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育新
|类型:奇幻·荒诞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3
|本章字节:7840字
邢原给张成打过两次电话,询问“大哥”那边的态度。张成不能让这个气球吹爆,他要想办法自圆其说。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他觉得该让李封仁“消失”了。只有“大哥”死了才能死无对证。张成找到李封仁,讲明了他必须消失的理由。李封仁整天背个“大哥”的名分,也感觉是一种捆绑,乐得把“大哥”这个帽子还给张成,他答应自己一定消失。安排妥当,张成拿出一张北京号段的手机卡,交给李封仁,让他按照自己的安排给邢原打电话。张成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让李封仁复述之后,示意他可以打电话了。
李封仁酝酿了一下情绪,清了清嗓子,按照张成的意思,换上北京的电话卡,以“大哥”的口气给邢原打电话。邢原正在办公室处理公务,桌子上摊开一堆文件,都需要他过目画圈儿。突然,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犹疑着是接还是不接,能知道自己号码的人不多,应该是自己的熟人。邢原在犹疑中接起电话,里面传出一个男人有气无力的苍老声音:“是邢原吗?我是‘大哥’……”
邢原心里一阵狂跳,是北京方面有了消息,“大哥”亲自来电话了。邢原换了个姿势,使得自己的姿势变得谦恭。尽管“大哥”看不到他的神态,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自然地规范了自己的姿势。“大哥”告诉邢原,自己有病了,病得很重,住在北京301医院,提拔的事就让张成直接找他“二哥”吧。邢原赶紧问候“大哥”的身体,祝愿“大哥”早日康复。李封仁北京上访多年,练成一口京片子,惟妙惟肖。撂下电话,邢原激动的心思平复下来,心中又泛起一阵惆怅。过了一会儿,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打开手机找到“大哥”的电话号码,用桌子上的座机拨了回去。邢原要印证一下号码的真实性。电话中一个柔媚的女声告诉他:你拨打的是外地手机,需要在号码前面加拨0……邢原如释重负,才发觉自己已经汗湿了衣襟。
两天之后,张成忧心忡忡地来到邢原办公室,说自己要去北京,看望在301医院住院的“大哥”。张成哭丧着表情:“这次‘大哥’病得挺重,连日本的名医都请过来了,能不能挺过去还不好说。”“大哥”病重,邢原的心情同样很糟糕。他心情沉重地拿出十万元人民币,让张成转达一下自己的问候。“你跟‘大哥’说,让他安心养病,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张成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张成“悲痛”着离开邢原的办公室,回滨溪县躲了起来。几天以后,他带给邢原一个“噩耗”——“大哥”死了。邢原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一听说“大哥”就这样死了,心理上还是难以接受。看邢原情绪相当不好,张成劝慰说:“‘大哥’其实还不算完全死,目前世界上的医学水平还治不了他的病,‘二哥’最后听从了日本专家的建议,把‘大哥’运到日本冷冻了起来,等到医学发达的时候,再迅速解冻,重新恢复生理功能。那时候‘大哥’还可以活过来。”邢原自我解嘲说:“到那个时候我就死掉了,咱可没有人家的条件能搞什么冷冻。”看邢原心情有所好转,张成说:“‘大哥’临死的时候有过交代,这件事可以找家里的其他人,总之一句话,就冲你对我老张的恩德,冲你对‘大哥’的那份心思,你的事我肯定办了。”张成居高临下地使劲儿握了一下邢原的手,让邢原心生感动。
从滨江市返回滨溪县,张成再次给李封仁打电话。强调说:“老李,你已经死了,已经运到日本冷冻起来了,你再不能和邢原发生任何联系,如果出了问题你吃不了就得兜着。”“你放心吧,我一定死透透的,让他们看不见我。”“大哥”死了,找“大哥”家的什么人能够让邢原继续上钩呢?很快,一个现成的“大哥”家的人跳进张成的脑海。
张成有一个叔伯嫂子叫刘春凤,在内蒙古一家矿务局当过政工科长,已经退休。刘春凤的丈夫张林从滨溪县出去当兵,留在外面,曾经是件让人羡慕的事。张林年轻时回乡,领回了端庄的刘春凤,让乡里人赞叹不已。张林两口子都吃国家粮,每个月都有细粮,回家探亲时给老妈带成箱的挂面。张成的父母叫张林的父母二哥二嫂,张成的母亲感慨:看人家二哥二嫂,两口子拿着煤油炉煮面条吃,咱是没那个福分啊。屯子人教育孩子,以张林为努力的方向。这二年企业不景气,刘春凤家里生活困难。张成这些年发达了,想起当年还羡慕过张林两口子,骂人时直想日自己。张成的女儿结婚,按照乡俗通知了叔伯大爷。张林倔强,不愿意看张成小人得志的嘴脸,但是穷人要不得志气,两口子商量,让刘春凤回来一趟,随个份子,借着随礼的名义找张成借点钱。刘春凤有爱心,拉帮一个养子,一直没有工作。婚礼上,刘春凤看张成和各级领导来往密切,想让他借机会给说句话,帮忙给养子安排个地方。张成已经不是羡慕他们两口子吃供应粮的张成,觉得这个哥哥和嫂子,两个人在公家混,还把日子过得那么窝囊,一直对她没有什么好气儿。刘春凤扯出借钱的话头,张成借着酒劲掏出一捆人民币,在桌子上敲着二人转的鼓点,揶揄刘春凤:“钱是有,得自己去挣,自己想办法才能挣到钱。就你们那个窝囊样儿,财神爷看见你都得绕着走。整天胆小怕事的,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张成琢磨“大哥”的替代人选,脑袋里突然想到刘春凤。张成给刘春凤打电话,说让她到北京帮忙做一笔生意。之后可以给她一笔钱,还可以给她的养子安排工作。刘春凤追问:“你说的是什么生意,一定要到北京去谈?”张成说:“你个败家娘们儿问那么多干啥?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去不去随你,你要是怕钱咬手就不去。”张成叫刘春凤嫂子,平时说话就刻薄,刘春凤说:“你那张嘴呀,死后阎王爷得给你拔牙掌嘴,说吧,哪天到那儿。”
张成与刘春凤约定了到北京的时间,说好了会合的地点。刘春凤对北京并不陌生,说了声北京见吧,开始准备行囊。张成在北京与刘春凤见面,参谋着给刘春凤换了一身衣服。刘春凤本就是职业妇女出身,经过这么一拾掇,更像一个稳重的有地位的职业妇女。刘春凤随着张成住进府右街宾馆,张成这个导演开始说戏。他告诉刘春凤,你现在的身份是中组部长弟弟的妻子刘淑琴,在国家保密部门工作。你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阿臣,一个叫阿辉,一个在洙洲工作,一个在美国留学。张成告诉刘凤香:“我还是管你叫‘小嫂子’,邢原现在是滨江市环保局长,他想要提拔到副市级。一会我领他过来见面,他有什么要求你都答应下来。邢原当官心切,你答应帮助他活动,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张成安排妥当之后给邢原打电话,让他到北京见见“小嫂子”,小嫂子答应给他帮忙。张成告诉邢原,“小嫂子”是二哥的弟妹。邢原陪着张成见过副部长,深信张成的本事。张成的电话让他在行将溺水的一瞬,瞥见了救命稻草,又见到了提拔副市长的曙光。
邢原到了北京,轻车熟路来到府右街宾馆,经张成引见认识了刘春凤。刘春凤表现得很高贵,邢原进屋,她只是抬了抬手,示意邢原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寒暄之后,刘春凤对邢原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但是这事不能着急,提拔干部是需要相应程序的,需要通过组织部门考核,还要看是不是后备干部。有些事情太着急反倒办不了,容易出纰漏。”张成插话说:“小嫂子,老邢又不是外人,你找人说句话不就定下来了。”邢原立即拦住张成的话头说:“这事你不明白,小嫂子说得对。”半生在官场沉浮,邢原明白干部的任用程序,与当过政工科长的刘春凤有了“共同语言”。刘春凤凭着政工科长的底子,对提拔干部程序说得头头是道,让邢原对她的身份深信不疑。临告辞时,邢原塞给刘春凤一个黑色的小皮包。“‘小嫂子’,我的事还麻烦到了你,这是一点纪念品,不成敬意。”张成留邢原一起吃饭,刘春凤说单位有事,不能多耽搁。邢原也推脱有事,约好了还要见个朋友,匆忙离开了宾馆。
张成打开邢原留下的皮包,里面是十万美元。
刘全在办当班,在外面维持秩序。9段立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告诉他,冷主任找他。刘全挠着头皮自我解嘲:“冷主任一般不找我,哪个事犯了呢?”段立滨说:“你事多,别说走了嘴,雁翎水勾起老冰排。”雁翎水是春天开江时江边的浮水,起了雁翎水,很快江上就要跑老冰排,以此比喻此事勾起彼事。
刘全敲敲冷志强办公室的门,门虚掩着,一敲裂开了缝隙。冷志强说了声“进来”,刘全微屈着腰说:“冷主任找我。”冷志强抬头看看刘全,又低头在文件上写了几行字,说:“你来吧,我给你看样东西。”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你坐吧,”翻着眼睛看看刘全,又说,“这不是你刘全的风格。”接访时刘全没大没小的,男女通吃,没像现在这样拘谨。
冷志强拿出两封外观一样的信,看看信的内容,把其中一封递给刘全。信还是那封举报信,递给刘全的这封被冷志强处理过,隐去了段立滨的名字。“刘全,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长虹旅店。”
看完举报信,刘全屁股底下像突然扎了钉子,在椅子上没地方落实,虚着屁股说:“冷主任,这事我冤枉,我真冤枉,我一点都不知道。”
冷志强靠在椅子上,胳膊支着扶手,两个大手指托着下巴。“冤枉不冤枉不是你一个人说就好使,现在市里的大小领导,至少有十多个人接到了这封信。作为特别案件,政法委裴士举书记特别重视,公安局刑侦支队已经直接介入,可能现在已经到了你的长虹旅店。没有直接询问你,是我在中间说了句话,长虹的老板是刘保青。”刘保青是刘全的父亲,退休教师。刘全面色涨得通红,眼睛看着冷志强,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冷志强看着刘全虚着屁股,说:“你坐下,我信任你才这样跟你谈话。我叮嘱过,查清事实,暂时不会动你的家人。刘全,你不想回公安局换岗,要求留在办。我知道你是为了照顾买卖,但我没想到你走这么远。我现在就想听你一句实话,你究竟陷了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