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死乱木岭(3)

作者:叶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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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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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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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640字

长文和巧巧相互看了一眼,长文恍然大悟,原来,滚地雷将他们绑票是受人指使,怪不得滚地雷一伙人出现得那么及时,原来是早有预谋。可是,幕后的那个指使人会是谁呢?长文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不过,长文是个精明人,他知道土匪个个都是见利忘义之人,想到这儿就说:“大当家的,如果您要是说出是谁在幕后指使您干的,我宁愿倾家荡产,只求一个明白。”哪知滚地雷哈哈一笑说:“杜大少爷,我虽为胡匪,却也知信用这两个字。我虽说过谁给的好处多我就倾向谁,可是我并没有答应说要为好处多的一方提供另一方的一切。杜大少爷,你也不是不知道,倘若我不守这个规矩,往后我在道上还怎么混?”


现在,就得靠棒槌怎样对付滚地雷了。长文向棒槌使了使眼色,棒槌会意,走到滚地雷身边小声说:“当家的,我有事儿想跟您说。”


滚地雷疑惑地看了看棒槌,刚要说话,就见棒槌以快得难以形容的速度蓦地转到了滚地雷的身后,就在滚地雷惊惶失措那一霎那,滚地雷腰上的两把“二十响”变戏法似的就到了棒槌的手里,还没等滚地雷反应过来,棒槌就打开了两只匣枪的保险,紧接着,滚地雷的脖子被棒槌用左臂紧紧扼住。


“你、你要干什么?”滚地雷惊叫道。


“干什么?放我们下山!”棒槌横眉立目地吼道,“谁让你说话不算话?本来,你可以得到五千大洋,可是你又贪心不足,现在,我让你连一个子儿也得不到!”


土匪们见当家的被挟持,一个个将枪保险打开,将三个人围在了中间。


“让他们散开,否则,我手里的枪可不保险。快,让他们把枪放下闪开一条路,然后由你护送我们下山。你要是有诈,我就一枪崩了你!”棒槌说。


这滚地雷也确是在刀山火海里闯过来的,面对棒槌的挟持,面色不改,吼道:“小叫花子,没想到你现在居然成了杜家的一条狗。你以为爷爷我吃你这一套啊?有种你就开枪,爷爷我要是眨巴一下眼睛,就不叫滚地雷!”


滚地雷这么一说,棒槌也一时没了主意,他在心底也暗暗佩服起滚地雷是条汉子,拿着匣枪的手里微微有些颤抖。


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忽听里边有人说话:“千万不要冲动,答应他们也就是了。要知道,机会对我们来说可是有的是,犯不上因为这点小事儿再把咱们的命也搭上。”


棒槌一抬头,一个中年汉子一掀门帘走了进去。让棒槌深感遗憾的是,他只看到了这个中年汉子的背影。


“好,我答应你!你们,都把枪放下闪到一边去!”滚地雷知道,棒槌冷冰冰的枪口正顶着自己的后脑海呢。


土匪们见当家的发话了,纷纷将枪放在地上闪开了一条路。就这样,棒槌一路上用枪顶着滚地雷的脑袋护着长文和巧巧下了山。


到了山下安全处,棒槌用枪逼着滚地雷问:“滚地雷,这下你要是不说出绑架少爷和少奶奶的幕后人是谁,我就一枪打死你!”


“兄弟,你就是打死我,我滚地雷也不能说出那个人是谁来。这件事情和刚才我放你们下山,那是两回事。兄弟,你开枪吧!”滚地雷说着闭上了双眼。


“看这家伙也是条汉子,棒槌,放了他吧!他也有他的规矩。”长文说。


“少爷,我听您的。”棒槌说着,放滚地雷回去了。


回来的路上,长文和棒槌不约而同地谈论起在老鹰山上看到的那个只见背影而不见其容的中年人来。


棒槌说:“大少爷,我怎么觉得那个中年汉子才是老鹰山上真正的土匪头子。那个滚地雷只不过是按他的计谋行事罢了。”


长文说:“你说得对,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不知为什么,我只见过这个人的背影,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容貌。这个人看起来是个神秘的人物啊!”


二人议论着,百思不得其解。


当天下午,主仆三人出现在杜家大院里。


管家鸿运一阵小跑往里边跑去报信,杜老爷亲自出来迎接,一家人喜极而泣。晚上,杜老爷特意摆了一桌上好的酒宴为棒槌庆功。


“棒槌,少爷和少奶奶多亏了你了。你救了两次大少爷,我杜家会记你一辈子的好。我杜老爷说话算数,今年下秋,就给你寻一门好亲。一切费用,我包了。”杜老爷乐呵呵地为棒槌满了一杯酒。


“老爷,这怎么使得啊?”棒槌受宠若惊,“那棒槌我可就谢谢老爷了。”


“棒槌,你这可是用命换来的,是你应得的。”杜老爷说。


棒槌说:“不瞒老爷,滚地雷说了,绑了少爷和少奶奶,是受人指使的。我问了滚地雷,可滚地雷死活也不肯说出那个指使人的名字来。”


“噢,”杜老爷夹菜的筷子突然放下了,“有这样的事情?”长文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爹,老鹰山上还有一个中年人,看样子滚地雷所做之事都是这个人指使的。”长文说着就将在老鹰山上见到的那个只见其背不见其貌的中年人的事情向杜老爷叙述了一遍。


“哦,”杜老爷沉吟片段,“我杜家在此居住多年,并没有结下什么仇家啊!这个人看起来大有来头,这个人会是谁呢?”


这时,鸿运站起来说:“老爷,居然有这等可恶之事。我杜家脸面何在啊?我看,不如出钱请求县上的保安团出兵将滚地雷给剿了。一定要查出那个收买滚地雷绑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罪魁祸首!”杜老爷摆了摆手说:“不必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棒槌持枪逼着滚地雷人家都不肯说,保安团也只能是无功而返。这件事就算了吧。不过,要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喝着,我昨晚一夜未睡,有点累了。”


杜老爷说着,离席背抄着手进了里间……


7


棒槌去老鹰山救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后,杜家上下对棒槌更加另眼相看了。


这天晚上撑灯时分,棒槌和伙计小顺子给马棚里的马铡草,突然听外面有马蹄声响,不一会儿有人轻轻叩打门环。


棒槌和小顺子打了个招呼,就跑去开门。开门一看,门前的拴马桩上早就拴好了两匹马。敲门的人他认识,是本地的保长杨大眼;另一个人衣着华贵,留着八字须,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有些气度。棒槌给保长行了个礼,道:“保长,请稍候,我这就去通报老爷。”


少顷,杜老爷整衣出迎,寒暄一番,入客厅坐下。杨大眼给杜老爷介绍那位同来的客人:“杜老爷,这位是北京琉璃厂荣宝斋的掌柜金凤龙先生。金先生经营古玩多年,眼力颇佳,是著名的古玩鉴赏家,想来看看杜家收藏的玉琮。”


杜老爷吩咐棒槌给两人倒了茶。这只玉琮是二十年在他拼着身家性命才弄到手的,要不是因为这只玉琮,他也不至于早早地隐退江湖。杜老爷一见杨大眼说的那番话,就暗自埋怨起自个儿处事不慎来。


三年前他为老母办八十大寿,方圆几十里内的富豪士绅,闻达名流都来给老太太拜寿。杜老爷看看天色将晚,就留几位离家稍远的客人小住一宿,其中就有这现任保长杨大眼。晚上,大伙儿又聚在一块喝酒,酒酣耳热之时,杜老爷将玉琮展示给大伙儿一饱眼福。当时,他只时出于一种炫耀,事后后悔不迭。要是这件事儿传将出去,自己多年前的心机岂不白白浪费?多亏他当时只是称此琮是家传之物,要不然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了。


不过,今天既然是杨大眼领着人来了,又不好悖了人家的面子,杜老爷只好沉吟片刻道:“杨兄今天将金先生请来莫不是要欣赏一下家传的那件粗滥的玉琮?”杨大眼满面堆笑:“杜老爷,谁不知道你家的那件玉琮是件难得的宝贝?这消息都传到了北京琉璃厂那儿了。这不,金先生不远千里从北京专程赶来托我和您见上一面,就是为了赏鉴一下这件宝物,还望杜老爷给小弟一点薄面。”


金凤龙站起来拱手道:“杜老爷要是能信得过我,让凤龙看上一眼,也算慰籍平生。”


杜老爷吸了口水烟,笑了笑:“金先生客气了,再说,又有杨兄在此,敢不从命?请二位稍等片刻。”又对棒槌道:“棒槌,给客人倒茶,我去去就归。”


约有一盏茶的工夫,杜老爷抱着个红绸包走了进来。杨金二人忙迎上前去。杜老爷将包裹小心翼翼放在八仙桌上打开,露出了白如羊脂,镂有花鸟鱼虫的玉琮。金凤龙将玉琮轻轻托起,左翻右看了好半天,才将玉琮放下,面露喜色道:“杜老爷,如弟眼力不差,这玉琮乃西汉刘邦的御用之物;玉琮底部镂有的‘乙未’‘高帝’,足以证明此物的出处。此物决非平常百姓家所有,历经千年而不损,真是奇迹呀!”


几个人欣赏了片刻,金凤龙道:“在下向来快言快语,杜老爷可否将此物让给在下?如杜有意,小弟愿出五万个大洋作底价。我金凤龙收藏古物一生,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的东西。”杜老爷正色道:“此物是先祖所留。家父临终有言,既便家贫如洗,此物也不可变卖。家父之言,在下不敢有忘,还请金先生见谅。”金凤龙起身,不无遗憾地道:“既是这样,君子不夺人之美。小弟也就不打扰了。杜重情至孝,小弟深感钦佩。”杜老爷忙拉住金凤龙的手道:“金先生学识渊博,性情豪爽,既然来了,便有缘,何不在此盘桓几日?老爷以尽地主之谊。”未待金凤龙表态,杨大眼道:“金先生,杜老爷盛意,我们岂能推辞?杜老爷豪爽好客,如若就此离去,他定会不高兴的。”盛情难却,金凤龙只好重新落座。


聊着聊着,金凤龙就道:“杜家大业大,又有玉琮这等宝物,此正值乱世之秋,兵荒马乱,胡子横行,不知杜有没有什么防患之举?”


杜老爷叹息了一声道:“我杜家虽是门外挂纱灯—外头红里头空,虽然有良田千顷,却是兵匪们眼里的一块肥肉。这些年的搜刮盘剥,也所剩无几了。我也想多购一些枪支多招募一些团丁们以图自保,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金凤龙道:“杜老爷,你我一见如故,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杜老爷有没有兴趣?”


杜老爷道:“既然金先生有此美意,不妨说说。”


金凤龙这才说,他有一个在东北军里当团长的表弟,这些年私自扣压一批军火,大概有上百条枪,数万发子弹。这位团长表弟曾一度托他将这批军火出手,以肥己私。如果有谁肯一次性购置,就按五折优惠,总计五万现洋,并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送到买者的指定地点。


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吗?杜老爷一听就喜上了眉梢,当即表态,要全数购置这批军火,并答应给金凤龙五千大洋的好处费。金凤龙当即表态,明天一早他就赶赴奉天承办此事,要杜老爷在家静候佳音。


8


半月后的一天晚上,杜老爷正在屋子里品茶,管家鸿运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杜老爷打开一看,信是金凤龙写的,内容大意为—


“杜老爷台鉴:


事情弟已为兄办妥。请杜老爷十月十五午后两点去大虎山火车站办理货物交接手续。我弟说,现如今时局不稳,银票已不能有效流通,望杜老爷携现银前往。届时,弟会准时到此候兄。不过,此事千万不宜声张,只秘密带上几个贴身伙计接货即可。对接货的伙计们只说是购置待组装的染织机械,以免走露风声,于己不利。谨记!


弟:凤龙顿首


民国十八年十月初八”


杜老爷心说,这金凤龙果是个办事爽快精明强干之人。第二天一早便吩咐管家鸿运,将账目重新核算一下,看看家中还有多少可以随时支出的现洋,又吩咐伙计,造成开染坊购置机械的声势。这两件事儿做完后,便坐在家中静待三月十五这天的到来。


到了十月十四那天晚上,杜老爷便和长文将银元悄悄地塞在几口袋精米里,第二天一早,杜老爷便带上管家鸿运、棒槌,还有另外赶车的两个精明强干的伙计,赶着两辆带篷的马车赶奔大虎山而去。


晌午时分,主仆几个人赶着马车到了一条几里没有人家的乡村小路。这是从乱木岭到大虎山的必经之路,杜老爷就嘱咐伙计们要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冲出这段蒿草丛生,强人出没的乡村小路。


就在这当口儿,忽见蒿草丛中涌出五六个手持短枪的大汉,领头的身穿长衫,头戴黑呢礼帽,留着八字胡,杜老爷仔细一看,认识,领头的不是别人,竟是让他去打虎山火车站提军火的金凤龙!


还没等杜老爷他们完全反应过来,金凤龙手一挥,身边的汉子就扣动了扳机,就听“砰砰”几声枪响,赶车的两个伙计,还有杜老爷身边的几个镖头,当场被打落车下,横卧草中。就见金凤龙诡秘地一笑:“穿山虎,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为了今天,我可谓是煞费苦心哪!”


杜老爷心中大骇,冷汗顺着额头就淌了下来,不过,杜老爷毕竟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早养成了一付处事不惊的性情,抱拳说道:“金先生,我死不足惜,可您总得让我死的明明白白吧!”


金凤龙得意地一笑:“当然。我让你看一个人,这个人你总不会不认识吧!”


说着话一挥手,打草丛中走出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来。杜老爷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女人竟是自己的儿媳妇雪儿!她前天说是去县里王婆婆那儿看病,这会儿,怎么会在这儿出现呢?


“雪儿,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去县里找王婆婆瞧病,怎么会在这儿啊?我是你爹呀!”


“你以为我真会求王婆婆给我看病啊?我身体好着呢,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病。”雪儿含烟如梦的大眼望着杜老爷一阵冷笑,指了指金凤龙道,“我只不过是个找个理由出来和我叔叔聚到一块的。”


“什么,他是你叔叔?”


雪儿点了点头:“是的。”


杜老爷的心头不由掠过一缕寒气。这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呀!杜老爷此时心乱如麻,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都钻进去。


雪儿脸色如霜,朝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道:“呸!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豺狼,为了那点可怜的财宝,你连你的拜把兄弟都不想放过,你还算个人吗?为了给我爹报仇雪恨,我什么都豁出去了。苍天有眼,你总算也有今日!”


“知道她是谁吗?她就是我大哥林福庆的独生女儿雪儿呀!”金凤龙得意地一笑,又指了指早已跑到金凤龙跟前的管家鸿运道:“他也不叫什么鸿运,他是我大哥的手下二巴眼。我哥哥当年死得好惨,临死之前拉着我的手非要我给他报仇雪恨不可!这回,你总该会死的明明白白了吧!”


杜老爷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杜老爷绰号穿山虎,绥中杜家堡人,和建昌柳家寨绰号快马林三的林福庆,还有家住建昌汤神庙,绰号大灯楼的孟宪昌是拜把兄弟。那一年,他们在鸽子洞设伏,劫了建昌县县长的林芝罘送给袁大总统的奇珍异宝。这些宝物里,就有这只汉代玉琮。杜老爷为了独吞这批财宝,挑唆大灯楼刺杀林福庆,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大灯楼行刺未果,反被林福庆所杀,最后,林福庆又被杜老爷枪杀了。杜老爷记得清清楚楚,当年,林福庆没有一点气息了,他还试了试鼻息呢!他的兄弟和女儿怎么知道当年这档子事儿的呢?看来,林福庆当时没有死透,是他粗心了。杜老爷早就听说二巴眼是林福庆最为得力的手下,当年,只是闻其名而未见其人。看来,这个二巴子和雪儿早就蓄意潜入他们杜家的。难道,这个金凤龙是林福庆的弟弟林福龙?当年,他不止一次听林福庆说过,他有一个在北京城里当警备队长的弟弟林福龙。


“你是林福龙?”杜老爷问道。


金凤龙一付洋洋自得的样子道;“穿山虎,眼力不错呀!在下正是林福龙。为了给家兄报仇,我和二巴子蓄谋已久。先使二巴子潜入你们杜家获取你的好感,然后等待报仇雪恨的最佳时机。正巧,令郎少武患病,二巴子事先买通了史先生,趁着给令郎冲喜,便让雪儿潜入了你们杜家。雪儿为了给爹报仇,只好忍辱负重。您说,像您这样禽兽不如的人该不该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