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加藤嘉一
|类型:社科·自然
|更新时间:2019-10-06 01:37
|本章字节:7712字
2008年4月上旬的某天早晨,我要在北京农展馆以西的使馆区办事。时间似乎有些紧张,没有从北京大学直达使馆区的地铁,想了一会儿,决定打车走。约会是9点钟,我想7点50分出门应该来得及,可没想到到达时间居然是9点30分。因此我感到非常惭愧。
浅析一下,迟到的原因有三个:一、堵车,北京早上从西到东的车流总处于崩溃状态;二、我判断错了。既然时间显得比较紧张,在预料到早上堵车的情况下,就应该先打车到苏州街站,坐地铁10号线到北京农展馆站,然后再打车,虽然很麻烦,但这样估计9点钟左右能到,又省了钱(那样走共50元,这样走共22元);三、出租车司机的判断错了。不知为什么他选择的路,堵得相当厉害。
第一个问题暂时不要提了。北京堵车,我怎么评价都没有任何意义,只能等到“到时候”再说。第二个问题我会反思,今后要采取更加理性而现实的判断。至于第三个问题,我要专门谈一谈对出租车司机的看法。
一直以来有个不满,每一次打车,告诉师傅目的地,他都问我怎么走?我觉得,这句话很成问题。除非你不认得路或有特殊情况,司机不应该向服务对象问怎么走,因为你是司机,专门搞这行的,对交通地理以及现状应该有更深的了解。
北京的交通极为可怕,最大的受害者也许是司机先生或女士。不过,无论如何,开车至少目前对你们来说是个职业,要有最起码的职业道德。出租车司机应该更深刻、准确地研究北京交通状况,及时听取交通广播,以便最有效地把乘客送到目的地。当然,北京堵车,不好控制时间,乘客也要对司机表示理解与同情。
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必须得指出,有部分司机每一次都问乘客“怎么走”,听到此句,我感到很困惑,就回答说:“我哪儿知道?你不是司机吗?你比我了解,拜托了。”但有些司机还接着问:“不一定啊,我听你的。”难道你一点职业意识都没有吗?你对交通知道得怎么比我这个人还少?其目的显而易见,就是推卸或转移责任。北京交通往往很堵,经常不能准时到达目的地,这样乘客就会很着急,有的还向司机抱怨,司机不想负责任,就让乘客指路,这样司机的责任就客观上消失了,毕竟是乘客主动要求怎么走的嘛。司机到了之后就自然说,“不是你要我走这条路的吗?”
同一时期我有机会到上海出差。之前已做好心理准备,上海与北京比更不容易打车。而且,上海堵车的严重程度并不亚于北京,道路整体上更狭窄,给人的感觉更紧张(这一情况经过2010年的世界博览略有改善)。我发现,上海出租车司机的素质之差同样也不亚于北京。我注意到两点:一、人家很不愿意拉近距离的活,所以乘客上车前就问“去哪儿”;二、许多司机也与北京的一样问乘客“怎么走?你说吧,我听你的”。我重复一遍,开车对你们来说是个职业,不该把那些情绪或个人偏好带进来,乘客上车,说去哪里,司机就该去哪里,除非有急事(比如孩子生病,交班等),没有商量的余地,必须绝对服从乘客。在这里,别谈下岗什么的个人背景,这与乘客的需求没有本质的联系。另外,我很不熟悉上海的地理,就只好对司机说“不好意思,我不是上海人,还是您来定吧”,结果司机还要我来决定怎么走,不想负因堵车而造成的不良后果。
我知道,无论是北京还是上海,对于堵车,司机无奈,乘客着急。司机和乘客都需要发挥智慧,尽量有效避开堵车,也许这是今天生活在中国大城市的公民该具备的素质。司机还要好好履行自己的职业任务,这么多市民打车,任重道远。乘客也得尊重司机,不要故意埋怨。双方都应该控制情绪,保持平静。此外,为了共同的战略利益,即尽快有效、省心到达目的地,乘客与司机也应该开诚布公,展开沟通,在相互尊重的前提下,提供方案,一起商量,最终尽可能实现双赢。
我也遇到过服务态度良好的的哥。
2009年7月底,北京很炎热。我从北京东四环外的四惠前往与北四环交叉的望京。望京原来是韩国人集中居住的地方,由于金融危机、韩币暴跌,据说一半以上的韩国人都撤回祖国。已经下午3点半了,赶赴4点的约会感觉有些晚了。赶紧打出租车,但害怕堵车,心里不踏实。当我告诉师傅具体的目的地之后,他说大概知道地理,但也没有那么确认,接着跟我说:“咱们一起找找好吗?”
听到此句,高兴极了。原来我对北京司机的印象一向很不好,按我的经验,传达完目的地,许多司机动不动就问:“怎么走?听你的。”在许多情况下,司机明明知道怎么走,对交通信息和状况了解得也不可能比乘客少,还非得让乘客主动说出怎么走。双方都知道路上会堵车,相互抱怨,司机则不愿意负责任,别有用心,就把晚到的责任推卸给乘客,回头假装说:“不是您说这样走的吗?”
这位司机的态度明显不同,他说:“我是专门干这行的,但您说的地点确实不太清楚,到时候请您指路,对不起,我也尽力。”通过聊天,我了解了司机师傅的开车情况。
概括一下就是两高一低:份儿钱高、油价高、收入低。司机说:“每个出租公司都不一样,我的份儿钱一天140元,还得交油费,一天的纯收入大概就是100元吧。”他认为,此收入太低,每顿要吃一碗面条6元,还抽烟。自己一天最起码也得消费20元,一个月就600元,月薪是3000元,占五分之一,一年中无休息日,一天开16个小时。要交房租,女儿上大学,一个月给600元。
“这3000元是干净的,用我的血汗赚的,不像公司的领导那样贪污来的。”他搞不懂政府的300元补贴是怎么回事,他先付差不多300元的类似申请费,然后公司用别的渠道给300元,说是政府补贴。资金流动显得很复杂、不透明。他说,目前的出租车公司有两个问题:一是体制;二是苛刻。“我们的工作都是老板说了算,很独裁,压制我们职工不让发表任何的意见。对开车的要求也太苛刻,一年不能犯一次错误,别说闯红灯,连停错车位也不行,否则被罚款。我去年一共被罚了3000元,这样怎么生活啊?”
脖子痛,腰痛,血压高——公司领导对司机陷入的健康危机毫不关心。但令人感到温馨的是,这位司机在这么苛刻的状态下,还能对我这样一个老外乘客那么礼貌,还鼓励我好好学习。“要有最起码的职业道德,我是抱着集体荣誉感开车的。可是,的哥也有的哥的困境……”
不过呢,无论的哥有着怎样的困境,你们迫使乘客给零钱,或主动表示“我没带零钱”的情况,我非要表示抗议不可,明知道你是需要随时带着零钱的职业,还不带。要不然你就不要靠这行吃饭了,干脆找一个不用带零钱的工作得了。
谈到零钱问题,我再说两句。2009年11月下旬,我遇到了非常令人愤怒和沉思的一件事。我在北京东四环外的一家小卖部买零食和饮料,一共18元,因有标志,买单前就能知道价格,看了钱包,只有50元,我就只好拿着这张绿色的纸币。
走近收银台,服务员看了一下说:“先生没有零钱吗?”我回答:“没有,麻烦你帮我找一下。”服务员以轻松无辜的表情说:“我也没有呢。”我困惑:“哎哟,那怎么办?”“先生到旁边的店破钱吧,我这忙着呢。”我立刻带着口气反驳:“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是客人啊,你怎么可能让我去破钱?”服务员生气地说:“我也没办法啊,那你别买了呗。”
此家小卖部的寿命,恐怕不会很长。其实都是小事,却让我突然间自言自语:对了,平时在北京消费的时候,往往由对方——服务员、销售员主动提出“有没有零钱”,包括我经常点的外卖,说完菜单,电话那边务必要确认我有没有零钱。其消费习惯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被动,甚至有些紧张,挺奇怪的呢。
在日本,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日本的服务员不会问“先生有没有零钱”,更不会让消费者破钱,他们及时准备着任何面值的零钱。
确信,不管在中国还是日本,倘若消费者能主动给出零钱,服务员会很高兴,毕竟不用找零钱嘛,被积累的零钱,到时候绝对也发挥作用。问题是,在消费者面前,服务者到底应不应该准备零钱?答案很清楚:应该。不准备零钱是不应该的,准备零钱属于服务业基本工作的范畴之内,否则别干这行了。假如一名数学老师不具备数学知识,或者一名家电维修师不具备维修技术,这些人有资格在市场上生存、竞争吗?那么,不管消费者给的是哪一种颜色的纸币,即使面对1块钱的消费,消费者给的是100元,服务员也必须面带微笑去找99元,这叫做服务。
亲身经历之后,我坚决主张,服务员主动向消费者提问或要求“有没有零钱”,严重缺乏服务精神。超市的服务员、出租车的司机、机票的送票员,凡是与服务有关的行业人士,若曾经向消费者提过此句,请立刻反省,今后再也不能这么做了。我也建议,所有服务业的老板们在这一简单而本质的问题上,需要重新教育现场的工作人员。
同时,作为一名服务业的消费者和受益者,我也自我反思。如果手里有零钱,考虑到服务方的便利以及对此的尊重,应该主动加以提供。万一遇到服务方没有零钱的情况,也应该耐心地等待对方找零钱。
在国家正面临扩大内需,鼓励个人消费的今天,围绕消费的甲方与乙方之间建立比以往更加健康、和谐的相互理解和信任关系是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是,两者之间能否保持态度上的自律和沟通上的默契。
最后还要强调的是,服务的方向永远不变,服务方准备零钱,天经地义,向服务对象要求零钱,本末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