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诃德夫·德赛
|类型:人物·传记
|更新时间:2019-10-07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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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x第二十一章 波拉克毅然而来
我虽然建立了凤凰村,但我只在那里住过几次,为时很短,这是我一直引以为憾的。我原来的想法是要逐渐摆脱律师业务,到那里去住下来,用体力劳动来维持我的生活,以服务于凤凰村为我的快乐。然而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我凭经验懂得,人们所订的计划往往为上帝所推翻,但是如果寻求真理就是我们最后的目的,不管人们的计划受到了什么挫折,其结果不但不坏,而且往往比人们所预期的还好。凤凰村意料不到的转变和意外的事件当然没有害处,虽然也很难说它是否比我们原来所设想的还要好。
为了使大家都能靠体力劳动来生活,我们把印刷厂周围的土地按三英亩一段分开,我自己也分到了一段。在这些地段上,我们用波形铁片盖起房子,虽然我们本来不愿意这样做。
我们很想用小土砖和茅草盖一些土草房子,象普通农民的那样。然而不可能,因为那样更花钱,而且也更费事,大家都是渴望着尽早安顿下来。编辑还是曼苏克拉尔·纳扎先生。他并没有接受这个新的移居计划,他还留在杜尔班的《印度舆论》分社经管这个刊物。我们虽然有雇用的排字工人,但是我们的想法是:让村里的每一个人都学会排字;这是印刷作业中最轻便的一种,然而也是最麻烦的一种工序。因此凡是不懂得这种工作的,都学起来了。我自己却一直没有学好。摩干拉尔·甘地的成绩最好。他以前虽然没有做过印刷工作,现在却成为一个排字专家,不但速度快,而且使我感到爱慕和惊奇的是,他很快便精通印刷工作的所有业务。我始终以为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我们还没有安顿好,房子也没有完全造好,可是我却不得不离开新居到约翰内斯堡去。我不能再把那里的工作置于一旁不加过问了。
我回到约翰内斯堡以后,便把我所做的重大变革告诉波拉克先生。当他得悉他借给我的那一本书居然发生那样的效果,他实在有无穷的快慰。他问道:“我可以参加你们的新体验吗?”我说:“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加入那个村子。”他回答说:“只要你肯收留我,我就去。”
他的决心,我很佩服。他给他的上级一个通知,请求在一个月内解除他《评论报》的职务,到时候,他果然到了凤凰村。他善于交际,不久便很得人心而成为那个大家庭中的一员。他生性纯朴,因此对凤凰村的生活,不但不以为苦,而且习以为常,如鱼得水。然而我不能把他留得太久。李琪先生决定到英国去念完他的法学课程,而我一个人实在担负不了事务所的担子,于是我便劝告波拉克到我的事务所来充当一个律师。我当时还以为我们两人最后可以退休而住到凤凰村去,然而这个想法一直没有实现。波拉克有这么一种令人信赖的气质,他一旦信赖一个朋友,就会竭力赞同他而不同他争论。他从凤凰村写了一封信给我,说他虽然喜爱那里的生活,也很快乐,并且希望发展那个村子,他还是打算离开那里到我的事务所来充当律师,如果我认为这样做更能够实现我们的理想。我衷心地欢迎这封信,波拉克便离开凤凰村到约翰内斯堡来同我订定合同。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苏格兰通神学者,本来是在我指导下打算参加当地的法律考试的,在我请他效法波拉克之后,也到我的事务所来当合同文书了,他的名字叫做马新泰先生。
可见,我虽然大肆渲染要尽快地实现凤凰村的理想,却似乎越来越陷入相反的急流里去,而且要不是上帝另有安排,我就会迷失在这个以简单生活为名的罗网里而不可自拔。
过几章以后,我就可以描述我和我的理想是怎样以一种人们所想象不到或预料不到的方法而得救的。
第二十二章 上帝所保护的人
这时我已放弃在最近将来回印度的一切希望了。我原答应我的妻子于一年之内回国,一年过去了,回国的事还是遥遥无期,于是我便决定把她和孩子们都接来。
他们在开往南非的一只船上,我的第三个儿子兰达斯在和船长玩耍的时候,把胳膊给摔断了,船长关切地照料他,叫船上的医生给他治疗。船靠岸的时候,兰达斯挂着一只手下船了。医生嘱咐我们说,一到家里就得找个合适的医生给他治疗。然而这时候正是我对于土疗法极其信仰的时期。我甚至于还劝过那些对我这一套也有信仰的当事人去试一试土疗和水疗法。
那么我该怎样对待兰达斯呢?他才刚满八岁。我问他是不是愿意让我给他治病。他微笑地说他很愿意。他那样的年纪,根本不可能判断什么是对他最好的东西,但是他能清楚辨别土医和正当的治疗有什么不同。而且他也懂得我的家庭疗法的习惯,具有把自己委托给我的足够的信仰。我带着恐惧和战抖的心情解下他的绷带,洗涤伤口,敷上干净的细土,又把它包起来。就这样天天换洗大概搞了一个月,伤口终于好了。我并没有用绷带包住他的手臂,而伤口复原的时间并不比船上的医生所说的在正常治疗的情况下所需要的时间长。
这一次和其他的几次试验增加了我对这种家庭疗法的信仰,而且现在对于这种办法更加自信了。我把治疗的范围扩大了,试验用土疗、水疗和绝食的办法来治疗外伤、发烧、消化不良、黄疸病和其他的病症,而且大部分是有效的。不过今天我已没有象在南非时那样的信心,而且经验也说明这种试验显然是冒险的。
所以我在这里谈论这些试验,意思并不是要说明它们的成功。我对于任何试验,都不敢说完全成功。甚至做医务工作的人也不敢对他们的试验作这种定论。我的目的只是在于表明,凡是愿意进行这种新奇实验的人,必须先从自己开始。这会导致更快的发现真理,而上帝总是保护进行认真实验的人。
开辟同欧洲人建立亲密关系的实验所冒的风险,和治病的实验所冒的风险是一样严重的。所不同的只是,冒险的性质不一样。不过在培植这种关系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到这种危险。
我请波拉克来和我同住,我们开始象亲兄弟一样的生活在一起。波拉克有一个女朋友,订婚已经好几年了,但是拖了很长时间不结婚。我有一种印象,波拉克想积蓄一些钱再结婚。他理解鲁斯金的学说比我更透彻,但是他的西方环境妨碍他把鲁斯金的学说立即付诸实行。不过我劝他说:“只要两个人心心相印,就象你的情形那样,仅仅因为经济上的考虑就把婚姻延搁下来,是没有什么道理的。如果贫穷是一种障碍,那么贫苦的人就永远不能结婚了。而且现在你同我住在一起,并不发生家庭开支的问题。我看你还是尽快结婚好。”正如我在前面所说过的,我从来不和波拉克在一个问题上讨论两次。他很欣赏我有说服力,马上就这件事同他的女朋友通讯,她那时候还在英国。她高兴地接受了这个意见,不到几个月便到约翰内斯堡来了。婚礼本身没有花什么钱,甚至连一套新衣也被认为是不必要的。他们用不着举行什么宗教仪式。波拉克夫人生来就是一个基督教徒,而波拉克却是一个犹太人。他们共同的宗教就是伦理的宗教。
我来顺便提一下有关这次婚姻的一件有趣的事情。德兰士瓦的欧洲人结婚注册官不肯为黑人或有色人种的婚姻办理登记手续。在这次的婚姻中,我做了他们的傧相。这倒不是因为我们找不到一个欧洲朋友做傧相,而是因为波拉克不愿意另找别人。所以我们三人一起到结婚登记处去办手续。但是登记官怎么会相信由我充当傧相的新郎新娘竟然是一对白种人呢?他建议延期登记,以便进行调查。第二天是星期天,跟着便是新年元旦,是一个公共假日。
凭这么一个站不住脚的借口来拖延一个庄严安排好的结婚日期,实在叫人不能容忍。我认识县长,登记处是归他管辖的,所以我便带着这一对男女去找他。他听说有这回事就笑起来了,给我开了一个交给登记官的条子,结婚手续就这样按时办妥了。
直到现在,凡是同我们住在一起的欧洲人,都是我们先前多少有些了解的。可是现在有一个完全陌生的英国妇女进入这个家庭来了。我不记得我们和这对新婚夫妇有过什么不同意见的争执,就算波拉克夫人和我的妻子有过什么不愉快的事,那也不过是一些正常的极为融洽的家庭里所发生的事情罢了。而且应该记住,我的家庭应当被认为基本上是一个不同种族的家庭,各种各样脾气的人都可以随便加入。当我们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会发现,不同种和同种之间的差别不过是一种假设罢了。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我想在这一章里,最好把韦斯特的婚事也一并庆祝了吧。我在这个时候,关于“节欲”的思想还没有完全成熟,所以我总希望所有单身汉的朋友都能够结婚。有一次韦斯特要到卢特去探望他的父母,我就劝他可能的话在那里结了婚回来。凤凰村是一个共同的家庭,我们全都被认为已经变成农民了,我们不怕结婚及其通常的后果。韦斯特果然带着韦斯特夫人回来了。她是来自莱斯特的一个美丽的姑娘,出身于莱斯特一家工厂的鞋工家庭。韦斯特夫人本人也在这个工厂里有过一些工作经验。我说她美丽,是因为她内心的美立即吸引了我。真正的美总是包含在心灵的纯洁之中的。同韦斯特先生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丈母娘,这位年老的夫人现在还健在。她很勤劳,为人又轻快达观,真是使我们望尘莫及。
我一方面劝这些欧洲朋友结婚,同时还鼓励印度朋友们把他们的家眷都接来。凤凰村就这样发展成为一个小小的村庄,有半打家属来到这里定居下来了,而且开始繁殖起来。
第二十三章家务一瞥
上面已经谈到,家庭开支虽然很大,我们在杜尔班时即已开始有了俭朴的倾向。但是根据鲁斯金的教训,我们在约翰内斯堡的住家受到了更加严格的检查。
凡是一个律师的家庭所能够达到的检朴,我都实行了。没有一定数量的家具是不行的。
内心的改变比外在的改变要大一些。个人从事一切体力劳动的兴趣增加了。因此我也开始根据这种纪律来教育我的孩子。
为了不买现成的面包,我们开始按照库赫尼的食谱自制不发酵的黑面包。普通的细面粉做起来并不好,我们以为用手磨的面粉一定要更加简单、营养而又经济。所以我便花了七英镑买了一个手磨,这个手磨的铁轮子一个人推起来可很吃力,两个人就很轻便了。波拉克和我,还有孩子们就常常磨面粉。我的妻子有时候也帮一手,虽然磨面的时候,往往就是她在厨房里忙于做饭的时刻。波拉克夫人来了以后,也参加了这个工作。磨面是孩子们一种很有益的运动。我们从来不强加给他们做这种或其他工作,他们来帮一帮忙完全是为了消磨时间,一旦累了,随时可以跑开。然而这些孩子们,其中有几个我以后还要有所介绍,从来没有耽误过事情。当然这并不是说没有落后的人,但是大部分都干得很起劲。我记得当时很少有不愿意工作或借口疲劳而逃避工作的。
我们雇了一个佣人照顾房子。他象家人一样的同我们住在一起,孩子们也常常帮助他工作。市政厅的清道夫负责倾倒粪便,但是厕所是由我们自己打扫的,从来不叫佣人、或指望佣人去打扫。这对孩子们是一种很好的锻炼。结果我的孩子没有一个看不起清道夫的工作,对一般清洁卫生自然是比较注意的。我们住在约翰内斯堡的时候,家里很少有人害病,偶而有之,也总是由孩子们自愿担任看护。我并不是说我对他们的文字教育漠不关心,不过我丝毫也不犹豫牺牲这种教育。所以我的孩子们多少有些理由埋怨我。事实上他们有时也不隐藏这种不满,而我多少也得承认有缺点。给他们文字教育的愿望是有的,我甚至于想亲自给他们上课,但是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耽误下来。由于我没有为他们安排家庭教师,我每天都带着他们徒步往来于事务所——大概要走五英里路的样子。这给他们和我很好的运动。如果没有别的什么牵挂,我便利用路上谈话的机会对他们进行教育。除了大儿子哈里拉尔住在印度之外,我所有的孩子在约翰内斯堡的时候都是用这个办法带大的。只要我天天至少抽出一小时对他们进行严格而有规律的文字教育,我想一定会给他们一种理想的教育。然而我并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文字训练,这一直是他们和我同感遗憾的事情。大儿子常常私下对我表示不满,有时甚至在报上公开表示;其他几个则认为这是一种无可避免的失败而对我慷慨地加以宽恕。我倒不是为这件事感到悲痛,但是多少有点遗憾的,是自己并没有成为理想的父亲。
但是我认为他们的文字教育是由于我真诚地、也许是错误地相信是为侨团的服务而牺牲的。
我非常清楚为了形成他们的品格,我并没有忽略一切必要的教育。我相信适当地提供这方面的教育,是做父母的义不容辞的责任。我虽然作了这些努力,但是每当我的儿子发现有什么欠缺的时候,我确信,他们所反映的并不是由于我对他们的照顾不周,而是由于他们的父母双方的缺点。
孩子们不但继承父母的肉体上的特征,而且还继承他们的气质。环境固然很重要,但是小孩子开始生活的原始本钱却是从祖先那里继承而来的。我也看见过许多孩子成功地克服了不良遗传的影响,那是由于他们所继承的是纯洁的灵魂。
波拉克和我常常因为应当不应当给孩子们英文教育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我一直认为作为印度人如果从小就训练他们的孩子用英语思想和谈话,那就等于背叛了他们的孩子和国家。他们剥夺了孩子继承本民族精神遗产和社会遗产的权利,致使他们无力为国家服务。出于这些想法,我便决定日常都用古遮拉特话同孩子们交谈。波拉克很不以为然。他认为我是在糟蹋他们的前途。他始终认定,如果孩子们从小就学象英文这样一种普遍通用的语文,他们将来在生活的竞争中就会比别人占到很多便宜。他这种见解并没有说服我。现在我已不记得是我的正确态度说服了他呢,还是因为我太顽固而使他作罢。这件事大概发生在二十年以前,而我的信念却随着经验而加深了。我的几个儿子虽然因为缺少充分的文字教育而吃亏,他们自然而然地获得的本族语言的知识对于自己和国家却有好处,因为这样他们就不至于象外国人那样感觉陌生了。他们很自然地会了两国语文,用英文讲话和写作对他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因为日常同广大的英国朋友有所往来,而且他们住在一个主要是讲英语的国家里。
第二十四章朱鲁人的“叛乱”
我虽然自以为已经在约翰内斯堡定居下来了,我却没有过过定居的生活。我刚刚感觉自己可以安安静静地喘一口气了,却又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报纸上发表了朱鲁人在纳塔耳“叛乱”的消息。我对于朱鲁人没有冤仇,他们没有伤害过印度人。我对于“叛乱”本身是有怀疑的。但是那时我相信不列颠帝国是为世界的福利而存在的。一种真诚的忠心甚至不让我对帝国有恶意的想法。因此这次“叛乱”的是非似乎不致影响我的决定。纳塔耳有一个自卫义勇队,它还在招募新人。报上说这支队伍已被动员去平息“叛乱”。
因为我和纳塔耳有密切的关系,我把自己当作是纳塔耳的一个公民。我于是写了一封信给省督,表示如有必要,我准备成立一个印度救护队。他立即回信接受这个献议。
我没有料到他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意见。幸亏我在没有写信以前,就把一切必要的安排都准备停当了。我早就决定,如果我的建议被接受,我就把约翰内斯堡的家拆散,波拉克打算住一个较小的房子,而我的妻子则到凤凰村去安顿下来。这个决定她是完全赞同的。我不记得象这样的事情,她有哪一次曾妨碍过我的意图。所以省督的回信一来,我便给房东一个正常的通知,要求一个月内退租,有些东西送到凤凰村,还有一些东西留给波拉克。然后我便到杜尔班去征求队员。我们不需要大队人马,一共只有二十四人,除我以外,还有四个古遮拉特人,其余的都是南印度满期的契约工人,只有一个是自由的巴丹人1。
1巴丹人(pahan)是印巴分治以前毗邻阿富汗的部落民族,事实上是阿富汗的一个民族——译注。
为了给我一个职位和便于工作,而且也根据当时的习惯,医务长给了我一个上士的临时军衔,并由我遴选三个中士和一个下士。我们还从政府方面领到了制服。我们的救护队积极工作了差不多六个星期。我一到“叛乱”地点,便晓得那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称为“叛乱”的事情,也看不见有什么抵抗。这一场骚动之所以过甚其词地被称为叛乱,是因为有一个朱鲁首领劝人不要缴纳一种向朱鲁人征收的新税,而且杀害了一个前往收税的军士。总之我是同情朱鲁人的,因此到了司令部以后,听说我们主要的工作是看护受伤的朱鲁人,心里便高兴了。主任医官出来欢迎我们。他说白种人不愿意为受伤的朱鲁人当看护,因此他们的伤口便溃烂起来,使他束手无策。他以为那些无辜的人,得到我们的看护,真是如天之福,所以他便把绷带和消毒药水等全都交给我们,把我们带到临时医院去。朱鲁人看见我们很高兴。
那些白种人士兵常常站在栏杆那边望着我们,想叫我们不替朱鲁人包扎伤口。因为我们不理会他们,他们便激怒起来,破口辱骂朱鲁人。
后来我逐渐和这些士兵接近,他们也就不再干预了。在这些士兵的指挥官之中,有史巴克斯上校和威礼上校,他们在1896年的时候曾经激烈地反对过我。他们对我的态度感到惊讶,特别来看我并向我道谢。他们把我介绍给马赓志将军。读者千万别误会他们是职业军人。威礼上校是杜尔班一个有名的律师。史巴克斯上校是杜尔班一个有名的屠宰店的老板。
马赓志将军则是纳塔耳一个知名的农场主。这几位绅士都是志愿军,因此得到军事训练和经验。
我们所照料的受伤者并不是在战场上受伤的。有一部分人是被当作嫌疑犯抓过来的。这位将军判决他们鞭笞,所以他们便受了重伤。这些人的伤口因为没有人照料,便溃烂起来。
其他的都是一些友善的朱鲁人,他们虽然领到一种证章以示区别于“敌人”,但士兵们还是弄错了,开枪打伤了他们。
除了这一项工作以外,我还要给白种人士兵配药,并分发给他们。这对我来说倒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为我早先在布斯医师的小医院里受过一年的训练。这一项工作使我同许多欧洲人有密切的接触。
我们附属于一支快速队伍。这支队伍所得到的命令是:哪里有危险,便开到哪里去。它大部分是由骑兵组成的。我们的营地一移动,我们便得抬着担架徒步随军而行。有两三次我们一天要赶四十英里的路程。但我们无论到哪里去,我总是感谢上帝,使我们有很好的工作去做。那些友善而误伤的朱鲁人,我们要用担架抬着行军,并照料他们,给他们当看护。
第二十五章心的追寻
这次朱鲁人的“叛乱”充满了新的经验,给了我很多进行思考的食粮。波耳战争不象这次“叛乱”这样生动地使我感到战争的恐怖。这不是战争而是一种对人的狩猎。这不只是我个人的意见,我同很多英国人谈过,他们也有同样的看法。每天早上听见士兵们的来福枪声象鞭炮般在无辜的村庄中乱打,要置身其间,确是一种考验。然而这一口苦酒我是咽下了,特别因为我这个救护队的工作只是给受伤的朱鲁人当看护。我知道如果没有我们,朱鲁人便没有人照顾,因此我的良心倒得到安慰。
然而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别的事情叫人不得不加以思考。这是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几个简单的所谓“未开化的”朱鲁人的村落散处在遥远的山岭和夹谷之间;通过这种森严寂静的境地,不管身边是否带着受伤的人,常常使我陷于深沉的思想中。
我想到“节欲”及其蕴含的意义,而我的信念便根深蒂固起来。我跟同事们讨论这个问题。我当时还没有认识到它是自我实现的必不可少的条件,但是我却清楚地懂得,凡是想以全副身心为人类服务的人,就少不了它。我觉得我将来从事这种服务的机会一定更多,如果我还是纵情家室之乐和养儿育女,我对工作便不能胜任愉快。
总之,我不能同时享受灵与肉的生活。就以当前的情况来说,假如我的妻子正在怀孕,我就不能让自己冒这样的风险。如果不遵循“节欲”的生活,为家庭服务和为社会服务便不能没有冲突。如果过着“节欲”的生活,那么两者就能完全获得一致了。
这么一想,我便有些急于想立下最后的誓言。这个决心给我一定的鼓舞。同时想象力也得到了施展的机会,使我看见前途有无限的服务的远景。正当我这样从事紧张的体力和脑力工作时,有消息说镇压“叛乱”的工作差不多快完了,我们不久就可以解散了。过了一两天,我们果然解散了,不到几天工夫,我们全都回到了家里。不久我接到了省督的一封信,特别为救护队的工作表示感谢。我一回到凤凰村,便迫不及待地同恰干拉尔、摩干拉尔、韦斯特和其他几位讨论“节欲”问题。他们赞成我的意见,并且认为立誓是必要的,但他们也提出了困难。其中有几个人勇敢地实行了,据我所知,有的已经成功了。
我自己也纵身跳到里边去——立下终身实行“节欲”的誓言。我必须承认我当时还不晓得这件事的关系那么重大。时至今日我还依稀记得当时所遇到的许多困难。这个誓言的重要性是逐渐明确起来的。我认为,不实行“节欲”的生活,是枯燥无味的,和禽兽一样。野兽生性不知自制;人之所以为人,就因为他有自制的能力。从前我认为宗教经籍中对于“节欲”的赞美是太夸张了,现在一天天看得更清楚了,觉得那些赞美是绝对正当而且是根据经验的。
我知道“节欲”虽然充满着奇异的力量,却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是一件只限于肉体方面的事。“节欲”始于肉体的自制,但不止于此。到了完善的境地,它甚至不许有不纯的思想。一个真正的“节欲者”,甚至口腹之欲也不敢放纵。一个人在达到这种境地以前,必须作更多更大的努力。对我来说,就是实行肉体上的“节欲”也是充满着困难的。今天我可以说我已经有了相当的把握,但我还没有达到思想上的完全的自主,而这一点是极为重要的。这倒不是因为我的意志薄弱或不够努力,但是那些不正当的思想究竟从何而来,向我作突然的袭击,却仍然是我没有解决的一个问题。我相信人们是掌握着锁闭不正当思想的钥匙的,但这一把钥匙要每一个人自己去找。圣者和贤哲虽然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经验,但他们并未给我们留下普遍适用的单方。因为完美无误只能来自上帝的恩惠,所以追求上帝的人给我们留下了许多经典如《罗摩衍那》等,都以吉祥和纯洁著称。我们如不能无限制地依赖上帝的恩典,完全控制思想是不可能的。这是每一本宗教典籍都有的教训,我在追求完美的“节欲”的时候,每一分钟都感觉到这个教训的真实。
不过我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所进行的斗争的历史,以后几章还要谈到。我想说明我怎样完成这个目的来结束这一章。最初由于一时的热情,我觉得做起来倒很容易。我的头一个办法是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和妻子分床,或者和她分室。
可见我从1900年就随意实行的“节欲”,直到1906年六七月间才以誓言巩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