁不住拷打或是由于胆怯而破坏这神圣的誓言,那就让我的名字和我的亲人遗臭万年,让我本人受到同志们的严厉惩罚。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尼娜走进了一间长200多米,刷得雪白和照得通明的大房间。房子的中间有几根柱子,柱子周围和沿墙放着一些木板凳,板凳上方是一排编号的挂钩。挂钩上方用德文、法文、希腊文和匈牙利文写着“衣服和鞋子要放在一起,挂在挂钩上。”威廉·达拉第叫她停止了脚步:
“自己把衣服脱了,否则,哼哼,警犬会帮你脱。”刽子手冷冰冰地下着命令,手里牵着的警犬对着尼娜龇牙咧嘴。
此时此刻,尼娜已对苟且偷生不抱任何希望了,在德国人的淫威下脱去了衣服。
着青春身体的尼娜转过头看着威廉·达拉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正义的力量在尼娜的心灵深处激荡,她要挽回一个红军战士的尊严。人一旦对死亡没有恐惧了,所有的刑罚与羞辱对她就不起任何作用。在尼娜的笑声里,党卫队撤离了房间。奥斯维辛的天空云起云飞,苍天也仿佛为邪恶而愤怒,豁开了一道口子,攒了很久的一场大雨呼地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倾泻而下。一阵湿漉漉带着凉意的风强劲地袭来,吹落了毒气室房檐上的瓦片,瓦片“啪”地摔在地上,让威廉·达拉第心中一惊。“呼啦啦”,狂野的风雨,立即从昏暝的天外推了他一把,雨的箭簇射得他双颊一紧,浑身的汗毛赶紧收缩自卫。雨腥气随着哗哗大作的喧嚣,肆无忌惮地在毒气室的门外冲撞。
一进毒气室,尼娜就昏死了,大约5分钟后,她就在室外大作的风雨中痉挛着结束了年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