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帕特里克·拉佩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17
|本章字节:7042字
第二天——良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他就订了一张廉价机票,还写了一张表示感谢的便条给雷欧纳。同时他还不忘浇浇雷欧纳的几盆植物,把所有的房间都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还把窗户全部都打开。
等所有房间都透气、清洁完之后,布莱里奥把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当带上一直步行走到了美丽城那条街上的车库——这时候妻子一般应该是在德国——好在那里放置自己的东西,也好把行李箱放进汽车。
由于有了重获新生的感觉,他甚至去一家啤酒店破费吃了一顿大餐,然后紧接着就坐地铁到鲁瓦西机场。
离开法国对他来讲突然变成了一种赎罪的方式,一种解脱,或者至少是减轻了痛苦。如果说去机场的时候布莱里奥还是“半抑郁“的话,那么一到机场整个人都变得无忧无虑了。
在飞机上的时候,他靠在舷窗上的头不停地轻轻摇晃,似乎又患上了嗜睡病一样。然而对娜拉的思念在他的心底就像一块芯片,把以前甜蜜的日子重新放映在眼前。那时候的她还有点反叛和可笑;那时候的他每天如同在海上冲浪一样。
回到现实中来也更让人不安。移动舷梯上的冷空气,多雨的天,隔离等待线,无理取闹的边警,还有到达厅里的人头攒动——都是陌生人,一下子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脆弱与无依无靠。
这种感觉在他进入英国机场的行李大厅后马上变成了现实: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等待,当自己的黑色小行李箱最后出现在行李传送带时,他已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到达的第一天晚上,被暴雨和龙卷风袭击过的伦敦大街上已经是一片汪洋。一个人待在巴比堪的旅馆里,布莱里奥哪里都没有去,只是呆呆地看着电视。看着乱七八糟的节目,他心中有了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可能的话,他更愿意将来投“老大哥【英国《1984》中的独裁者。】“的票。一边看着电视,他一边将冰柜中的小支瓶装酒一支接一支地全喝光了。
早上他回忆起娜拉曾经提到过好几次名字的一个酒吧。那家酒吧就在伊斯灵顿,娜拉经常去,名字叫“贝蒂诺“还是“贝尼尼“来着——最后想起来是“贝尔纳迪诺“。有人指给他看过,就在上街,朝着海布里老体育馆方向走即可。
他在酒吧里坐下,由于一个人都不认识,就挑了个靠窗的位子,漫不经心地听着身后的一些大学生在聊天。当然他自己也不会忘记一小口、一小口喝自己当天的第一杯马蒂尼。
服务小姐是新来的,从来不认识什么叫娜拉的人。但是她答应他会问问老板。
布莱里奥于是又叫了一杯马蒂尼——似乎酒精可以使混乱的感觉变得犀利一些——拿着酒杯到外面的露天座位上去喝。
陶醉于自己的幻想中的他如今根本没有任何与其他人说话的欲望。他只是漫无目的地看着路上的行人走来走去,头略微向下低一点,眼睛不时地眨着,似乎在把某个瞬间给拍摄下来。
老板是个有点阴郁的小个子,打着条纹领带。他告诉布莱里奥自己对娜拉印象很深,尽管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这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年轻女人,但是有点令人好奇,而且有点异想天开。“老板在谈起娜拉的时候,那种语气似乎在谈论一个已经去世的人——一点都不考虑布莱里奥那紧绷的心。直到他说出了一个细节——她有时候会领着那对双胞胎在这一带散步——才最终消除了误会:他谈论的很明显应该不是布莱里奥心中的那个娜拉。
但是这些并没有让布莱里奥气馁。他又打了辆出租车向坎墩路开去。在那儿,娜拉曾经学过一段戏剧课。然后他又去艾尔库尔,那里有娜拉最好的朋友,不过他忘了对方的名字。然后,他又乘坐出租车穿过了泰晤士河,之后又去格林尼治——娜拉的姐姐在那里有一座房子还是一套房子来着。
现在的布莱里奥有了一种自己都不敢想象的韧性。之前的他总是有想法无行动,如今他可以做到询问每一个“可疑“的人。不管对方是经常见娜拉,还是仅仅在哪个地方偶尔碰到过她——比如说酒吧。但是没有人回忆起娜拉,似乎她是透明人一样。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他还是去找她。迎着风走在伦敦的每条街道,他的心中全部是对以前两个人痴情的怀念。有时候他会在雨***现在一些想都不会去想的地方,如丽丽街、梅达·维尔区和埃及巷——在那里他没有见到金字塔,却见到了很多印度香料。他从不放弃,也绝不停止,任由自己一条街、一条街地去追随娜拉。似乎他寻找的已经不是娜拉,而是内心中一个单纯的想法。
随着他越来越累,越来越虚弱,娜拉的“替身“也突然增多了起来:卖花的,穿细高跟鞋的秘书,棕色眼睛的女商人,穿风衣的大学生,甚至还有一个感觉迟钝的高中生!那个高中生走起路来似乎都不着地。在穿过了荷兰公园之后,布莱里奥心中浓郁的怀旧之心终于暂时拦住了自己继续寻找的脚步。
当回到贝尔纳迪诺酒吧时,一直都是处于强迫症状态的布莱里奥马上叫了一杯白酒,又坐在了原先坐过的露天座位上。他想利用早上清楚的光线有所收获,也在等着老板可以大方地给他几分钟时间。
沉思中的他没有注意到大厅里还有一个人正在跟服务小姐商量着什么,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他。这个人的位置刚好跟布莱里奥是背对背。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拿了自己的衣服和包从酒吧里出来,走到露天座位区。
“我可以坐下吗?“他问布莱里奥。此时的他就像一个阴影,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布莱里奥的视野里。
在往后退了退,调整了下视线之后,布莱里奥发现眼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子,穿着三件套,脸上有雀斑,眼睛藏在蓝色的墨镜后面。
“我是墨菲·布隆代尔,“对方说,“您也许从娜拉那里听说过我的名字。有人告诉我您在找她。“
这个人的声音有点低沉,而且鼻音很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回声,似乎是从古代头盔里传出来一样。
就在一瞬间,布莱里奥突然脸色变得苍白,似乎他知道现在是致命的、恐怖的时刻。他望着对方睁得大大的眼睛,然后意识到自己没有其他的“救援“以摆脱这尴尬的一幕,只能是向对方伸出手。
“路易,“他说,“路易·布莱里奥·兰盖。“
然后激动之余的布莱里奥又向对方伸出了手臂和肩膀——他要印证下现在不是一时的幻觉。
“两杯大号苏格兰威士忌。“墨菲向服务小姐喊了一句,似乎是要庆祝他们的相遇。
布莱里奥注意到一只黑狗趴在他的脚下。狗的嘴搭在自己的爪子上,眼神里有点惊恐,经历过岁月沧桑的毛被风吹得乱蓬蓬的。
“这是您的狗?“他用手轻轻触摸着狗,想将气氛调节得更合适一些。
“绝对不是,“对方回答说,“我一出门总是有狗跟着我。我很喜欢狗,他们可能是知道这一点吧。“
“狗总是有能力找到自己的幸福,这一点很让我吃惊。“他一边解释着,一边摘下了眼镜。注视着布莱里奥的这双大眼睛是那么苍白,就像是初生婴儿的眼睛。
布莱里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很讨厌狗。他在墨菲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不安。这种不安对方是无法完全控制住的,因为痛苦的神色不停地闪现,又被隐藏起来。
“很高兴看到您来到这里。“墨菲突然对他说。说着话又将自己隐藏到了有色眼镜的后面。
“实际上,我都不太了解我来伦敦干什么,“布莱里奥向对方说实话,“我好像是在赴约,但是根本没有人等我。“
“娜拉自从巴黎回来后就变化了很多。“对方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平静对他说,“她住在姐姐多洛黛那里,从来不出门。我觉得您的到来可能会对她好点。因为她现在心情实在糟糕透了。“
“我有点怀疑我来能让她好一点。“布莱里奥说,他对他们之间在里拉镇上演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不语,神情很疲惫,就像是坐在公园长凳上的两个老鳏夫一样——每个人都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故事的男主角,而这个故事发展的不好,部分原因就在于自己。
“我觉得还是应该修复一些尚能修复得了的东西。“他说,“您认为她姐姐会见我吗?“
“我一点都不知道,她只允许我见了她一次。“
“我觉得最好还是什么都不要说,去了格林尼治就知道了。您在这张卡片上可以看到她的住址。“墨菲最后建议说,同时自己站了起来,似乎他今天已经说够了。
“我也希望能够很高兴地再见到您。“他说,嗓音由于酒精的缘故减弱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