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奥多·德莱塞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05
|本章字节:9508字
当这地产生意进行的期间,基拉特夫人决计迁到芝加哥来居住。这时她在辛辛那提已经住了几个月,关于雷斯脱不规则生活的消息已经听得很多。
至于他到底跟珍妮结婚没有,仍旧还是个问题。关于珍妮早年的历史,关于芝加哥报纸所宣传的一个青年富翁如何因恋爱而牺牲财产的事,以及罗伯脱如何排挤他以致他跟甘氏公司断绝关系的事,她已经统统打听出来了。雷斯脱这样的牺牲自己,她很替他惋惜。他如今
又已经闲荡了差不多一年了。再过两年,他的机会就要完全丧失。他在伦敦的时候曾经对她说他并没有很多的幻想。那末珍妮是他的幻想吗?他是真正爱她的呢,或者只是可怜她呢?
她很想确实知道一下。
基拉特夫人在芝加哥租住的房子,是德来克色路上一座庄严的巨邸。
“今年冬天我要移寓到芝加哥去,希望跟你多见面,”她写信给雷斯脱说。
“我对辛辛那提的生活觉得非常厌倦了。到过欧洲之后是要觉得这样的好吧,你总知道。礼拜六我曾见着诺尔斯夫人。她曾问起你。你该知道她是你的亲爱的朋友。她的女儿明年春天要同吉米·西佛伦斯结婚了。”雷斯脱得到这信,心中快乐和猜度的感情交混着。
她到的时候当然要大大的请客。她会冒昧地把他和珍妮一起请去吗?一定不会的。她这时候一定已经知道实情了。这是她的信里已经明白流露出来的。她说她要跟“他”多见面。这就是要把珍妮除外的意思。他决计要把全部事情坦白告诉嫘底。那末他们将来应该亲密到
如何的程度就可以随她选择了。因此,嫘底到后的一天下午,他坐在她那舒适的闺房中,对着一片淡黄色的魅人景象,就决计把自己以前的事情对她和盘托出。她是会了解他的。这时候,他正开始怀疑地产生意的前途,觉得有点儿烦恼,所以遇着了这个知己,就有些要
推心置腹了。至于珍妮,他觉得现在还不能把自己的心事对她宣布。
“你知道的,雷斯脱,”嫘底怂恿着他的供状那时侍女已经把茶送给她,白兰地和苏打送给他,走开了“自从我归国之后,曾经听见许多关于你的消息。你肯不肯把你的事情统统告诉我?你知道我对于你是实在关心的。”“你听见我的什么事情,嫘底?”他安
静地问。
“哦,关于你父亲的遗嘱是一件,关于你的脱离公司又是一件,还有些关于甘夫人的闲话,我却不大感兴趣。你懂得我的意思吗?你是不是要把事情解决,恢复你合法的财产呢?在我看来,这是很大的牺牲,雷斯脱,除非你对她真有爱情,那当然是另外一回事。你到底
爱她吗?”她狡猾地问道。
雷斯脱默默踌躇了一下。“我实在不知道怎样回答你这最后一个问题,嫘底,”他说。“有时候我想是爱她的,有时候我可自己也不知道爱她不爱她。我现在要完全坦白的对你说。我实在从来不曾遇到过这种奇怪的境地。
你是很喜欢我的,我呢好吧,我不说我对你的感想吧,”他微笑了。
“可是无论如何,我可以对你坦白地说。我是没有结婚的。”“我也这么想,”她等他停顿下来就说。
“我之所以不结婚,因为我始终委决不下这事到底该怎样。我初次遇见珍妮的时候,我觉得她是我生平见过的第一个迷人的女子。”“这就可以说明你那时候对我怎么看法了,”他的对座人插嘴说。
“请你不要插嘴,如果你愿意听下去的话,”他微笑说。
“请你告诉我一件事,”她说,“以后我再不开口了。那是在克利夫兰的时候吗?”“是的。”“我也听见这么说,”她首肯道。
“她那时是这么”“一见就要爱上的,是不是?”嫘底又冒昧着插嘴说。因为她那时心里总觉有点不宁贴。“我知道的。”“你肯容我说下去吗?”“对不起,雷斯脱。我不由得要受几下刺激呢。”“好吧,总而言之,我那时是被迷惑了。我当她是天底下最完美的
一件东西,虽然她跟我的世界有点儿隔膜。但是我们是个平民主义的国家。我因而想要她来也是无妨的,于是我好吧,你也知道了。那就是我的错误所在的一点。我想不到这事会有这般严重的。这时以前,我除你之外从来不曾关心过别的女子,而我对于你可以
坦白讲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愿意不愿意跟你结婚。我想我是不愿意跟任何女子结婚的。我当时的主意,不过是要跟珍妮暂时结识,等到事情平静下去,仍旧可以离开的。我只消给她充足的赡养费。我不至于留恋她。她也不会留恋我。你总明白这个意思吧。”“是的,
我明白,”他的听供人答道。
“好吧,可是你看,嫘底,事实却不如我的预计。她是一个性情特别的女子。她是富于感情和情绪的。她并没有受过我们心目中的那种教育,但她具有一种天生的文雅和才情。她是一个很好的管家。她又是一个理想的母亲。她是天底下最多情的动物。她对于她的母亲和
父亲的爱是非言语所能形容的。她对她的女儿是她的,不是我的的爱,也是完全无缺的。她并没有一般漂亮社交女子那么的温雅。她跟人家对答并不怎么样机灵。她不能够跟人家作应对如流的谈话。她的思想是迟慢的,我想。她有一部分重要的思想始终不会流
露到表面上来,可是你能感觉到她实有所思,实有所感。”“你给她好一番赞美啊,雷斯脱,”嫘底说。
“这是我应该的,”他回答说。“她确实是个好女子,嫘底;可是话虽如此,我有时候想我对她不过有同情而已。”“不要说得这般确凿吧,”她警告他说。
“确实是的,不过我后来却为了她遭遇许多不幸事儿了。第一着,我本来一开头就该跟她结婚的。只因为没有结婚,才发生了许多纠纷,受人家许多毁谤,许多议论,竟使我一时失措。又因我父亲的这张遗嘱,纠纷就愈加厉害起来,我如果跟她结婚,我就要丧失八十万
元的财产实在还不止此数,因为现在公司已改组成一个托辣斯了。大概丧失之数可以说是二百万。
如果我不跟她结婚,那末两年之后什么都丧失干净。当然,我可以假说已经跟她分离的,可是我又不愿意说谎。我不能用这法子来伤她的感情,而她也是对我一心一意的。现在我自己问心,到底还不晓得自己愿不愿意弃绝她。
老实说,我到底还不晓得怎么样才好。”雷斯脱四面一看,用一种遥远的沉思态度点上一支雪茄,这才把眼睛看到窗外。
“这个问题真的没有法子解决吗?”嫘底瞠视着地板问他。于是,经过几分钟的沉默,她就站了起来,把手放在他那坚实浑圆的脑袋上。她那微有香气的黄色绸便衣触着他的肩膀。“可怜的雷斯脱,”她说。“你的确是把自己牢牢拴住了。但这是个很难解的结,亲爱的
,你得一刀斩断它。你为什么不也跟现在对我一样,把全部事情跟她商量一下,看她有怎样的感想呢?”“这好象是太残忍些,”他回答道。
“你必须用断然的手段,亲爱的雷斯脱,”她坚持说。“你不能尽管这样耽误下去。你实在是大大的对自己不起。坦白的说吧,我是不能劝你跟她结婚的,但我这话并不是为我自己着想,虽然我现在仍旧愿意要你。我可以对你老实说,无论你愿不愿意来求我,我总是爱
你的,而且永远是爱你的。”“我知道,”雷斯脱说着站了起来。他捏住了她的手,好奇地对着她的脸端详一回,这才走开去。她气喘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这行为使她心神动荡了。
“可是,雷斯脱,象你这样一个人,这每年万元的收入是养不住的,”她继续说。“你是一个社会的人物,不应该就此耽误终身。你应该回到你自己那个社交的和经济的世界。只要你能恢复你在公司里的利益,以前的一切就都可于你无损。你可以操纵你自己的前途。如
果你把实情告诉她,她应该不会反对。如果她是关心于你的,象你所料想的,那么,她就应该乐于做这样的牺牲。这是我可以肯定的。至于她的赡养,你当然可以很充裕的供给她。”“珍妮所要的并不是钱,”雷斯脱阴郁地说。
“好吧,即使她是不要钱,她没有你也能生活的;如果有了充裕的收入,就可以生活得更舒服了。”“即使我能帮助她,她也决不会要的,”他又庄严他说。
“可是你必须离开她,”她又用断然的语气坚持说。“你必须离开她。
每一天的光阴对你都是珍贵的,雷斯脱。你为什么不马上就下决心──今天就下决心今天就行动起来呢?为什么呢?”“不能这么快!”他抗议说。“这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老实对你说,我是不愿意这么做法的。这似乎太残忍太不公道了。我不愿意把自己的
事情到处去跟人商量。我以前跟任何人都没有谈起这事连我的父亲、母亲,也没有向他们谈起过。可是你似乎比任何人都亲密些,所以我今天既遇到你,觉得应该对你解释一番,这是我实在愿意的。我对你很关心。我不知你了解不了解在这情形之下我何以还能如此
。但是我确实是如此。你在知识上和感情上都同我非常接近,非我始料所及。你不要皱眉。你要我说实话,是不是?好吧,我已然把实话对你说了。现在要请你把我解释给我自己听,如果你能够的话。”“我不是要跟你辩论,雷斯脱,”她把手搁在他胳膊上温和地说。
“我只是要爱你。一切经过的情形我是十分了解的。我替自己难过。我替你难过。我又”她迟疑了一下“替甘夫人难过。她是一个美貌的女子。
我喜欢她。我实在喜欢她。但是她跟你是不配的,雷斯脱,她实在是不配的。你需要另外一种女人。我们现在这样议论她,原好象太不公道,但实在并非不公道。我们都要顾着我们自己的身分。我想你如果象方才对我说的一样,把这事的实情完全摆在她面前,她就可以
了解,并且对我们表示同意了。她决不能存心要害你。倘若我,雷斯脱,居于她的地位,我就会放你脱身。我这是老实话。你也应该相信我。我想凡是有良心的女人总都应该这样的。这种办法原也要使我伤心,我可是愿意。她也原要伤心的,可是应该这么做。我想我和
你一样能够了解她,或者更了解些,因为我是女人。哦,”她停了一会又说,“我恨不得亲自同她谈一谈。我一定能够使她了解的。”雷斯脱看看嫘底,深以她这样的热心为可异。她是美丽的,有吸引力的,实在值得注意的。
“事情总不能这么快法,”他重复说。“我要再想一想。我还有考虑的时间呢。”她呆了一会,稍觉有点灰心,但是仍旧很坚决。
“这是该行动的时候了,”她也重复说,说时把整个心灵都从眼光中流露出来。她要这个人,而她并不觉得让他看出自己要他为可羞。
“好吧,让我考虑考虑,”他很觉不安地说了这句就匆匆告别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