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景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44
|本章字节:6466字
正当苏珊珊急得团团转,在家里翻找电话本子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几年前深圳同学张劲松送给她的名片。举着那张名片,苏珊珊像举着稀世珍宝,兴奋地像个孩子,她双手抱拳,虔诚地说:“谢谢!谢谢苍天!人不帮我天帮我!苍天的大恩大德,苏珊珊会铭记一生的。”苏珊珊立刻按照上面的地址,参照某同学的数目,给张劲松的孙子寄去一个千元红包。
接下来的事情,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是继续打听上海同学张澜澜家的通讯地址。这件事情对于苏珊珊来说,难度确实不小。马根柱的妻子张澜澜一边用短信讽刺挖苦苏珊珊,一边拒绝提供通讯地址。苏珊珊好话说尽,得到的是更加难听的话。聚会中的其他同学只要愿意,随便说个理由,就可以轻而易举得到马根柱的通讯地址,然后告知苏珊珊,了却苏珊珊的心病。但是,没有人愿意帮苏珊珊的忙。不愿帮忙的同学,有的劝苏珊珊,放放再说吧,以后总会有机会还这份人情的。有的同学干脆像躲瘟神一样躲避着苏珊珊,连短信都不敢回复,好像依然生活在极左年代,好像苏珊珊是个唯恐躲闪不及的反革命、右派,帮了她,立刻就会陷入众人唾弃的漩涡似的。
一天又一天,苏珊珊时时生活在煎熬的日子里。隔三差五就会收到一条充满羞辱的短信,署名是张澜澜。苏珊珊都快被张澜澜折磨疯了。一天,苏珊珊的手机又响了,上面写道:“我准备带孩子去你家回访,给你拿什么东西呢?总不能空手去吧?那样脸面上不好看,你说对吗?”苏珊珊知道张澜澜又在挖苦自己,索性不回复了。对方接不到回复,等于发出去的球没人接,岂能善罢甘休。紧接着又发出一条,言辞越发尖刻。
一条又一条短信,像一根又一根鞭子,抽打在苏珊珊的心上。她几乎要崩溃了,她只有继续加紧寻找,寻找肯提供通讯地址的人,寻找能帮助自己尽快把钱送给张澜澜的人。
得知朋友珍珍要到上海出差,苏珊珊迫不及待地跑到珍珍家,未曾开口,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眼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落在木地板上。珍珍见状吓了一跳,神经立刻绷紧了:“珊珊,你这是干嘛?快起来,有话起来说。”苏珊珊想到连日来所遭遇的一切,眼泪好似大坝决堤:“你答应帮我一件事,我才起来。”看到眼前的情景,珍珍断定,苏珊珊一定遇到了非常重大的难题,急忙说:“什么事?说说看,我能帮的,一定帮。帮不了,咱再求别人,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苏珊珊把事情的经过以及连日来的痛苦,一五一十全部倒了出来。珍珍听完苏珊珊的叙述,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当什么重大事件呢,就为这点事儿,犯得上哭鼻子?放心,我保证把你这两千元的红包,亲自送到张澜澜手上。
珍珍办事爽快麻利,刚到上海就直奔张澜澜家,将事情顺利办妥了,
苏珊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听到来自聚会同学的非议。在上海市,马根柱为各位备了茶叶,每人一份,在分发时,有人议论少了一份,说是苏珊珊拿了。苏珊珊听后,火冒三丈,肺都快气炸了。不就是一点菊花茶吗,至于嘛。即便是金茶,银茶,苏珊珊也不会动一丝一毫的。
非议像雪片一样,还在继续沸沸扬扬地飘洒……
上海的张澜澜接到钱后,又给苏珊珊发来一条短信:“假如珍珍知道你在聚会中的所作所为,肯定不会帮你擦屁股的。做人,你很失败。”
苏珊珊扪心自问:难道自己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让昔日的同学没完没了地品头论足,指责谩骂。她万万没有想到,花六千元出去游玩了一趟,竟然惹出这么多非议和不快。
那些个误会,那些个无中生有,把苏珊珊彻底搞糊涂了。用苏珊珊的简单头脑思考,无论如何也琢磨不出个子丑寅卯。
一日,苏珊珊的表妹,一个聪明的女人,一个在社会上游刃有余的办公室主任,看到苏珊珊被同学聚会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地开导:“姐,你整天封闭在村里,很多想法和做法早已落伍。你的那些同学,都是人精,你走进他们当中,如同刘姥姥进城,闹笑话,被人瞧不起,这很正常。偏偏你女儿混的不错,有人妒忌你,这也很正常。凭什么你一个普通农民生育的女儿,有本事在美国干体面的工作,住别墅,开好车,这不符合龙生龙凤生凤的常理啊。气人有笑人无是人的通病,你比别人好了,招恨,招妒嫉;你比别人差了,招耻笑,招踩呼。还有,你肯定在哪方面让组织者心里不爽了,他一次又一次告诉你还没有报出账,就是想当众出你的丑。人家挖个坑让你跳,你就老老实实不偏不倚地跳了下去……”
表妹快人快语,分析的似乎头头是道儿。苏珊珊听了,依然双眉紧锁,晃动着脑袋表示不理解:“谁过得好,我都替他们高兴;谁过得差,我照样尊重人家,看到别人有疏忽的地方,善意地提个醒儿,自己又损失不了什么。还有,我就一个闺女,生活在地球的另一侧,距离我那么遥远,有什么好的,这也能遭人嫉妒?”表妹打断苏珊珊的话:“要不说你木呢,那是你的想法,你的为人,你想让别人和你一样,可能吗?”苏珊珊不吭声了。
表妹继续说:“姐,别看你比我大两岁,你还是太嫩了,太缺乏历练了,头脑太简单了。天天和不会说话的庄稼打交道,不懂人际关系的微妙,更不懂官场上的潜规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社会上混的,啥人没有?你就说我们单位,为了一个处级的位置,几个竞争者使出浑身解数,上面握手,下面使绊儿,上面哈哈笑,下面用损招儿。那些个事儿,说出来你更难以理解……”
表妹还在掏心窝子现身说法,继续开导苏珊珊,告诉她遇到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把自己折腾的神经兮兮,犯不上。苏珊珊的头脑似乎僵住了,她来来回回,在死胡同里转磨,心中的苦恼,像触碰到一团别人嚼过的泡泡糖,牢牢地粘着她,怎么甩都甩不掉。没有见过大风大浪的苏珊珊,在同学聚会的小河沟里,被唾沫星子淹没地晕头转向,呛得喘不过气来。她搞不明白,人干嘛要把心思用在琢磨他人、非议他人、诋毁他人上面?有那聪明才智,干点什么不好。
树欲静而风不止,对于苏珊珊的非议还在继续。苏珊珊无处解释,没有人给她这个机会。苏珊珊那颗脆弱的心,禁不住来自同学的贬低、讽刺、挖苦和指责,得了抑郁症。她时常感觉人活着没有什么意思,甚至冒出了轻生的念头。
一连数日,苏珊珊那颗木木的脑瓜子一刻不停地在运转,在反复琢磨着发生的事情,白天在地里干活时琢磨,晚上躺在床上琢磨,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蠢笨的脑筋多日来转动的次数,已经大大超过了多年来转动的次数,夜深人静了,她时常端坐在母亲遗像前,凝视着母亲和蔼的面容,默不做声。她发现,母亲的眉头皱紧了,脸上有了愁苦的表情,分明是在为她担忧。苏珊珊和母亲面对面,做着无声的交流。
那天夜里,苏珊珊把母亲平时爱吃的萨其马、南瓜子、红虾酥,摆放在母亲遗像前,和母亲一边嗑瓜子,一边促膝交谈。渐渐地,苏珊珊被苦恼充斥的心里,好像缓缓开启一扇小窗口,似有一股清新的空气涌进来,感觉松快敞亮了许多。
苏珊珊想,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自己办事,问心无愧,我苏珊珊绝不像有些同学认为的那样。自己倘若是个爱占便宜的主儿,就不会多年照顾、接济村里的两位残疾老人,自己要是把钱看得重要,就不会赞助村里考上大学的贫困生。一个种庄稼的农民,收入虽然不高,但那些钱,一分一角一元,都是用辛勤的汗水换来的,都用在了正经地方。单纯简单怎么了?和那些当官的、经商的同学不一样又怎么了?挺好!
苏珊珊重新找回了自己。她发现,母亲多日来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挂满了笑容。
夜,更深了,苏珊珊打了一个哈欠,一阵困意袭来。她向母亲道了一声晚安,向卧室走去。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起老高。这是一轮新的太阳。
写于2012年。
2013年第3期《昌平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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