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一下子好似掉进了冰窟窿中，他这一下午呕心沥血设计好的许多巧妙的话语一下子丧失了倾诉的机会。那个接菡子的人是谁？如果只是菡子的一个追求者，那他江某希望仍是大大的。他拍拍手，从自己箱子里掏出桔子，剥了皮全寒进了口里，大口大口地咀嚼。这时，小文也接到要帮她送桔子的电话，是部机关团委书记柳晓明打来的。过去，文沁和晓明同在机关团委搞专干，晓明身高一米八，五官端正，乌黑的头发略有些卷曲，自然形成流行的奔式发型。文质彬彬的晓明对机关那一套应付裕余，透出早熟。应该说，小文和晓明共事是愉快的，但她认为晓明有点势利和钻营，这一点令她十分反感。晓明对文沁一直心存爱意，而小文却认定晓明不是她的可意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小文早早要求调离了团委。如果她继续干一段，也许提上了副书记，再转岗也起码是个副处长，何至于仰熊庆春的鼻息呢！小文也曾想到过这些，可并无一丝懊悔之意。即使当她心爱的新婚夫婿遽然离她而去，让她悲伤透顶的时候，她都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晓明后来也组成了家庭，只是婚姻没维持多久而已。晓明在电话中说：“文沁，我借了辆车，呆会你的桔子我负责送到家。”

小文说：“不了，我坐班车捎点桔子很方便的。”

晓明说：“是这样，我还想和你谈点事。”

文沁说：“嗨，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晓明说：“咦，别难为我行不行，咱俩谈谈吧。”

小文考虑了片刻，然后淡淡地说：“那好吧！”

下班铃声响了，小江执意将菡子的桔子送到大门口。他既想献一下殷勤，更想看看竞争者的模样。当他与迎面走过来的那个穿牛仔裤、紧身恤衫、戴着一副墨镜的高个小伙握手之时，他暗自嘀咕了句：“这家伙，他妈还真酷。”

当然，光酷是不足以打动菡子的。这个英俊的小伙叫凌浩，菡子与他的恋情始于两年前的学校英语演讲比赛上。凌浩得了个第三名，是惟一获奖的男生，菡子作为《学生芳草地》的记者去釆访他，最后的结果变成了凌浩“采访”菡子，事情的进展是菡子没有预料到的。后来，菡子写成了她担任兼职记者期间最生动、最满意的一篇人物专访，而且还猎获了凌浩这个靓仔的心。凌浩比一一一一一毛定之菡子高一届，是外语系的高材生，他毕业后把档案往人才交流中心一送，就一头扎进了月薪三千多元的外资企业，一门心思要飞出国门。今天他来，就是告诉菡子他出国的手续差不多了，只等签证就可订机票了。菡子听后，露出复杂的表情。下班后，晓明开着车把文沁拉到了亚运村的一个湘菜馆，点了几个家常菜，要了瓶啤酒，边吃边聊。晓明告诉小文，他马上要去部机关下属的信息研究所了，任党委副书记。小文不觉意外，她举起酒杯对晓明说：“祝贺你，年轻的局级干部。”

晓明摇摇头说：“我这是被发配，下到一个人家都不愿去的基层单位，有什么好祝贺的。”

小文揶揄地说：“下去不就为着上来吗，别急，部里的司局长位置少不了你。”

晓明听了心中一惊，他不得不佩服文沁的精明，但他最倾心的就是小文这种精明而不外露，冷艳而不失温柔的味道。小文简单几句话就点到晓明的要害处。晓明去研究所的确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他已当三年闭委书记，自己算算要在部里直接提个副局长有些难度，在处长岗位上再熬几年没多大意思，还把自己耽误了。要当官，很重要的一条是要年轻，往往“年轻”是个提拔的硬条件，在大家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常常是谁年轻谁先得手。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如找个稳定的基层单位干上一两年，局级干部的台阶上了，又有了所谓的基层领导经验，还不招人眼。于是，他向部里提出愿下基层。他知道，部里对他这样的年轻干部不会平级放下去的。果如他所料，部里毛定之春去存来给他提副局级。部领导还在会上说这样愿意下基层锻炼的年轻干部值得表扬，要好好培养。他真是讨了好又卖了乖。不过，小文这不冷不热的话，他听了不舒服。他说：“文沁，你很温柔，但对我却不这样。”

文沁说：“我温柔吗，不好意思，得谢谢你的夸奖。”

晓明说：“咱俩都是单身，能不能常在一起聚聚？”

文沁平静地说：“晓明，你别这么想，你应该看得更远一点更宽一点，辣味十足的湘菜，并没使文沁春心萌动，晓明没有听到爱的回应深感遗憾。不过他还坚持把文沁送回家，并吭唷吭唷把她的桔子扛到她的五楼住房中。五这~段，凌浩和菡子几乎天天晚上在一起，白天找菡子的电话也不少。大为隐隐约约知道了些情况，便对菡子说：“有事吭一声，该办则办，办完再回来上班不迟。”

菡子听了很受用。这天，小凌的电话又来了，他兴奋地告诉菡子：“签了！签了！”

菡子仿佛看到了电话那端那张急不可待的脸。下班后，菡子来到凌浩的单身宿舍。一进门，凌浩就扑了上来，用他那张热哄哄的大嘴狂吻菡子，直至吻遍菡子的全身。一切都这么迅速、这么率真、这么热烈、这么充满激情、这么不可抵抗，菡子甚至来不及左顾右盼、思前想后，就一下子被裹挟到爱的激流中去了。在体味过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快感后，菡子突然内心生出一丝不期而至的恐惧，她有点想揍这个鲁蛮的小子几下。她用两只小拳击打着凌浩的前胸，嗔怪地说：“哼，你真坏！”

亢奋过后的凌浩仍然情性不减，他把菡子搂得更紧，得意地说：“我真幸福，一是有了你；二是我的梦想实现了。我早就不想在这呆了，到美国后，我要拿学位、赚美砂、领绿卡……”菡子有些疑惑地看着凌浩说：“难道你没有一点留恋？”

凌浩盯着对面墙上挂的美国曼哈顿金融区的年历画，冷漠地说：“我心里只有向往。”

菡子听后有些吃惊，她推开凌浩，从床边扯过衣服，一边穿衣一边低声地说：“不早了，我该走凌浩机票已到手，行装已打点好，这几天忙着到处通报消息，拜望老师，看望同学，去公司办辞职手续。他提出要到菡子的单位看一看，菡子答应了。菡子把凌浩带到了大为的办公室，大为赶紧泡茶让座，大为说：“你真幸运，将来，我也希望我的儿子能够出国学习。不过，他必须回来，否则太对不起国家，也对不起咱大老爷们。”

菡子和凌浩没想到大为会突然冒出这样一段话来。而大为却是自然而然说出来的。

大为跑过几个国家，在美国参加项目决策管理培训班，整整一个月，从南到北，从丙到东跑了个遍。美国的先进和开放，令他吃惊。但亲身感受到的美国人对黄种人的歧视，也令他愤愤不平。最令他气愤的是，有的中国人，说起国内一无是处。在这种场合，他一方面为过去摘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白白丧失发展机遇而痛惜这种痛惜融入了身家之痛，他那学识渊深、正直善良、对共产主义近乎愚忠却戴了二十年“右派”帽子、九死一生的父亲，就是个活教材。有次跟一位留学生争论，到最后好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但忽然又冒出一句大白话来：“你毕业就跑到这儿来了，国家培养你这么多年，你为国家做了什么！要是你辛辛苦苦把儿子养大，儿子不但不回报，连好话都不愿讲，你怎么想！”

没想到这番话倒把对方给摆平了。大为今天当着凌浩说出这些话只是一种简单的条件反射，凌浩有些准备不足，他嗫嚅地说：“现在还没去，今一今后怎么样还不好说。”

对凌浩的出国，小江心中既有些妒火，但也燃起他新的希望之火。他想，也许他能够填补凌浩出国后菡子的感情空白。而文沁念及丈夫在国外的不幸，本能地生出一层忧虑。这几天，她把菡子叫到一边，反反复复跟菡子讲，要菡子告诉凌浩，在国外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一定要保证安全，特别是开车一定不能太快。熊庆春表面上显得很高兴，老是祝贺菡子，说菡子找了个有出息的男朋友。其实，她心里对这个清纯坦荡的姑娘早就不喜欢了，只是这个姑娘有些来头，不便发作而已。她想，这样也好，省得这个小妖精电话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