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潇湘冬儿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04
|本章字节:12894字
青夏终于抬起头来,当初在楚宫的时候,她曾远远的见过庄典儒和庄青霖,庄典儒气质儒雅,相貌颇为俊秀,他的孩子也大多遗传了他的优点,眉目清俊。可是庄青奕此刻眼眶血红,神色也颇为狰狞,显然内心十分激动,当下放下筷子,淡淡道:“我并没有嘲笑你。”
庄青奕依旧冷笑:“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被父亲洗了脑,和他一样发疯。说什么天降大任,说什么四国一统,全是放屁!”
庄青奕冲到青夏面前,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怒声说道:“你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二哥是怎么死的吗?还有阿薇,她还怀着身孕,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夕阳的光顺着窗子照进来,洒在庄青奕的脸上,让他的眸色透出一种妖异的光来。他死死的盯着青夏,恶狠狠的说:“你不知道!母亲死的时候,二哥死的时候,阿薇死的时候,你们在南楚,你们在享受荣华富贵!你、大哥、父亲,你们在喝着用自己亲人的血肉换来的美酒,你们夜里不会做恶梦吗?不会看到母亲和二哥的冤魂来向你们索命吗?”
青夏从未见过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可是此时此刻,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兄长,她却突然觉得有些同情。是的,是同情,并不是难过伤心的那些情绪,经过了这么多,她已经不再会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或事而伤心了,可是她同情他,也理解他,这个人的经历让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死在东京街头,被炸得血肉模糊灰飞烟灭。只不过这个人似乎比她更惨烈一些,毕竟抛弃他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的确,是齐人杀了母亲和阿薇,但是是你和父亲背叛国家在先,若不是太子力保,我也早就已经死了。太子要我来劝你,但我不对你抱有什么希望,你和父亲都一样,都是疯子,是冷血的畜生。”
庄青奕收起了破碎的碗碟,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出去了。
房门关上,死死的掩去了鲜亮的光线,青夏无力的靠坐在床头,胃里翻江倒海,刚刚吃进去的东西险些便要吐出来。她知道,她必须马上逃走,虽然楚离未必就会那么轻易的中了齐安的算计,但是她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她已经亏欠楚离太多,她不想再添纠葛。
无论是连累到他,抑或是被他所救,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她目光急切的在屋子里寻找着,寻找着可以利用的器具,天光渐晚,暮色四合,墙角的烛台明明烁烁,燃起暗淡的光来。
当天晚上,海市城南区的一处平民家中突然起火,火势不大,并且得到了及时的控制,是以并没有惊动官府,更没有引起丝毫的怀疑。
知道偏厢着火的时候,齐安正准备睡觉,养足精神以应付三天之后的要事。然而贴身亲卫却手忙脚乱的冲了进来,大声叫道:“太子,偏厢着火了,庄姑娘还在里面。”
急忙赶出去,火势已经非常大,众人仍旧提着水桶在灭火,齐安大怒,一把抓住一人的领子,大声叫道:“进去啊,快进去救人!”
“殿,殿下,庄姑娘那条链子,打不开啊!”
齐安大怒,一把从腰间抽出宝剑,递给他叫道:“砍断!”
侍卫冲进房间,急声清脆的响声之后,又哭丧着脸跑了出来,叫道:“殿下,砍不断啊!”只见手中的宝剑已经崩开了几个口子,险些折断。
“蠢货!”齐安怒喝一声一把抢下手下的长刀,提着刀就冲了进去。
厢房内已经一片通红,青夏被烟熏得头晕眼花,无力的靠在的地上,正在大声的咳嗽着。齐安看到她,大叫一声,就冲上前来,提着刀就对着床柱砍了下去。
那柱子甚是粗壮,竟然连砍了十多下都没有折断。齐安大怒,直起身子,奋力一脚,只听嘭的一声,柱子就彻底折断。长长的铁链拖到地上,齐安跑上前来,一把抱住青夏,将她打横抱起,沉声说道:“夏儿,不要怕,我救你出去。”
青夏柔若无骨的倒在他的怀里,虚弱的点了点头。
可是,齐安的前脚刚刚踏出房门,一个锋利的烛台铜枝就死死的抵在他的喉咙上。
“我要一匹脚程快的战马,其他人放下武器,双头抱头,互相用绳子绑住双脚,面对着墙蹲下,不然我杀了他!”
方才虚弱无力的女子登时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出来,手脚虽然都绑着沉重的铁链,但是却丝毫无损她行动间的迅速。她语调清冷,眼神有若寒铁,手中锋利尖锐的烛台铜枝紧紧的抵在齐安的脖颈之上,只要稍稍一用力,就可以结果了他的性命。
“殿下!”众侍从顿时大惊,齐齐惊呼道。
齐安稍稍一愣,但随即轻轻的笑了起来,说道:“夏儿,你还是这么聪明,我又上你的当了。”
“不要废话!”青夏冷冷的说道:“想要他活命的乖乖按照我说的做。”
“夏儿,别闹了,”齐安突然柔声说道,那语气竟像是在哄一个发脾气的孩子。“我知道你是不会伤害我的。”
青夏缓缓的转过头去,眼梢鄙视厌恶的看着他,冷淡的沉声反问:“真的吗?你就这么有自信?”
噗的一声,烛台的铜枝狠狠的插了进去,足足有两寸长,鲜红的血顿时喷涌而出,齐安呼吸一滞,脸色铁青,不再言语。
“你们若是想要你们的主子活命,就马上按照我的话去做。不然我不能保证我的耐性有多少?”
众人闻言,无奈下噼里啪啦的扔下兵器,互相按照青夏的吩咐绑住脚,有人想要趁机耍滑,轻轻的绑上但却一下就能挣脱,却被青夏一眼发觉。又在齐安脖颈上添了个洞,他们才肯乖乖的照办。
眼见众人都乖乖的蹲下身子,青夏转头对齐安沉声说道:“我的那几个朋友呢?”
齐安眼神目视前方,倔强不语。
青夏眼睛微微眯起,手上略一用力,齐安顿时吃痛。语调沙哑的说道:“到了次海市之后,我就让人带着昏迷的你偷偷上京来了,并没有惊动他们。”
青夏眉梢一挑,沉声说道:“真的?”
“真的,”齐安说道:“这个时候,我没必要骗你。我在次海市随从不多,也不想引起楚离的警觉,是秘密来到海市帝都的。”
“我就信你一次。”青夏沉声说道,带着铁链的脚在地上一挑,一手抓着绳子,几下就将齐安捆了个结实。
长风突然卷起,火势越发大,青夏面色冷然说道:“齐安,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青夏一把将他推开,翻身跳上马,沿着狭窄的小巷疾奔而去。
“抓住她!快!”刚一离开院子,齐安的声音就随着响起。
利箭射来,眼看着就要转过街角,青夏的肩头突然一痛,整个人就伏在战马的马背上。
冷冽的风在耳边吹过,青夏向着东齐的荣华宫疯狂的奔去,谁知还没走上主街,就惊动了守军,一群士兵冲上前来将她包围,见她手脚都上着镣铐,衣衫染血的模样,登时认定她是东齐叛逆,对于她口中所说的要见楚皇通报关于东齐太子的阴谋一事完全不相信。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是碰上个有分量的大臣,她还可以将利害关系摆个明白,可是偏偏是这么一群粗鄙不堪的大兵。
青夏不知道的是,在楚离平定东齐的这段时间,遭受的暗杀已经数不胜数,南楚大司马明远下了命令,所有东齐叛逆,不分身份高低,一经查处,就地格杀,上缴人头之后,就可以作为晋升的资本。因此,在重视军功的前提下,这些士兵自然是不会相信她那些被别人杀手说过很多次的话,只当是她为了接近楚皇而瞎编出的鬼话。毕竟,东齐太子被济南王齐雨在海上击杀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陆。
眼看这群大兵就要群起而攻之,又怕身后的齐安一伙会追上来,青夏不得不放弃闯进荣华宫的计划,调转马头就向着城南跑去。
楚兵见她转头就跑,更加肯定她是东齐的杀手,跟在后面穷追不舍了起来。
青夏心中冷冷一笑,暗道就算不能及时通知楚离,也可以借着这群楚军将齐安一伙连根拔除,想到这里,顿时向着原路策马狂奔,却并不设法甩掉后面的人。眼看就要接近那座宅院,青夏突然大声叫道:“太子殿下,楚军来了!快走!”
刚刚平息了火势的院落顿时嘈杂了起来,身后的楚军大喜,心叫果然有乱党,头领招呼一声,带着侍卫就冲了进去,不一会的功夫,噼啪的打斗声,就响了起来。
青夏冷笑一声,手腕上铁链横甩,挡开几只流箭,向着小巷的另一头就跑了去。
夜里越发的寂静,已经将近三更天了,青夏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听着围墙外面嘈杂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看来齐安是命不该绝,已经逃跑了,不然不会有这样大规模的全城搜索,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已经重创了他的实力,这样一来,他想要成事,就会困难许多了。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应该想办法混进楚宫,向楚离示警才是。
刚才在那里的时候,她不是妇人之仁不肯杀了他,而是一旦杀了他,失去了钳制那些手下的筹码,自己会失去逃跑的机会。况且烛台铜枝纤细,又年代久远,根本无法刺透喉咙,即便是穿过皮肉,就已经发顿。自己多日被囚,前些日子还中了毒,根本无力单凭双手扭断他的脖子。在那种情况下,只能选择最有利的方法来逃跑,其余的,就只能事后在做补救了。
想到这里,青夏伸手摸向后背,抓住那只箭,咬着牙狠狠的拔出。鲜血飞溅,洒在她洁白的袖子上,她现在需要赶快找到人,将消息传递出去,就算不传进皇宫,只要在市井中流传起来。以黑衣卫的机警,也定会顺藤摸瓜的了解全部。
她踉跄的站起身子,身体因为失血过多也有些发飘,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去。
宋璐阳是海市帝都翰林院的掌礼编修,曾经也是齐人。他十分年轻,头脑也灵活,这几年来东齐内乱,他就看出东齐命不久矣,早早就同在南楚为臣的同窗打好了关系,如今东齐覆没,凭借同窗的周旋,他从一个亡国之臣摇身一变登时成为了东齐肃尚郡的太守。
从一介京城小小文官,转眼成为封疆大吏,这是明扁实升的大喜事。再要在外历练几年,不但能腰包丰厚,捞一些政绩,将来回到京城之后还会得到皇帝的赏识。楚皇如今占据天下土地的一半,年轻有为雄才伟略,是个极有前途的君主,自己要是好好干,将来说不定能成为一个开国大将呢。
宋璐阳虽然只是一个文官,但是胸中却颇有些乾坤,这也是他今日来此的原因。好不容易楚皇在荣华宫待上一阵,自己有机会亲近皇帝,哪能不找机会巴结?于是他几乎倾家荡产,将这几年的所有积蓄和东齐亡国的时候他在宫里搜刮而出的财物置办了大批奇珍宝物,献给了楚皇和楚皇身边的一些近臣。
宋璐阳为人低调,但却很有些文采,做事点到为止,即便是送礼也显得十分大方得体。即便是楚离不太喜欢这类圆滑精明的大臣,也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破天荒的收下了他的礼单。
问题,就是出在了这里。
在一批奇珍异宝的礼品之中,另有十六名上等歌舞姬,可是就在今天早上,却无端端的死了一个。大夫只说是急病突发,也没看出到底是什么病。她死了不要紧,可是那礼单皇帝已经收了,自己难不成能去跟皇帝说其中一个舞姬今早死了,所以只能送来十五个?
就这样,他不得不跑到当地最出名的歌舞姬馆,出高价再买一个还没开过苞见过客的清官,权作充数。希望她混在其他十五个人中,不会被发现。
流莺坊的老板娘站在后门的门板前,对着宋璐阳谄媚的笑道:“我说宋大人啊,要说是能歌善舞的姑娘,我这院子里可有的是,但是要没见过客,连面都没露过的,就太难了。”
“什么太难了?”宋璐阳焦头烂额的说道:“你找来的那些女人,连我的下人都认识,万一要是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难道我要买一个一看就是妓女的女人出去送礼吗?”
“这个,”老板娘眉头轻皱,说道:“要说没见过客的嘛,也不是没有。前阵子次海市那边战乱,我收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琴棋书画那都是一绝,人长的也标志,就是这性子太倔强了一点,被我打了两顿,还是不肯听话,现在被我用链子锁在厢房了。你若是要的话,我就带您进去看看。”
“一个女人,性子能烈到哪里去?你马上将人带来,我看行立马带走,我没时间跟你废话,这是银子,给你。”
老板娘一看金灿灿的金子,登时眉开眼笑,一把抓在手里,摇摇晃晃的就走了进去。
青夏翻墙躲避满城的追兵,不想好巧不巧竟然闯入了一家妓院的院子里。她衣衫染血,随便在后院的衣架上扯下来一件半干的湖绿色衣裳穿在身上,就想偷偷的溜出去。
门板咯吱一声,被缓缓打开。青夏长发披散,面色苍白,手脚上都是沉重的锁链,一身湖绿色的衣裙,上面香气熏人,经常流连于青楼中的人一下就能看出这是青楼女子的衣服。
宋璐阳没想到老板娘的速度这么快,抬头望去,却突然撞进女子淡若冰雪的眼眸之中,顿时就有些愣。
“大人,大人?”身旁的下人突然轻声叫道,宋璐阳这才晃过神来,眼神在她的身上转了一圈,一眼瞥见她极力想要掩饰却仍旧没能盖住的沉重的锁链。
青夏眉头轻轻的皱起,刚刚骑马从这里经过的时候见这里偏僻寂静,黑漆漆的也没有人,这才想从这里逃走,没想到竟然还是撞见了人。那男人眼神诡异,上下的打量自己,想必是将自己当成这里的妓女了。
她狠狠的剜了那男子一眼,转身就想离去,谁知刚一走动,脑袋就顿时一阵发昏。青夏心底顿时一凉,知道失血过多,恐怕已经坚持不住了。
一阵风突然吹来,青夏脚下一个不稳,顿时就软软的倒了下去,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终于昏了过去,昏迷的最后一刻,只见那名男子冲着自己飞速的奔了过来。
宋璐阳一把将她抱起来,黑灯瞎火的,竟然也没注意到青夏里面的衣服里满满的都是血迹。只是转头对着四名下人说道:“见过吗?接过客吗?”
“没有,大人,是新人呢。”
宋璐阳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青夏一会,说道:“长的倒真是标致,就是太瘦了点。走吧,就是她了。”
“大人,这姑娘好像身子不太好,这都晕了。”
“八成是饿得,”宋璐阳沉声说道:“没看她带着锁链呢吗?先回府,洗个澡吃点东西就好了,田四,驾车。”说罢,抱着青夏就上了一旁的马车。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老板娘才押着一个面孔青白不断挣扎的女子走出了后门,左右看了一眼,也不见宋璐阳的人影,反而有一伙士兵脚步杂乱的走了过来。
老板娘急忙将门板关上,喃喃道:“反正钱也收了,他爱来不。”随即,就走了进去。
宋璐阳还没进府,管家就忙三火四的冲了出来,大声叫道:“大人,刚刚柳大人来了,说你明天早上就得去肃尚赴任,夫人们都急坏了,现在正忙着收拾东西呢。”
“什么?”宋璐阳顿时大惊,说道:“为什么这么急,礼部也没有事先通知,不是说还有一个多月的吗?”
管家老脸憋得通红,说道:“紫星,彭泽两郡都发生了民变,好像是太平王的人马进驻,鼓动百姓。所以皇上连夜下达的命令,要柳大人通传给你的。”
“这可怎么好?”宋璐阳皱起眉头,说道:“进贡的东西还没准备好呢,这女人还没好好调教,也不知道行不行?”
“大人啊,管不了那么多了,时间紧迫,要是肃尚的百姓也鼓噪起来,对大人的仕途大大不利啊。”
“对对,”宋璐阳喃喃道,突然转过头来,对田四说道:“你去,找丫鬟把那女人洗一洗,然后给她吃点药吃点好的,打扮梳洗一下,天一亮,就送进宫去。”
“是,小人明白。”
宋璐阳急忙向府中走去,刚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吩咐道:“对了,找个铁匠,先把她手脚上的铁链子弄下来。春娘也真够可以的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竟然用死链子锁起来,连个锁都没有,缺了几辈子的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