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帕特里克·拉佩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5
|本章字节:5086字
他给她打了一整天的电话,但是都没有打通,最后不得不放弃,给她留了一条信息。第二天早上九点钟,他又重新开始联系她,虽然不相信可以打通,但是这次他还是试着拨打她那套房子里的电话。
“我是雷蒙。“电话中突然传过来一个疲惫的男人的声音。然后他挂掉了电话,认为是拨错了。
布莱里奥的手紧张了一阵子,手中的电话似乎变成了冰块。然后他急忙做了些简单准备就要出门——他一路跑着去里拉镇。去那里的感觉似乎他们之前的生活还在继续。
一辆黑色的大轿车开着车门停在房子前面。一个穿天鹅绒长裤的男人半个身子都伸进了行李箱中,在找什么东西。
车的另一边,手里拎着装衣服的盒子,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女人戴着眼镜看着他走过来,眼神中充满疑惑。
“娜拉不在吗?“他一边介绍自己一边问对方。
“我想她应该是前天一大早就走了。我们来的时候,房子已经空了,厨房里面乱七八糟的。“她跟他解释了整个情况,但是脸上一直挂着有点嘲讽的微笑。这种微笑让布莱里奥感到不快。
“我是她堂姐芭芭拉。“她明确指出了自己与娜拉的关系。这正是布莱里奥所想到的。
从篱笆上往里看——篱笆上的玫瑰花都已经开败了——他注意到草地上的一个木头箱子里冒出了几个空酒瓶,旁边是一堆书和一些杂志。
再远处,一把他从未看见过的长椅放在了花园中央。
“雷蒙·哈姆林,“男人从行李箱中抽出上半身后自我介绍。
“你们知道她去哪个地方了吗?“布莱里奥一边看着那把空椅子,一边问他们。
(他在想象娜拉正在跟他说:你抱怨什么,路易?你终于得到了你想要的。)
男人和女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都耸了耸肩膀。这很明显意味着:现在的一切跟他们无关。
如果按照逻辑推算的话,她应该是回伦敦去蹭她姐姐的房子,或者是住某个男朋友那里。芭芭拉一边预测着娜拉的行踪,一边以审视的神情看着布莱里奥。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窘迫。
相反,他更应该说是放松了,几乎是冒充好汉一样的神情,倚在汽车的发动机盖上,嘴角还叼着一根香烟。这时候的雷蒙正在大汗淋漓地搬运那些箱子。
他现在什么都明白了,不过,是自己要面对的,而不是娜拉那边。极有可能他在里拉镇将再也见不到娜拉,而且跟这个可能性相比绝对不低于它、不轻于它的是:自己剩下的所能做的事情唯有任眼泪往下流。
当他看出来他们正在清空房子的时候——他们想干什么?——布莱里奥突然觉得痛苦从心中迸发出来,就像一条大动脉被切断了一样。
然后就是源源不断的血液喷发出来。
他在昏厥之前终于还来得及走几步,弯下腰,用手扶着膝盖,这才勉强能够呼吸。
“喂,祝你好远,老朋友!“芭芭拉在上车的时候给他说了一句已经无关痛痒的话。
晚上,布莱里奥住在一家宾馆里。他傻傻地坐在电视前,腿摊开在床上,遥控器拿在手中,但是整个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一个已经脑死亡的人。
他几乎是一路休克走到了布特·肖蒙。雷欧纳不在家,或者是已经睡了。然后他只好继续往前走,直到发现第一家宾馆,走了进去。
现在,他一口一口地灌着啤酒,一边看着一个有关太空的节目。
在登上火箭之前,两个航空员在失重状态下转着圈,还相互观察了好长时间。一道钴红色的光射向他们的航空面罩——然后,他们相互做了一个小手势,每个人慢慢走向自己的太空船,都意识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布莱里奥关了电视,将鞋子随便扔到地板上,然后倒在床上,在昏暗中继续品尝着自己的不幸。
两眼直直地盯着白色的窗户,他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边,他源源不断地想着一个让人痛苦、让人如同针扎似的难受的问题:娜拉走了,他的生活中再也没有她。
他有种预感:自己做不到在没有娜拉的情况下独自生活。那样的日子将如同冰窟。
中午十二点天就会变黑,北极风吹在荒凉的街道上;管道爆破,荒草从水泥地的裂缝中冒出来,每一个路口都被床垫堵住——床垫上面是无家可归的人;最后,冻僵了的动物们躺在地上等死,还来不及认识娜拉……
没有娜拉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
就在这种幻觉状态下,他还是找到了一点点站起来的力气,走到了窗户边,吸一点新鲜的空气——悲伤让他恶心。然而此时林荫大道的另一边,沉睡着的世界里,露天地铁一路照亮了所有树木的枝叶,直到斯大林格勒区。
眼睛在黑暗中不断搜索,布莱里奥看到了一辆出租车停在楼下的大街上。车的停车灯开着,前车门半开着,发动机却依然在转动着。
也许她就在里面等他。
“我得去。“他想,然后却看着出租车又开走了——黑夜在她身后又拉上了帷幕。
因为失望总有自己的加速度,布莱里奥在一种僵硬的惊讶中又躺在了床上。他的牙齿开始上下打架,就像他在笑一样。
01∶07。数码屏幕上显示着这时候的时间。
危机的高峰期已经过了。一些人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中。他听到不时地有电梯在透明的电梯房里上下的声音,似乎是催眠的钟摆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他翻过身趴在床上,双手举过头顶,放在两耳旁边。那样子就像是一个配了呼吸管的游泳的人轻轻用脚拍打着黑色、无声的水,然后一点一点地潜入深渊。
清晨他就醒了,浑身的肌肉都很僵硬——这要归功于他那“壮丽的泳姿“。然后他给妻子拨了个电话——因为他还是一个已婚男人——怕她万一没有出发去搞研究。她应该是关机了。
再给她打电话之前,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床。上面还有他的身影——凹陷下去的床单刚好是他的一个轮廓,似乎是要印下一个有家不归的男人的痕迹。然后他就又在椅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