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谁管预算，谁做领导

“飞腾中国”的意思是指，以ab电气设在上海的亚太总部为核心，展

开一张辐射中国的网，惠及全国各产品的十多家总代理、几十家一级代理和上百家二级代理，令代理们感受到公司无处不在的支持和关心，以此巩固代理关系、推动市场占有率和销售业绩的成长。

主要的工作为：为代理商制作授权铜牌、安排代理商参与培训和参观工厂、邀请代理商国内外旅游、向各个等级的代理商赠送礼品和奖品。

竹子完全不知道这个项目，下午2点50分，启鹏突然出现在竹子跟前，敲敲桌子对她说：“三点在大会议室里有个会，是讲‘飞腾中国’这个项目的，需要我们提供支持，你去开一下会，我稍后会把资料发给你，你去会议室坐下就能收到了。”

“是什么项目？”

“飞腾中国，一个奖励全国代理商的项目。”

“你不去吗？”

“嗯。”

“老板，你不去吗？”竹子又问了一遍，在心里使劲摇着头。

“你去就行了。”启鹏耸耸肩，紧接着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好吧。”竹子说。

她心想，手头上的这些工作已经够忙的了，再多一个也不会显得太突出吧。何况有一些工作，本来是属于王冰的工作职责，她只是在王冰没来前代为接收，等过几天移交给王冰，她的负担就能松一些了。

她连忙把手上的一个工作处理完，2点58分，启鹏的邮件还没发来，于是她急急忙忙捧着手提电脑去楼上的大会议室，刚进会议室，一下子就愣住了。长桌两侧正坐着泾渭分明的两拨人，这几个人竹子是认识的，东大区经理张曼生和行业市场的李锦波都在，还有几个下面的人，他们却不认识竹子。

“啊，我是采购部的ly

。”

李锦波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

竹子却没坐，问：“这儿是在谈‘飞腾中国’这个项目吗？”

都没有人回答她，她立刻自问自答道：“啊，是的。”

她刚在最靠门的位置落座，李锦波便好奇地问：“你叫ly

？”

“哈哈，和亚太财务总监叫一个名字，都叫ly

。”张曼生说。

竹子机械地点点头，从她走进会议室的那一刻起，一股恐慌感就笼罩了上来，让她动弹不得。她像个机器人一样插上电脑，打开电源，同时偷偷算了算。

启鹏的老板是新加坡人斯蒂文，斯蒂文的老板是在美国的安东尼，再上去是谁记不清楚了，这是采购这条线上的；张曼生的老板是中国区ceo詹姆斯，詹姆斯给亚太ceo罗德汇报，罗德的老板是美国的迈克尔，再往上呢？

采购和销售市场是不同的两条线，采购是不需要给亚太ceo报告的，所以这笔账算不清楚。

那只能从下往上算，竹子是最初级的员工，相当于助理，最多是专员的级别，而张曼生下面有三位小区经理，每个小区经理下又有不下十名销售代表，一些销售代表下可能还有助理，那她岂不是和张曼生隔了三级？

她一下子脸发白，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同时身体不自然地绷得紧紧的。

天哪，刚才启鹏还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级别的老板在跟前，还不够大吗？

轻轻的“叮”一声，有封邮件进来了，是启鹏转发给她的会议邀请和项目资料。这真有点滑稽了，让她来开会，却这么晚才将资料发过来。

“资料都看过了吧？”张曼生此时说，“那你们采购部先讲讲自己的看法吧。”

竹子一听，顿时急了起来，小脸唰地红了，她知道自己不说什么肯定是不行的，但当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喉咙里就像卡了根大大的鱼刺，她左手的食指在电脑键盘上敲来敲去，就是说不出话。

李锦波的眼睛在竹子身上慢慢扫视：“不要急，慢慢来。”

竹子轻吐一口气，慢慢将心态放平。启鹏发给她的提案，还完全没来得及看，现在会议室里有两个比启鹏级别更高的老板盯着她，电话里还有至少四个同等级别的大老板等着，就好像有一把铡刀悬在头顶上似的。

完了，她心想，这下要把采购部的脸都丢完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竹子默默无语地呆了三秒钟，她感觉足足有三个小时那么长。

“嗯，我们采购部的建议比较多，先听听你们的想法吧。”

“好吧，”李锦波简洁地说，“那就由我先开始。”

投影仪是早就连上了电脑的，李锦波打开pp，详细地介绍项目背景，项目资金来源、过去类似项目的运作状况、市场反应情况。他说得很细致，让竹子这个一点不了解的人一听就明白，而且他在讲到难以理解之处时，会专门停下来询问大家听懂了没有。

竹子对他的每一条都装作颇为认同且心领神会地点一下头，她是注意到大多数支持部门的人都这样反应，才会效仿的。

除此以外，边听他说，竹子边趁机浏览项目资料，她飞快地翻着上下页，同时把一会儿要提的问题用笔写在笔记本上，等两个团队讲完了，她必须得提出很多有质量的问题来。

李锦波讲完后，轮到张曼生。他说得不多，大概是不耐烦的原因，大约只讲了三分钟，之后就让下面的肖建讲，而肖建说得就很细致了，逐条逐项从自己团队的代理商分布、是否有门店、对于旅游和礼品可能的反应来讲述。

张曼生听得不耐烦，挥挥手说：“先简单略过，大家可以自己看资料。”

于是轮到竹子了，她首先简单重复了下采购部的职责：“我们主要负责中期的供应商审核，以及签订采购合同，至于前期的代理商范围确定、以及后期执行如监督发货，是要由销售和市场的人做的。”

李锦波说：“我希望这个工作由采购部牵头，包括旅游公司选取、礼品公司的合约签订和督促发货，我们会提供所有信息，包括代理商确认。”

竹子立刻听出了言下之意，她想微笑以对，但是脑子里想好的反映到脸上，就是完全不同的一副表情了，她不知道那是怎样的表情。

“谁管预算，谁做领导咯。”

她见李锦波的助理特蕾西向后退了退，脸上有痛苦的表情，似乎有很大的压力逼迫她不得不这么做，

李锦波的笑声更开朗，显得架势十足，竹子真有种感觉，像李锦波这样的，他不做领导谁做领导呢？

“领导不代表要做最多的事情，”李锦波说，“呵呵，孩子，你不用害怕当领导。”

“可是领导代表了要担最大的责任，”竹子神情淡定地说，“责任意味着风险。”

张曼生皱了皱眉，竹子觉得他是不苟言笑惯了，所以皱眉的表情反倒是最自然的表情了。

“嗯，我会和启鹏确认由哪个部门领导。”竹子说。

张曼生说：“你不是有很多问题吗？”

“嗯，”竹子说，“项目原定什么时候结束？”

“明年6月30日。”李锦波回答。

“那么基本流程是，明年3月底完成供应商合同的签订，5月底供应商发货到位。因此，需要在1月底确认所有供货范围。”

李锦波和手下的特蕾西对视一眼，说：“你在会后做个时间表，看能不能满足时间需求。”

他又说：“特蕾西，你做个简单的会议记录，把问题和soluion（解决方案）都记下来，会后单独发给ly

。ly

，你收到特蕾西的邮件后，将问题总结一下，发个会议记录给我们吧。”

“嗯。”竹子点了点头，继续说，“我有三个提议，与你们之前说的都不冲突，但可以优化结果。”

李锦波笑了笑：“那你说来听听。”

“第一点是，我们要确定好什么是能和代理商协商的，什么是不能妥协的。比如刚才听你们说的，各级代理商的指标是很多因素的综合评定，也就是说，有的代理得分高，却并不一定能成为一级代理商。我相信这是一种策略，是为了促使代理商更努力。那么在哪些代理商能获得授权铜牌上，应该有明确的标准，可以是单看销售数字，也可以是以一级二级来划分，代理商们经常互通有无，如果一家知道另一家得到授权铜牌也来索要，我们又轻易给了，不仅不利于我们的成本控制，也会让公司授权失去价值。

“第二点是，是否所有的代理商都需要在‘飞腾中国’的项目范畴内，我的想法是不一定，排在末位那30%的代理商，维护他们同样需要时间成本。

“第三点是，关于赠送的礼品，过去的市场活动中有这样的做法，将销售数字化成点数，同样也将礼品化成点数，由代理商们自行选择礼品凑满点数。‘腾飞中国’我不建议这么做，一则项目时间短工作内容多，不仅要安排礼品，而且有旅游考察等，根据点数挑选礼品的时间长；二则如果礼品种类太多，代理商的需求期望又不一而足，收到礼品产生的落差大了，会影响公司的形象。”

竹子一口气说完三点，她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怪，在她的胸口里，似乎有些东西想要喷涌而出，要是这股热流流到胸口上，她一定会忍不住大喊而出了，为了抑制这股冲动，她把背挺得笔直，这令她的身体开始痉挛，她眼前的东西忽大忽小，一会儿跃到眼前来，一会儿又跳得很远，她不得不赶紧一口气讲完，然后躲在一旁偷偷喘气。

静下来后，她才感觉被冰冷笼罩，她的骨骼一动都不能动，稍一动作便咯吱咯吱响，她动了下胳膊，感觉脑子和身体的节奏不合拍。

一切都显得很古怪。

刚才李锦波和张曼生讲的时候，她其实只有时间想个提纲，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组织语言，可到她说的时候，怎么一下子就说了那么多呢？她本来以为自己不像是临场发挥型的人才，现在看来，她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

“那你的建议呢？”

调整好情绪的竹子回答说：“初步的设想是，将所有的代理商分为十个档次，每个档次两三种选择，可以是电脑、家用电器、家具甚至轿车，也可以是几个种类合在一起。档次的划分，内部操作时可以将销售额作为依据，但这个依据不一定要给代理商知道，他们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第一点你决定吧，你设置时间点，我们严格执行，”李锦波说，“至于第二条，我觉得不妥，我们不能单从成本的角度看，要考虑人情世故。第三条下周开会决定。”

他补充道：“毕竟这只是个通气会，熟悉工作方式为主，细节以后再议。”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张曼生问。

竹子的最后一个问题是：“项目执行过程中，究竟谁对代理商负责，谁需要对代理商的需求作出响应，谁是代理商的接口？”

“我们会把完整的信息提供出来。”张曼生说。

“那如果代理商临时更改要求呢？”竹子说，“比如临近信息确认的最后几天，销售收到更改申请，但又没来得及用邮件通知我，只是口头上打了电话，应该怎么确认？”

“一切以邮件确认为准，”李锦波说，“凡是没有邮件确认的都不能算数。”

真是既有气派又有风度，竹子想，无论是谁都会喜欢这样风格的老板吧！

“这是个大项目，”李锦波笑笑说，“需要所有人的通力合作。”

“散会。”

竹子飞奔到洗手间，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她的双手死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有点不认识自己了，镜子里女孩的嘴唇倔强地上翘着，同时微微颤抖。她勉力想笑，却发现双颊扬起了一股深深的自我肯定和自我保护。

这是什么表情？难道在刚才的会议上，我自始至终都是这副表情？

难怪特蕾西会刻意躲开我了。

她缩了缩身子，竟然有点小小的厌恶自己，她没想到自己是那样令人害怕，让人想躲闪。

可她不是被逼的吗？

要不是启鹏让她毫无准备地出现在会议现场，她会是这样一副姿态吗？

竹子苦笑，刚才的场景实在太让人尴尬了。

她摇摇头，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种奇怪的舒适感，她觉得这样同级别高的人争夺很有意思，能够让他们接受自己的想法，更是一件绝妙无比的新鲜体验了。

只是一瞬间的时间差，竹子就一点儿也不觉得糟糕了。

她的脑子又开始转得飞快，她仔细回想着模糊不清的对话，回忆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有什么话说错了吗？我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我犯了错误吗？

没有！

那更是美妙绝伦了，因为她刚才以一己之力操作了一项翻江倒海的伟那一刻并没有人站在她身后，完全是她一个人的成功。

竹子向后退了两步，看着镜子里完整的自己：小腹微颔，令整个身体挺拔起来，展开的胸部使她看上去自信非凡，脖子下的锁骨妩媚诱人，尖尖的下巴和清秀的面容清丽脱俗。

她惊讶得倒吸一口气。

之前的焦虑和谨小慎微荡然无存，消失殆尽了。

“哈哈哈……”突然她开心地笑起来，笑声清脆地像铃声，她不屑地撇撇嘴，嘴角挂着不在乎，“级别高又怎么样，总有一天我也会做到这个级别的，而且一定比他们快。”

62预算和权力

竹子向启鹏征询意见，是否由采购部领导“飞腾中国”，启鹏表示认可。之后每次开会，启鹏都授权竹子单独参与，如此一来二去，几次会后，居然竹子变成了项目的leader。

“飞腾中国”给竹子最大的好处就是认识了业务团队高级别的老板。她是刚进公司的雇员，又在支持部门而非核心部门，在通常情况下，这个机会不知多久才能来，而现在，她能从近距离的观察中学习他们的做事风格，甚至在和张曼生及李锦波吃饭时闲聊，听到一些八卦，这也成为了她的谈资。

这天开完“飞腾中国”的会，已经是中午12点30分了，竹子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不得不回完一个信件才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等她合上电脑一抬头，见到张曼生也才刚站起来，他斜眼打量了下竹子，说：“在哪里吃午饭？”

“不知道，”竹子说，“不想去大楼食堂，也许去罗森买个便当。”

“走，跟着我一起去吃饭吧。”张曼生说。

“嗯。”竹子用尽全力挤出笑，“飞腾中国”打交道的人里，她只有在张曼生面前才最不自然。张曼生总是板着脸，从他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表情，而且他总喜欢斜着眼睛撇人，带着深深的蔑视和高高在上的神情，他还喜欢用手指指点点，即便没有指到脸上，也差不多了。

竹子跟着张曼生到了距离公司五分钟脚程的一个书店，书店的一楼有一半是餐厅，出售一些干净的米饭套餐和面食。干净，这是一些高级别的人对这个餐厅的评价，他们总认为大楼食堂放的油太多，食物材料又不够新鲜。对于这些说法，竹子觉得，一半是因为矫情，一半是因为那些人对生活质量的标准高。

张曼生在中间的位子坐下，竹子只好坐在他对面，她觉得好不自在，因为周围都是人，没有一个牢靠的支撑，她平时挑的座位，起码是要在一面有墙壁的。

张曼生点了红烧狮子头饭，竹子随手点了卤肉饭，刚点完，她就想到卤肉饭的浇头都是事先做好了的，端上来一定比红烧狮子头饭快，要是让张曼生看着她吃，就有点尴尬了，于是她赶快换了一份香菇鸡块饭。

接着两人随意地聊聊，张曼生随便讲着过去的趣事儿，他讲得不如李之星有趣，相反比较血泪。比如他会说到去深圳跑一个项目，陪客户喝酒到深夜，却又因为花完了所有的钱住不起旅馆，只好露宿在天桥下，第二天醒来发现地面都是潮的，也就是说他在潮冷的地上躺了一夜。还有一次因为公司工程部的失误，计算错了配件的数量，代理商以为他故意使坏骗自己，把他扣留了两天，直到解决方案出来后才释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