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怀瑾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28
|本章字节:6202字
三月五日阴
晨六时半打坐。观想——观像念佛。
下午带小妞玩,看电视。她爸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钢盔。我已知道是怎么回来了,因为女儿给我讲过,我忙带小妞到窗边一看,就看到院子里有一部小摩托车,好小,类似台湾的三轮车——带马达的三轮车。很好玩。又似孩子的玩具车,但却是大人骑的。美国就是花样多。
晚间他们说带小妞出去吃点点心,因为她不睡觉,带她出去走走她困得快些。当小妞来跟我说再见时,我问她:“你要点哪个心,你的心在哪里?”她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心在点心店里!”她妈妈大笑说:“对了!这问题给她答对了,她现在的心确实在点心店里!”(怀师批示:有趣,好小子!)
她们一走,我立刻上坐,静了二十分钟,下坐看《楞严大义》。她们回来了。
写完日记,读经,打坐。时已十一点整。
三月六日阴
晨六时半打坐。观想——安心正念一处,观佛像眉间光。
刚下坐,电话铃响了,是女儿来的,因为他们的钥匙在车子里了,现在托附近的朋友来家里取另一把。于是我就等着,在等的期间,我就为女儿查了几个中国字。她太忙,这种事多半是我代劳的。
下午带小妞玩,看电视。她爸回来了,要带她出去玩玩,她不去,情愿在家和我看电视,不似从前那么爱出门了。她和我在一起玩很少吵闹,反而和他们在一起会吵些。
晚间看《禅秘要法》。写完日记,十一点整,读经,打坐。
三月七日雪
晨六时半打坐。观想——谛观真佛。灌顶相。
这观真怪,想着,想着,不知怎么,自己就变成佛了,坐在莲花台上,竟忘了佛在那里,真是荒唐之至!(怀师批示:此乃真正观佛,佛即心,何更他觅哉?)
晚间我先写了一封重要的信,然后看《禅秘要法》。
写完日记,十一点半,读经,打坐。
三月八日阴后雪
晨六时打坐。观想——观佛三昧。
观想后,神入虚空。在虚空中,我定住哪一点,那一点愈来愈亮,似乎是一点光。仍然说不清楚。将要下坐,忽然眼前一片红光(鲜红)一闪,接着一片光明,如同日光,一瞬即逝,这时心平静如止水。恬静极了!(怀师批示:好。)
下午带小妞玩,仍看电视。电视上有很多卡通长片,都是给孩子看的。她一看就是两个钟头,很乖,如果要她吃东西,这是最好的机会。她一面看一面吃,不知不觉地就吃完了。本来她爸不许她在客厅吃东西的,结果现在反而亲自送来给她吃。女儿说她爸也拿她没办法。因为她乖的时候,实在太聪明可爱了,此所以越聪明可爱的孩子越容易惯坏。这几乎是家家的通病。
晚间我看《禅秘要法》。我不知能不能把数息这观跳过去,不修这观可不可以。当然还是要看老师的指示。(怀师批示:并无不可之处。但有时亦不妨一用,子当自知。)
写完日记,十一点半,读经,打坐。
三月九日雪
晨六时半打坐(起不来)。今晨刚醒,就满身骨痛,尤以脊骨及腰骨痛得厉害,几乎不能起床,这是我从未有过的经验。(怀师批示:气候过冷,受外界风寒侵入之故。)我一直用按摩法,才渐渐轻松,十点后勉强起来,忙忙收拾,刚把小妞的东西做好,听到门外有声音,他们父女都回来了。
下午带小妞在门口玩。连下两天雪,街道两旁又是一片白色了。将要回来,我看到一部车停在门口,原来是楼上的女教练。她一下车,两手提满了东西,我急忙为她开门,她笑着再三点头道谢。他们总说人家不够和气。我觉得她很可爱。过去那个黑人住在楼上,也是只有我和他打招呼,我觉得他也蛮好的。每次我分信,有他的我就放在楼口边的暖气台上,偶然他下楼正遇着送信的来,他也把我们的信放在暖气台上。遇到女儿他们几天不在家,晚间我总是把大门关得很早。他很晚回来,每次门都关得很好,可见人家也是个懂礼的人。我不懂为什么人与人要分界线,打个招呼,吃什么亏呢!又不是搭亲家,又不是做朋友!不过打个招呼而已。一声“嗨”就过去了。(怀师批示:人世烦恼,本来都是庸人自扰之。)
晚间我看《圆觉经》。写完日记,十一点,读经,打坐。
三月十日阴
晨六时半打坐。我不懂何为一数二随,二数三随?我想跳过这一观不知可否?仍待老师的指示!今晨骨痛减轻很多,我仍用按摩法。坐中没有观想。什么都不想,是半睡眠状态。(怀师批示:用对了。病时,须用休息。)
下午只带小妞看电视。女儿来了一个电话,劝我去看病,我不敢看,我认为是观想之故,按摩外治无妨,服药惟恐妨碍气路,还是自己审慎处理的好,譬如气坠不是完全好了吗?这两天肚子里如打雷,风包时起时落,起时发痒、发红、发热,不理它,过一阵自己会好。(怀师批示:证明外感受寒。)我自学打坐以来,只发过一年多的脚气。这回是第二次病。
晚间我看《禅秘要法》,何为色果?书上有是什么意思?(怀师批示:此“”记号,乃附加,不必理会。)
写完日记十点半,读经,打坐。
三月十一日晴
晨六时半打坐。开始就神入虚空,似睡非睡的,说不知道又什么都知道,说知道又什么也不清楚。但不是昏沉。(怀师批示:空境现前。但此亦只是定境之一种,不必执著。)
下午带小妞玩,一连接了三次错电话,又接一次找女儿的,又接三次找这家男主人的。一下午接七次电话,真是可观了。刚停了电话,门铃响了,是送信的。我在此最欢迎的,就是邮差先生,一眼看到台湾的邮简,真是心花都开了。忙不及待地拆开来看,原来是一个朋友报告另一个朋友的凶耗。唉!她的笑容立刻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出国时,她在病中。她的气管病常靠氧气维持,时好时坏,这几年了,她的去是意料中事。问题是她有一个读小学的孩子,体弱多病,因为学校就在她家附近,天热一点她马上去为孩子脱衣服,凉一点,马上去给儿子加衣服。朋友们都劝她放开一点。我想她去时,不知有多舍不得这个儿子!由此我又感到我自己的幸运,在过去那一段崎岖的路,总算过来了。从此可以放心地去修行了。一个人能在去的时候,心无挂碍,才是最大的福气!(怀师批示:其实,人生到最后,不看开,不放下,又如何呢?)
晚间我看《楞伽大义》。写完日记,十一点整,读经,打坐。
三月十二日阴
晨六时半打坐。观想——暖法。
昨夜做了一次梦,这是写日记以来第一个梦。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在我却不然,譬如从女儿读大学开始,一直到她留美,我是日以继夜地想念她,但却从来没梦见过她。因为根本就无梦。我从小就不会做梦,一觉到天亮,中间不会醒。平均起来一年难做几个梦,究竟要如何才会做梦呢,我就不知道了。只有在第一次气机发动时,是我一生中最会做梦的阶段。那时一身软得不得了,倦得很,我没有午睡的习惯,但在那时却天天午睡,一睡就做一个梦。记得那是夏天,可是竟有春眠不觉晓的味道,及至第二次气机发动,就不再做梦了。昨夜的梦是梦到两个穿黑衣服的人在马路上走,因为是背面,看不清是谁。有人告诉我说其中之一是王太太,醒来我才想起来,好久没和她通讯了。我真怕她会有什么问题。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想过她。几乎把她忘了。
下午带小妞玩,她又感冒了,一回来我就觉得她穿得不够,果然流鼻涕了。她上幼稚园就常常带咳嗽回来,有时就会把气管炎传给我。
晚间我看笔记及每次抄录下来的日记批示。
写完日记,十一点整,读经,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