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北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0:23
|本章字节:9536字
玫瑰说:“你可以想一想,不用那么急着给我答案。”
立冬说:“阿姨,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了,我和瑞秋不会结婚,我还有我要等的人。”
玫瑰说:“你要等的人?那个姓夏的?她已经走了,离开你了,你还在等什么?”
“离开了?”立冬愁眉紧锁,疑惑地说,“不可能!”
“阿姨这么大的人了,还能骗你不成?你的情况我都了解,都清楚,你那位挥着刀闯进来的姓夏的女朋友,已经跟黄经理走了,黄经理嘛!我们的老熟人了。”玫瑰说道。
“不可能!”立冬喊道。
“你自己打电话问,她已经离开你了。”玫瑰说。
立冬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又慌慌张张地拨打夏夏的号码,无法接通。再打,还是无法接通。
玫瑰见状说:“还不相信?黄总的电话我也可以给你,你自己去问,夏小姐现在就和黄总在一起,不要犹豫了,现在的女孩很实际的。”
立冬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玫瑰说:“尹先生,人都是会变的。”
立冬不说话,神情落寞。
玫瑰乘胜追击说:“你不想跟我们瑞秋结婚也行,阿姨也可以补偿你。”
“补偿我?为什么要补偿我?”立冬问。
玫瑰朗声道:“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车祸出这么大的娄子,你和瑞强都跑不掉,我们瑞强年纪还小,与其两个人坐牢,不如……”
立冬说:“不如什么?”
玫瑰接着说:“不如你一个人先顶着,不过几年,等你出来了,阿姨会帮你安排一切。”
立冬说:“车并不是我开的。”
玫瑰着急地说:“阿姨知道不是你开的,你冤枉你可怜,但是阿姨现在不跟你讲法,只跟你讲情,我们贾家对你也不薄啊,几年时间之后,等你出来了,你就什么都有了。”
立冬毅然说:“对不起,这个我不能答应。”
玫瑰带着哭腔说:“就算阿姨求求你,你可怜可怜阿姨,阿姨这么大年纪了,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说他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让阿姨后半辈子可怎么办?”说着,玫瑰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立冬说:“阿姨,你不要这样,我并不是不通人情,可是照章办事,也是对死者的尊重。”
玫瑰立即止住哭声说:“死者那边我会处理,该赔多少赔多少,这个你不用担心。”
立冬说:“人命大过天,现在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一个公道。”
玫瑰抢白道:“我们用钱买命难道就不是公道吗?”
立冬说:“阿姨你别劝我了,经过了这么多,谁也想不到最后竟是这样,现在就顺其自然吧。”
玫瑰说:“好,尹先生,我求你不行,难道瑞秋求你也不行吗?”立冬听了心里一惊,转过身去看,只见瑞秋真的从楼上缓缓走下来了。
立冬见到瑞秋,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点点头。瑞秋也朝他点了点头。
玫瑰急促地说:“秋秋,快,求求尹先生。”
瑞秋久久不肯说话,半晌,终于开口说:“请你帮帮我弟弟。”
立冬心中五味杂陈,不好答应,也不好不答应。瑞秋对他用情很深,而且对他有恩,虽然金钱上交割两讫,但他依然觉得对不起她,可是,法不容情,他不能替瑞强去顶罪。
玫瑰在旁边看着着急,又催促道:“秋秋,你弟弟就要坐牢了,还不快求求尹先生。”
瑞秋为难道:“妈——”
玫瑰说:“你想看着我和你弟弟都死是不是?”
瑞秋被逼得无法,只好说:“我去,我去顶罪!”
玫瑰怒道:“你去?你当时又不在,你们这两个孩子真要我操碎了心,我也不活了!”
瑞秋不知所措,转身跑上楼去。
玫瑰见如此还不行,只好使出杀手锏,正色说道:“尹先生,你看看谁来了。”
立冬随着玫瑰的指示朝门口望,只见他的姐姐立春和姐夫永通,在仆人的带领下走进门来。
“姐!姐夫!你们怎么来了?”立春和永通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玫瑰说:“你的姐夫也是我们集团的员工啊!”永通忙赔笑脸。
立冬惊愕得说不出话。
玫瑰说:“你今天帮我这个忙,你姐姐、姐夫的工作,包括你外甥上学的费用以后都不用愁,我来安排。”
立冬不说话,看着姐姐。
玫瑰见立春支支吾吾,忍不住催道:“你快说啊!快说啊!”立春左看看,右看看,就是说不出那句话,她怎么能忍心劝自己的亲弟弟代替别人去坐牢?永通见立春磨蹭,忍不住脱口而出:“大宝舅,算我们两口子求你,要不你就委屈一下吧!”
立冬霎时觉得头顶像是打了一个炸雷。这可是自己的亲姐姐、亲姐夫啊!难道为了钱,就要把自己送进监狱吗?
立春不知该怎么办,急哭了。永通说道:“大宝舅,这些年包括你,包括我们这个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实在是太难了,我们也不想劝你这样,只是太难了,在这个地方求生活太难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可怜可怜你姐,啊?”
玫瑰大概觉得立冬心里活泛了几分,趁势说:“尹先生,我不会亏待你们家的,而且我会帮你请最好的律师,一切损失都会降到最低,这点你一万个放心。”
这时,雷军急匆匆地走进来,走向贾家书房。
贾天放面朝窗户站着,背着手,压低声音问:“到底什么情况?”
“确实是二少爷的过失。”雷军说。
“这个该死的东西!”天放转过身,又问,“死者具体什么情况,家属情绪怎么样?”
雷军说:“死者名叫李绣花,来安县人,家属情绪目前还算稳定。”
天放一愣,问:“你到底亲自去看了没有?”
雷军淡定地说:“属下亲自去看了,准确无误。”
天放仰天长叹,两手颤抖着去桌子抽屉里翻东西,翻了半天,翻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问:“是这个人吗?”
雷军答道:“正是,董事长你认识?”
贾天放老泪纵横,说:“报应!都是报应!”过去的一幕一幕,在他脑海里飞快地走着,他想起当年自己去来安时的岁月。他的第一段恋爱就是和一个叫绣花的人。后来他要走,要回城,她留他,哭了三天三夜,还是没留住。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亏欠她。他把她的女儿栽培进自己的公司,还想促成儿女的婚事……他一直觉得自己无脸面再见她,现在终于不可能再见了。
“咱们去客厅!”雷军赶忙上去扶住天放,两个人缓缓走出书房。
客厅里,玫瑰还在苦口婆心劝立冬去顶罪。天放闭上眼,缓慢又悠长地说:“现在就让瑞强去自首。”
玫瑰诧异道:“什么?你说什么?”
天放咆哮道:“让他去自首!!!”这咆哮声风雷滚滚,震动了整座别墅。
尘归尘,土归土,当一个人死去,秘密也就永远成了秘密。谁能去苛求呢?谁也不曾想到所有的孽缘,最初也都是源于爱。
李绣花死了。她来北京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葬身。法院宣判的时候,立冬、志刚、千里、婵娟和毅然,还有千里刚生下来的孩子,都去了。法官宣布贾瑞强被判三年零八个月的徒刑,并处两百万元的罚款。
2047号房间里依旧住着三户人家,只可惜已经残缺不全,聚散无常,人生的痛苦正在于此。
晚上,宿舍门前,毅然站在婵娟门口,等她回来。
客厅里,千里抱着新出生的孩子摇来晃去。小生命的诞生多少冲淡了失去亲人的伤痛,但这恐怕也只是暂时的解药。有人死去,有人降生,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自然规律,但在人这里,却因为情感的牵系,硬是生出了许多愁绪和感叹。心比身先老,千里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她问志刚:“你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志刚说:“叫余生?”
千里问:“怎么讲?”
“劫后余生,我们都是劫后余生的人。”
一墙之隔。立冬呆呆地坐在电脑前,把他和夏夏的照片全部看了一遍。过去的种种,温馨的,浪漫的,痛苦的,割不断放不下。他点燃了一支烟,给夏夏写信。
夏夏:
我回来了,你却不在。而且,这一次,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屋子里静悄悄的,时间好像静止了,四处都摆满了你的东西,衣服、鞋子、化妆品,以及你收集的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还有我们一起去农科院买的宝石花,我活在一堆你的东西里,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坐着,闷闷的,我躺着,昏昏的,我睡了又醒了,觉得无事可干,整颗心空落落的。你离开后,我发现我的生命少了很大一部分,我发现原来你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新年来了,玛雅预言说,今年年底会是世界末日,如果真是这样,我希望剩下来的每一天,能和你一同度过。
都说情比金坚,我相信过去的种种,只是上天对我们的考验。迷失过后,我依然能在黑暗中感觉到你,感觉到与你相遇之初的喜悦、庆幸和感动。夏夏,你快回来吧,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活在人海?没有你,我的全部努力也将失去方向。
你走后我几乎没怎么正常吃过饭,屋子里到处都是方便面袋子,被你看到肯定又要骂我了,澡也懒得洗,一直就是穿那件你从h&m买回来给我的蓝衬衫,还有便裤,脏了也不换。我头发乱乱的,胡子长长的,所有人都说我像变了个人,我只是苦笑,他们哪里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没有你。夏夏,你快回来吧,我知道你还爱我,就像我还爱着你,一如往日。我们俩本来就说好不离不分,恨也还是爱。
过新年了,我一个人在这个小屋子里坐着,静静地等待新的一年到来。2012年,我们就三十岁了,我在先,你在后,如果你回来了,我们为什么不去结婚?想来想去,还有什么结婚理由比相爱更重要?
过去,你总是害怕到三十岁,三十岁是每个女人青春的末日。现在,它真的来了,但在我眼中,你还是你,善良美丽,并未改变。我们的爱经过了这么多,日长夜大,已经足够给予我们一个家。夏夏,你快回来吧,你不在,我发现我的世界一切都不对了,我不愿意坐在这个屋子里,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只会让我想起你。
我走出去,外面欢声笑语,喜乐光明,宛如白昼,可是,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停在铁道前,看见轰隆隆驶过的列车,想起了你;我穿过路口,看见红绿灯,想起了你;我路过超市,想起了你;经过路边摊,想起了你;走过花店,想起了你;甚至公交站台也会让我想起你……可这一切明明跟你不相关啊,但它们在我心里拐了几个弯,还是与你扯上了关系。
夏夏,你快回来吧!我一个人真的支撑不下去。你对我的好,我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无论发生什么,苦难,挫折,误会……我相信我们都能够和好如初。我们一同在佛祖面前立下的誓言,不曾改变。
夏夏,回来吧!我们一起走下去,好吗?等你。
立冬
2012年1月1日凌晨
写完这些话,已近午夜。外面寒意逼人,但寒冷丝毫不能冷却人们跨年的热情,电视上,现实中,一派热闹。立冬将这话往夏夏可能看到的地方都发了一遍,才合上电脑,穿上衣服,准备去楼下买点东西吃。
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新年的第一个黎明。立冬裹紧大衣,从电梯出来,皮鞋踏在地上,哒哒作响,仿佛叩着新一年的门。他知道,夏夏会回来。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又或许是遥远又遥远的一天,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会一直等下去——等一场回归。他相信,地球是圆的,万水千山,即便他们背道而驰,也终究会在另一个地方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