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里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01:14
|本章字节:5964字
锦段躬身站在殿外,听着里面清冷的对话,心思动了动。她不动声色地四下观望,果然四下静悄悄的,没有宫人走动。她琢磨着等下如何去找夜茗。
正想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小声地叫:“姐姐。”
她回头,看到一个身着桃红色宫装、梳双丫髻的姑娘,她眼眸清澈,笑容干净,毫无外人在时的怯懦胆小。
她的夜茗。
“姐姐你怎么才来呀?”李夜茗微微垂下嘴角,带着小小的委屈。
锦段心头一紧,忙问:“莫非皇后娘娘为难了你?还是椒房殿里的宫人们欺负你了?你告诉姐姐。”
李夜茗抱着她的手臂,摇头,“没有,皇后娘娘没有为难我,我跟着染霜姑姑在大殿侍奉,皇后娘娘没有留意过我。姐姐,我很好很好。”
染霜姑姑,椒房殿木皇后身旁侍奉的女官。
锦段被她的“很好很好”逗笑了,看着她俏丽清爽又生动的笑容,不自觉地也微笑着,道:“那就好。”
夜茗,只要你好,那就什么都好。
“姐姐在东宫可好?可有人欺负你?太子妃有为难你吗?”
锦段笑她:“傻夜茗,我是谁啊!我是锦段,是太后娘娘亲自赏到东宫去的。太子妃对我很是客气呢!哪里有人敢欺负我呀!”
李夜茗学她粲然笑道:“那就好。”
二人相视一笑。
是啊,那就好。她们姐妹在一处,无人欺辱,无人为难,不担心饥饿,不害怕流离失所,仍可相视一笑,内心无忧。于她们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玫瑰糖丝糕,锦段道:“这是太子妃赏的,很好吃。我吃了一块,这一块给你吃。”
李夜茗眼睛亮了一下,接过咬了一大口,鼓着嘴笑,“染霜姑姑也赏过点心给我吃。姐姐,宫里的点心比锦家做的还好吃。”
锦段看着她吃,眯起眼睛笑,“你放心吧,夜茗,以后我会天天让你吃到这样的点心的。”
李夜茗点头,不问同样是宫女的姐姐如何能够让她每天吃得上这样好吃的点心,只是信任地点头。姐姐从来不骗她,说到,必定做到。
“夜茗,染霜姑姑很好吗?”
李夜茗点头,笑着说:“染霜姑姑待我极好。我做错了事,她也从来不骂我,还问我姐姐待我好不好。”
锦段眉峰一动,反问:“她问……我待你好不好?”
“是呀。”
“那你是怎样回答的?”
李夜茗丹凤眼微微上挑,嘴里含着玫瑰糖丝糕,眯起眼睛,笑容干净地道:“我跟她说,锦段姐姐不以我出身卑微而嫌弃我,如母亲一般亲近待我。我,很喜欢姐姐呢!”
锦段弯下眉眼,用指腹抹掉妹妹嘴角沾着的糕点碎渣,笑着赞了一句:“我妹妹好聪明。”
两姐妹悄悄回到大殿门口的时候,成郢仍旧坐在大殿里与木皇后闲话。锦段心中奇怪,木皇后何时有这样好的脾性与人说闲话了?但当她看到站在大殿门口候着的染霜时,便把这个疑问抛诸脑后了。
如今在她看来,染霜比之冷漠的木皇后,更让她喜欢。
锦段打发了李夜茗,慢慢地走到了染霜身旁,轻声唤了一句:“染霜姑姑。”
染霜看到她,并未惊讶,只是躬身,温和地笑,“锦段姑娘。”
三十余岁的年纪,仍旧不掩端庄清丽,面上总是带着不亢不卑的笑容,虽礼仪周到,但却绝不谄媚。这样的气度,是连郑太后身旁的素青、素红都比不了的。
“许久未见,姑姑一向可好?”
染霜微笑,恭声答:“劳姑娘惦记了,奴婢很好。不知姑娘一向可好?”
锦段同样微笑着道:“我妹妹夜茗,这些日子劳姑姑照顾,锦段心中过意不去。”说着拿出一个彩绣的荷包,双手递到染霜面前,“这是锦段的一点心意,还望姑姑不要嫌弃才好。”
那荷包里面是郑太后赏给她的一串南珠手串和一只镂牡丹镶南珠的头花。她一直舍不得用,原想攒着将来留作妹妹的嫁妆,但为了夜茗,今日特地找出来送给染霜。
染霜也不推辞,躬身双手接过,仍旧带着温和的笑,不亢不卑地道:“奴婢谢姑娘赏赐。”
锦段见她收了珠花,便笑道:“那我妹妹便有劳姑姑多多照顾了。”
染霜道:“奴婢分内之事,本是应该。”
锦段又与她客气了两句,成郢就从大殿中走了出来。锦段忙笑着辞别了染霜,随成郢离开椒房殿。
成郢见锦段面上自离开椒房殿时便带着的清霭笑容,心知李夜茗定然在椒房殿过得不错,问她:“你妹妹可还好?”
锦段忙收敛了笑容,道:“劳殿下记挂了,我妹妹,她很好。”
成郢笑了笑,道:“听闻李夜茗是在你入宫之后到的太尉府,难为你还能这般疼爱她。”
锦段将拇指缩进掌心里,低眉小心地答:“只因奴婢入宫,家母思念奴婢,心情烦闷,难以寄托,便找了妹妹养在面前。妹妹在奴婢入宫的这段时间,代替奴婢在母亲面前尽孝,今又侍奉皇后娘娘于椒房殿……是以,奴婢自是要多多疼爱她。”
成郢听着她的话,不置可否地笑言:“是吗?”
锦段不再将这话接下去,只是上前一步,低眉道:“殿下带奴婢来椒房殿,让奴婢有机会看望一下妹妹,奴婢感激不尽……”
她的话尚未说完,成郢就已笑了起来,道:“你不必谢我,我来觐见母后,带上你也不过是顺便罢了。因为自椒房殿出来,我便要直接去清凉殿的。”
尽管他如是说,锦段依旧心存感激。
在清凉殿见到程洛山在意料之中,但程洛山的冷漠与不屑却是锦段没有想到的。之前数次见他,虽偶有争吵,却也不至于冷漠以对。
而此时的程洛山,虽言笑正常,礼仪得当,但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彻骨透心的冷。
为什么?锦段不知,也不知自己又哪里得罪了他。想起自己还有身份的把柄握在他的手上,此事郑太后虽已知晓,但总要小心一些,若真被他捅了出去,也不知郑太后会不会保自己。这样的事,总是不能拿来冒险的。
程洛山,她无论如何都得罪不起。
太子傅在讲《左传》,锦段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因听不懂,便只得看着端坐在成郢一旁的程洛山发怔。
突然,一本书递到了她的面前。她低眉,原来是本《诗经》。
抬眉,成郢带着柔和的笑,“拿去看吧。”
锦段惶恐,忙双手接过,“谢……谢太子殿下。”
抬起眼睫,却在程洛山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讥诮的笑。
锦段安静地坐到成郢身后的角落里,翻开《诗经》,对程洛山的讥讽只作不见。
清凉殿,太子傅细细地讲着《昭公》;锦段自己,则用半天时间看懂了一首诗——《鹊巢》。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这首诗是郑太后曾似有意似无意地念给她听过的,她不解何意,只好在心中默默记下。如今将这诗透透地琢磨了一遍,觉得这是首好诗,可为何郑太后要一再地在她面前提及呢?
是因为……鸠占鹊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