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凡一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48
|本章字节:11376字
他一翻身,不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孔太平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钟才醒。睁开眼睛时,见老婆正坐在自己身边,他以为自己只迷糊了一阵,听老婆说儿子已上学去了,连忙爬起来拉开窗帘一看,外面果然是红日高照。孔太平自己睡得香,老婆却一直在担心,怕他睡出毛病,连班也不敢上,请了假在屋里守着。他瞅着老婆笑了一阵,忽然一弯腰将她抱到床上,飞快地将她的身体脱了个干干净净。
恩爱一场,再吃点东西,就到了十一点,孔太平也懒得出门了,索性开了空调坐在屋里信手翻着老婆喜欢看的那堆闲书。吃过中午饭,孔太平又开始睡午觉,他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半才爬起来,一个人在屋里说,总在盼睡觉,今天算是过了一个足瘾。傍晚,孔太平在院子里捅炉子,住楼上的邻居同他搭话。
邻居说,从昨晚到今天,他们总感到这屋里有个男人,却又不见露面,还以为是什么不光彩的人来了哩。孔太平的老婆笑嘻喀地将邻培骂了几句,孔太平则说现在找情人挺时髦,不找的人才不光彩哩。这话别人没听进去,老婆却听进去了,晚饭没吃两口,就撂下筷子坐到沙发上一个人暗自神伤。孔太平一个人喝了两瓶啤酒,趁着儿子在专心看动画片,他对老婆说,如果她总是这么神经过敏,他马上就回镇上去。这一招很灵,老婆马上找机会笑了一次,接着又里里外外忙开厂。孔太平看完中央台、省台和县台的新闻节目后,换上皮鞋正要出门到县里几个头头家走一走,电话铃响了。
孔太平以为是镇委会哪一位打来的,一接电话才知道是派出所黄所长。黄所长说,你托我问的那件事,我已问过,的确是存在的。
孔太平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他连问了两声什么后,才记起自己托他问的是洪塔山的事。他问,具体情况如何?
黄所长说,其他该要的东西都有了,只是还没有立项。孔太平见黄所长将立案说成是立项,马上意识到他现在说话不方便。他一问,果然黄所长是在公安局门房给他打电话。孔太平约黄所长上家里来谈,十几分钟后,黄所长骑着摩托车赶来了。进屋后,免不丫要同孔太平的老婆说笑几句。孔太平叮嘱老婆不要进屋去,他们有要事要谈。黄所长告诉孔太平,有人联名写信检举洪塔山,借跑业务为名,经常在外面用公款嫖妓,光是在县城里,那几个在公安局挂了号的暗妓,洪塔山都同她们睡过。告状信上时间、地点和人物都写得清清楚楚。黄所长翻看了全部材料,那上面有的连住旅店宾馆的发票复印件都有。看样子这几个联名告状的人大有来头,不然的话,是得不到这些材料的。孔太平听黄所长说了几个人的名字,他们都是镇上一些普通的干部职工,因为种种原因同洪塔山发生了冲突,所以一直想将洪塔山整倒。
但是他们不可能有如此大的神通,以至能弄成这么完整的材料,只要一立案,洪塔山必定在劫难逃。孔太平听到黄所长说那住宿发票复印件上,有“同意报销”几个字,很明显是从养殖场账本上弄下来的。他马上联想到财政所,只有他们的人在搞财务检查时,才可能接触到这些已做好账的发票。黄所长说,现在惟一的办法是将那些检举信从档案屮拿出来毁了。不过这种事他不能做,他是执法者,万一暴露了,自己吃不消。他建议这事让地委工作组的孙萍来做。因为她同管理这些检举信的小马是大学里的同班同学。
接着黄所长又帮他分析谁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他断定必是赵卫东无疑。因为现在几乎每个在生意场上走的人,都有过这种黄色经历,镇上几个小企业的头头,甚至半公开地同妓女往来,可除了家里吵闹之外,从来没有人去揭发他们,主要是他们倒了无人能得到好处。洪塔山不一样,养殖场实际上在控制着西河镇的经济命脉,谁得到他谁就可以获得政治上的主动。孔太平觉得黄所长言之有理,赵卫东管财经而不能插手养殖场,权力就减去了一半,按照赵卫东的性格,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而且这种作派也的确像是他惯用的手法。
说着话,黄所长长叹了一声,他说,下午我去翻档案,见到的一些检举信上的情况真是让人惊心动魄,洪塔山这样的企业家在那些人当中还可以评上先进和模范,可这些案子都被封存了,领导上发了话,公安局若将所有被检举的经理厂长都抓起来,那自己就得关上门到街:去摆摊湖口。他接着说,现在的景象很像资本的原始积累时期。孔太平说,你怎么改行研究起政治经济学来了?
黄所长说,哪里,是小马这么对我说的。孔太平问,你刚才说那些厂长经理的案子都被封起来了?黄所长说,话是这么说,但总得来它几下敲山震虎,同时也可以缓一缓老百姓心中的怨气。孔太平说,这就对了,谁撞在枪口上谁就算倒霉。是不是?黄所长点点头。他起身告辞时,一连看了几眼那嗡嗡作响的空调,并说,这东西真比老婆还让人觉得亲热。孔太平说,没有它就觉得它亲热,有了它老婆反而更亲热。
他又说,你是不是想要一台,我可以同洪塔山打个招呼。黄所长说,你别试探我好不好,我就说了句要不要去检察院问问的话,你这么快就报复回来。两人笑起来,站在门口握了握手。一进屋就见老婆在那里抹眼泪,一问才知道老婆以为犯了什么法,才约黄所长来密谈的。老婆说他若是犯的经济案,她可以帮他退赔,银行待遇不错,她偷偷存了近八万块钱。若是男女作风问题,她可是要离婚的。
孔太平安慰了她一番,她还不相信。惹得孔太平生气了,他说,夫妻几年,未必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经济上家里沾没沾别人的光你应该最清楚,作风七怎么说你也不信,我发个胬,若是在外有别的女人,那东西进去多少烂多少。老婆一下子破涕为笑,还喷怪他一张臭嘴只会损自已。
孔太平给洪塔山打电话,洪塔山不在家,孔太平告诉他赛子,明天一早将桑塔纳派到县城来,并比司机带足差旅费,他要到地区去一趟,同时他要求对自己的行踪严格保密。打完电话,孔太平出门转了一圈,得到不少消息。最主要的有两点,一是县里已正式将肖己问东河镇的段书记一起列为下一届县委班子的候选人,可实际空缺只有一个,因此竞争会很激烈。二是赵卫东今天在县财政局活动了一整天,最后搞到一笔五万元的财政周转金,拿回镇里去发工资。这两点都让他心绪难宁。首先镇里拿了县里的周转金,这是用于生产的,既要计算资金利用率,又要按时偿还,用它来发工资实际上是寅吃卯粮,现在不饿肚皮将来饿得更狠。可是别人不管这个,他们只管十五矽来领钱,担心苻急都是他一个人的事。其次是那没有把捱的候选人资格,他很明闩在人缘关系:自己远不如东河镇的段书记,段书记非常精明,在省地组织部门都有比较铁的关系户。
回屋后,他第一句话就问镇上是否有电话来,听说没有,他心很不踏实,几次手都摸着了电话话筒又缩了回来。
不仅是镇里,就是洪塔山也不见回电话。他第一次觉得有些心虚,同时他又不相信赵卫东一天之内就能扭转乾坤。孔太平很晚才睡着,很早就醒来。
正在刷牙,外面汽车喇叭响了两下。他以为是桑塔纳到了,开门一看却是小许的吉普。小许问他有事要他办没有,孔太平想了想说暂时没有。
他本来要小许吃早饭以后再来看看,他担心养殖场的桑塔纳不会准时来或者根本不来,一转念又决定如果洪塔山胆敢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他就让其尝尝监狱的滋味。孔太平要小许这几天在镇里守着点,赵卫东要车也别老不给他面子,小许应声走了。小许走后不一会,桑塔纳真的来了。一上车,司机就告诉他钱带得很足,并说是洪塔山亲口说的数字。孔太平问洪塔山昨晚干什么去了,司机说洪塔山找赵镇长有事。孔太平一下子来了火,但忍着问那是为什么事。司机不知道,他随手拿出一只大哥大,说是洪塔山让他带给孔书记的,机器已办了全国漫游,走到哪儿都可以打电话。孔太平拿过大哥大,反复把玩一阵,心情渐渐好起来。车出了县城,他问司机来时碰见小许的车没有,司机说碰见了,但他不愿惹小许的眼,远远地拐进一条小巷,弯道而行。孔太平说他们都是小心眼。桑塔纳跑得很快,半路上,孔太平给地区团委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孙萍不在。
他说了自己的身份后,请团委办公室的人通知一下孙萍让她在办公室等候,他有急事。十点钟不到,车子就驶进了地委大院。孔太平是第一次越级来到上级首脑机关,一进那气势很压人的办公大楼时,腿竟有些发飘。他在找到团委办公室之前,先看到组织部办公室,一溜七八间屋坐着的全是一些二十郎当几岁的年轻人,他一想到多少基层干部的前途都由这样一些涉世不深的大孩子来掌握,心里不由得感到几分可悲。
孙萍不在办公室。这让孔太平感到有些束手无策。本来可以马上回到车上,但他在楼里多呆了一会才出来。司机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几乎都蹲在卫生间里。他对司机说组织部一个部长约他下午再来,现在他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下。地委办的宾馆就在地委大院旁边,登记了一个双人间后,孔太平说自己去看一个朋友,如果十二点没回来,那就是有事缠住,司机可以自便。其实,孔太平是去找孙萍的住处,找了好久总算找着了,门口晾着孔太平看熟了的衣服,人却不见了。他给孙萍留了个纸条,让孙萍回来以后到宾馆来找他。
这时,十二点钟快到了,孔太平上街找了一处小饭馆要了一碗肉丝面和一瓶啤酒,三下两下就吃下去。他不想这么快就回去,街上太热没法呆,他干脆花五块钱买了一张票,进到一家门口写有冷气开放的镭射影厅看起电影来。他没想到自己碰上了一部三级片,尽管很刺激,但他一直忐忑不安生怕万一被人认出回去不好交差。熬到散场时,他赶紧抢在头里第一个离开。出了门,他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朝与宾馆相反的方向走,刘醒龙了几站路。然后站在街边给宾馆打电话,说是儿个朋友将他灌醉了,要司机到他说的地方来接他。
司机开着车来后,他一头歪迸后座,做出一副醉酒的模样躺倒在座椅上。回到宾馆,他趴在床上,吩咐司机四点钟来喊醒他。司机果然在三点五十分叫喊起来,孔太平翻身起床,慌忙不迭地梳理…番,然后仅从提包里拿出一只小文件包,夹在腋下,匆匆出了门。孙萍依然没去办公室,住处门的纸条也原封未动地粘在那儿。孔太平从没遇到这样的冷待,心里难受极了。
刚巧这时他看见东河镇的段书记从一辆车子里下来,拎着一只大包,朝比孙萍的住房好许多的那片小楼走去。孔太平躲在密密的灌木篱墙后面,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冰看见老段空着手从那小楼群方向走回来。孔太平怔了好久,他慢慢地走着,觉得自己挺悲哀,费尽心机玩些小花样,目的只是骗司机,不想比司机小瞧白己说自己没门路,来地区后鬼都不理。
人家姓段的玩得多潇洒,大明大白,昂昏挺胸,淮也不怕。走出宿舍区,孔太平又碰见老段的车停在办公楼旁。他等了几分钟,便看见一群人拥着老段从办公楼走出来,亲亲热热地送老段七车,老段与他们捤手都握了两三遍,那些人一个个都在留他住一晚上,老段说他只有一天时间,时间长了,家里说不定会闹政变。老段走后,孔太平垂头丧气地回到宾馆。司机问他怎么了,他一惊后醒悟过来忙说是中午的酒还没醒。为了表示喜悦,他打开电视机的音乐频道,随着那些歌星唱起歌来。刘醒龙分享艰难晚饭他们是一起吃的。司机说孔太平有喜事临门,应该要个包房,自己庆祝一下。
孔太平不肯,就在宾馆买了两张普通进餐票,进了普通餐厅。菜饭刚上来,门口忽地涌进四个姑娘,打头的正是孙萍。孔太平激动地叫起来,孙萍一看也有些惊喜。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孙萍说她手上有些多余的会议餐票,今天没事就约了几个朋友来这儿吃饭。
孔太平一时高兴,就说今夭我请客,找个包房好好聚一聚。孙萍她们也不谦,很熟悉地挑了一间叫梅苑的包房。大家边吃边唱,孔太平不会哨卡啦、在一旁专门听。那司机却唱得很好,转眼间就同每个姑娘联手来了一曲对唱。孔太平瞅空问孙萍忙不忙,想不想就他的车去西河镇。孙萍说,要走她只能在后天走,孔太平连忙答应他可以等她一天。孔太平不敢直接了当地请孙萍出马,他怕孙萍一口拒绝,准备到了县里以后再跟她挑明。这顿饭花了一千多块钱,孔太平心情好,也不怎么心疼钱了。他原以为孙萍晚上要好好陪陪自己,哪知孙萍吃了饭就要走,一点也不像在镇上时那种总想往自己身边靠的样子。好在孔太平不大计较这点,他们约好明天晚上在宾馆房间里碰一下头,确定后犬出发的时间。第二天,孔太平让司机整天自由支配,走亲戚会朋友都可以,只要晚上早点回来睡觉就行。他说自己要写一个报告,是地委组织部要的,今天必须交给他们。
司机走后,他一个人关在房间哪儿也没有去,看了一整天电视,闲得无聊时,他用那分享艰刘醒龙只大哥大给家里打电话,同老婆、儿子聊天。
他一个人也懒得去外向吃饭,就在宾馆小卖部里买了些方便面、火腿肠和啤酒等,在房间里对付了两餐。晚上八点钟司机才回来,又过了半个小时,孙萍来了,大家说好明天吃过早饭就出发。孙萍坐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要走。她走后,司机有些不满意,说孙萍在下面当工作组时,乖得像个小媳妇,一回到上面就变成了冷眼看人的阔太太。孔太平替孙萍解释,说她本来有些安排,譬如请他们去跳舞、逛街,都被他推辞掉了,他说乡下干部不能学上这些东西,学上了就更不安心在基层为普通百姓做实事了。前面那些话是他现编的,后面的却是真心话。
孙萍一到县城便又变回来了,一举一动都乖巧可人。孔太平安排她在县政府招待所住下,她一进房间,脸也没洗就说自己忘了一件事,她本来应该带孔太平到组织部去见见那个当干部科长的熟人的,哪知一忙人就糊涂了。孔太平心知是怎么回事,但他不便计较,一边说这事来日方长,一边将这次去地区的真实目的告诉了孙萍。孙萍想了一会说自己先洗个脸。她在卫生间足足呆了二十分钟才出来,也许是化过妆,那笑容显得更加动人。孙萍笑眯眯地说,孔书记千万别以为我是在谈交换条件,其实我早就有在基层入党的愿望和要求,只是怕自己条件不够才一直没有向你表露出来。孔太平沉吟了一阵说,派下来当工作组的同志,能不能在下面入党,这事还没有过先例,可能得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