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斩龙侠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01:04
|本章字节:8032字
2问世间钱为何物,直教人稀里糊涂
问世间钱为何物?很少有人这么问。因为人们往往自认为很了解我。只是一旦让他们具体说说“金钱到底是个神马东西”时,却很少有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这也难怪,女人心、避雷针嘛,更何况money我还是一个非常抽象的名老女人。黄金是钱、白银是钱、铜板是钱、纸币是钱,远古时期的人们还用石头、贝壳当过钱。但它们都只是我的载体,而不是我本身。
《道德经》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孙子兵法》也说,知彼知己虽不能确保我们百战百胜,但至少可以让我们做到百战不殆。我当然算不上明智,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女子虽不才,但今天就请让我冒着被板砖拍伤的危险,作个自我介绍。不过拜托,千万别砸我的脸,我还得靠它吃饭呢。
有句话叫“名满天下,谤亦随之”,用在我身上再合适不过。由于我的名气实在太大,因此我的名声一直很臭。连骂人都这么骂——你他妈的不就有几个臭钱吗?满身铜臭!看看,一不小心还连累了人家“铜大哥”,真是罪过。有些古代文人,甚至觉得说话时提提钱都是一种耻辱,于是他们就给我起了很多别名,比如阿堵物啊,没奈何啊,不动尊啊,孔方兄啊——有没有搞错,人家是女生啊!对了,还有润笔费。这个别名就像他们的笔名一样文雅,由不得我不喜欢。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现代文人给我起的英文名字——money小姐,多时髦!多洋气!多崇洋媚外!我简直喜欢得不得了。
只是我就不明白了,不管是古代文人,还是现代文人,为什么一旦差他们俩钱儿,他们就会变得很不文雅甚至非常粗鲁呢?别看平时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可是为了我,光那气势,就能吓死一群大象!这还不算完,不管你识不识趣,掏不掏钱,事后他们肯定还会对你口诛笔伐一番。也不要润笔费了,也不顾形象了,也不管风度了,也不睡觉了——总之,不把你搞得像我一样臭,他们绝不罢休。
在深深讨厌钱的同时,他们深深地爱着书。他们说“书香门第多君子”、“腹有诗书气自华”,他们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们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于是我又不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还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呢?黄金屋啊,那得多大一堆钱啊!颜如玉啊,没有钱也是可望不可即啊!是不是书里没有黄金屋和颜美眉就不要读书了呢?鲁迅先生说过的——又想当***,又想立牌坊,不知道适不适合他们。
当然我得承认,我的存在的确导致了很多悲剧和无奈。但这并不代表我有多么不堪。所谓“钱在江湖,身不由己”,在这个有钱人主宰一切的星球上,我一向都是丫环掌钥匙——当家做不了主。在真正的君子手里,我是当之无愧的天使,每每令人感动得鼻头泛酸热泪盈眶;而在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口中,我却成了十恶不赦的元凶,令多少愤青几欲杀之而后快。其中还有80%的人想先奸后杀!
天使也好,元凶也罢,也不论你想以怎样的方式干掉我,事实您却改变不了:我硬生生的存在着,而且与你到永久。
其实不是臭美,我之所以能够存在,就有我存在的道理。李诗仙不是说过嘛,天生我“财”必有用。有点生活经历的人都知道,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这不用我多说,我要说的是,别说做人,就是做神仙,没钱照样玩不转。
你不信?那我给你举个例子。《西游记》看过吧,第25集,唐大帅哥率领孙猴子、猪八戒、沙和尚,一路降妖除魔来到灵山,向如来老爷子求取真经。没想到老和尚好说,小和尚难缠——被派去传经的阿傩、伽叶张嘴就向唐僧要“人事”,由于唐帅哥不懂佛情事故,没给“人事”,结果抱回一摞无字真经,空欢喜一场。等到孙猴子向如来老爷子投诉时,如来老爷子反倒振振有词为徒儿开脱:“猴儿莫嚷,此事我早已知晓。经不可轻传,不可空取啊。记得旧时众比丘僧尼下山,将此经文在舍卫国赵长春家念诵一遍,只讨得三斗三升散碎黄金。我说他们卖得贱了,教后代儿孙无钱享用。”然后令阿傩、伽叶再传真经。饶是如此,阿傩、伽叶的“人事”还是照要不误。唐僧无奈,只好把李世民送的紫金钵孟献上……看看吧,念一遍经,得了三斗三升黄金,还嫌卖得贱了,可见即使对于四大皆空的如来老爷子来说,钱也是多多益善、不可或缺的好东西。即便自己用不着,留给子孙后代也是好的。
对于那些既没钱又没机会成仙的人来说,后果就更严重了。阴曹地府不仅也离不开钱,而且钱少了都不行——要不然怎么会有“阎王不嫌鬼瘦”、“阎王好过,小鬼难搪”的老话呢?要不然几亿元一张的天堂银行的冥钞,人们用得着给死去的亲人烧那么多?
郁闷的是,不管我给大家带来了多大的方便,我依然是人们嘴里的“臭钱”。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要从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制度谈起。
众所周知,封建统治阶级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有人抢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大沙发,而money我就是最令他们放心不下的幕后黑手。为什么这么说呢?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给出了自己的理论:“凡编户之民,富相什则卑下之,佰则畏惮之,千则役,万则仆,物之理也。”意思是说,中国的老百姓啊,如果别人的钱比他多十倍,他就会下意识的点头哈腰、低声下气;比他多百倍,他就会没来由的怕人家,不管有理没理,绝对心里没底;再多的话,他们就会心甘情愿的为奴为仆,张口老爷太太,闭嘴少爷少奶奶……
无须质疑司马老前辈的深刻,他本人就是因为拿不出足够的保释金,才落了个被迫节育的悲惨下场。他的理论时至今日仍然经得起检验。有句话叫“有钱有势”,言下之意有了钱也就有了势。现实生活中,面对有钱人,只要不是仇人(对有的人来说仇人也无所谓),大多数人都是想巴结巴结的,当然人们更愿意说那是广结人脉。你经常可以听到人们这样说:“刘老板,赏兄弟一口汤喝吧!”“刘老板,让我干什么,你一句话!”一来二去,刘老板变得一天比一天人多势众。一个人多势众的有钱人会想些什么呢?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富者思贵,贵者尚思贵不可言……这样一来,刘老板的黄金白银随时都可能变成造反的刀枪剑戟。即便他本人不想,但他架不住黄袍加身;即便他本人不做,但他有可能暗中入股;即便他既不造反也不入股,但他管不了他的家人和手下……
一句话,老百姓们有了钱,封建统治阶级就得失眠。于是封建统治阶级趁着睡不着觉的功夫想出了一条毒计,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老百姓发财。让他们有俩儿小钱还行,大钱却万万不行!基于此,他们招呼都没打就把商人排在了社会最底层(士农工商),甚至直接剥夺其政治权利终身;基于此,他们聘请儒家狗腿子炮制出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法和制度;基于此,他们配合歪嘴和尚大力宣扬“死生有命、富贵在天”的轮回学说;基于此,他们一边诋毁商人无商不奸、惟利是图、为富不仁、重利轻别离,一边不遗余力地奉劝世人安贫乐道……
用柏杨先生的话说,这叫“酱缸文化”。他在《猛撞酱缸集》中写道:
一直到今天,人们还瞧不起做生意,认为做正当生意赚钱是丢人的,这跟文化走到岔道上有关。我们的文化本来是走在光明大道上的,却被长期的封建政体和儒家学派圣人们,群策群力,连推带打,活生生地塞到酱缸里。大家最初还叽哇乱叫,后来酱成了酱缸蛆,不要说叫啦,连哼的声音都归于沉寂。孟珂先生的学说便是“何必曰利,惟有仁义而已”的。这位不曰利的祖师爷,为千万个酱缸蛆制下了仁义的假面具,明明害了杨梅大疮,鼻子都烂塌啦,却把面具一戴,喊曰:“都来看呀,俺好漂亮呀!”
在表面镇静而心里奇痒的状态之下,儒家朋友对商人充满了轻视、嫉妒、愤怒。一提起商人,就是“奸商”。奸商当然多的是,但公务员中也有坏蛋,却从没有听说过有“奸官”的。商人以正当合法的手段赚了钱,吃得好一点,住得好一点,就有人眼红。而“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却他妈的高贵得不得了,人人跷起大拇指称赞他“有办法”。
更要命的是,几千年来,勤劳善良的中国老百姓打心眼儿里就信奉这一套。只要还有一碗饭吃,他们基本上都是很知足、很听话的。就这样,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一辈往下传,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不能吃得更有营养一些。与此同时,与赚钱有关的知识和思想,也逐渐被那句统治阶级和儒家狗腿子联手炮制出来的名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言以蔽之——光告诉你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就是不告诉你怎么拿,去哪儿拿。当然这是后话,在这里您只要明白一点就行:money我非但不臭,而且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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