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凡一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52
|本章字节:12016字
她径直朝大为床边走去。曲波知道大为出了车祸,就让小曼多去看看,有什么事好帮一帮。曲波还让小曼从银行多取点钱交给大为作涛涛的学习费用。还说,到南边后,收入多了,还可多寄。虽然这是曲波在寻找心理平衡,但小曼认为他还是通情达理的。小曼进门,见菡子也在,就笑了笑。心想:没曾想大为还这么有吸引力。菡子看见小曼,有些厌烦,但没有表露出来,她跟大为涛涛告了别就默默地走了。小曼揭开洗衣机盖子看了看,问有没有要洗的东西。大为说刚才菡子已帮着冼了。小曼说你真幸福,大为说你还有心寒碜我。小曼说,我看小文和菡子都不错,你就不要再犹豫了,早点定一个,我也心安些。大为看了小曼一眼没说什么。停了片刻,小曼说:“大为,我的工作手续办好了,快走了。”
大为说:“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凡事不要太急,不要太苦自己。”
小曼点头。大为又说:“咱们大妻一场,有好多快乐的往事是抹不掉的,遇到不愉快的事,不妨和我说说,打个商量。我能够理解你的选择。”
小曼又点点头,眼中已有了些泪珠。大为又说:“经常给涛涛打打电话,他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这是孩子的天性。”
小曼咬住嘴唇点点头,但还是止不住哭出声来。这时,有人敲门,是吴副局长带了些水果来看大为。老吴见小曼在,很高兴,以为夫妻破镜重圆了。小曼见老吴来了,连忙跑进卫生间,擦拭泪痕。大为告诉老吴,小曼要离开北京了。老吴压低嗓子说别难过,再找个好的不困难。老吴埋怨说,大为在家养病可把他累坏了,熊庆春卵大事干不了,害得他既当局长又当处长。
老吴又问,恢复得怎么样了。大为说,差不多了。老吴说,机构改革机关说法很多,据说机构定了后,局里一把手的话就很顶用了,让谁留谁就有可能留下,让谁走谁八成就得走,他自己现在都有点朝不保夕了,希望大为尽快康复上班,要是被人家借故挤走了可不值。大为说,谢谢你老吴,就凭这一一席话今后咱做牛做马也没怨日。部里召开老干部会议,就机构改革问题给老干部通气。会后,菡子的爸爸个别问了一下情况,得知大为、小文列人精简名单,小江也因编制冻结只能打道回府。大为被精简的原因,据老曾同部领导汇报的,一是说大为生活作风不检点,导致家庭破裂;二是领导能力不强,和副手团结不好;三是身体摔成这样,今后能否适应工作很难说。这个消息对菡子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吵吵嚷嚷让爸爸去活动活动,老部长说:“机构改革是大势所趋,定谁走就得走。动一个人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在这个关口,谁都不愿担这个担子。”
菡子说:“那就没一点希望了吗?”
老部长说:“过了这阵,有机会我就会提的,一切以时间地点为转移嘛!”
菡子风风火火往大为家赶去。她想把消息告诉大为但又不敢乱说,因为消息也只是她爸爸打听到的,老部长一再嘱咐她要三缄其口。菡子心情十分矛盾,她只想安慰安慰大为,她只想分担一点他的不幸和忧伤。到了大为家,见大为伤已好多了,正在拖地。菡子说:“别瞎折腾,等我来。”
大为说:“没事,也该上班了。”
菡子抢过拖把,大为见状没说什么,就拿了块抹布去抹茶几。菡子心里一酸,心想,上班上班,到哪上班呢,真是傻得可爱、傻得令人心疼。菡子觉得大为人这么好,命运却这么蹭蹬,这么不顺,太不公了。她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不能控制自己,她把拖把猛地扔在地上,从背后双手抱着大为,脸紧贴在大为的背上,泪水双流。大为慌了,真搞不清咋回事,忙用手去掰菡子的手,一边说:“怎么啦怎么啦,菡子别这样快别这样。”
菡子毫不理会,双手搂得更紧,哭着说:“我不一我就要这样。”
大为使劲挣脱开,把菡子安顿在沙发上。菡子仍很激动,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仍在一串串往下掉,高高挺起的胸脯仍在起起伏伏。大为不知如何是好。二十四机构改革终于撩开了神秘的面纱,水落石出了。曾局长、旲副局长留任原职,大为所在一处与二处合并为项目审批处,二处黄处长就任处长。熊庆春升任局办公室主任,张菡调机关团委,大为、文沁列人精简名单,小江暂回原单位。
老曾问大为有何意见,大为没吭声。老曾说要经得起考验,要服从组织安排。大为说谢谢你的安排。老曾愕然。老吴私下对大为说,你先委屈一下,以后有机会再说,我决不会忘记你的。大为说我没什么,请您跟省里打个电话,把小江好好安排一下,这几年处里工作多亏了他。老吴操起电话找省里厅长哇啦哇啦说了一通。大为很感激。大为回办公室,又给省厅最要好的一位副厅长打了电话,请他在小江的职务安排上多说几句硬话。对方表示说你大为从不给我们找麻烦,小江是我们的人,本应安排好,你大处长又开了口,我们更不会怠慢。
小文、菡子见大为还在一个劲地为小江忙碌,也很感动。小文说,你也定定神,考虑一下自己的事。大为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三年工资,学费也能报销,条件够宽松的了,我就当学生去。小江遭受的打击比谁都大,因为他奋斗了好几年,连北京户口都没弄上。鲁迅先生说阿是想当奴隶而不得,祥林嫂想稳当奴隶而不得,他自己恐怕就是与祥林嫂同样的境况。他把这些想法跟大为说了,大为批评他说得不对。大为讲,改革总是好事,机关那么多坐吃山空的不改革行吗?小江说把干活的“改”走了,那就不行。大为说,机关这么大,上千人,不可能没有疏忽的时候,斤斤计较也没用。大为告诉小江不要灰心丧气,今后有的是机会。小江知道大为已为他说了不少话,大为自己情况也不妙,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经大为提议,全处凑了点械买了双皮鞋送给小江,祝愿他今后一路顺风,小江接过皮鞋心中无限感慨。大为、文沁、菡子送小江上火车回老家,场面很有些凄凄惨惨戚戚。小江和大为紧紧拥抱在一起,双方都有些说不出话来。文沁说小江你今后来北京出差一定要告诉我,我请你吃饭。列车员催着上车了,菡子走过去对小江说:“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但得请你原谅,感情不能勉强。
忘了我吧,啊……”火车徐徐启动,车窗里的小江,面对三位同事和挚友,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眼泪顿时奔涌而出,他捂着双眼蹲下来,不忍去看站台上的送别场面。二十五送走了小江,大为就抓紧清理办公室,移交工作。他的心情极为复杂,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快离开他所钟爱的工作岗位。他也知道走出这间办公室意味着什么,他的政治前途、他的三室一厅、他的三代团圆梦都将化为泡影。但他想,毕竟又比小江好得多,自己总还有个立锥之地。下班铃响了。大为从车棚推着自行车出来,发现菡子站在大门口正看着他。大为上去打了个招呼说:“下班了,怎还不回家呢?”
菡子说:“我在等你。”
大为说:“哦,有事吗?”
菡子说:“一起走吧,没事就不能等。”
大为说:“你去团委挺合适的,那地方出息人,好好干吧!”
菡子说:“你就只关心别人,也关心关心自己呀!说说看,下一步怎么办?”
大为说:“我去北京外国语大学学葡语,已经联系好了,马上就开课了。也好,这些年东奔西跑挺累的,静下心来学习未免不是好事啊!”
菡子走近大为,挽着大为的胳膊说:“你放心去上学,有什么事叫涛涛找我就行了,我会经常去看涛涛的。”
大为想把菡子的手甩开,菡子有意挽得紧紧的。大为说:“菡子别耍小孩子脾气,这样不好。”
菡子说:“没什么不好的。”
大为说:“往后我能不能吃上饭自己都没把握,菡子你跟我有什么好处,你多好的条件,为什么竟这样呢。”
菡子把头靠在大为的肩膀上,说:“我偏这样,这辈子算赖上你了,别想跑。”
大为抖了抖肩膀,把菡子的手挣脱开,说:“这不现实。”
大为又对菡子说:“涛涛等着我做饭呢,对不起,菡子我先走了。”
说完,跨上自行车,头也不回一溜烟踩着自行车走了。二十六文沁被分配到信息研究所工作。晓明已提拔为该所的党委书记。晓明见文沁去了,非常高兴,告诉她,所领导已正式研究,文沁任党委办副主任。文沁说:“你不会以权谋私吧。”
晓明说:“怎么可能呢,这是集体研究定的。”
幻!说:“那好,谢谢你的关心,我就好好干活。”
说完,文沁起身准备离去。晓明连忙站起来,拉住文沁的手说:“文沁,我一直在等你,现在好了,咱们又到了一个单位,你不会让我再等了吧。”
文沁抽开手说:“晓明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话我早就说过了,要是可能何必等到今日呢。”
晓明说:“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
文沉、说:“晓明你现在是正局级干部了,你挑选的范围大得很,何苦跟我过不去呢?”
晓明说:“找到一个自己真正爱的人不容易,过去咱俩在团委共事的时候,我对你就是这样的,今后也不会变。”
文沉、说:“晓明你确实很优秀,但是并不适合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这时,电话铃声骤然大响,文沁匆匆离开了晓明的办公室。二十七涛涛满十二岁了,生日这天,大为在家做饭,小曼给涛涛买了一件阿迪达斯运动衣和一个“步步高”生日蛋糕。在厨房,涛涛悄悄问爸爸,今天妈妈心情这么好,不会走吧。大为说,妈妈再走还总归是你妈妈。睡觉前,涛涛把妈妈拉进卧室说:“妈妈我求您一件事,能不能多呆一会,陪陪爸爸。”
小曼亲了一下涛涛,说:“好的。”
安顿涛涛睡下后,小曼悄悄把一大叠钱放在大为的抽屉里。在这个熟悉不过的狭小居室内,小曼坐立不安。这毕竟从前是她的家,这里有过她的快乐和幸福、亢奋和沮丧,这一切她不可能忘怀。看着即将离去的前妻,想着孩子失去妈妈,大为心如刀绞。楼下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是曲波开车来接小曼。小曼跑向涛涛床前,一下子跪倒在地,手轻轻抚着涛涛的脸,口咬着被单,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大为从后面把小曼抱出卧室,然后随手把卧室的门轻轻掩上。他从茶几上扯出几张纸巾递给小曼拭泪。小曼扑向大为的怀抱,说:“大为,原谅我,我对不起你和孩子,是我把这个幸福的家拆散了。”
大为屏了一下气。悠缓地说:“不能怪你。幸福的家庭是破坏不了的,破坏了,说明就不幸福。我有的地方没有做好,我也有责任。小曼,涛涛需要你,多回来看看咱们的孩子。”
小曼抬头看了大为一眼,又一头扎进大为的怀抱,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裳。大为说:“走吧,人家在楼下等着你呢!”
第二天早上,小曼登上了南行的火车。大为在沙发一夜未眠,早上涛涛起来,一边擦眼睛一边问:“妈妈呢?”
大为说:“妈妈走了,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了。”
涛涛哇的一声哭着跑向阳台,大为赶紧跑过去把涛涛抱进屋。大为关上阳台的门,涛涛又向楼道门跑去,要下去找妈妈。大为把涛涛抱进家门搂在自己怀中,说:“妈妈还会回来的。”
涛涛哭喊着,“妈妈我不恨你,妈妈我爱你,妈妈回来,妈妈回来一”二十八白云苍狗,逝水流年,大为在外国语大学已经开始第二个学期的学习了。大为这天骑着自行车刚出学校门,见文沁正站在大门口笑眯眯地朝他招手。大为赶紧推车过去,文沁告诉大为曾局长由于经济问题已停职反省了,据说问题还挺严重,检察院都已介人了,局里还有两个处级干部给牵了进去,现在是吴副局长主持局里全面工作。听了这个消息,大为心静如水,他已习惯了校园的生活,与纷繁的机关游戏睽违已久。文沁问:“大为,咱们两人的事考虑好了吗,不能老这样拖着啊?”
大为没有吭声。这时,菡子也带着涛涛来看大为。她从她老爸那里得到消息,部里已正式研究,决定调大为回机关工作,任项目审批处处长。菡子想把这一特大喜讯告诉大为。菡子见大为和文沁正在有说有笑并肩朝前走,她无比惆怅,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她对涛涛说:“快去叫爸爸妈妈。”
涛涛意味深长地瞅菡子一眼,飞快地跑了过去。大为看见涛涛跑过来,一阵惊喜,将自行车交给文沁,就迎了上去。问谁送你来的,涛涛小手一指,说:“张菡阿姨。”
大为顺着手势看过去,菡子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这时,他们发现一群布谷鸟在空中飞来飞去,欢快地啼唱,然后纷纷栖息在高大的槐树上。再一看,槐树已抽出了新枝,发出了新芽。哦,北京的春天又来了。县委书记到省城开会,就像生产小队长进了县城,没人管没人问。四个人住一间房子,吃饭到大食堂排队买菜。三大下来,个个嘴里淡出鸟来。皮县县委书记老周骂道:“妈的,他们到县上来,咱们桌上桌下招待;咱们到他们这开个会,他们顿顿让咱们吃大锅菜!”
其他几个县委书记说:“就是!”
于是商量今天晚上不到大食堂吃饭,到外边饭馆里开荤。可到饭馆开荤牵涉到一个谁掏钱的问题,大家便说:“抓阄抓阄,谁抓着谁出钱!”
白净面皮的南咸县县委书记老胡就趴在铺上制阄。阄制了四组,酒一组,菜一组,肉丝面一组,鸡蛋汤一组。原想组多分些,大家分开抓,谁也不吃亏谁也不占便宜,可到一开抓,四个有字的全让春宫县县委书记金全礼给抓住了。众人一片欢呼,金全礼将阄扔到窗外说:“不算不算,这回不算!”
众人推着他出丫门,乌江县县委书记老白说:“不算,谁让你抓着了?你抓不着,跟我们吃个闲酒;你抓着,就该你出钱!”
晚十点,众人才从饭馆归来。正争论着今天的酒“上头不上头”,忽然发现带队来开会的地委书记陆洪武在宾馆门口站着,问:“你们到哪里去了?”
众人说:“陆书记,太熬寡得慌,到饭馆吃了一顿!”
这时皮县县委书记老周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向陆洪武说:“还给你剩了几块鸡杂!”
这时陆洪武倒笑了,吃着鸡杂说:“刚才省委组织部申部长找你们谈话,硬是一个人找不见!”
一听说申部长找大家谈话,大家刚下去的酒全醒了。各人回到房间洗了脚睡觉,躺到床上仍睡不安稳。各县县委书记怕省委组织部长,就像大队支书怕县委书记一样。小命一条,全在人家手里攥着。他们这个地区,缺额一个副专员,早就听说要从各县县委书记中提拔一个,但一个地区八个县,提哪个不提哪个?大家都弄不清。以前有过考察,现在省委组织部长找大家谈话,看来事情有了头绪。七八个人在一块吃酒,哪一个吃酒者能提为副专员?大家思来想去,都有些失眠,老周一个劲儿出去解手,老白不住地对着窗户咳嗽吐痰。第二天早晨起床,大家一起去洗脸,眼圈都有些发黑,相互间都有些不自然。上午听新来的省委书记作报告,下午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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