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潇湘冬儿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04
|本章字节:12994字
在楼然进行了短暂的休整之后,就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其实当日以联军的实力,即便是楚离所带精锐新力军加入,也是有能力一战的。只是因为齐安的猝死,东齐余孽溃败逃亡,草原各自为战,西川独力难成大事,反而被混乱的大军冲散了自己的队伍,混乱之下,才被楚离和青夏内外夹击,吃了大亏。
楼然一战,南楚大获全胜,加上之前一月青夏的楼然保卫战,总共伤亡还不过两万,却消灭了联军大约十五万之多,堪称以少胜多的名战。更再战场上斩了齐安、齐言、南奴赤奕阿木图、女枳完颜术、坦搭大将霍哈、西川将领乔十三等多人,可谓是战绩赫赫,天下震动。各国联军中,除了守在外围的北秦,其他各方都有严重损失。尤其是北地草原,由于战事是发生在草原腹地,燕回之前的栽赃陷害和后来楚离的暴怒屠杀,使得草原人元气大伤。
这天晚上,楚军行进到龙牙沙漠之中,楼然一战消灭了太多数敌人的主要战斗力,但是楚离仍旧不敢太过于大意,毕竟龙牙沙漠这一块,曾经是北秦飞廉女将陆华阳的驻扎地。
大漠的夜很静,没有更鼓声,没有人语声,只有青夏一个人站在那,望着沙丘上矗立着的那座孤独的寿塔,她并没有走过去,只是远远的望着,没有微笑,也没有悲伤,目光很平静,很温柔,像是绵绵的月光,像是软软的湖水。
她拿着一管长箫,却并没有吹奏,很久很久,轻轻的马蹄声终于响起,她回过头去,便见着了楚离,月光下一人一马站在那,有稀疏的影子投射在冰冷的沙子上。
她笑着招手:“这么晚了还没睡?”
楚离道:“你不是也没睡。”
楚离缓步走了过来,看着那座寿塔道:“这就是陆华阳为他修建的寿塔?”
青夏点头:“你怎么知道?”
楚离道:“这天底下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吗?”
青夏继续点头:“恩,你还可以更不要脸一点。”
楚离哼一声,也不还嘴,一路走到那座寿塔旁边,抚摸着上面凹凸的纹路,道:“这塔建的很用心,依我看陆华阳远比你强多了,真不知道秦之炎如何就看上了你?”
青夏不屑的撇嘴,冷冷道:“我的人格魅力是很强大的,你这种智慧是不会明白的。”
青夏一边说一边走到他的马旁,在马背囊里翻找了半天,沮丧的说:“连块干粮都没有,饿也饿死了。”
“谁叫你饭也不吃就跑出来吹风的,怎么,怕看到我不舍得走?”
青夏闻言微微一愣,斜挑着眉毛看他,过了好一会才笑道:“是啊,你英明神武魅力四射,我看到你就腿软的迈不动步子。”
月光洒在沙丘上,像是一匹银白色的纱,楚离转头望着她,很安静的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青夏一时间觉得有些局促,腔子里有丝闷气,死死的掐住她的喉管,让她有些不敢去看楚离的眼睛,只得低下头随意的说:“没什么打算,随便走走。”
“你的身体?”
“你不要那么迷信好不好,难道这天底下还只有那个白石长老能够医治我?世界这么大,能人异士多了去了,不是每一个都那么追名逐利标榜自己的,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别的好大夫。”
楚离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嘲讽,没有冷漠,当然也看不出什么喜悦。只是极清淡的扯动嘴角,轻轻的笑了一笑,点头说:“那就好。”
“那我就走了。”
楚离微微皱眉:“夜里走?”
青夏笑着说:“恩,夜里凉快,白天太热了,走路都没劲。”
“也好。”
青夏默默的牵过自己的马来,见楚离仍旧站在那,穿着一身铁灰色的铠甲,以一条蓝色的缎带束着发,侧面的轮廓很深,像是刀斧凿刻出来的。青夏看着他,突然间记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他也是这样的表情,逆着光走进大殿,衣衫的褶皱间都带着凌厉的煞气,冷漠的、孤傲的、甚至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是了,那时候便是这样认为的。然后便是苦心孤诣的全力逃跑,一次又一次的,终于将两人的那点缘分逃的一点也不剩了。
她握着马缰,手心很凉,像是握了一块冰。她想,她应该马上翻身跳上马背,然后跑的远远的,可是脚却像是生了根,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要走了吗?
是的,你该走了。
然后,就再也不要相见了吧。
她的手指一点点的用力,握紧了缰绳,转身的那一刹那,有风吹起来,她的鬓发轻飘飘的扬起来,像是黑色的缎带。
“接着!”
一只小锦袋突然抛了过来,青夏敏捷的接住,入手沉甸甸的。
楚离淡淡道:“这里距关内千里之遥,你一分钱都不带,是想一路打家劫舍回去吗?”
青夏扬了扬钱袋,玩笑着说:“我可没钱还给你。”
楚离却不再说话,转过身便向自己的马儿走去。他有些瘦了,即便光线这样暗,还是能看得出,背影削修的一条,笔直的挺着,没有握刀的手轻垂着,这样安静的姿势似乎和他惯常的行事作风有些格格不入。黑暗从四面八方涌向他,却都在他身前一尺处停住了脚步,他便像是这黑暗中的神邸一样,一步一步的融进了夜色之中。
一步一步的,走的越来越远。
便像是上一次,再上一次,再再上一次,像这生命里的每一次一样,越走越远。
“楚离!”
青夏突然大叫一声,楚离停下来,回头诧异的望着她。
青夏踌躇着,想了好久才低声道:“你有儿子了吗?”
楚离一愣,似乎觉得她问的这个问题很奇怪:“没有。”
“你是皇帝,成亲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儿子?”似乎是觉得这样说话太严肃正经了,她眼睛眨了一眨,笑着说:“你不是有什么病吧?”
她大声的喊道,声音穿过风,带着少有的轻快,楚离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她,冷冷的说:“庄青夏,我看你是不想走了吧?”
青夏连忙说:“走走,怎么不走呢,就是这一别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所以多跟你说几句。”
楚离冷哼一声,也不说话。青夏牵着马站在那,张口结舌了老半天,还是忍不住说:“孩子还是挺重要,你有空的话还是生一个吧。”
“你有完没完了?”楚离顿时怒了:“秦之炎不是也没有。”
他突然提到秦之炎的名字,两人之间不由得有些尴尬,夜里的风有些大,青夏脖子上系了一条墨蓝色的围巾,围巾被吹起来,遮住了她尖瘦的下巴。她的眸子极黑,有着冷幽幽的光,寿塔上的铃铛被风吹动,叮铃铃的响起来,多年的风沙铁锈让那铃声有些钝,声音也传的不远,只在两人之间回荡呢。
“有的。”
楚离闻言一惊,皱着眉转头看去,就见青夏望着那座塔,微微笑着说:“我们有孩子。”
她这一笑,便如月色中盛开的一朵水仙,清雅淡然,带着温柔的香气:“大夫告诉你我有病,没跟你说这病是怎么来的吗?”
她低下头,手扶着自己的小腹,轻声说:“我怀过孩子,可是我自己不知道,他走后,我便去南疆找他,误进了林子,被瘴气迷昏了。当地人救了我之后,孩子已经保不住了,他们要取出我腹内的孩子,我不愿意,就逃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并没有哽咽,却难掩悲凉,她苦涩摇了摇头:“大夫说过,以之炎的体质是不便于生养的,或许是老天垂怜,还是给了我们一个孩子。可是我太粗心,我把我们的孩子弄丢了。那阵子我每天都在想,既然活着这样苦,这样难过,还不如死掉算了,但我又怕他写给我的信是真的,也许再过几天他就回来了,若是那时候我死了,他该多伤心。”
她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摊手道:“你看,你们男人总是喜欢骗人。”
天际扑棱棱飞过几只鸟,夜太黑,也看不清形貌,只能听到它们振翅的声音,划破这夜幕中的宁静。
“不过这也没什么,我总算是和我的孩子在一起了。现在你明白了吗,不是我这病无人能治,只是我自己不想医治,在你看来这是病是痛,在我看来却不是。说出来也许你不会相信,我总能听到那个孩子在和我说话,在我生病的时候,在我受伤的时候,在我难过低落情绪失控的时候,他都会悄悄的鼓励我,他住在我的肚子里,陪着我,跟我说话。所以这些年,我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我也不觉得孤单。楚离,我很呈你对我的情,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回不到当初了。”
楚离点了点头,他转身便走,步子迈的很大,马儿见他过来小跑几步亲昵的去蹭他的手背,他翻身便跳了上去,本想策马离去,却还是回过头来,他伸出手,远远的指着青夏,眉梢眼角满是凌厉飞扬的神色,朗朗说道:“庄青夏,不妨告诉你,我楚离喜欢你,不是喜欢荣华宫里的那个小丫头,而是喜欢那个冒险出宫向我通风报信、冲进火场为我扑熄烈火、在丛林里背着我逃亡的你,不能得到你,是我这些年来最大的憾事。但是,我并非是一个只知道谈情说爱的贩夫走卒,我有自己的江山也有自己的子民,更有自己的尊严和责任。你若爱我,我便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统统捧在你面前给了你,倾尽我所有来让你幸福,你若不爱我,我也绝不会强求你留在我身边。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你若是因为亏欠同情而对我说些什么,反倒是看轻了我。”
青夏默默的听着,过了好久才点头笑道:“好。”
楚离接着道:“虽然我很看不起你这种不敢面对现实的德行,但是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我无权干涉你。你去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吧,如果有一天,你走的累了,没地方去了,潦倒落魄的活不下去了,还可以回来找我。虽然那时候我未必还看得上你了,但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起码可以给你一个衣食无忧的舒坦日子。”
青夏闻言一笑,回道:“若是有一天你被人挤下台,大位不在了,也可以来找我,虽然我一直看不上你,但我起码可以收你做个跟班,带你四海八荒的走一走,让你长长见识,也改改你那自大臭美的脾气。”
楚离哈哈大笑一声:“就怕你这辈子都没这个机会了。”
青夏也翻身跳上马背,笑着说:“那可不一定,走着瞧吧。”
“那就走着瞧。”
两人对视一笑,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他们谁都没有回头,就这样向着两个方向一直走一直走,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瘦瘦的一条拖在地上,终于渐行渐远,笔直的向着两个尽头。
腊月的天气,总是冷的怕人。大秦境内千里冰封,少有人烟,距楼然之战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相较于草原人和西川的损失惨重,大秦由于陆华阳退兵及时,几乎没有什么损伤。再过十多天就是除夕了,鲁阳城内到处都透着喜气,青夏想了想还是打算回彭阳去,可以顺便见见程筱,再回家去歇一段时间。
然而走到半路,她却突然得了烈云髻的消息,那是一天傍晚,她正骑着马赶路,坐下战马突然发狂长嘶,十分惊慌。她定睛看去,只见雾蒙蒙的夜色中,一匹通体黑灰色的巨狼蹲在路中央,毛色晦暗,伤痕累累,唯有一双眼睛锐气逼人,闪烁着明亮的光。
它看到了青夏,并没有像一般的饿狼那样猛扑上来,而是缓缓的走过来,停在她身前五丈远处,仿若有智慧一样的打量着她。
然后青夏注意到它的嘴里,还叼着一把弯刀。
奇怪的形状,古朴的刀身,很眼熟的一把刀。巨狼看了看青夏,然后放下那把刀,缓缓退后。见它退得足够远了,青夏跳下马来,走过去捡起那把刀,只看了一眼她就知道,这把刀千真万确是烈云髻的。
她眉心紧锁,定定的看着那只狼,过了许久试探着问道:“烈云髻遇到危险了?”
那狼静静的看着她,一动不动。
“你找我去救她?”
狼转过身去,慢慢的小跑了两步,然后停下来回头望着她,似乎是在示意她跟上。
青夏只得跳上马背,策马跟在后面。
一连走了七天,直到了龙脊山帝陵,果不其然的见到了杨兰娅。这女人神色憔悴,眼神却仍旧透着精明,笑看着她说道:“就知道你会来。”
青夏也不拐弯抹角,问:“你抓了烈云髻?”
杨兰娅拍了拍手,就有人将烈云髻带上前来,她似乎中了毒,容色苍白,委顿在马车里,静静的看着青夏,话也说不出,杨兰娅笑着说:“放心,总归是同宗,我不会伤害她的,只是中了点迷药罢了。”
“你有什么目的?”
“我想要你陪我去龙脊山皇陵走一趟。”
青夏眉梢一挑,问道:“龙脊山皇陵?”
杨兰娅正色道:“大秦皇陵内机关遍布,我之前曾派了几个人进去探墓,都没了消息,我知道你曾进过大秦皇陵,还安好无恙的走了出来,所以我来找你。”
“你要进皇陵做什么?”
“这与你无关,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她眼睛修长,眉梢眼角都带着风情,静静的斜挑着看着庄青夏:“这里是大秦祖坟,所有秦皇室的君王死后灵位都会被移进秦陵。秦宣王失踪已有六年了,你到处找他,难道就没想过他也许就在里面?”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烈云髻身边,手指搭上她的颈子,淡淡道:“虽然是迷药,但若是再得不到解药,也会麻烦的紧。”
青夏抬起头,巨大的龙脊山盘踞在天地之间,像是一只庞大的巨兽,陵前兵所里传出点点灯火,宛若巨兽的眼睛,在夜幕中盈盈闪烁着。
多少年了,她终于还是来了这,青夏不由得颇为苦涩的轻轻笑起来,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放下了,又有什么东西一层层的压了上去。她仰着头,天幕一片漆黑,没有一颗星子,她跳下马背上前几步道:“走吧,我带你进去。”
杨兰娅一行共有二十余人,抬着一个大木箱子,绕到皇陵后山,几名土夫子已经凿开了盗洞,给烈云髻吃了解药,杨兰娅道:“走吧。”
一众大汉抬起地上的箱子,烈云髻被留在墓后,青夏走在前面,其余人便就跟在后面。
甬道里一片漆黑,两名大汉走在最前面,打着火把,小心翼翼的前行,走了将近一个多时辰,青夏感觉空气里的氧气已经十分稀薄,就在众人气闷欲死的时候,前面突然现出了一点亮光,几名大汉加紧几步,带着众人就走出了山洞,只见一片空旷的土地上,巨大的秦皇陵地像是一只熟睡的雄狮一般盘踞在旷野之上,威严显赫,气势惊人。
青夏前一次进入秦陵,是在三更半夜,因为山脉震动和雪崩造成,根本就不知道这里还别有洞天。只见秦陵之前,几名年岁较大的老者站在那里,看似在研究什么,听到响动,谨慎的站起身来。看到杨兰娅,才放松一口气。
杨兰娅上前道:“权夫子,怎么样了?”
一名须发斑白的老者,手拿着一只铲子,一手捏着土壤在鼻间嗅了嗅,然后声音粗哑的说道:“地宫和大顶都已经被封死,正门和侧宫早年就被秦宣王用花岗岩堵死了,只能从外祭台下手。我们在这里挖了一个多月,下铲二百多尺,才找到宫顶。杨姑娘,这可跟咱们事先想的不一样,价钱我们要再加两倍,不然我们犯不上跟你冒这个险,有没有命出来不说,就算出来了还得出海躲几年,挖大秦的祖宗坟,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兰娅冷淡一笑,从属下那里拿过一只包袱,唰的一声扔过去,说道:“动手吧。”
权夫子几人打开包袱,只见里面金灿灿的全是金条,最起码也有七八十根,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会,就开始打盗洞,青夏向下看去,只见大约有五十多米的地方被清理出一大片墙壁,看来就是外祭台的顶棚。
她当日曾听秦之炎说过秦陵的规格,这帝皇陵分三十六耳室,十八盘室,外四圈,七十二连环道,拱卫着外面的是内四圈,连接四奉殿,最后才是位于中心的正殿。四奉殿分为北方寒冰,南方烈火,西方黄土,东方青木,构成白红黄青四气,守护正殿的北海玄蛇,南天朱雀,西泽蜃怪,东天蛟龙四神兽,一同护卫正殿帝皇乾坤,守护帝皇精魂。四奉殿青夏曾经走过,对那里的地形十分了解,其他地方却并不知道,想起那日的凶险,不由得越发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