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集相片

作者:全集

|

类型:诗词·散文

|

更新时间:2019-10-06 22:58

|

本章字节:19756字


我同桌对面的女孩聊得正欢,见时机成熟,便加上一段笑话,这一招我屡试不爽。果然,她被逗得哈哈大笑。


我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手机,将摄像头从桌面下伸出来,迅速按下快门,拍下一张自然而然的笑脸。我看了看刚刚照下的相片,角度正好,光线也充足,算是一张难得的好相片,满意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很不巧,这一幕被女孩瞥见了。


“你在照什么?”女孩收起笑脸,伸手指了指我藏在桌子底下的右手。手机还来不及被我重新塞回口袋。


“没照什么。”


“你骗人。”她严肃起来。“你那动作,我清楚得很,就是在照相。”


“真的没什么。”我把空着的左手伸出来,放到桌面上,试图摆出一副镇定的样子,但也只是徒劳,反倒暴露了另一只手上的秘密。气氛一紧张,我这人就容易出错。


“我不管!”女孩伸出手,“手机拿来我看看。”


我迟疑了一阵,无辜地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既然没照什么,有什么不好给人家看的?”女孩步步逼近。


这话也在理啊。我被女孩说服,决定交出手机,毕竟又不是偷拍她的底裤颜色。


“什么嘛!”


“我都说没什么了。”


“你照这种照片干嘛,丑死了!快删掉。”


“哪里会丑啊,你看你自己,笑得多纯真,多自然。”我心里暗暗叫苦,这可是一张难得的好相片啊!


“你要是想要我的照片,我再给你光明正大地照一张就是。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看不出来你是这种人啊。”说罢,她点开那张相片,按下删除键,手法娴熟,动作快到我根本来不及挽留,空荡荡的手机就又重新递回我手里。


结束了这尴尬的一幕,我们沉默了一会。周围的空气变得沉重而紧密,咖啡杯里腾起一股鬼魅般的热气。在如此氛围之下,我百分之百地确信到女孩今天不会再有那种自然而然的大笑了,便买了单,草草同她告别。


回家的路上,我很无奈,想到几天以来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心就止不住地往下沉。


“回来了。”我打开门,用疲惫的语气招呼妻子。


“今天的成果怎么样?”妻子迎上前来,问道。


“被她发现了,相片也被她删掉了。真可惜啊,拍得还挺不错的。”


“嗨,幸好我早有准备!”


说罢,妻子走入书房,从电脑上打印下一张预先准备好的人物特写相片。图上同样是一个年轻女孩,笑得很开心,但显然是在摄影师的旨意下尽量摆出开心的样子,终究不是完全自然的笑。这张相片,我几天前就在妻子的电脑里见过。


无线打印机嗡嗡作响,吐出那张彩色相片。妻子用手轻轻捻起纸质边缘,小心翼翼地放进白瓷做的餐盘里,接着走进厨房。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在餐桌边坐下,无所事事地看妻子继续准备着自己特有的食物:她把相片在砧板上摊开,拿起菜刀,耐心地将它切成宽度大致相等的条状。接着,妻子拾缀起这些细长的纸条,看着他们一根接着一根地缓慢沉入文火烧煮的沸水。


这段时间里,她回过头来问起今天与那个女孩的约会,我大致讲了讲,跟往常没什么不同。她又问我晚上想吃什么,我说我还没想好。


她转过身,捞起已经熬得软绵绵的相片条,塞进碗里,用石磨搅成糊状。接着是“啪”的一声响,相片糊被她整个地拍到砧板上。妻子用洒盐巴的小塑料勺将那团纸糊均匀地分成十块,填进已经准备好了的面团里,将包裹着相片的面团揉捏妥当,整齐地在铁盘上摆成两排,最后放进烤箱。


妻子每天的晚餐就是这个包着相片的烤小面包。当然,也不一定非是面包不可,妻子也试过饺子皮,也摊过大饼,但还是把相片包在面包里最为合适。总之,就算是做成饺子,做成面饼,有着女孩笑容的相片是必不可少的。


刚开始的时候,妻子抓着相片,用牙齿撕成一块一块,放进嘴里细嚼,颇像母狮子在撕扯猎物。我觉得这样的吃相有些不雅,建议她换一种吃法。在我的提议下,妻子走进厨房,琢磨起烹调相片的方法。这恐怕在世上独一无二。妻子试过干煎,相片变得又薄又脆,拿在手里跟啃薯片似的,吃起来倒也方便不少。但我看着焦黑的相片边缘,又觉得有害健康。妻子也试过水煮,把照片切成细细的小段,下到锅里煮软,吸进嘴里跟吃面条似的。但我看着浮在碗里的纸糊,又觉得恶心。最后,妻子灵机一动,干脆把相片做成陷,包着吃,这样既健康,又不会令人感到反胃。


当然,吃得多了,妻子慢慢也能够分辨出相片味道的好坏来。她跟我说,老女人的不好,有股酸味;外国女人的也不行,有股异味;未成年小女孩的更要不得,因为根本就煮不熟。吃来吃去,妻子最终认定,年龄段在20到25岁的年轻女子,味道最佳。其次是女子脸上的笑了,她接着跟我说,照片里的女子笑得越真,味道也就越醇正。我问她,什么样的笑容才算真啊?妻子说,自然而然的笑容就是真的了。那些笑得跟狐狸精似的自拍照片,味道最恶心啦。而摄像头下的那些挂着笑脸的女孩,往往也是刻意而为之,虽然味道也还不错。“但最好吃的”,妻子抿了抿嘴,“就是那些抓拍照片。抓拍下来的女孩笑容,毫不掩饰,纯真自然,味道真棒。”


可是我们翻遍网络,也很难找到如此美味的照片。归总下来,满足条件的照片少之又少,不超过三十张。为了节约资源,妻子可以把一张满意的照片吃上一整周,然后换一张再吃。要是吃到最后,还没有找到新的合适的照片,妻子就回到最开始吃过的第一张,把现有存货再吃上一遍。有段时间,我们就这么艰苦地过下来了。


“不如,以后你帮我拍一些年轻女子的照片来吧!”某一天,面对着索然无味的相片烤小面包,妻子突然这样说。


“太过分了吧!”


“怎么会。”妻子亲昵地靠向我,捏着我的脸。“你啊,刚过三十,长得帅,人又坦诚,还有些中年男人的沧桑感,正是约见年轻女性的好时候啊!”


“没听过有哪个老婆这么夸自己老公的。”


“哈哈哈”妻子开心地笑着,“反正,你就跟不同的女孩见面,拍下他们的照片,然后给我老老实实回家。别动什么歪脑筋!”


于是,从那天起,我每周日都上街与不同的女孩约会,逗他们笑,偷拍她们最为自然的笑脸。回到家,看着妻子津津有味地吃着我特意拍来的可口照片,我的食欲也莫名地大增起来。


“叮。”烤箱停止运转。


“不尝一尝?”妻子拿起一只热腾腾的照片面包,凑到我鼻子下面。


我坐着,摇了摇头。对于这样的食物,我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欲望。


“帮你煮碗面吧。”妻子咬了一口面包,“冰箱里还有炒牛肉。”


“不吃了。”我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坐回椅子上,扯开拉环,同妻子对视。温热的咖啡和冰镇啤酒搅合在一起,使我的肚子有些许轻微的不愉快。妻子若无其事地吃着小面包,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显然,这又是一顿索然无味的晚餐。


“下周我好好努力。”我怀有歉意地说。


“没关系的。”妻子把面包放下。“终究只是我的问题。”


这样一个周日的夜晚,平平淡淡,如微风般悄无声息地飘走。


周一,我又同昨天的那个女孩见面了。公司的午休时间里,我请她在外面的餐馆吃午饭。


“昨天为什么要拍那种照片?”


“生气了?”


“生气倒不至于,只是觉得奇怪。难不成你有什么怪癖,非得看着那种照片,才能打飞机不成?”


我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怎么可能!”


“那到底是为什么?”


“不能告诉你。”


后来回公司,她竟与我同路。一路上我曾试图捕捉女孩的笑脸。但行走的时候,动作不方便隐蔽起来。我要么专注于和她讲话,要么专注于偷拍相片,两者不可兼得。要是我的注意力放在偷拍上面,自然没法和她好好讲话,她又怎么可能会被我逗笑呢。于是我边走就边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要同她告别,女孩居然随我一起走进办公楼。


“你也在这里上班?”


“我也想这么问你咧。”


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11楼。”我报上层数。


“6楼”女孩应道。


“以后倒方便经常见面嘛。”走出电梯前,女孩回头对我说。


吃罢午饭,回到公司,办公桌斜对面的女子正在同自己的男朋友打电话,时不时地笑出声来。我躲在办公桌斜侧面,蹲着身子,轻而易举地拍下她的照片,正好可以给妻子一个补偿。晚上回家,我骄傲地把存有一张新照片的手机递给妻子。


妻子吃相片烤小面包,我则吃面条。


“味道怎么样?”我问。


“好吃!”妻子边嚼边说,“不过,还不算最好。”


“要求不要那么高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觉得,相片里头尝不出感情的味道。”


“嗬!这也吃得出来?”


“照片里的那个女子,不是冲着你笑的吧。”


“不是。那个时候她和男朋友打电话来着。”


“难怪味道没有以前的那么好。”


“感情是什么味道?”


“很香很香,直扑人心的香味。”


“体会不来。”


饭后,妻子要我跟她一起看电影。放的是《蓝白红三部曲之白》,导演是一个名字很长很拗口的波兰人。我困得不行,脑袋迷迷糊糊地把故事看了个大概,结尾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妻子接着看三部曲中的另一部《红》,说什么一定要连续看完这三部电影,才能体味到导演的良苦用心。导演,导演叫什么来着?基什么什么斯基的?我倒在沙发上,脑子里冒出这个疑问,接着就糊里糊涂地睡过去了。至于妻子后来是不是连续看完了三部曲,我一点也不清楚。


往后几天,我又同那个女孩见了几面。按照惯例,一旦同女子见过一次面,不管照片得没得手,往后都不允许再见相同的那个人了。可是最近我想到,照片吃完了,妻子还可以回头再吃一遍,但要是愿意同我相见的女孩见完了,我该怎么办呢?这的确不是什么毫无来由地从脑中突然冒出的想法,我这么认为,甚至对此还抱有几分严肃。但在我想出如此问题的解决办法之前,无奈,只能继续同那个女孩见面。


周日下午,我借口出门为妻子拍照片,来到女孩的单身公寓。我们坐了一会,没说太多话,就剥去了对方身上的衣服。我们开始***,其间我很享受,不知是否和这个女孩有关。


结束以后,她打开电视来看,我则对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呆,也没想着什么具体的东西。她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突然翻过身,向我提出照片的事。


“怎么不偷拍了?”


“现在可没什么好拍的。”


“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照片?”


“有笑脸的照片,而且笑的人要在不经意间被拍下来。”


“我现在让你拍。”


“那你把衣服穿上。”


我把女孩带到街边的咖啡馆,跟她漫无边际地聊天。就在某个恰到好处的点上,我加上一段笑话,女孩如我所想的那样大笑起来。我连续地快速按下快门,拍下好几张,同女孩一番商量,挑出最好的一副照片。


我把这张近乎完美的照片带回家,感到背上的包袱卸下来了。妻子很惊奇,因为她从未看过我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晰地抓拍下一张女孩清新自然的笑。做得似乎有点过头了,我不禁担心起来。妻子一脸开心的样子,脚步轻盈地在厨房里走来走去,我倒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妻子咬下包有那个女孩照片的面包,脸色突然一变,把吃进嘴里的东西一口吐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从桌子上站起来。


“怎么了?”


“怎么这么腻啊?”


我默不作声,不知如何是好。照片的味道为什么会腻,腻味的照片又是什么味道,我当然是什么都不清楚。妻子把盘子推开,站到洗手池边漱口,好像不小心吃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我向她建议,不如重做一顿。她说不用了,太麻烦,接着就自顾自地走入客厅。我匆匆吃完眼前的盖浇饭,走出厨房。妻子正埋头看,我坐到她身边,打开电脑,上网随意翻看,以此消磨时间。


往后的日子里,我愈发想要同那女孩见面。但为了避开旁人的目光,我们很少再在中午约她出来吃饭。只是一到周日,我就借着出门拍照的理由,来到女子的公寓,和她痛痛快快地***。为了拿出照片,给妻子一个答复,我只能在回家的途中随意偷拍一些素不相识的女子。有时候是在地铁里,有时候是在街上,有时候隔着百货商场的窗玻璃,而更多的时候我干脆就用“又被女孩发现了”这样一类的借口搪塞过去。总之,这么多年下来,可以吃的照片有的是嘛,我心安理得地想。我一门心思地专注在那个女孩身上,对妻子食物的事情已经不甚关心。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妻子,我应当为她找来味道新鲜的好照片,但是我也不知道同这个女孩的关系何时才会到头,而唯有结束这段关系,我才有力量重新回到原本的生活轨道上。


妻子一直在吃那个女孩的相片。


“不是觉得味道腻吗?”我指了指还没被切成碎条,刚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的热烘烘的照片。女孩的笑脸被定格在那一瞬间,我看着她的脸,心里觉得怪怪的,她好像是在冲着我笑,眼睛似乎也若有若无地看着我。


“还好。”妻子在抹布上擦了擦手。“其实细细一尝,味道还是不错的。习惯就好。”


妻子朝我淡淡地一笑。


我没有再怀疑什么。至少在我看来,这的确是我目前为止拍摄到的最好的一张照片,而这张照片对于妻子来说必定也十分可口。


往后的一个月里,我按时上下班,同妻子吃晚饭,饭后她看电影或是,我则无所事事,喝啤酒,玩电脑。偶尔我们一起出门,要么散步,要么去剧场看最新上映的话剧。一切如往常一般,只是我有些心不在焉。生活的重心似乎偏向了另一方,偏往一个妻子并不知道的地方。在那个目的不明的星期天,在那间隐蔽的小公寓里,我同那个女孩疯狂地***,耗费掉大量的精力,在生活的图像上投下深深的黑影。


那一天,在我同女孩做过第五次爱后的星期三晚上,妻子坐在桌边,啃着手中的面包。她咬下一口,含在嘴里,花了比往常多得多的时间咀嚼那块面包。她不紧不慢地嚼着,似乎光是这样就能填饱自己的肚子。我看向她,可以想象到那块含有女孩相片的面包在妻子的嘴里渐渐变成均匀的糊状。突然,一连串泪水从妻子的眼里涌出来。


她艰难地把口中的面包咽下去,干巴巴地说道:


“我尝出来了。”


“你尝出什么了?”看到妻子流泪,我有些慌张。


“她爱上了你,你也爱上了她。”妻子艰难地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接着放声哭出来。


“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张相片上的女孩了。你还给我装傻?从吃到那个女孩相片的第一口开始,我就尝到这个味道了。可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情。我耐着性子吃了一个月,可每吃一口,那个味道就更加强烈地停留在我的嘴里,怎么洗都洗不掉。我忍耐着,我希望你能意识到哪怕一点点,做出哪怕一点点改变。可你居然就这样无动于衷了一个月。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现在一切都晚了,因为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她放声大哭,拿起放在橱柜里的瓷碗瓷盘,用力往地上摔。


“你太让我伤心了!”


我无话可说,躲到客厅里,点燃一根烟,听着碗碟破碎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噼里啪啦地不断回响。


后来,我们离了婚。是她提的,而我也做好了迎接这样一个结果的心理准备,所以一切都进行得顺理成章。我掐指一算,从结婚到离婚,跟妻子正好相处了七年。


也不知我是怎么想的,或许我已经被那个女孩搞得有些头脑混乱,在临别前的最后一天,我突然向妻子提议,想为她照一张属于她自己的,有着自然而然笑脸的相片。


妻子一口答应,停下了收拾房间的活计,在沙发上坐好。我想到应该先跟妻子天南海北地聊天,然后在关键的时刻讲起一段笑话,但我觉得要是真的这么做,会显得十分愚蠢。妻子不说话,脸上慢慢浮起一个微笑。我见状立刻按下快门,捕捉下这个瞬间。


无线打印机在这个家里最后一次发出“嗡嗡嗡”的声响。两张妻子的特写相片吐了出来,一张给我,一张给她。妻子打开背包,把相片小心翼翼地放进隔层。


我看着相片上的妻子,看着她恬然宁静的笑容,突然发觉到,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对着我笑了,她在用这样的笑同我道别。我将不得不离开妻子,不得不离开对她来说美味可口的相片,不得不离开过往的平淡岁月。我曾让自己安稳地栖身与此,就算没有太多难忘的回忆,可过往的点滴又正是我这个人存在过的证明。现在,我亲手毁掉了这种生活,亲眼看着脚下坚实的基础被一下子抽离而出,我就这么孤身一人地往下坠,重新坠入这个如大海般辽阔的世界。一股难以抑制的悲痛将我重重包围。我等到妻子收拾好东西,关门离去。就在那一瞬间,我全身瘫软在客厅的沙发上,眼泪如洪水般汹涌而出。我哭了,哭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依旧在星期天同女子见面,有时候是那个女孩,有时候就不是。我不会再为了用手机偷拍下她们笑起来的情景而同她们见面,纯粹只是想跟她们交往罢了。说得再直白些,我无非就是为了能够与她们***。当然,这个目的有时候可以达成,但大多数时候以失败告终。


某个星期天,我走进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我同一位之前并未见过面的女子相约在这里。一进门,妻子坐在角落的身影被我立刻捕捉进视线。她的身影我是如此熟悉,但现在它又同我毫无关系,这感觉真是奇怪。她正低头看着一本,我在原地站了一会,踌躇不前,但终于决定上前同她打个招呼。


“嗨。”


妻子抬起眼,露出一脸惊喜。


“居然是你。来,坐吧。”


“来干嘛呢。”我在桌对面坐下,问道。


“去附近找一个人。正准备走了呢。”


“我是来等人的。”


沉默了一会。妻子开口道: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但是还是告诉你吧。我又结婚了。”


“恭喜啊。”


“他是个摄影师!”


“哈哈哈”我笑道,想起她吃相片的毛病来。“这回可有源源不断的好吃相片啦?”


“的确。“妻子似乎不想伤害我,不再说下去了。


“那张相片,你还记得吗?拍你的,临走前的时候。”


“当然记得,怎么了?”


“你吃了它吗?”我故意打趣地问道。


“吃啦。本来是想留下来的,但那个时候心情不好,就干脆吃了算了。”


“味道怎么样?”


“味道······”妻子想了想。“开始的时候有些苦,但是细细一品,却又有无穷无尽的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