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国仇与家恨(3)

作者:贾松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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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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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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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164字

她与那个坦克兵少尉彼特睡得最近,每当这个英俊的坦克兵少尉睡着之后,奥列格才睁开她那双妩媚的眼睛,仔细端详他。他长得非常帅,一双剑眉,白晳瘦削的面孔,一头栗子色微微卷曲的头发,他的眼睛活泼而有魅力,像蓝色的湖泊一样,闪动着灵性与睿智。在从顿涅茨草原到斯大林格勒的路上,这个家伙像梨果熬成的粘糖一样,紧紧粘着奥列格不放,无论是在敌机轰炸的枪林弹雨中,还是在丛林的宿营中,这家伙总喜欢有事无事往奥列格跟前凑。尽管每次都是热脸碰了冷屁股,但这个多次碰了一鼻子灰的少尉,耸耸肩,笑一笑,一有机会还要和奥列格搭讪。有一次,他们在宿营地吃饭,十余架德国的斯图卡俯冲轰炸机,黑压压俯冲而来。听见德军飞机引擎的呼啸声,奥列格连忙扔下正吃的牛肉夹心面包,跑着去指挥卫生队官兵保护伤员的时候,德军的一架斯图卡俯冲轰炸机,呼啸着俯冲而来。飞机上的并列机枪开了火,密集的子弹打在奥列格的周围。在这生死关头,彼特忘记了自己的安危,一下子将奥列格扑倒在地。子弹打在他们周围的石头上,发出“啾啾”的声响。等敌机飞过去之后,奥列格一把推开彼特,冷冷地说:“管我干什么?保护伤员要紧。”由于扑倒的时候太急,彼特的脸被地面坑凹里的泥水抹了个大花脸。奥列格望着彼特滑稽的泥脸,“扑哧”一声笑了。奥列格一直冰冷着脸,她这么开口一笑,显得非常迷人。看见奥列格笑了,彼特也咧着嘴傻笑起来。其实,每次彼特躺下之前,奥列格都希望这个年轻的坦克兵少尉多看自己一眼……女兵们一个个先后都牺牲了。地下室里只剩下奥列格、尼娜、安德烈娃、巴巴娜、霍娜和彼特的坦克连。第二天一早,彼特将和坦克部队一起转移,并暂时将一些武器装备、弹药、粮秣运走,然后再回来接奥列格她们。


那个晚上的后半夜,尼娜在外面值勤放哨,彼特回来后,没有躺在自己平常睡的地方,却紧挨着奥列格的身体躺着。没有床,只有一件军用皮大衣,是唯一盖着取暖的被子。闭着眼睛养神的奥列格突然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她伸出双臂把彼特紧紧地搂在怀里,敞开了一度曾经冰封的心扉。做为一个女人,这个时候,她特别需要爱情。已经5年多了,发生了太多太大的变化。她那做将军的父亲,一夜之间竟成了被清洗和审查的对象。而且,组织还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正在莫斯科军事学校上学的奥列格。她在军校上学期间热恋的白马王子,一位苏联红军中将的儿子,在闻知她父亲的遭遇后,抛弃了她。


奥列格感到一阵阵恐惧,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在与彼特狂热的***中,泪水潸然而下……奥列格最了解自己的父亲。父亲为人勇敢、热诚、机智,精力充沛,行动敏捷。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苏联红军将领,怎么一夜之间就“与外国间谍勾结,多次出卖国家军事机密和军事情报”?而向上级告密揭发父亲的正是父亲的秘书罗利科夫。


奥列格说什么也不相信这件事。她20岁那年,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声,父亲的生命结束了。这个为苏维埃政权出生入死,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的老军人,没有死在敌人的枪口下,却沉冤于自己党内阴谋家、野心家的枪下,他死不瞑目。母亲带着奥列格掩埋了父亲的尸体,她们不敢给他立一块碑,怕受到牵连。


一代虎将长眠在莫斯科的荒郊野外。


仿佛一夜之间,奥列格成熟了。在军事学校学习期间,她认识了一位苏军中将的儿子瓦西里·波浪固耶夫。那是一位高大英俊花钱如流水的苏军军官,他经常开着一辆黑色的吉姆轿车,在都市里耀武扬威,横冲直撞。


也许是出于虚荣,也是出于渴慕权力,也许是出于想找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奥列格和瓦西里·波浪固耶夫热恋了。她没有想到男友是一位只知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他凭借着父亲手中的权力,不知玩弄过多少女兵。一张虚假的情网撒开,奥列格像一只懵懂的飞蛾被粘在上面……课余时间,他们出入舞厅、酒店,在公园和郊外的白桦林里频频约会……那时候,奥列格最喜欢唱那首枟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枠: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美好,心儿多爽朗,在这迷人的晚上。


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水面映着银色月光。


一阵阵风,一阵歌声,多么幽静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声。


我想对他讲,却又难为情,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衷心祝福你好姑娘,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在一个大雪纷纷扬扬的晚上,奥列格向那个伪君子献出了自己的身体。在莫斯科郊外的那片白桦林里,皑皑大雪纷纷扬扬,大片大片的雪花,像鹅毛一样,肆无忌惮地旋转啸叫,扯动了整个灰暗的天空往下坠落。风大,雪大,天色昏暗,然而在那辆黑色的吉姆轿车里,瓦西里·波浪固耶夫的体温却在燃烧,他那熊熊燃烧的之火,将奥列格也燃烧起来……“奥列格,亲爱的,等你军校毕业后,我让父亲把你留在莫斯科城区部队。”


“瓦西里,我爱你。”


“将来,我们要住在郊外部队的住宅里。”


“亲爱的,我听你的。”


“你是我的唯一的玫瑰花。”


“噢,亲爱的,你是我可以依靠的坚实的大山。”


奥列格感觉到瓦西里·波浪固耶夫特有的男人气息。


车窗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车窗内,肉体搏击的激荡如火。


奥列格醉了,醉在一片白雪皑皑的虚假和欺骗之中。


中将的儿子瓦西里·波浪固耶夫口口声声要娶她做妻子,却在奥列格快要毕业的时候,打电话告诉军校的政治部主任,将奥列格分配到偏远的顿涅茨草原。


奥列格多么想留在莫斯科城郊的部队。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和瓦西里·波浪固耶夫一起生活,并能照顾孤苦伶仃、精神有些失常的母亲。父亲在“肃反”运动中被枪毙,当母亲知道告发父亲的人就是秘书罗利科夫时,母亲气疯了,她不停地重复说:“狼,我们养了一只狼……”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母亲披头散发冲出里屋,手握砍刀,哈哈大笑着用砍刀一刀一刀地砍着院子的那棵苹果树。母亲一边哭,一边笑,一边大叫着:“狼,我们养了一只狼啊……”母亲在那棵碗口粗的苹果树下倒下的同时,自己也精神失常了。得到消息的奥列格从军校赶回家,望着目光呆滞,衣衫凌乱,不停自言自语的母亲,心里难受极了。坚强的奥列格发誓要照顾好母亲。在奥列格人生的青春时期,同爱人走进结婚的礼堂,是她最渴望的甜美时刻,为此,她不知做过多少绚丽多彩的梦。在她的梦里,她的爱人应该是一位高大英俊的军官。谁知美好的梦幻被无情的现实粉碎了。


就在奥列格毕业前的一个晚上,主管并负责莫斯科军事学校毕业生分配的军校政治部主任,一位戴眼镜的大校,诚恳地告诉她,中将的儿子让他利用手中的权力,把奥列格这个“党内间谍”和“卖国贼”的女儿从自己身边赶走。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奥列格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事实。她四处寻找瓦西里·波浪固耶夫,然而一无所获。这个花花公子好像突然之间从世界上消失了。问家里,中将的秘书在电话里很有礼貌地告诉她:“瓦西里·波浪固耶夫中尉在部队司令部值班。”奥列格打电话问部队司令部值班室,值勤参谋告诉她说:“瓦西里·波浪固耶夫休假了,多长时间回部队说不准。”奥列格心灰意冷,天啊,这就是口口声声要白头偕老的爱情吗?怪不得爱尔兰诗人叶慈说:“爱情对我们来说,是内心的创痛和枪刺的苦楚……”奥列格想起了父亲曾带她见过的一位莫斯科军界大校。据父亲讲,由于他的推荐和提拔,父亲才一步步干到了现在的位置。奥列格拨通了大校家里的电话,当对方知道了她是奥列格时赶紧把电话挂断了。奥列格又想起了父亲原来在骑兵师任师长时提拔过的一位团长,他现在也是莫斯科驻军某后勤油料仓库的正师级主任。奥列格拨通了主任家里的电话,主任对奥列格嘘寒问暖,并询问她母亲最近的病情。奥列格感动得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主任在电话里告诉她,留在莫斯科市郊部队一事,等他请示上级后,半个小时给她回话。然而,奥列格在军校政治部主任的电话机旁等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等着油料仓库主任的回话。把电话再打过去,主任家里的电话再也无人接听,奥列格绝望了。在斯大林的独裁统治下,政治斗争的火药味非常浓烈,在军界,谁敢给一位刚刚被枪杀的“党内间谍”和“卖国者”的女儿说情?奥列格在感叹世态炎凉的同时,想起了父亲在她17岁生日晚会上说过的一段话:“洋娃娃,在苏维埃共和国的将军里面,唯有朱可夫为人正直,坦荡无私,敢于同邪恶势力做斗争,他是一位真正有正义感的血性汉子。如果有一天爸爸不在了,有困难就去找他,他一定会帮助你。”父亲说这话的时候,遭到了母亲的批评,母亲说他不该在女儿的生日晚会上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奥列格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给朱可夫打了个电话,毕竟这个人是三军总司令啊。朱可夫在电话那头说:“噢,是奥列格,你在军事学校的大门口等着,我让车来接你。”奥列格眼前终于露出一线曙光。黑色的豪华轿车接走了奥列格。在路上,她心想:父亲的话果然没错,看样子这回留在莫斯科有希望了。在朱可夫元帅的办公室,奥列格吃到了她长时间没有吃过的糖果。朱可夫元帅听完奥列格噙着泪水的诉说,“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怒地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摇通了电话:“斯大林同志,我是朱可夫,我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向您报告,是有关奥列格军校毕业后要留在莫斯科部队,她的家庭非常困难,她母亲身体不好……”没想到还没等朱可夫把话说完,斯大林那头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奥列格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说完,便“吧嗒”一声挂断了电话。朱可夫对着话筒发呆,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瓦西里·波浪固耶夫父子正坐在斯大林的办公室里。奥列格的心里彻底凉了。她伤心透了,噙着泪,默默地收拾了自己的军用行李及洗漱用具,乘一辆军用卡车一路颠簸着从莫斯科来到位于乌克兰的顿涅茨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