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猫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10
|本章字节:13312字
是的,她的确爱了,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尽管他们在办公室的直线距离不超过10米,但实际上他们隔得那么远,他们的经历和阅历相差就好像从美国东海岸到西海岸那么长,他们从来都不该有接触。
总该有个了断的。
她是不是该在今天作出了断呢?
无论李之星到底是把她当作什么的,是否应该在今天讨要一个说法呢?
不管怎么说,时间太久了,应该有个终结了。
竹子觉得,无论李之星是否喜欢她,是否爱她,她都不会有怨言,她只是想要一个说法而已,她不想结束得不明不白。他可以说他是喜欢她的,只是现在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那么她会默默等他,在心里给他留出一个位置;他可以说他爱她,爱得很深,只不过不敢把爱意表达出来,那么她也许会像胶水一样缠着他;他也可以说他根本对她没感觉,只是欺骗她,那无所谓,她会很果断地把他从心里赶走,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默哭泣。
她走着走着,其实只是一会儿,她的眼前就出现无数个影像:李之星第一次约她在咖啡厅里,两人对面坐着交谈的样子;她扭伤了脚,李之星忧心忡忡出现在她面前关心她的样子;李之星向她第一次索吻失败,如同未经人事的孩子般向她道歉的样子。
其实这些都可以算是爱情了,不是吗?
可在李之星身上,她却不敢说那是爱情。
为什么呢?就因为李之星比她大10岁,两人有迥然不同的阅历吗?
那她未免也太不自信了。
可是,她应该自信吗?
不知怎么的,天空上竟然飘起小小的雪花,竹子伸出小手去,试图接到几片小花,它们却在距离手掌两公分的地方就融化了,只有手掌上感到一点凉丝丝的。不过真的是有雪的,竹子的眼睛清楚看到了点点的白色,这是格外奇特的,因为据竹子在上海20年的经验,这时候根本就不会下雪,事实上,20年来,上海总共的下雪次数不超过十次。
果不其然,两三分钟后,雪花就停了,竹子看看周围行人,一个个毫不知情般地照样赶路,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了雪。
“还有什么是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呢?”竹子突然开朗起来,很多事情发生在所有人身边,但只有一个人注意到,那它只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她情不自禁加快了步子,很快就走到了吴江路,环顾整条街,竹子的精神愈发轻松起来。已经将近晚上10点了,这条街却像晚上6点时那样热闹,斯文地啜着红豆汤的少女,豪爽地啃着肉串的大男人,还有十指紧扣散着步的情侣,一切都把竹子从紧张的谋生状态拉回到轻松惬意的生活状态。
竹子照着李之星说的找到了那家烧烤店,果然就在沿街很好找。接待她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伯伯,先问竹子坐店铺里面还是外面,竹子感受了下,尽管气温很低,但烧烤店外的温度却是火热的,两个长大的烧烤炉子敞开着摆放,一个烤的是各种肉串,一个烤的是扇贝生蚝茄子和鱼,巨大的扇子扇着,热气和香气一起混合着冲行人扑面而去。
“坐外面吧。”竹子挑了个稍稍远离油烟、侧对着烤炉的桌子坐下,正好能看到路口停着亮红色的法拉利。
“先来壶热茶,”她说,“其他的等会儿再点。”
“在等男朋友哪?”伯伯问。
“嗯。”竹子没有否认。
“白领?”伯伯看了竹子身上的穿着问道。
“嗯,随便找了个工作。”竹子说。
“嗯,白领好,白领好,你看起来像是在外企工作的吧。”伯伯自言自语说,“我女儿就没你这么好,她没去成外企,不过也很不错。”
竹子乐了:“您女儿在哪儿工作呢?”
“上海图书馆,”伯伯说,“工资当然没你们高,不过也就是图个稳定。”
“我们的工资才不高呢。”竹子嘟哝道。
“她的工资的确不高,每个月到手也只有5000左右,不过就是成天发东西,前两天还发了八千元的okcard(联华会员卡)呢。”
“靠!”竹子想,“那可比我高多了,我哪有发那么多东西啊。”
伯伯意犹未尽:“上个月发年货,公司派了小车送来家里的,我们一家三口搬上搬下好多回。”
“真不错,”竹子有点羡慕,随口说,“要是哪天我失业了,您也替我介绍下成吗?”
“那可不行,”伯伯连连摇头,严肃地说,“一般人要想进去还不行呢,你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竹子摇摇头。
“有一天我去图书馆,女儿指给我看,这个女的是某个常委秘书的女朋友,那个女的是电力局局长的外甥女,最嚣张的那个是市长的亲戚,这里谁都不能得罪,得小心说话。”
伯伯说个不停,越说声音越大,竹子开始挺有兴趣,到后来也有没听的,只是注意着吴江路上的行人,个个神情轻松,有说有笑。
竹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辛苦大半年,居然只是得到一份普通的工作,而别人的女儿随便走个后门,就有份优秀的工作,以后不仅要朝九晚五,而且薪水也只是一般化。
但最要命的是,精神上的压力让她仿佛老了四五岁。
她勉强笑着应付着,伯伯看她不认真听,又说了一会儿就走去别桌闲侃了。李之星很快出现了,从后面拍了下把她惊醒:“嘿,你在想什么?”
李之星穿着件黄色的大风衣,手上没有拎包,脸上头发上有点灰,显得风尘仆仆。
“我想晚上喝点酒,所以打车过来的。”
竹子一看他兴致不错,连忙也作出高兴的样子,说:“饿死了!饿死了!你还不快点东西,我的肚子瘪掉了!”
李之星连忙招呼人点了一堆食物,羊肉鸡心骨肉相连里脊脆骨茄子韭菜土豆等,又要了半打啤酒。
食物点了很久才上来,期间两个人对坐无话,像是各自在想心事,直到热腾腾的东西端上来,李之星一手肉串一手啤酒,话匣子才打开。
“晚上吃了羊蝎子,怎么还这么饿?”
“没胃口啊!”竹子笑嘻嘻道,“重要的不是吃什么,而是和什么人吃。”
“对了,你喝点什么?”李之星说。
“我不知道,你拿主意吧。”竹子说。
“我喝啤酒,你喝可乐吧。”
“不要,可乐太甜,而且喝了容易饱,会吃不下烤肉的。”竹子拒绝。
“王老吉呢?”
竹子摇头:“那根本不像凉茶,凉茶传到上海变味了!”
“我也喝啤酒吧。”她说。
“啤酒太凉。”李之星说。
“你该信任我。”竹子说罢,迅速地用筷子打开一瓶酒,干净利落。
“看吧,我也行!”她得意地说。
李之星不再说话,竹子大快朵颐,边把自己刚才在做什么说了一遍。
“我吃完羊蝎子,沿着黄浦江走了一边,风把我衣服上的味道都吹散了,整个人特别舒服。”
李之星眼前一亮,在北京的时候,有一次,他和沈漪吃完羊蝎子羊尾火锅,沿着后海的岸边一圈,凉风吹散了身上的食物味,清爽的舒服极了。在后海那片,灯红酒绿是催情的,悠游在后海上是增添情愫的,两人在河上踩着电动船,互相诉说着工作中生活中的遭遇,两人专注地对视着,从对方眼中寻找自己的印迹,这段经历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不久之后,两人就发生了关系。
“好怀念啊。”李之星的表情微笑着。
一只黄色的帅帅的狗溜达过来,悠闲地在两人脚边穿越,乖巧地竖着尾巴瞪着竹子。
“阿黄,阿黄,吃肉吗?”
阿黄汪汪叫了两下。
竹子笑着放了一串鸡翅在小黄面前,后者吃得呼呼作响,幸福地呜咽着。
正好店里冲着门口的一个电视机在播放着综艺节目,节目的主持人给嘉宾出了个题目:“在人的一生中,什么东西逐渐增加,又慢慢变少?”
“快速抢答,什么东西逐渐增加,又逐渐减少?”竹子调皮地问。
“是头发。”李之星说。
“或者是记忆。”
“你呢?”
“应该是美丽。”竹子扬着脸说。
“或者是烦恼。”
不知怎么提到烦恼,竹子的眼神迷惑起来,接着叹气说:“今天和朋友吃饭,国企的朋友,我的心里不舒服。”
李之星被竹子的话闹得有点扫兴,不过还是问:“怎么不舒服了?”
“他们的生活太幸福了,他们过的才是真正的生活,而对我来说,那只是生存而已。”竹子大声抱怨。
“有部分乐于拼搏的人会有你的想法,”李之星语气平静地说,“要想清楚,你得换个角度看你的人生。”
“我给你讲个故事。”李之星说,“有位企业家在商场上有着惊人的成就。当他在事业达到巅峰的时候,有一天陪同他的父亲到一家高贵的餐厅用餐,现场有一位琴艺不凡的小提琴手正在为大家演奏。这位企业家在聆赏之余,想起当年自己也曾经学过琴,而且几乎为之疯狂,便对他的父亲说,如果我从前好好学琴的话,现在也许就会在这儿演奏了,父亲回答,是啊,儿子,不过那样的话,你现在就不会再这儿用餐了。
“所以,生存还是生活,这都在于你的选择,并不会因为你每个月赚多少而改变,有的人一个月入2万,但他仍然感觉自己在生存,有的人一个月只有3000元的收入,但他却很享受生活。你过去的选择会改变你的未来,当你站在现在时,别后悔过去的选择,也别迟疑现在的决定。”
竹子很认真地听完,品味着这段话,她反复咀嚼,李之星发现她凝重的表情像是在做一个巨大的抉择,这很有趣,她似乎总是在认真思考,并且努力做出结论,更重要的是她会将结论实践于人生。
多么可爱的女孩!
或许就是因为她热衷于思考,才会如此与众不同的吧!
他注意到她的嘴唇变成了新月一样,眼角翘了起来,紧接着她整个人爆发出火花,在喧杂的环境下显得熠熠生辉。
竹子作出决定了,她灿烂地说:“对!对我来说,是生存,也是生活,我选择这样的方式,我热爱这样的方式!”
或许是重大决定的原因,李之星能看见她的眼角飘起细小晶莹的珍珠。
“既然坐在这儿吃烧烤,就别管生活还是生存,过好今天最重要。”李之星劝道,而后举起酒瓶大声道,“来!我们不醉无归。”
“不醉无归!”
喝到酣畅淋漓时,竹子送李之星诗一首:
英雄未有俗胸中,出没岂随人眼底。功首罪魁非两人,遗臭流芳本一身。文章有神霸有气,岂能苟尔化为群?横流筑台距太行,气与理势相低昂。安有斯人不作逆,小不为霸大不王。
李之星也回送诗一段:
旱情欲说无语处,传与琵琶心自知。黄金植拔春风手,弹着飞鸿劝胡酒。汉宫仕女暗垂泪,沙上行人却回首。
竹子记得,这是纪念王昭君的诗,好奇怪他居然用这诗来形容她。李之星的表情很严肃,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脸上,令她的喉咙感到一阵难受,李之星黑亮的眼睛看着他,真不知他怎么能喝了这么多酒还保持清醒的,不过这对眸子真的好吸引人,黝亮的将她的担忧和恐惧都扫除了出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通过醉迷的眼神问道。
“当然,我喜欢你。”李之星低声说。
竹子一下子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说:“可是这不该是喜欢一个人的方式。”
“我的生活没有安定,我不能给你承诺。”
在此之前,竹子仍然很警觉,然后她觉得,“不能”这个词比“不敢”、“不会”、“不应该”都要好,这个“不能”一下子让她的警惕心松懈了。
此时竹子尚有几分清醒,尽管李之星的话有点词不达意,但她却又无法自拔地被那霸气和温柔结合的身体吸引住了,他的身体散发着活力洋溢着激情,他比她更火热更冲动,他脸上的五官欲言又止,像是要诉说着什么。但竹子再也压抑不了灼烈的感情,她的呼吸又粗又乱,不像个清纯的女孩,倒像是个情欲高涨的成熟女人。
竹子再也抑制不住,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李之星,后者用灼热的目光盯着她,吻她的额头和脸,紧紧搂她的腰,把她拥在怀里。
她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他,此刻她无畏无惧,因为她把这都当作了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会消失,一切都会变成你不想要的,既然如此,为何不寻乐当前?
李之星旁若无人地拼命吻她,从额头眼睑到脸颊嘴唇,他吻遍她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这一切非常的孩子气,显得他没有自制力。但竹子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心口发出轰隆隆的鸣声,她的眼皮沉重起来,只想要舒服地闭着眼睛,享受男人对她的激情,而李之星的双手在她的背后缓慢移动着,尽管隔着厚厚的衣服,她还是可以感觉到那双手上的热力,这双手持续而绵延地传播着他对她的爱,似乎正在将他的情意娓娓道来。
李之星的吻低沉而绵长,竹子好不容易从一轮激情中解脱出来,勉强睁开眼睛,她发现李之星的眼睛似乎有催眠作用一样,让她傻和痴呆。
我怎么会和他抱在一起的?
我真是有点儿愚笨了。
竹子笨拙地将目光移开,这才感到双眼泪汪汪的,天空上波光粼粼。她没有责怪他,尽管他在没有明确给出答复前就亲了她吻了她,这对竹子来说绝对是没有先例和不可思议的,但她对他的爱胜过了一切。
不过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清醒过来,她眨了眨眼睛,对自己莫名的动情感到疑惑不解,随后她紧张地看看路人,幸好他们都对她视而不见。她深深地喘了口气,胸脯起伏不定。
发觉她清澈的眼眸正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自己,他屏住呼吸,想要再一次得到那宝贵的东西,竹子的嘴唇突然狡黠地向外一撇,身体像兔子般滋溜躲了下。
“怎么啦?”
“不要!”竹子扮个鬼脸,飞快地坐到位子上,有点挑衅地仰视李之星。
换了李之星失去方向了,他的眼睛绷得紧紧的,蹙了下双眉,随后又轻柔地展开双眼,视线下移盯在竹子的下巴上。
竹子不给他看,用手去拿桌上的肉串。要是张子菁,他会很快改变自己的心情,把心情调整成和她一样的,他会同样情绪高昂地陪她在桌边大嚼,可现在是李之星,他会怎么做呢?
竹子敏锐地察觉李之星的身体僵硬起来,他霸道地走了过来,揽着腰把竹子拉起来,疯狂地吻在竹子的唇上,竹子感觉他的身体和自己靠得更近,他抱得自己更紧了,
这一次行动非常有效,残存的理智消弭得无影无踪,她要是再躲闪,再昧着自己的心躲避这个男人,那就是自欺欺人了。竹子的脸火辣辣的,全身都烧了起来,欲火盖过了一切,甚至感化了男人的冷漠无情,她主动用手圈住他的脖子,整个身体毫无支撑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任他托着,这才是把整颗心托付给他的时候。
突然竹子停了下来,她紧张地嗅闻着空气,就像一头猎犬一样,她的身体不自然地颤抖起来,脸上大惊失色。
李之星也被迫停下,从竹子的脸上他一眼就能看出她有多么紧张,他的目光随着她穿过缓慢行走的路人到了街的另一侧。
十步之遥的地方,郑彦正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并排走在一起,她正尽量压抑住好奇不把脸转向竹子这边,在和竹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故意慢下来,却仍旧把头撇向别处,而后她们低头钻进停在路口的一辆奔驰里—原本那辆红色法拉利的位置上,车向前驶并小转,很快就不见踪影了。
竹子愣了下,随后表情变得僵硬,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于是身子不由自主地脱离开李之星的控制,她紧咬着嘴唇,深刻思索着,这个皱眉的动作有点傻气,但在李之星看来却凝重无比,他从没见过竹子如此庄重。
当她重新回复过来时,她的模样虔诚、专注,恍如在进行场重要的仪式。
“我没法忍受一切,”她咬着牙坚定地说,“所以我们得开始新的关系,记住,wearefriends。”
“你说什么?”李之星疑惑地抬起眉毛。
“wearefriends。”竹子强调说。
震惊涌遍李之星的全身,击碎他的骨骼,淹没他的神智,他肯定、他发誓,他眼中看到的表情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更不可能是在调情。那是什么让她这么决绝和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