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离开同联公司之后，程为感到有些沮丧，这种被人背地里放黑枪的滋味让他心里很不好受。他一直自信地认为，那个能暗算自己的人还没有出生，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已经悄然长大了，还有了一些道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是走路回公司的，手里没有打伞，任凭这清凉的细雨打在脸上，不久便淋湿了头发和衣服。他需要清醒一下头脑，这雨水便是最好的清醒剂。

程为加快了步伐，心里又振作起来，他暗自发誓要揪出这个潜伏在暗处的人，猫捉老鼠的游戏很好玩，他一直都很喜欢这种游戏所带给自己的刺激感，百玩不厌。

路程并不遥远。当程为浑身带着雨水地走进公司大门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他。就算是西海市久旱逢甘雨，也没有必要如此夸张地淋雨前行吧？

进了办公室之后，周敏慧尾随而来，手里拿着一大包干纸巾，递到了程为的手中。

“你怎么不打伞啊，你没带雨伞吗？”周敏慧关切地问。

“带了。”

“带了伞不用？你真行，没事吧你？”周敏慧扯出几张纸巾，一边替程为擦拭后背衣服上的水，一边疑惑地问道。

“没事，你去把老秦和罗威叫进来吧，有件事要商量一下。”程为用双手撸了一把脸，轻声吩咐道。

周敏慧再次进入程为办公室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她把纸杯递给了程为，以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赶紧趁热喝几口吧。”

秦宝全与罗威此时已经落座，秦宝全见此情景，开玩笑地说：“不要紧的，这大夏天的淋点雨不会着凉的，就当冲冷水澡了，看把小周心疼的，哈哈！”

“葡萄真的很酸吗，老秦？”罗威故作认真地问秦宝全。

“酸！都酸掉牙咯！哈哈！”秦宝全大笑着说。

周敏慧倒没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她斜着脑袋俏皮地瞪了秦宝全一眼，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周敏慧喜欢程为，这在公司里是个公开的秘密。

程为喝了一口咖啡，开始讲刚才在魏大同办公室里所经历的事情，说完之后他把一直捧着的咖啡杯放在了茶几上，加重语气地说这件事情一定要尽快破案，不留隐患。

“老大你一点感觉也没有？这可是有人在跟踪你啊！”罗威率先发话。

“会不会是灯塔街那班人干的！是乔良干的！”秦宝全分析说。

“你的意思是说乔良这两次见程总都是他精心设计好的圈套？是离间计！”周敏慧几乎是用惊呼的语调说。

“这小子也未免太狠了吧！”罗威心里都开始有点相信这一分析了。

“不可能！他没这么厉害，我看他还乳臭未干呢，怎么可能会玩这种道道呢？就算有人去教他我看他都学不会。”这是程为想都没想过的推测，乔良的善良和真诚他是见识过的，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乔良能干出这种事来的。

“这可不一定，老大你可别轻敌啊！我看他顶多就是貌似忠厚，长了副好人脸而已。”程为越是替乔良辩解，罗威越是深信不疑了。所谓的当局者迷就是程为现在这样的神态。

“我相信直觉，不会看错人的。”程为的语气比罗威更坚定。

“你不会这么感性吧，干我们这行可不能感情用事，你可别给我们演一出农夫和蛇的故事啊，会坏大事的！”秦宝全说。

“你看我像农夫吗？我演蛇还差不多！”程为对自己扮演坏人角色充满了自信。

“老大你这段时间可有点畏首畏尾了，没以前放得开了。”罗威站到了秦宝全一边。

“那得看碰到什么事了！我总不可能全天候24小时都杀气腾腾的吧？别忘了我可是司法局除名律师，我怕什么啊！”

“你别把自己弄得跟十恶不赦似的，这年头根本就没什么好人和坏人之分，只有干事的人和不干事的人，想干点事就得用些方法和手段，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周敏慧从来就不认为程为是什么大坏蛋，他只是在忙事业，挣点钱而已。

“对啊，我看这个乔良就是想干点事，他家在同治，跑到西海来干什么？听说他接这宗案子只收取了一块钱的代理费，这是什么意思呢？他想赢这场听证会，不是赢钱！不是为了钱而折腾的人才是最可怕的！”罗威心里已经锁定了乔良，继续阐述自己的看法。

“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我觉得这些事情十有八九是他干的！”说完，程为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握紧了拳头，把咖啡纸杯捏得变了形。

“谁啊？”周敏慧好奇地问，秦宝全和罗威看着程为，不吭声，他们俩没说出口的话跟周敏慧是一样的。

“徐广利！”程为将纸杯扔进了一米开外的垃圾桶里。他喜欢这种简单的投射游戏，比如掷飞镖，往桶里远距离投东西。

“他不是魏大同的御用律师吗，他这么做对魏大同没什么好处，难道他吃里扒外？”罗威不解地问。

“对啊，魏大同要是现在换掉我们，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他这次输定了！”秦宝全持同样的疑虑。

“他主要是想针对我！冲着我来的。”

“为什么呢，我们跟他可是一伙的，都是在为魏大同服务。”这回轮到周敏慧疑惑了。

“他一直对我不友好，很排斥，记得上次我见他的时候，他竟然知道我跟孟皓然是中学同学，他还知道我以前干过律师，很显然，他在私下调查我！”

“嗯，这件事你上次回来跟我说起过，连我跟了你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跟孟皓然是同学，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事是有些古怪。”罗威觉得程为的分析不无道理，还算站得住脚。

“那向孟皓然透露我们在跟听证代表私下接触的事也是这小子干的？”秦宝全举一反三，把最近发生的另一件怪事也算在了徐广利头上。

“这个倒不一定，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可就真是吃里扒外了。这个事情可不是针对我个人这么简单，会直接让魏大同输掉这场听证会的。再说了，就他那副尊容，还想演无间道啊！”程为不认为徐广利还能大胆出卖主子。

“依我看，也不是没这种可能，你们想啊，向孟皓然透风的人一旦得逞，魏大同自然是输了，但我们也输了啊，我们不但拿不到钱，魏大同还会怪罪我们，更别说今后的合作了。这应该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吧。”周敏慧有板有眼地分析说。

“小周说得对，完全有这种可能！再说了，我们对听证代表所做的工作，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徐广利在同联公司位置特殊，他是知道这些事的。”罗威说。

“这个事得尽快查一查，罗威你去找一找那个替你跟踪代表偷拍照片的哥们，让他在圈子里打听打听，我看过那些偷拍我的照片，一定是专业人士干的，在西海这么个小地方，能干这事的人不多，只要找到了这个偷拍的人，就不难知道是谁指使他干的了！”程为吩咐道。

“好嘞，不过干他们这行的也有自己的行规，一般不会出卖雇主的，这可相当于砸饭碗啊！”罗威说。在他看来，如果能如此容易地撬开偷拍者的口，那他自己所干的那些事情也就没什么安全感了，他宁愿相信这些人是有职业道德的。

“这个我知道，我们哪个行业没自己的规矩，但你看看谁严格遵守了？现在社会是由潜规则说了算，明规则就是个摆设。”程为主意已决，要是不把那个胆敢跟踪自己的人揪出来，他是咽不下这口恶气的。

“在真相大白之前，我建议还是得提防着乔良，他跟徐广利都应该是重大嫌疑人！”四个人讨论了小半天，秦宝全又绕回到了乔良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