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叶虎便在姑娘的二爸家养起伤来。

三

三王寨内的柔情

夜，已经很深深了。窗子外面的狂风还在肆虐地扬着沙尘，吹得树干呜鸣地响。叶虎还没有一丝睡意。转眼间，他住在这个名叫三王寨的小村里养伤已经快半个月了。交谈中得知，姑娘叫白菊，现在西安城内的女子中学读书，这次回来是来度暑假的。白菊的父亲曾任陕西省政府主席邵力子的机要秘书，去年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了家中，母亲数年前就死于脑瘤，没办法，白菊只好投奔在乡下无儿无女的二爸白正。叶虎想，要不是白菊舍命相救和白正的大义，他这条命早就没了。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以后，一定得好好谢谢人家。可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叔女二人谁也没有问起他的真实身份。现在，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在临行前他决定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这好心的叔女俩。特别是白菊，这姑娘已将全部心思用在了他身上。在这半个月里，除不过问他的来历身份之外，俩人无话不谈，白菊常陪着他在田园里走走。晨光朝霞里常留下白菊欢快的笑声。他从姑娘含情脉脉有时竟火辣辣的的眼神里，已经看出那两只大眼中所包蕴的内容。其实，他也早就对漂亮姑娘有了好感，可自己是刀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命归黄泉路。故此，当姑娘涉及一些敏感的话题时，他总是有意无意将诰叉开了。他觉得他该走了。

第二天早上，白正进城行医去了，家里只有叶虎和白菊二个人。叶虎问：“白菊，这么长的时间，你为什么就不问问我是干什么的呢！为什么被保安团的人追杀？”白菊眨着一双清潭般的大眼莞尔一笑：“叶哥，你想让我知道的我不问你也会说，反之，你不想让我知道的，我问了你也不说。我总不能强人所难吧！齐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叶虎被她的狡黠逗乐了：“白菊，真有你的。不过，我现在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要走了。所以，临走前我还是要将关于我的一些事情告诉你们。”白菊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听。叶虎轻轻地说：“其实，我是个刀客，这次是抢榆林城内的周家大宅中了埋伏。”见白菊稍稍有些惊愣。叶虎接着说：“白菊，害怕了吗？”白菊摇了摇头：“叶哥，刀客也是被逼上梁山的，他们中不乏杀富济贫好汉。”叶虎叹了口气说：“不错，我虽是刀客，但我从不抢穷人，相反，还用从富户贪官那里抢来的银钱资助他们。”白菊说：“叶哥，光你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听说北面闹起了红军，专为穷苦人打天下的。我看，你空有一身本领，还不如去投奔他们。”叶虎无奈地笑了笑：“白菊，我也知道我这样蛮干失手是迟早的事，可是，这是个是非难辩，良莠不分的社会，你让我去相信谁？日本人都占领了东三省，国家岌岌可危，那些国家的要员还不照样整日间醉生梦死，倚红偎翠？还不如我这样一个人独来独往真刀真枪的痛快。”

叶虎说着站了起来，从内衣中掏出一张银票，递到了白菊的手里说：“白菊，大哥要走了。这点钱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资助你好好读书。也算是叶哥的一点心意，你千万要收下。请你转告大叔，就是叶虎不辞而别，请他原谅。”白菊急急地说：“叶哥，可你的伤还没好透呢！”叶虎感激地说：“白菊，多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大哥以后还会来看你的。”白菊又将银票塞到叶虎手里，眼圈微红：“大哥，这钱你拿回去。我图的不是这个。”叶虎又将银票塞到白菊手里：“白菊，就算大哥借你的还不行吗？”白菊这才将银票收下说：“叶哥，一言为定，就算我借你的。”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地说：“叶哥，送我一件东西作纪念行吗？”叶虎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亮光闪闪的金镖递到白菊手里：“白菊，大哥也没啥好送你的。这把金镖送你作个念像吧！”

叶虎说着走出了院子。他蓦地一回头，分明看见白菊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四

三年后的相逢

花开花落，草长莺飞。转眼，五年过去了。叶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参加了西北军吉鸿昌将军倡导的陇南十四县的国术比赛大会，叶虎以高超的技艺独胜，获吉沤昌将军亲赠的双狮刀一柄。吉将军爱其材，收在帐下。几年的行武生涯再加之他的胆识武艺，深得吉鸿昌将军的赏识。后来，吉将军殉难，他又到了杨虎城将军手下任特务连连长。这时，已是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冬。

此时，中国工农红军已抵达陕北。为了争取与杨虎城的合作，共同抗日，毛泽东致信杨虎城将军，信中表示：鄙人等卫国心有余而力不足，现行程二万，剑履俱备，所为何来，既达三秦，愿求同志，倘得阁下一军，联袂并进，则山河有幸，民族有望……杨虎城深为毛泽东的民族大义而感动，尽管蒋介石主张“攘外必先安内”，他还是决定放弃对红军的围剿。

这天，杨虎城将叶虎叫到跟前吩咐道：“叶虎，我有一封写给共产党的急信，请你务必在今晚十点钟以前将这封信在西安宾馆交到一个叫菊花的小姐手中。你不用找她，到时她会跟你直接联络的。你只须带上一只白领结手捧一束玫瑰花就行了。”叶虎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答道：“是！”

华灯初上，西安宾馆内已经热闹非凡，一场舞会正在一种极其和谐的气氛进行。这时，一位身披西洋白沙礼服，乌发披肩，长裙拽地，一双美目顾盼生辉的姑娘缓缓走进场内，令在场的所有女宾、花妓、坤伶均为之逊色三分。

叶虎惊奇地发现，这个漂亮姑娘很面熟，可一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更让他惊异的是那姑娘竟袅袅婷婷缓缓向他走来。姑娘很优雅地朝他笑了笑说：“先生，跳个舞好吗？”叶虎只好很有礼节地站起身说：“好吧。”两个人在舞池内旋转起来。

在舞池内转了一圈，姑娘轻声问：“我要的东西您带来了吗？”叶虎说：“不知姑娘所要何物？”姑娘悄声说：“杨将军的密函。”叶虎点了点头：“带来了。”姑娘说：“一会在门外交给我就行了。”俩人低若蚁声的谈话根本没有引起周围任何人的注意。叶虎试探着问：“姑娘能肯一赐芳名？我总觉得咱们好像在哪儿见过。”姑娘淡淡笑了笑：“我叫菊花。这位先生恐怕记错了吧！我怎么没有这个印象？”叶虎似乎有些尴尬：“大概是我记错了吧。”一曲终了，姑娘随叶虎来到门外停着的那辆“雪铁龙”上。叶虎将密函交到姑娘手上说：“姑娘，你是那边的？”姑娘轻轻点了点头说：“先生，送我回去好吗？”叶虎说：“好吧！”叶虎向来尊敬佩服共产党那边的派来的大智大勇地下工作者，尤其是今天这样一位漂亮似曾相识的姑娘。

车子拐了几个弯，在一幢豪华的别墅门前停下了。姑娘热情地说：“先生，既然来了，何不进屋坐坐？”叶虎说：“改日吧！”姑娘说：“先生，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叶虎只好随姑娘上了楼。姑娘说：“先生，您还记得长城脚下的油菜地吗？您还记得三王寨内那个叫白菊的姑娘吗？”叶虎蓦地一愣，随后站起来扶住姑娘的双肩惊喜地说：“原来你就是白菊！怪不得我有这种感觉。真不敢相信这竟是真的。白菊，真的是你呀！”白菊也激动得泪花直闪：“叶哥，其实刚才在跳舞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出你了。只不过碍于人多耳杂，没敢表露出来罢了。”叶虎将自己的经历向白菊讲述了一遍后问：“白菊，你怎么到了那边？”白菊说：“叶哥，中学毕业后我就跟一些进步同学一道去了陕北，在那里锻炼了三年。前年组织上派我和一批同志来西安负责地下工作。我现在的身份是富绅洋行总经理的干女儿白菊。”叶虎笑着说：“白菊，你就不怕我出卖你吗？”白菊望着叶虎嫣然一笑：“叶哥，别忘了，我还救过你的命呢！就凭这，你还欠我一份人情债呢！”说着从床头下拿出一个红绸包，打开一看，正是当年他临行时送她的那只金镖。叶虎动情地说：“白菊，你还留着它？”白菊点了点头，面颊上的两只梨窝活似两池春水，荡起出令人心驰神往的清波。在回去的路上，叶虎还在想：这真是个挚意重情的姑娘。

五

喋血现真情

1936年12月12日，著名的“西安事娈”爆发。不久，张学良将军被软禁在奉化溪口，东北军奉调别外，继张学良之后，杨虎城将军也身陷囹圄。举目西安城，一片风雨飘摇。

这是一个初春的夜晚，天上飘着细雨，富绅洋行总经理林道和的别墅内的白菊的房间里灯火闪亮。五个西安大学里的进步青年在白菊的主持下正在召开一个奔赴延安的临时会议。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已经被国民党军统局的特务们监视起来了。别墅的大门外，已经埋伏了十多个荷枪实弹的身着便衣的特务。

可所有这些，却被另外一个人看得一清二楚。这个人就是叶虎。

杨虎城将军身陷囹圄后，叶虎便决定辞职回到毛乌素大漠，继续他的刀客生涯。可心里边却多了一丝牵挂。这丝牵挂，来自白菊。自从邂逅白菊后，叶虎的心里竟不知为何滋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感。他知道自己爱上了这个漂亮上进的姑娘。可每次遇见白菊那双含情脉脉的大眼，他总是将脸移到别处。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纯洁无暇的姑娘。

要离开她了，叶虎的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他决定利用晚上的这段时间去看看她，也好向她道个别。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远远地，叶虎便发现了别墅门外藏着许多便衣。一种不祥的预感涌向了他的心头。不好，白菊有危险！

叶虎忙绕到后院，施展“虎壁游墙功”上了白菊居住的三楼阳台。他不及细想，打开窗子就跳了进去：“白菊，你们现在已被军统的便衣特务包围了。”室内登时炸了锅。白菊走到叶虎面前急急问道：“叶哥，你看现在该怎么办？”叶虎想了想说：“看来，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进来缉捕你们。为今之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想办法冲出去！”这时，就听大街上传来刺耳的警笛声，数辆警车停在了别墅的门外。叶虎见状说：“后院有台雪铁龙轿车。大伙别慌快随我到车上。我带着你们往外冲！”

二分钟后，一辆雪铁龙轿车飞驰电掣般驶出了别墅。特务们上了警车在后面狂追不舍。一时间，枪声爆豆般响起。当场有三名同学被穿破车窗的子弹打死。在一条幽暗的小巷内，叶虎见警车离得远了，便将车停下。这时，又有几颗子弹打来，另外两名同学也都倒在血泊之中。眼见警车越来越近，叶虎不由分说将白菊背在了肩上，轻声说：“白菊，别怕！”然后身子一缩，猛一提气，就上了巷口的那棵腰高三楼百年物事的大樟树。叶虎抱着白菊问：“白菊，害怕了吗？”白菊紧紧依偎着叶虎，柔声说：“叶哥，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叶哥，这次你救了我，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二十天后，两人到了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