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战争来了(1)

作者:贾松禅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3

|

本章字节:12756字

35大西洋之战


黎明的时候,日头刚刚冒红,几辆绿色的军用卡车携着烟尘,穿过奥斯维辛镇大大小小的沼泽,一路呼啸着向集中营开来。几只在星星草透明叶片上爬行的蚂蚱,听见车轮轧过地面的声响,倏地从这片叶子蹦到别的叶子上。车前草的叶子绿得透亮,草丛的上空,几只红蜻蜒在空中没有目标地飞舞着,透明的翅膀仿佛翕动着一种梦幻般的东西。


英国“胡德”号战列舰皇家女性医疗服务团的女护士曼吉站在党卫队武装押解的军用卡车上,望着奥斯维辛野外沼泽地的草丛和星星点点的野花,想起了那场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大西洋争夺战。


“你不是听过钟摆的响声吗?现在你可以想象,钟摆每响一声就有一吨物资沉入海底。”


纳粹德国的广播电台在大西洋海战中经常这样得意洋洋地向全世界播音。


温斯顿·丘吉尔首相曾经深有感触地说:“战争中唯独使我真正害怕的是德国潜艇的威胁!”


英国是个岛国,粮食、石油及许多工业原料都依赖进口,因而,大西洋海上的交通线是英美盟国的生命线。开战后,纳粹德国海军设置的大西洋“海上绞索”几乎勒断了大英帝国的咽喉。


大西洋争夺战狼烟四起。


一时间,大西洋的上空、水面、海底,恶浪翻滚,血肉横飞,辽阔的大西洋顿时变成了血与火的海洋。


1939年9月3日,德国潜艇击沉英国远洋邮船“雅典”号,拉开了大西洋争夺战的帷幕。12天后,同盟国护航船队首次遭到德军潜艇的袭击。


截止1940年12月12日,当圣诞树披上节日的盛装,英美等同盟国被德国海军击沉的船舶已达到471艘,总吨位达218万吨左右。


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隐隐感到自己已经被德国潜艇的绞索勒住了脖颈。他连连写信给美国总统罗斯福,希望能用西印度洋群岛的英国海军基地来换取50艘美国超级驱逐舰。


大英帝国已被德军潜艇逼得山穷水尽。


1941年9月,交易完成。英国反潜和护航力量显著改善,英国的海上反击战开始了。


至1942年4月,猖獗一时的德国潜艇连连受挫。德国海军潜艇司令邓尼茨手头的三张王牌“斯卡帕湾的雄牛”——“u—47号”和“u—100号”潜艇先后被英军舰船击沉,“u—99号”潜艇艇长奥托则大丢其丑,居然被英军生擒,作了俘虏。


一连串的失利使德国海军总司令雷德尔诚惶诚恐。他遭到了阿道夫·希特勒的连续斥责。面对“狩猎”连续惨败的现实,雷德尔决定采取“莱茵演习”来彻底打击盟国的护航运输队。演习的主要打击路线是派“俾斯麦”号和“欧根亲王”号前往大西洋,袭击盟国的护航运输队。


“莱茵演习”的总指挥是曾经率领“沙恩霍斯特”号、“格奈森瑙”


号攻击过盟国商船的冈瑟·吕特晏斯海军上将。对这次大西洋重大军事行动,他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决胜的把握更谈不上。吕特晏斯上将忧心忡忡地赶到柏林,向雷德尔陈述己见:“不可单兵出击!希望再次推迟‘莱茵演习’,以便和沙、格两舰结伴同行。”


听了冈瑟·吕特晏斯的陈述,海军总司令雷德尔满脸不高兴,他拉长了脸说:“绝不能推迟演习时间!‘莱茵演习’关系重大,千万不可错失良机,让英国在地中海上苟延残喘,只有趁势尽快掐断其补给线方为上策!你快去备航吧!”


碰了一鼻子灰,冈瑟·吕特晏斯奉命备航。


“俾斯麦”号战列舰和“欧根亲王”号战列舰在两艘驱逐舰和数十艘扫雷舰的护航开道下,以暗夜和大雾天气为掩护,悄悄离开了格丁尼亚港。这时候,一场强劲而凶猛的大风席卷着整个大西洋。大风掀动着惊涛骇浪,发出巨大的呼啸声。浪头像小山一样撞击着,时而涌成浪峰,时而跌成波谷。呼呼作响的大风好似鬼哭狼嚎。


浓浓的大雾笼罩着科尔斯峡湾。浓雾弥漫的海面,只有起伏的海浪拍打着港岸的礁石,不停地发出连续不断的哗啦声。浓雾下泊在海港的德国舰船像一群青面獠牙的恶鬼,面目狰狞地隐藏在锚地内。


这时候,一架英军侦察机像一只矫健的雄鹰,穿云破雾般贴着海面飞掠而来。侦察机上的英军侦察员机智勇敢,在侦察机俯冲的瞬间,利用长镜头照相机拍摄了卑尔根港里的“俾斯麦”号和“欧根亲王”号战列舰的全景照片。


获得“莱茵演习”的情报后,英国海军舰队司令托维马上作出海战判断:如果德国舰船躲进挪威海峡,虎视北大西洋的护航运输队,他就得抽出重兵,时刻监视其动向。如果德国战列舰想突破封锁,闯向北大西洋,他就必须倾其全力,围歼强敌。为此,托维司令派英国皇家海军最为精锐的“胡德”号战列舰和“威尔斯亲王”号战列舰前往丹麦海峡,支援“萨福克”号和“诺福克”号。


“胡德”号战列舰上的女性医疗服务团护士曼吉参加了这次北大西洋的海战。


“胡德”号战列舰满载排水量42100吨,可以与“俾斯麦”号相抗衡;“威尔斯亲王”号刚刚服役,它的排水量38000吨。和两舰一道出击的,还有几艘驱逐舰。托维还派了3艘巡洋舰前去搜索法罗群岛和冰岛之间的水域,让“胜利”号和“反击”号脱离护航运输队,赶到斯卡帕湾和主力部队会合,以便随时策应两支先遣队。


青蓝色的北极光映亮了黑色的礁石,到处是银白色的冰岛。5月23日晨,太阳的金光刚刚照射至北极圈,“俾斯麦”号和“欧根亲王”号战列舰率领众驱逐舰、巡洋舰浩浩荡荡跨过了北极圈,沿冰岛北边缘行驶。


夕阳的余晖渐渐消退,天色暗了下来。22时15分,“俾斯麦”号战列舰了望哨透过若明若暗的天幕,发现了一团模糊的影子。


神经高度紧张、机警敏锐的“莱茵演习”司令冈瑟·吕特晏斯海军上将听到报告,立即命令“俾斯麦”、“欧根亲王”战列舰主炮转向左舷,准备射击!


暗淡天色下的那一团模糊影子正是英军的皇家海军精锐之师“胡德”号战列舰和“威尔斯亲王”号战列舰。


英国本土舰队已经倾巢出动!


英国海军中将霍兰德正带领“胡德”号和“威尔斯亲王”号,率先从左侧冲杀而来。


过了10余分钟,“俾斯麦”号战列舰首先向英军舰队开炮了,甲板猛烈地颤抖起来,舰炮将3颗重磅炸弹射入夜空。


英军有一只舰船中弹。舰尾窜起一团黑烟,如同一块乌黑的帷幕,在天穹和海面之间拉开来,遮裹了一切。


24日5时50分,双方舰队几乎同时发现目标。海战开始了!


“莱茵演习”的司令官冈瑟·吕特晏斯海军上将迫不及待地下令开火。“俾斯麦”号炮塔塔顶上的冻冰随着炮弹的出膛被震裂,在耀眼的火光中四下迸飞。


英国舰队“胡德”号在前,“威尔斯亲王”号断后,巨大的暗影上冒出了点点红色的闪光。穿甲弹撕破夜空,在“俾斯麦”号的周围炸起了无数白色的水柱。5时52分,冈瑟·吕特晏斯向柏林报告:“我舰正与两艘敌舰交战。”


海上战斗异常激烈。


海上鏖战正酣,曼吉护士从睡梦中惊醒。英军海军中将霍兰德命令舰队转向,以便尾炮也能开火。


正在这时,德军的“俾斯麦”号进行了第二次排炮齐射,一颗重磅穿甲弹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击中了“胡德”号舰部集中堆放的高射炮弹药箱。随着猛烈的爆炸声,甲板上顿成一片火海,被烈火灼烧的英国海军将士,惨叫着扑向波涛汹涌的大海。在高射炮弹药附近搬运炮弹的副炮手们,被炸得四分五裂,鲜血到处流淌。


曼吉护士惊叫一声,连忙从医护室向外发出警报信号。在东摇西晃的医务室,曼吉迅速地穿上救生衣,她决定在“胡德”号沉海前跳海逃生。


她穿着救生衣给伤员包扎流血的伤口,殷红的血从伤员头部的白色绷带里不时地渗出。曼吉忙得满头大汗,伤残官兵越来越多。


德国的“俾斯麦”号紧接着进行了第三次排炮齐射。一颗炸弹竟撕开“胡德号”厚厚的装甲,一直落到炮塔底下的弹药舱里。300吨烈性炸药被引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曼吉奋力一跳,从舰舷扑向冰冷的大海。


“胡德”号战列舰被巨大的爆炸力扯开,残破的战舰在汹涌的海面慢慢地下沉。全舰1419名官兵,包括先遣舰队司令霍兰德中将,除了少数人跳海逃生外,其余全部殉难。


一群海鸥在暗夜的大洋上悲鸣。


这时候,绿色军用卡车“嘎”一声来了个紧急刹车,车厢后面的党卫队士兵和男女战俘的身子向前倾倒了一下,又站直了。卡车停下的地方是一片白桦林。白桦林生长着绿色的阔叶,明亮的阳光从枝叶间洒下来,给生长着一丛丛败叶草的大地投下斑驳的影子。卡车停稳后,那些挎着冲锋枪的党卫队士兵在党卫队副旗队长“肥蝎子”威廉·达拉第的指挥下,争先恐后地跳下车。过了一个冬天,这个家伙显得更加肥胖。他穿着灰褐色的党卫队衬衣,腰里扎着一条宽宽的牛皮腰带,牛皮带上斜挂着沉甸甸闪烁着镍光的左轮手枪。他的一张粗糙的挂着油汗珠的胖脸上,戴着麦克阿瑟式的水晶墨镜。


车下站着数百名身着黑色皮衣皮裤的女看守。女人们背着手跨立着,一张张美人鱼般漂亮的脸上浮动着凶恶的表情,女人背着的手里都握着一根黑色牛皮鞭子。等男女战俘在白桦树林里排好队后,女看守头目依尔斯·卜莉夹着一本战俘册,像一只骄傲的母鹅款款地来到战俘队伍前面,用蹩脚的英语逐一念着战俘的名字和所分囚室的编号。每念一组,一个女看守便出列,同党卫队士兵一起,把战俘押走。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空荡荡的白桦林里就只剩下“胡德”号战列舰女护士曼吉,中东军第三十集团军的女医生奥斯汀·泰勒和南斯拉夫的女游击队员琼斯。一只玛祖鸟站在白桦树的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看热闹似的盯着地上的男人女人。


剩下这3个人时,依尔斯·卜莉突然合上了花名册的夹子,冷笑了两声,两个不知其故的党卫队队员端起了冲锋枪,并拉动了枪栓。


胆小的奥斯汀·泰勒用英语悄悄地问曼吉:“他们会枪毙我们吗?”


曼吉摇摇头说:“不知道。我想,不会吧。”


南斯拉夫的女游击队员琼斯大声说:“你们开枪吧,共产党人是不怕死的。”


依尔斯·卜莉绷着脸,一言不发。


党卫队副旗队长威廉·达拉第用手按下了身旁上等兵端起的冲锋枪,大声嚷道:“你们3个,跟她走!”


两个党卫队士兵端着枪,吆赶着3个女战俘,跟着依尔斯·卜莉向38号死亡囚室走去。


36海上逃生


纵身跳进风大浪急、冰冷刺骨的海水里,曼吉深感到这次逃亡凶多吉少。


“胡德”号爆炸后,“俾斯麦”号立即掉转炮口,用舰船全部主副火炮轰击“威尔斯亲王”号战列舰。猛烈的炮火映红了海面,“威尔斯亲王”号根本不是“俾斯麦”号的对手。6时13分,舰长下令施放伪装烟幕!“威尔斯亲王”号施放了大量青灰色的伪装烟雾。天刚微微亮,烟幕在“俾斯麦”号与“威尔斯亲王”号之间矗起一道隐蔽的“黑障碍”。


趁着烟雾,“威尔斯亲王”号逃之夭夭。


曼吉原打算游向“威尔斯亲王”号,然而,海上炮弹如雨,火光冲天,巨大的褐色水柱升起又陡然降落,让她无法靠近“威尔斯亲王”舰。


于是,曼吉开始随波逐流。当一团烟雾消散后,“威尔斯亲王”号已逃得无影无踪。


起风了,浪头如山,波涛翻涌。曼吉时而跃上浪尖,时而跌入波谷。寒冷、饥饿、恐怖、疲劳一齐涌上来。她有点累,而且是临死前一种无助的累,曼吉真想沉下去一死了之。然而,生命潜意识里的求生本能又强烈地刺激着她,让她用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向前游着。在死亡面前,人们对生存的渴望比任何时候都强烈。按照正常的游海标准,曼吉跳进海里不到10分钟,就会被冰冷的海水冻僵。但不知为什么,她竟然在海里飘游了好几个小时依然活着。


正当曼吉用仰游的姿势,浮在冰冷的海面,让身体顺着波浪的起伏随意漂流的时候,海面上漂来了一个黑乎乎的漂浮物,大概是“胡德”号被德军炸毁后的一块残骸。曼吉像频临死亡的人抓到最后一棵救命的稻草一样,用尽最后一点点力气,向漂浮物游去。10米,5米,突然浮在海面的漂浮物被一个浪头打在了海水的下面,曼吉绝望极了,她有点想哭。这时候,那个漂浮物又浮到了海面。曼吉用生命的最后意志抓住了漂浮物,拖着冻得几乎麻木了的躯体爬了上去……这时候,太阳出来了,火红的朝霞在蔚蓝色的海上投下一片酡红的波光艳影。海风里透着一丝丝寒冷。曼吉吐了一口气,猛抬头发现前方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向她游来。


曼吉定睛一看,啊呀!是一只北极鲨鱼!


惊恐至极的曼吉连忙逆侧游划。这时候,那只饥渴难耐的大鲨鱼也发现了曼吉。动物本能的食欲支配着它,大鲨鱼一个大跃身,“波喇喇”地冲了过来,两排白森森尖利的锯状牙齿仿佛都已张开……曼吉惊恐极了。她想逃开,但呼啸的大风将手脚都冻麻木了,一点也不听使唤。


她坐在漂浮物上拼命尖叫着……冈瑟·吕特晏斯率领“俾斯麦”和“欧根亲王”号战列舰一边“养伤”,一边向柏林发电:“柏林海军总司令部,英舰胡德号被我部击沉,一艘战列舰受创逃跑,有两艘巡洋舰在尾随盯梢。”


“俾斯麦”号维修官兵正在抢险堵漏。装配工、焊工、电工、机修工个个手忙脚乱。


“长官,你看!”“俾斯麦”号的了望哨突然失声叫道。


正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冈瑟·吕特晏斯听见了望哨的叫声,拿起望远镜,他发现数百米处一只大鲨鱼正扑向一个黑呼呼的漂浮物。漂浮物上有一个动弹的粉红色东西,那是一个穿着粉红色救生衣的女人。


冈瑟·吕特晏斯大吃一惊,连忙抓起话筒命令:“听我的命令,加速前进,消灭黑鲨,一定要救下漂浮物上的女人。”


“俾斯麦”号疾驰而去,随着几声激烈的枪响,那只凶猛的鲨鱼被打死了,鱼血染红了海水。鲨口脱险的曼吉刚松了一口气,就一眼看见了“俾斯麦”号上猎猎飘动的纳粹星条旗。


“糟了,是德国人的船舰!”曼吉心里暗暗叫苦。


这时候,“俾斯麦”号上的一只冲锋舟斩风劈浪般冲了过来,3名德国海军潜水员跳进海里向精疲力尽的曼吉游了过去。


曼吉被带到“俾斯麦”号战列舰上。


冈瑟·吕特晏斯上将看了一眼身着英国海军服装的曼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非常吃惊地问:“你是英国“胡德”号上的?英舰上居然有女兵?”


“我是医护者,负责抢救伤病员……”曼吉有气无力地辩解。


“不要怕。我是‘俾斯麦’战列舰的舰长冈瑟·吕特晏斯。”


“你真是“胡德”号上的医护人员?”


“嗯。”曼吉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曼吉。”


“胡德号沉了以后,你逃了出来,一直在大西洋里漂流?”


曼吉点了点头。


曼吉背衬着大海,海风刮着她紧贴在身上湿漉漉的粗呢裤子。她水淋淋的波浪形头发,凌乱地盖住了宽阔的上额,脸蛋儿圆圆的,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眉毛又细又长,睫毛长长的,颜色很深,但她那双灰色的、疲惫不堪的眼睛却无比动人。她瞧着冈瑟·吕特晏斯上将,发现这个德国将军太严肃、太古板了。


冈瑟·吕特晏斯点燃一根香烟,沉吟了良久,吩咐道:“先给小姐换上干衣服,弄些吃的,然后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能活着在北大西洋漂游真是人类生存的奇迹。传我的命令,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得打扰曼吉小姐,否则,以军法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