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人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52
|本章字节:11050字
国防部长不理会这个,却说:“明天如果总统不到济南,我会先来的。”
王耀武大惊,跳脚道:“总统和部长暂时都请不必来,这里情形万分危急!”
“我们会很安全的!”何应钦语带笑声。
“那是怎么回事?”
“我们坐飞机来,”何应钦揭开谜底道:“不必准备我们降落。我们只是在空中给队伍打气。明天一早我可能先来,我同你保持联络、通话。”
“好好,”王耀武哭丧着脸道:“那明天再见吧。”
第二天何应钦飞临济南上空,只见烟尘滚滚,人影涌涌,炮声隆隆。枪声砰砰。默察偌大一个济南城,红旗漫卷西风,王耀武守军完全在挨打之中,当即与地面通话道:
“王司令,总统要我向你们致意。”
“不敢当,不敢当。”
“今天的情形还好吗?”
“报告部长,吴化文已经过去了。”
“什么?他过去了?是阵亡了吗?”
“不,他投奔对方去了。”
何应钦命驾驶员高飞,大声问地面:“真有这回事吗?他简直反了!带走的人多不多!”
“不少不少,”王耀武道:“他是昨天晚上在西郊和西南郊的前线上出事的。他的一五五、一五六旅都去了,占这里守军的四分之一。”
“你怎么事先不知道!”
“报告部长,这没法知道哪!”
何应钦在天空给济南守将打了一阵气,飞机一扭头直往南京而去,王耀武目送愈飞愈远的飞机,心头那股子空虚绝望之情,越来越浓,几乎不克自持,抱头大哭。
这局面拖到二十四日上午十一点,济南大明湖东北的北极阁四周炮弹横飞,前方情况不明,对方的先头部队已汹涌入城,锐不可当。王耀武的临时指挥所既己暴露,而且无兵可使,无仗可打,弟兄们是说什么也不肯拼命了,于是长叹一声,对参谋长罗辛理道:“我走了,留在这里没有好处。事情已经很明白,你们也各自想办法吧。”接着要四名卫士按照原定计划脱下军装,换上便衣,王耀武穿了套对襟夹袄和黑色单裤,扛上一个棉被卷,同罗辛理握了握手道:“对外面说,就说我巡视阵地去了。我走之后,你也该想办法。如果你我都能回到南京,那末算是祖宗积德。”说罢惨笑。
罗辛理流泪道:“司令,回到南京,不怕总统说我们弃城逃亡,没有执行他死守济南的命令吗?”
王耀武一怔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如果不走,结果如何,你也知道。我一家老小,一家一当,全在南京,今天是非走不可了。”说罢不再听他说些什么,率四卫士仓皇出门,混在难民群里出城而去。
王耀武起先用一辆小车,自己化装病人,脸上贴张膏药,头上戴一顶破旧呢帽,低低地罩着眼睛。后来又雇了两辆大车,另换衣服,索性假装重病。只见他手巾蒙住脸,盖两床大棉被,躺在车上哼哼唧唧。四个卫士有的推车,有的挑物,就这样沿着胶济路北侧的大路东行,企图混过解放区逃向青岛。
且说九月二十八日清早八点钟,在胶济路北侧寿光境内弥河上的张剑昌桥头,公安局盘查哨发现了这两辆不导常的大车。当下拦住盘问,王耀武和四卫士都说是济南人,做买卖的。但他们仓皇失措、言语支吾,引起了公安人员的怀疑,就带到公安局分别查问。王耀武把心一横,躺在车上竭力辗转反侧,哼声也越来越大。一位公安人员走到他身旁,王耀武伸出一段舌头,表示病情严重,不能说话。公安局方面忙找医生为他治病,那个医生却吓了一跳,原来这位改穿黑色旧棉袍的奇特商人,脉搏同健康的人一个样。审讯干事笑了笑,问:“那你叫什么名字,总该告诉我吧。”王耀武作吃力状,索笔写了两个大字:“乔堃。”
审讯干事再问“乔堃”家居何处?王耀武答称系临清人氏。问在济南作何行业?答是开菜馆的。再问那菜馆是何字号?王耀武却答不上来了。
“你是老板,怎会忘啦?”
“那,那是我忘记了,给大炮吓胡涂了。”
“好吧,你再想一想吧。”审讯干事问起那个侍卫:“那个人同你坐在一辆车上吗?”答称:“是是。”“那末这个人是你的什么人呢?”
王耀武一怔:“他,他是我的侄子。”
“那你的侄子是什么地方的人呢?是哪一个村庄的人呢?”
王耀武答不出来了。
“还有,你侄子的父亲,又叫什么名字呢?他是你的兄长,还是你的老弟呢?”
王耀武一头汗,吞吞吐吐道:“想不起他是什么村庄的了,……嗯,可是,也不远,他,他也是俺那地方人。他,他的父亲名字是,……嗯,他是个庄户人,我还不大清楚叫什么,……嗯,他叫乔堃。”
王耀武显然吓胡涂了,他竟把自己的假名牛头不对马嘴地按到他“侄子”的父亲头上去了。
审讯员几乎笑出声来,瞅着这个“病人”,说:“那你休息一会再谈吧。”王耀武连忙打躬作揖,要求放行,但遭拒绝,
第二次审问时,王耀武知道跑不掉了,但还作一线希望的打算。出得小屋子,背后马上跟随几个手提卡宾枪的战士。王耀武面色苍白,左顾右盼,只怕背后“砰”一声,他就这样完蛋,就央求审讯员同他一起并肩而行,俾减少来自背后的威胁。到达受审室后,王耀武畏缩地坐了下来,时而叹息,时而沉思,审讯开始,他连声问审讯长:“请问你是不是县长?请问您是不是县长?”
审讯长道:“你不必问我,请你答复我的问话。中国共产党言出必行,言而有信!凡是敌人,缴枪不杀。俘虏如有欺骗隐瞒,那也不行,我们不要俘虏一个铜板,而且尊重别人,可是满口谎话的人我们不欢迎!请问你到底是谁!”
王耀武思索再三,终于无可奈何地、缓便地说:“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让我说实话罢,我就是王耀武。我是国民党军第二绥区中将司令官、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山东省主席、山东省保安司令。”
审讯员点点头道:“哦,你早说不就没事了吗?现在你想说什么话吗?”
说明了身分之后的王耀武,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他瞅一眼审讯官,说:“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已经是俘虏了,要杀要剐,看你们的了。”
审讯官道:“我同你说过,共产党不杀俘虏,也不拿俘虏任何东西。在今天的解放军中,你可以看见不少你的老同事、老部下,他们会告诉你很多东西。”
王耀武叹了口气,落下两滴眼泪:“他们是他们,我是反动派。”
审讯官皱眉道:“反动派能看清局势,将功赎罪,我们也一样欢迎的。只是我问你,你在济南指挥作战,明知前途绝望,为什么还要抵抗?烧了那么多东西?你知道你在济南放的那把大火,从二十二日下午烧起,一直烧到二十四日,民房、家具、资财,损失多少?丰年、成记两个面粉厂,也成了一片废墟。西关顺河街、外清河一带,直到解放军到达还没烧完。你的部下,架起机关枪威胁启盛街、河东台、角楼街等五十几家商店,限令一小时内搬光。当他们还没搬出,你的部下就拿炸药把这许多房屋炸塌,五十多家商店全部完蛋,老百姓空手逃出……!”
王耀武满身是汗。
“还有,你的部下把来不及逃走的青壮年全部抓走。角楼街和赵家庄宅一带三百多家民房,只烧剩三几间破屋!”
王耀武一头是汗,浑身哆嗦。
“他们,”审讯官说下去道:“都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和铁路员工、工厂家属,他们的生活本来贫困,你们这一来,他们更惨了。”
王耀武刚才那份平静的心情倏地又告紧张,认为非判死罪不可了。
“王耀武!”审讯官道:“你为什么不想想?你这样做,给老百姓造成多少不必要的损失?给国家损失了多少元气?我们中国人与中国人之间,为什么要这样残酷无情,不顾大体!”
王耀武哭出声来道:“我错了,我错了,请你们枪毙我吧,我没有办法,我的老母妻子,全部在南京……”话未说完,嚎陶大哭。
“现在陈毅将军正在料理你的善后,”审讯官道:“我们在安民、慰问、救火、救灾,请问你有何感想!”最后王耀武明白对方并无把他置于死地的意图时,一再道谢,痛哭请求道:“好吧,请你们把我送到华东军区去吧。”正是:局势已定,万象更新,固执成见,伤财劳民。
话说当蒋介石听到济南失守,王耀武不知所终的时候,正在北方作“紧急旅行”。那次一九四八年十月间的飞行,情况严重极了。他在战斗机护卫之下专机去平,空军总司令,海军总司令,军需部副部长,以及侍卫长俞济时等人随往,将星熠熠,无奈个个垂头丧气。参谋总长顾祝同自沈阳飞平迎驾。北平西郊机场戒备森严,进城长达三哩的马路边宪兵密布。由于他去得突然,北平当局连市容都来不及清扫,但蒋介石心情太坏,甚至一反惯例,根本没有注意到街道,一到官邸,马上召开会议,周至柔、桂永清、郭忏、范汉杰、傅作义、张庆生、陈继承、楚溪春、刘瑶章、李文、杜建时、陈长捷等先后到达,静听训话。
蒋介石作镇静状,两只眼睛探照灯似的到处搜索,与会者只得绷着面孔,石像似的端坐着。蒋介石瞧了半晌,喝口水道:“今天,我很沉痛的告诉大家,局势的发展很不好。如果大家不努力,我看前途是很严重的。”他对顾祝同道:“顾总长,请把目前的大概情形报告报告。”
顾祝同起立道:“兄弟刚从沈阳来平,对于全面的情形,手头的资料还来不及整理,”他干咳一声:“目前的情形是:匪军对归绥与锦州的秋季攻势日趋激烈,甚至有扩大到整个黄河以北地区的模样。所以说,在这个时候总统来到北平,策划反攻,借以阻止匪军对辽西走廊的攻势,是非常合时的。”
蒋介石不耐烦地问:“进攻锦州的匪军,到底同我们相差多少?是多?是少?”
顾祝同道:“报告总统,现在匪军同我方的数量是两比一,他们比我们多了一倍。”
蒋介石不作声,半晌,再问:“用北平作为空投东北粮食的基地合不合适?”
顾祝同嗫嚅道:“远是远了点,但目前非用北平不可了。因为匪军有十二路从东、西、北三方面猛烈进攻锦州与邻近的义县,我们不能不改用北平作为基地,空运粮食到沈阳长春。”顾祝同垂首报告道:“目前大部分匪军攻击部队已从沈阳以西,长春以南的地区撤退。”
蒋介石击桌而起道:“好哇!我们为什么不利用机会,要沈阳守军向南面发动一次牵制性的反攻,来声援锦州的守军,这有多好!”
顾祝同叹道:“总统的办法好是好……”
“就动手!”
“不不不,报告总统,千万试不得,因为如果这样做,沈阳守军的西侧翼,就会马上暴露,不可设想。”
正是:这样那样都不行,放下武器是正经。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