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静燕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12
|本章字节:10312字
待我醒来的时候,已然躺在松软的大床上,暗香侍立一旁,见我醒来,端过桌上一碗燕窝粥,欲喂我喝下。
“尔岚醒了吗?”我问道,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林小主自然是醒了,不过精神不济,还是卧床不起,杨小主已经在那边照料了,小姐您不用担心,还是喝了燕窝粥再去看她吧。”疏影从门外走来,端着一盆子热水,见我醒来,用热毛巾敷上我的额头。
“那么那边的情况如何?”我一边喝着暗香喂的燕窝粥,一边问疏影尔岚的情况。
“倒是正常,不过赵小主因为救林小主有功,又封了从七品的娘子,皇上今晚说是要去看她呢。”疏影有些不耐的说道。
暗香闻言,撇了撇嘴道:“最是看不惯她妖妖调调的样子,我看那烟雨木多半就是她们故意种的,又拿了解药来装好人。”
我亦点头夸道:“暗香现在也变聪明了,知道是她们下的毒手,只是我并不明白,既然下了毒手又何必拿解药过来,直接毒死了尔岚和她腹中的胎儿岂不更好?”
疏影和暗香亦是不解,低了头并不答话,我喝完一盏燕窝粥便下床去看尔岚。
出门才走两步,便见郭欲公公端着皇上的圣旨前来,见我出门,他亦是笑道:“请阮才人接皇上的旨。”
我跪下口呼万岁,静静聆听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才人阮氏沅馨,其父系镇国大将军阮涛,赫赫有军功,国之栋梁。阮氏承教于父兄,亦巾帼不让须眉,习骑射,擅弓马,今朕追随先皇之典,冬日射猎于轩辕围场,特携阮氏随侍,钦此。”郭欲读完圣旨,亲自扶起还跪在地上的我道:“奴才跟随皇上多年,皇上年年去轩辕围场射猎,这是头一次带后宫妃子同去,阮小主真是好福气。”
“公公的意思是,皇上带后妃去围场,本朝不曾有先例?”我听到这奇怪的圣旨已然颇为不解,更枉论听闻郭欲那一番话了。
“阮小主,这事儿不止本朝不曾有先例,就是前朝亦不曾有。”郭欲对我点头哈腰地说道,见我疑惑,更补充道:“皇上还说,让小主即刻回房中收拾细软,明日清晨就出发,林修仪那边,自有奴婢们照料。”
我听得心惊,疑惑更甚,又不好驳郭欲的面子,转身回房,只见暗香和疏影已然知道了圣旨,开始未我收拾东西。
“小姐,这茉莉香片要带上吗?那轩辕围场地方偏僻,恐怕难寻这么难得的东西。”暗香拿了小匣子,为难的问我茉莉香片的去留。
“不用收拾了。”我嘴角含了一丝冷漠,道:“我不会去的。若是我走了,德妃对付尔岚就更加容易了。更何况皇上不在,德妃的父亲大权在握,只怕到时候连个太医都找不见。”
疏影亦是皱眉道:“小姐不去也对,只是还需寻个不去的理由。不仅仅是为了林小主,皇上用小姐是将门之后的借口,堵住了朝臣之口,但携带女眷去轩辕围场,实在是亘古未有之事,又单单带了小姐一个人,只怕连皇后都要吃心。”
我暗赞疏影机敏,道:“还是你想得长远,我自有不去的由头。”又想着昨夜一夜未睡,传了晚膳,用膳之后自去睡了。
醒来之时已是漏夜,夜深人静,露浓霜重之时,我披了披风,快速走出殿外。在地上随手捡了大块的石头,仍是绕过未开荷花的荷花池,上了那明月楼。
月光如水,照在明月楼头,我亦是怀了一丝期许,小声问道:“纳兰彻辰,你在不在?”
问了许久也不见他人,心下暗恼,想着自己的困难总要自己解决,只好蹲着身,闭了眼,手握石头,对着脚踝砸下去,还未砸到,就见一只手,握住我的手,阻止了我砸脚踝的姿势。
“我在这里。”纳兰彻辰的脸与我近在咫尺,他的手不似寻常习武之人的粗糙,而是干燥而温软的,握上我的手臂的时候有温润如玉的触觉。明月楼头,明月光混着玉石的光泽,打出他温润的轮廓,这一刻,我竟突然红了脸,心内亦是有不寻常的情愫,被他握着的指尖微微发凉。
月光并不明亮,他一定也看不清我双颊上的绯红,他见已经挡开了我砸脚踝的姿势,就立刻收回了手,低低问道:“你这又是何必?”
我方才想起来找到的目的,把石头递在他手中道:“帮我一个忙,朝这里砸下去……也不要太重,脱臼就好。”
他却突然丢开手里的石头,语调里是微微的怒意,道:“到底发生了何时要这样弄伤自己,伤害你的事情我办不到。”
“皇上要我伴驾于轩辕围场,只是我宫中姐妹尔岚正怀着龙胎,德妃心怀叵测,我若走了,恐怕尔岚腹中胎儿难保。况且此前历朝并未有女子伴驾于围场的先例,我只是后宫当中小小的一个宫嫔,皇上却独带我一人去轩辕围场,恐怕朝上众臣会把我与妲己褒姒相提并论,后宫众妃又会妒我得宠,我这一去就成了众矢之的。我想不到两全之策,只有自伤筋骨,请太医验伤,方才能躲过一劫。”我一口气说完,看向纳兰彻辰,月光太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竟然清晰地听得他“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到底要不要帮我!”我当下更是着急,不由得恼怒道。
“笑你天真,自伤自是下下之策。不若奏请皇上,德妃亦是将军之女,轩辕围场亦可随行,若皇上带你二人同行,一来可以解你姐妹之围,二来可以让朝臣和宫妃无话可说,甚至把祸水之言,争宠之恨转移到德妃身上,一举数得。”纳兰彻辰并不着急,倒是陪着我分析情况,慢慢道来,清冷的嗓音亦带出几许人情味。
“对,看来我真是糊涂了……”我喃喃自语道,“那么我一样可以奏请皇上,只让德妃伴驾,而我留在宫中。”
“不可。”不待我说完,纳兰彻辰即飞快的否定了我的主意,轻薄的唇齿里坚定地吐出几个字,“因为我也同去。轩辕围场之路,若有你作陪,苦亦是甜。”
我只觉得双颊更是发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望向他的眼睛,借着月光,竟然可以看见他眼里闪烁的光芒,那光芒比那明月楼上的玉石更加明亮璀璨。
我咬了唇,终究是什么也不敢说,转身提了裙摆拾级而下,远远的,似乎听到他戏谑的笑声传来。
到得明月楼下,我恨自己又一次不敢面对他,就这样落荒而逃的姿态。却是回了寝殿,合衣而睡,彻夜无眠。
第二日清晨,暗香疏影见我之时,我已自行梳妆打扮妥当,更擦了香粉掩了倦色,只留话让她们收拾细软,准备起程就直往皇上的承烟阁赶去。
方到殿前,慕容倾雪恰好缓步而出,一身黑色龙纹曲裾,衬得他免冠如玉,英姿飒爽。我跪下叩首道:“皇上万岁,臣妾雪如宫阮氏,姿容并非出众,举止亦非稳妥,皇上若要带臣妾去轩辕围场,不妨带上雪如宫宫中主位德妃娘娘一同前去,娘娘亦是将门之后,必精通骑射之术,实比臣妾更适合伺候皇上。”
慕容倾雪闻言,似是怔了一怔,见我再三坚持,他方才应允,即刻宣旨让德妃同去,我终是松了一口气,此时暗香疏影亦收拾好了细软,又等德妃到了,一行队伍方才起程。
我坐着马车,不时翻开车帘,寻找纳兰彻辰的身影,万千寻觅,终于远远的看见他骑在一匹白马之上为慕容倾雪开路,他此刻正是侍卫打扮,腰悬长剑,腿穿黑色长靴,只是一个背影就异于路人。
疏影并未察觉我的异常,只道我是许久不曾出宫,贪看宫外景色,拿着水壶倒了水,递于我手。
暗香亦是小孩心性,翻开了另一边的帘子,一路看着城中叩拜山呼万岁的百姓,掩嘴直笑。
行至午间,终于至轩辕围场。看到开阔的围场,人亦仿佛变得心胸开阔起来,心情亦跟着疏朗起来。不待慕容倾雪传召,我便强令随行的侍卫为我牵了一匹枣红色小马驹。
我翻身以一个漂亮的姿势横跨上马,一手操起一根红色小皮鞭,那马驹甚是通灵,不待我下鞭,就飞快地绕着围场跑了起来。
我绕着围场跑了两圈,见有侍卫手里拿着弓箭,便于马上一个翻身起立,一把夺了侍卫手上的弓箭,对着远方靶心,手起箭落,直射于正中红心。
却未料箭在半空,就被另一只长箭“啪”一声当空截住,我的箭被断成两节,倏然落地。
我暗恼,看向那个罪魁祸首,后者摆出一个无辜的表情,黄袍的一角被吹得随风凌乱。
我未料射断我箭的人竟然是慕容倾雪,亦未料到他的骑射功夫如此之好。正想要勒马请安,却见他朝着我一摆手道:“我们塞雪国人马上见真功夫,你虽骑射功夫精湛但力道不足。”
我一向好胜,倒是不客气起来,卯足了劲儿把弓拉成满月之形,手指一收一放,倏然弹出,势如破竹。
我暗暗高兴,倒要看看慕容倾雪如何截断我。只见他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拉一拉弓,箭就凌厉轻快的弹出,同时又不失力道,“啪”一声正对我箭尖,双箭接触,我的箭被偌大的力道打歪,随后斜斜定在靶子周边,而他的箭,稳稳钉在正中红心。
我心下更是不服,心下思忖,已有对策,便又是拉弓放箭,去势颇缓。
慕容倾雪“咦”了一声,想是对我的怠慢颇为不满。他抬弓射箭,又是堪堪打中我的箭尖,截断我一支长箭,那支长箭落地。却不料在这支箭后分出另一只长箭,横空而去,与慕容倾雪的箭同时射中靶心。
“好一招双箭齐发,连我亦瞒了过去,兵法有云出奇制胜,阮才人心思灵巧至极。”慕容倾雪见我双箭齐发,甚是新颖,不由得赞道。
“倒不敢说是什么出奇制胜,只是皇上太自负罢了。”也不知为何,骑于马上,又手握弓箭,我竟然找回父兄在身边的感觉,对他竟不曾有君臣之妨。
“果然是牙尖嘴利,阮将军得女如此,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慕容倾雪轻笑道,亦把手中的弓箭抛给身边的侍卫。我这才看清楚那侍卫的身形,竟然是纳兰彻辰,远远的,我捕捉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我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并不在回答什么,对慕容倾雪道:“臣妾舟车劳顿,有些乏了,想回去安歇。”
慕容倾雪并未察觉到异样,亦是不以为忤,随即轻笑着点头,容我回去,又笑道:“明日才是真正的围场比试,阮才人好好休息才是。”
我侧身下了马,交给身边的侍卫,又随手扔了弓箭,徒步回宫,又是想起了纳兰彻辰,不知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不知他是否察觉到我的手足无措。
待到第二日清晨,我身上懒懒的,甚是困倦,只觉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许是昨日太累了,一时间恢复不过来,于是遣了暗香去轩辕围场禀报我不能到场之事,我方才又昏昏睡去。
至午间,慕容倾雪凯旋而归,赐了熊掌下来与我品尝。那熊掌甚是新鲜,我一边吃着熊掌一边听着暗香向我禀报围场内的情况。
“小姐您不知道,那德妃看起来娇滴滴的样子,可是在马上当真是一点柔弱之处也没有,穿着一件深红色的衣裳,跨上一匹枣红色小马,竟然在马上表演起马术来,或立或坐,或腾或越,竟是比小姐您还要厉害呢。”暗香绘声绘色的形容起德妃的马术来。
我亦笑道:“这倒未必重要,她本就是将门之后,骑射之术自是祖传的,今日围场上,可听见众大臣怎么说?”
暗香亦笑道:“还能怎么说,明面上是夸张德妃娘娘骑射之术高明,暗地里,听说已有大臣纷纷议论德妃红颜祸水,美色误国。”
“这就对了,这几日,我们还是一味装病好了,这样德妃要找不了我们麻烦,又可以避开皇上。”我放下筷子,许是熊掌太油腻了,吃了两口便没了胃口,心头却隐隐想起那人,不知他怎么样了,心下有些戚戚然。索性遣开了暗香疏影,换了简单的衣饰,悄悄溜出房门。
随手拉了一个侍卫,逼问马厩的方向,并勒令其不准说出我的去向,见我是君王宠妃,侍卫亦不敢阻拦,摇摇指出马厩方向。
马厩在围场的一角里,一共有十几只高头大马,守马厩的侍卫见我到了,纷纷叩头行礼,我遣开了他们,独自挑起马来。
有一匹棕色的铁蹄骏马,约一人高,双目炯炯,显然不是凡品,我开了马栏,一手牵过马,一个横跨,想要上去,却不料这马气性甚大,双腿向前跪地,我一个重心不稳,从马身上滑落,好在扶住了马厩边的柱子才避免摔断腿。
“你这家伙!”我咬一咬牙,想起当年武则天于太宗面前驯马的典故。太宗有一匹名叫狮子骢的烈马,众人驯服不得,武媚娘就请命驯服,道:“妾能制服它!请陛下赐妾三样东西,铁鞭、铁锤和匕首!先用鞭子抽它,不服再用锤子打它的脑袋,若还不服,则断其喉!”
想起这血腥的驯马方法,我心头一阵恐惧,口中喃喃道:“罢了罢了,毕竟我不是那武媚娘,且随你去。”刚想另挑一匹良驹,却传来一阵口哨声,那马一听到口哨声,当即展开了四蹄,“笃笃”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