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里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01:14
|本章字节:5496字
锦段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惨淡的郑氏,忍不住感慨地叹息了一声。当年他们享受着多么美好的天伦之乐啊,不想也有今日!果然,世间的人,哪怕是血亲骨肉,也会有反目的一日。
人这一生,不管是一文不名,还是富贵荣华,就算是将善恶颠倒,最终也都逃不掉“报应”二字。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老天果然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
成郢似乎并未将郑氏的威胁放在心中,负着手离开了福明宫。
锦段对灵则使了个眼色,灵则会意,带着宫女们进了含章殿。
锦段倒是不怕郑氏寻短见,灵则早已嘱咐了福明宫里所有的宫人,片刻都不能让郑氏一人独处,否则郑氏若有意外,所有的宫人一个都活不成。以死相胁,自然无人敢大意。
离开福明宫后,成郢去了宣光殿,锦段则回坤德宫。
锦段向灵波问了林安宓的身体后,躺在榻上稍作休息。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与成郢都顾不上林安宓,锦段便让灵波每日以她的名义去探望林安宓几回,做到了对林安宓的情况了若指掌。
许是因为将要做母亲了,林安宓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也不再每日沉溺于悲伤的情绪中无法释怀,颇有几分认命的死心之意。如今她安下了心来好好养胎,身孕已有六个多月,这多少让锦段省了些心力。
等郑氏不再闹着要废后了,锦段才腾出手来治理混乱的后宫。等她真正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时候,永延元年也即将过去了。
锦段又开始着手打理过年之事。宫中郑氏卧病在床,且成郢早有嘱咐,适逢大丧期间,宫中禁止饮宴。如此倒也为锦段省了不少事。
永延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小年的前一日,锦段掌扫尘,正嘱咐灵则时,兰林殿的宫女突然来报,惠妃林安宓临盆了。锦段忙命人去禀报成郢,自己先行一步往兰林殿走去。
因是第一胎,林安宓整整痛了一整日。到了子时,天开始下起鹅毛大雪。之前被林安澜送给林安宓的绿泗兴奋地跑到大殿,扑通一声跪在锦段与成郢面前,“皇上,皇后娘娘,惠妃娘娘诞下一位皇子!”
锦段一颗心直跌谷底,站在她身旁的灵则捏了捏她的手臂,示意她不可露了声色。成郢并未发现锦段的异样,他立刻站了起来,惊喜地道:“是吗?快,抱来给朕看看!”
绿泗欢喜地跑回配殿,去抱皇子给成郢看。锦段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喜悦表情,向成郢屈膝行礼,笑道:“恭喜皇上喜得皇长子。”
成郢听到她的话,不知为何,笑容微微敛了些许。他上前携了锦段的手,慢慢握紧,轻声道:“你是他的嫡母,他自然也是你的长子,这是咱们的儿子。”
锦段顺势道:“是,所以臣妾自然也是高兴的。”
不一会儿,绿泗抱来了用被子包着的小婴儿,笑着屈膝,道:“皇长子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了!”
锦段半嗔半喜地掩口笑起来,道:“这般巧的一张小嘴,”说着转向灵则,“赏。今日皇上高兴,兰林殿所有宫女内侍统统赏一个月俸禄!”
灵则笑着应下了,一时间整个兰林殿里洋溢着一股喜悦之气。
成郢抱过孩子递到锦段面前,道:“锦段你看,这孩子这鼻梁像不像朕?”
刚出生的孩子,哪里能瞧得出像谁?不过都是红彤彤、皱巴巴的一只猴儿罢了。但成郢喜得长子,锦段又怎会在这个时候泼他冷水?她着意看了看成郢,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孩子,仔细打量、比较着,过了一会儿,才道:“臣妾瞧着,这孩子不光是鼻梁像皇上,额头也像,和皇上一样既高又阔,长大了,定也是个极聪明的。”
成郢高兴地笑起来,抱着未睁眼的孩子逗了又逗。
锦段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将心底思绪压了又压,问绿泗:“惠妃如何了?”
绿泗道:“娘娘累极,已睡了过去。”
锦段点头道:“好好伺候着,伺候得好了,少不了你的赏。”
绿泗忙欢天喜地地磕头谢恩。
成郢便与锦段商量,“给他取名‘怀谦’二字如何?”
谦谦君子,用涉大川。虽谦抑而光辉益显,如此才能得以海纳百川、胸怀天下。且君子以谦逊之姿行事,才能威加四海,天下臣服。
锦段心口一凉,笑容里带了几分勉强,道:“皇上赐的名,自是最好的。”
成郢将孩子交给绿泗,并交代了要好生照料,才对锦段道:“你在这里待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锦段道:“皇上也担心了一整日,也该好好歇歇了。”说完,她便随成郢出了兰林殿。
成郢并不是一个沉迷女色的帝王,自登基至今,后宫里不过有一后、一妃、二德仪,且都是他还是太子时便已服侍他的。他登基后这半年里,大多一人宿在宣室,就是到后宫,也多半歇在锦段的坤德宫里,今夜也是一样。
“母后生前曾与朕说过惠妃之事。”皇长子出生,对锦段的威胁不言而喻,成郢也没有装聋作哑,而是选择了开诚布公,“她曾说,倘若惠妃诞下皇儿,那母子便只得留一人。”
锦段笑了笑,道:“德烈太后毕竟只是口谕,未曾留下懿旨。皇上若真舍不得惠妃,这口谕,也可不遵。”
成郢点了点头,“皇后贤德,向来最知朕心。”
锦段亲自服侍他更衣,浅笑不语。
知他心、不知他心,又有何要紧?他若真想留子去母,孩子一生下来,林安宓就会力竭而亡了,宫女又怎会说累极睡去的话?早已决定了的事情,他也不过是告诉她一声罢了,她何不顺水推舟呢?
成郢握了握她的手,“你是他的母后,这孩子将来必会最孝顺你的。”
锦段不动声色地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替他散了发髻,嫣然一笑,道:“有皇上在,臣妾什么都不担心。”
果然,惠妃诞下皇长子之事一经传出,朝堂便开始暗涌迭起。甚至有朝臣上疏:“惠妃乃前太子妃之妹,皇长子理应立为国之重器,以安臣民之心。”同时提出,“皇后无子,皇上理应扩充六宫,以保皇室子嗣延绵昌盛。”
大司空贺持松立刻反驳,“自古立嫡、立贤,惠妃虽为前太子妃之妹,但皇长子到底是庶出,且刚出生一日的小小婴儿,如何看得出是否贤明?如此嫡、贤均不占,又怎能贸然立为太子?《公羊》明:‘母以子贵者,明妾贵贱,若无嫡子,则妾之子为先立’。皇后正值盛年,只是因服大功而不得有孕,又怎知日后无子?此时充盈后宫,岂不是置皇上于不孝之地!”
随后又有人道:“在皇上的治理下,民间已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皇上践祚之初,子嗣稀薄。皇长子应运而生,且生于小年之夜,天降瑞雪,这本是吉兆。我们理应顺天意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