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贾松禅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3
|本章字节:12132字
42瑕不掩瑜
在斯大林格勒的一个巷子里,霍娜和巴巴娜迎着飞舞的雪花冲了出来,利用墙角作掩护,对着巷子里射击,德军在疯狂地追击着她们。
戴皮棉帽的霍娜说:“巴巴娜,你先撤,我来掩护!”正在射击的巴巴娜大声说:“不!你先撤!”爆炸声四起,火光冲天,炮弹掀起积雪下的泥土和碎砖碎瓦雨点般落下。
在关键时刻,霍娜的冲锋枪没有子弹了,为了把生存的希望留给比自己年龄小的巴巴娜,霍娜在漫天大雪中冒着炮火和弹雨冲出来,她一边跑,一边换弹夹。这时候,数十名德国人从巷子里扑了出来,他们一拐过墙角,几支冲锋枪立即对着这个穿着厚厚棉衣奔跑的女兵喷出长长的火舌。
突然,中弹的霍娜像一片树叶那样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又重重地落在布满瓦砾和积雪的街道上。
“霍娜——”巴巴娜悲恸欲绝,她紧握冲锋枪向德国人猛烈扫射,有几名德国兵应声倒地。
巴巴娜一边射击,一边撤退。刚刚后退没几步,一颗流弹击中了她的左腿,巴巴娜“哎哟”一声弯下了腰。
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
这时候,奥列格等人过来援助了。她们对德国人猛烈扫射,企图让巴巴娜逃生。
德国人还没有来得及判断这突然性的火力打击来自何方,就有两个士兵一命呜呼了。其他几个德国兵战术动作非常迅速,立刻利用倒塌的建筑废墟隐蔽起来,迅速反击。德国人在地理位置上处于劣势,火力也不及奥列格她们猛烈,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奥列格等人虽已将敌人死死压在掩体后面,也难在短时间内将其消灭。德国人距离小巷口虽然只有几步之遥,如果他们集中火力反击一下,完全有可能趁机逃出小巷,那样一来,奥列格等人就鞭长莫及了。
但是,这几个德国人似乎没有逃走的打算,尽管子弹在落满积雪的坚硬的水泥建筑物打出一串串烟尘,他们仍然变换多种射击姿势,将冲锋枪举过头顶,向射来火力的方向还击。德国人企图捕获那个负伤摔倒的苏联女兵。
倒在地上的巴巴娜听到激战的枪声,忍着钻心的伤痛,挣扎着支起了上身,朝奥列格这边望了一眼,开始一步一步地朝这边爬,大概挣扎着爬了七八步,巴巴娜昏了过去。
奥列格斩钉截铁地说:“必须把巴巴娜抢回来,绝不能让她落在德国人的手里。”奥列格亲眼目睹过苏军女战俘在战场上的悲剧遭遇。
那还是在顿涅茨草原,当奥列格所在的步兵团对敌人的阵地发动反攻时,德国人将一群苏军男女战俘推到了阵地前沿,其中有两个女兵被德军剥了衣服,赤条条地被敌人推搡着。经过10多个小时的鏖战,奥列格步兵团终于夺回了被德军占领的阵地。而那些男女战俘均已被仓惶败逃的德国人击毙。奥列格掩埋那两个女战俘的尸体时,看见她们的面部和身上伤痕累累。
就在奥列格想单枪匹马冲出去,营救巴巴娜时,德国人的援军到了,奥列格为了保存大部分现有战斗力,只好含着泪下令撤退,德国人俘获了巴巴娜。
在苏联重工业急剧发展的年代,苏联的农民却在忍饥挨饿。
在戈梅利市那个无产者的集体农庄,饥饿严重威胁着霍娜一家人的生命,许许多多的农家都断了粮。饥荒逼得人们四处流浪、乞讨。
霍娜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眼看着破败清贫的家一天天债台高筑,他羞愤交加,一咬牙出门谋生去了。他要挣钱买粮食,养活母亲和妻儿。
谁知他这一去竟同家人成了永别。霍娜的父亲在流浪汉般的盲流生涯中,不幸染上疟疾,他一病不起,客死他乡。
霍娜和祖母、母亲眼巴巴地盼着亲人归来。然而,日出日落,夏天过去了,秋天来临了,冬天过去了,春天又来了,只见花开花落,月圆月缺,亲人却连一丝一缕的消息也没有。14岁的霍娜几乎每天傍晚都站在离农庄不远的一个山包上,眺望着远处的大路,希望在路的尽头,看到父亲那熟悉而亲切的身影。然而,希望一次又一次破灭了。
就在这时,祖母不幸染病,在贫病交加中离开了人世。祖母在奔赴天堂的瞬间,嘴里不停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随着最后一滴泪珠从满是核桃纹的脸颊上滑下,她永远闭上了双眼。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戈梅利市郊下着大雪。年幼的霍娜和病弱的母亲在农庄亲友的帮助下,埋葬了祖母。在祖母死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多病的母亲也离开了人间。
年仅14岁的霍娜成了孤儿。
无人照料的霍娜,开始四处流浪。为了解决温饱问题,她只身来到基辅,这一年,她才15岁。
初春的基辅,一场鹅毛大雪将大街小巷妆饰成冰雕玉砌的世界。
从西伯利亚刮来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漫天飞舞。衣衫褴褛的霍娜,在风雪中行走,冻得瑟瑟发抖。这个瘦小的姑娘,在寒冷和饥饿中,想起了奶奶,想起了妈妈,想起了流浪天涯的爸爸,想着想着,她伤心地哭泣起来。
可怜的霍娜站在异乡的屋檐下流泪。这时候,一位30岁左右,微胖的女人看见霍娜,先是皱了一下眉头,摇了摇头,欲走开,仿佛不甘心的样子,又仔细端详着霍娜。她站在那里,足足看了好几分钟。那个女人穿着一身华贵的貂皮大衣,口红抹得鲜亮,眼圈微微发青,一头波浪式的金发,从貂皮帽下显山露水地飞出一缕。霍娜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妖艳的女人是一个有钱人的情妇,那个有钱人是一个团伙的头子,专门收容妇女在他自建的一栋别墅里赚钱。
看见那个微胖的中年女人注视着自己,冷饿交加的霍娜,连忙跑了过去。她拽着中年女人的貂皮大衣苦苦哀求着:“夫人,您行行好,带我走吧,我能烧火做饭看孩子,夫人带我走吧,我爸妈都病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那个一身狐气的中年女人,装做同情的样子,假惺惺地挤出了几滴同情的眼泪。她连忙扶起霍娜说:“好孩子,快起来,我收下你。”
过路的行人和围观的人群有的抹眼泪,有的称赞,有的唉声叹气……那个中年女人把霍娜带到基辅市郊的一栋别墅里。她们刚刚走进房内,大铁门就“咣当”一声死死地关上了。霍娜有点害怕,她悄声问:“夫人,这是咱们的家吗?”
中年女人露出笑脸说:“傻孩子,这不是咱们的家是谁的家?”
楼上隐约传来男女调情的浪笑声。
那个中年女人带着霍娜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漂亮、干净的新衣服。然后带她去吃晚餐。那一顿晚餐非常丰盛,比霍娜过的圣诞夜晚餐都丰盛。一只酥香、焦黄的烤鹅,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乳白色的牛奶、蛋黄面包、酱牛肉、香肠,还有一杯红红的葡萄酒。
吃完晚餐,霍娜感到有点困,就在楼上一个房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就在那个夜晚,15岁的霍娜被两个穿皮茄克的有钱男人夺去了处女的贞节。
命运给霍娜一个迟到的机会,在她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妓女之前,她所在的那个淫窝被苏联警方查获。
作为流浪儿童和“少年妓女”,霍娜被送到西伯利亚某少年教养所,进行劳动教养和学习改造。
在那个少年教养所,霍娜明白了很多道理。知道了国家、苏维埃、共产主义。春风消融了冰雪,漫山遍野的梨花开了,小鸟在花丛中啾啾啼鸣。霍娜的心里也拂过一阵阵温馨的春风,那就是对共产主义奋斗目标的理解。
苏联红军在1941年的惨败和伤亡是人类战争史上绝无仅有的。
从6月22日至12月6日,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仅被德军俘虏的红军将士就在380万之巨。
苏联公民一批又一批地走上了前线。共青团也向全苏联的姑娘们发出了总动员,号召她们脱去漂亮的布拉吉(连衣裙),穿上军装,用她们的热血和青春保卫国家。
连少年教养所也成了战争动员的对象。那些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少男少女纷纷被教养所推荐参军。15岁的霍娜被教养所推荐参加了红军,在穿上军装的一刹那,霍娜泪如雨下。她感到了生命的尊严和苏联红军的神圣。命运的转机来了,她为能够用战火来洗刷自己的过去而感动得泪水长流。经历过苦难的孩子是早熟的,从那时候起,霍娜就想着要用自己的生命保卫国家,保卫苏维埃,保卫人民。
在战场上,霍娜最害怕的不是德国人,而是她的战友。男兵们总是用一种异样的、色迷迷的眼神看着她,甚至有时候会有人趁人不注意在她的身上摸一把,捏一下,揩点油,说一些不堪入耳的粗话。对于这一点,在红军连队,她还可以用愤怒来还击和自卫。
但是,对于女兵,特别是卫生队指导员维拉,霍娜就毫无办法。这个红军政治工作者鄙夷她的过去,用不屑的眼神盯着这个身心受过伤害的小女兵,甚至男兵对她的关注、调戏也会引起维拉的批评。因此,她在战场上的勇敢也常常会被她们误解。
有一次,两架德军轰炸机正俯冲着朝她们的掩体低空猛烈扫射,霍娜冒着生命危险冲出掩体,架起高射机枪向德军飞机射击。然而,她的指导员却掏出手枪,对准了她的后背。霍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击落了德军一架战斗机。
她因此赢得了战友们的尊敬和爱护。
43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巴巴娜是列宁格勒市一位炼钢工人的女儿。童年生活对于她来说,是一段幸福的回忆。那时候,妈妈还没有离家出走。父亲虽然是个工人,还有些微薄的收入,巴巴娜生活得无忧无虑。然而,好景不长。一向本分老实的父亲不知为什么突然染上了酗酒的恶习。有一天,父亲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里,他大发酒疯,大骂妻子和女儿:“让人心寒的家,没有前途的工作,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刚开始喝醉酒,他只是借酒发发牢骚,骂骂人,后来演变到开始动手打人,砸碟子摔碗,最后发展到酗酒打人后连道歉的话都不说。父亲的酗酒和发酒疯,吓坏了原本就胆小的女儿巴巴娜,她睁着小鹿般惊恐的眼睛,常常吓得浑身颤栗。父亲在酗酒后打母亲下手狠毒,经常把母亲打得鼻青脸肿。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母亲望着熟睡的巴巴娜,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滚落。她含着泪,深情地吻了一下女儿娇嫩的脸蛋,绝望地看了一眼酩酊大醉的丈夫,愤然离家出走。原来平静的家庭生活,由于母亲的出走而支离破碎了。
小小的巴巴娜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不愿和任何人打交道。她总是抱着一个玩具熊,与熊说话。巴巴娜问熊:“小熊,你有没有妈妈?”玩具熊不会说话,巴巴娜就自言自语说:“噢,我知道了,你妈妈也离家出走了。”巴巴娜又问:“你爸爸喝酒吗?”玩具熊还是不回答,她又问:
“你爸爸喝醉了打人吗?”她摇了摇玩具熊的脑袋,说:“噢,你爸爸不打人,他是个好爸爸,可我的爸爸喝醉后总是打妈妈……”说起妈妈,巴巴娜就想妈妈,眼泪“扑嗒扑嗒”滴在玩具熊毛绒绒的身上。巴巴娜和玩具熊的一番对话让父亲听到了,这个5尺高的汉子流下悔恨的泪水。从此,他主动戒酒,拼命工作,开始一个人养活巴巴娜。他曾多次寻找妻子的下落,然而始终没有音信。
父女俩艰难度日。
在巴巴娜13岁的时候,父亲染上了肺气肿一病不起,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幼小的巴巴娜在父亲去世后住进了外婆家里。尽管外公外婆视她如掌上明珠,然而,她忍受不了舅母的虐待和表兄弟的欺负。
舅母是一位刻薄的女人,总是看巴巴娜不顺眼。有一次,外公过生日,表弟高兴地疯跑,不小心把祝贺生日的烛座打碎了。舅母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巴巴娜痛斥一顿,罚她到厨房去削土豆,连外公的生日蛋糕也没分给她一份。巴巴娜一边削土豆,一边想妈妈,想着想着眼泪就涌出来了。冬天,天下着雪,舅母嫌巴巴娜洗衣服不干净,就罚她在院子里的雪地站了4个小时。巴巴娜忍受不了舅母的虐待,她私自逃离了外婆的家。
巴巴娜开始在列宁格勒市流浪。她睡过门洞、地下室和下水道,吃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食物。在又冷又饿的夜晚,巴巴娜想起了爸爸给她讲过的安徒生的童话枟卖火柴的小女孩枠。多少次巴巴娜想到自己同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一根又一根火柴,划亮了,又熄灭了,留下来的仍然是冰冷的生活实体。在流浪了半年后,巴巴娜碰到了一个皮条客。那是一个夏天的黄昏,巴巴娜穿着一件肮脏的布拉吉,漫无目的地在列宁格勒的大街上流浪。这时候,一个油头粉面、叼着香烟的小伙子走了过来。他大大咧咧地说:“喂,姑娘,可以请你吃晚饭吗?”巴巴娜咽了一口唾沫,她已经大半天没吃一片面包了,这时候已经饿得发昏,她不相信这是现实:“你说什么?”小伙子上下打量着她:
“请你吃饭。”巴巴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吃完晚饭,巴巴娜和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发生了性关系。后来,经这个皮条客介绍,巴巴娜成了一名靠肉体挣钱的雏妓。有一天,巴巴娜在一间仓库改成的房间接客,被管理社会治安的警察当场逮住,巴巴娜被送到列宁格勒市郊劳动教养所进行改造。随着反法西斯战争的发展态势,正在进行劳动教养的巴巴娜,经列宁格勒市兵役委员会特批,被推荐参加了红军。
巴巴娜昏迷着,枪伤浸过军装向外渗血。两名手提冲锋枪的德国士兵冒着奥列格射来的呼啸的子弹,冲了过来,架起巴巴娜就往德军阵营里跑。巴巴娜醒来时,已被关进了一个靠近德军前沿指挥所的战俘营。德军的卫生员给她进行包扎、敷药,伤口已止住了血,弹头也取了出来。在战俘营最初的日子里,巴巴娜并没有受过虐待。德军一日三餐按时送来,虽然是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德军的后勤供应非常充沛,有牛奶、面包和牛肉罐头。巴巴娜抱着落在德军手里必死无疑的决心,吃饭的时候她照常吃饭,休息的时候依旧休息。经过连续数月的休养,巴巴娜的枪伤已经完全医好,体力也恢复正常。由于苏联红军的军事反攻非常激烈,德军把巴巴娜先押送到德国本土,后又转送到波兰。
在奥斯维辛集中营,第一次提审巴巴娜的是党卫队旗队长瓦尔德·朱力少校。那天,朱力戴着一双雪白的手套,穿一双黑色的长筒刺靴。他冰冷着一张脸,问:“小姐,近来过得好吧?”翻译将德语翻译给巴巴娜听。
巴巴娜对瓦尔德·朱力冷笑了一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瓦尔德·朱力尴尬地笑了两声,他戴着白手套的左手轻轻做了一个动作,两名党卫队士兵走过来欲架起巴巴娜走向刑讯室。
“慢着,我自己走!”巴巴娜一声怒吼,两个来架她的党卫队士兵怔住了,这个英勇不屈的小女兵昂首阔步地走向刑讯室。
刑讯室里摆放着各种严刑逼供的刑具。有各种铁锁链、铁钩、一座火炉和一把烙钳。刑讯室里吊挂着一男一女两个已经昏迷过去的苏联红军。黑白相间的囚服血迹斑斑,刚刚泼过的冷水,还顺着囚服往下滴。特别是那位女战俘,浑身伤痕累累,头颅低垂着,不知是冷水还是伤口的血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
巴巴娜怒火中烧:“野兽!”
巴巴娜的话音刚落,一个党卫队士兵用防暴棍拦腰打了她一下,这一棍打得太重了。巴巴娜“扑”的一声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