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虽：即使。韫宝：蕴藏的珍宝。贾（gu）：出售。焉：怎么能，哪里。

［25］仲尼：孔子名丘，字仲尼。淑圣：善良明智。隘穷：厄困。陈蔡：春秋时两个诸侯国，辖域分别在今河南省东南部及中部。孔子困于陈蔡事，见《史记·孔子世家》。

［26］彼：那。屈原：战国时楚国的伟大诗人。贞专：坚贞忠诚。卒：终于。放：流放。沉：投水。湘渊：湘水上的汨罗渊。

［27］容：容纳于世，为人容纳。柳下：指柳下惠，即展获，字禽，因食邑于柳下（地名），谥惠，故称柳下惠。春秋时鲁国的士师，著名的贤人。黜：被撤职。三辱：多次受到侮辱。《论语·微子》：”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

［28］蘧瑗：字伯玉，春秋时卫国的大夫，以善于改过而闻名于世。抑：被排挤、压制。再奔：蘧瑗因避内乱，曾两次离开卫国而外逃，事见《左传》襄公十四年、二十六年。知：通”智“。

［29］扬：舒展。蛾眉：女人眉如蚕蛾，形容貌美。见妬：被嫉妒。固：本来。情：本性。

［30］直绳：木匠用以取直的墨线。诚：真心。

［31］夫子：指上述叔向、孔子、屈原、蘧瑗诸人。博观：博学多识。此道：指贬黜困辱的遭遇。

［32］空：白白地。下时：低眼下看社会现实，即看不起污浊的社会现象。矔世：对邪恶的社会丑态怒目而视。矔（guàn），瞪眼。自命：自己使自己。

［33］积习：积久的社会风气。生常：成为人们普遍接受的公理。常，指常理、法则。别：区别。

［34］叔群：指晋公族。晋国的始封者为周成王的弟弟姬虞，字叔，以后的子孙泛称叔群。皂隶：奴隶。六卿：指晋国的范氏、知氏、中行氏、韩、赵、魏等六大贵族，他们在晋昭公时逐渐强大起来。桀：同”杰“，豪杰。

［35］荀寅：即中行文子，晋六卿之一。肆：放肆。颛（zhuān）恣：专横骄纵。吉射：即范昭子，晋六卿之一。擅兵：独霸兵权。

［36］若兹：如此，指上述荀寅、吉射背君作乱的行为。责：痛斥。赵鞅：即赵简子。晋国正卿，专朝政近六十年，合诸侯戍周，攻灭范氏、中行氏，诛邯郸大夫午，占据晋阳，觊觎晋室，见《史记·晋世家》。晋阳：晋国故都，在今山西省太原市。

轶中国之都邑兮，登句注以陵厉［1］。历雁门而入云中兮，超绝辙而远逝［2］。济临沃而遥思兮，忽垂意乎边都［3］。野萧条以寥廓兮，陵谷错以盘纡［4］。飘寂寥以荒昒兮，沙埃起之杳冥［5］。回风育其飘忽兮，回飐飐之泠泠［6］。薄涸冻之凝滞兮，茀谿谷之清凉［7］。漂积雪之皑皑兮，涉凝露之隆霜［8］。扬雹霰之复陆兮，慨原泉之淩阴［9］。激流澌之漻淚兮，窥九渊之潜淋［10］。飒凄怆以惨怛兮，慽风漻以冽寒［11］。兽望浪以穴窜兮，鸟胁翼之浚浚［12］。山萧瑟以鹍鸣兮，树木坏而哇吟［13］。地坼裂而愤忽急兮，石捌破之嵒嵒［14］。天烈烈以厉高兮，廖窗以枭牢［15］。雁邕邕以迟迟兮，野鹳鸣而嘈嘈［16］。望亭隧之皦皦兮，飞旗帜之翩翩［17］。回百里之无家兮，路修远之绵绵［18］。于是勒障塞而固守兮，奋武灵之精诚［19］。摅赵奢之策虑兮，威谋完乎金城［20］。外折冲以无虞兮，内抚民以永宁［21］。既邕容以自得兮，唯惕惧于笁寒［22］。攸潜温之玄室兮，涤浊秽于太清［23］。反情素于寂漠兮，居华体之冥冥［24］。玩琴书以条畅兮，考性命之变态［25］。运四时而览阴阳兮，总万物之珍怪［26］。虽穷天地之极变兮，曾何足乎留意［27］。长恬淡以欢娱兮，固贤圣之所喜［28］。

［1］轶：越过。中国：中原。此指晋阳以南地区。句注：山名，为战国时赵国北部的险隘之处，在今雁门关西北。陵厉：亦作”淩厉“，意气激越的样子。

［2］历：经过。雁门：汉郡名，在今山西省西北部。云中：汉郡名，在今内蒙古南部、山西北部。超：跨越。绝辙：没有车辆通行的地区。远逝：远走，远行。

［3］济：渡过。临沃：汉五原郡县名，辖地在今内蒙古乌拉特旗。遥思：犹今言遐想。垂意：关注。边都：指前往赴任的五原。

［4］野：旷野。寥廓：空旷。陵谷：丘陵山谷。错：交错。盘纡：盘旋曲折。

［5］飘：旋风，大风。寂寥：寂旷冷清。荒昒（hu）：荒忽不清的样子。杳冥：昏暗的样子。

［6］回风：旋风。育：犹言育育，风大的样子。回：旋转。飐飐：风吹物动貌。泠（ling）泠：清冷。

［7］薄：迫近。涸冻：流水及地面的冻结。凝滞：困阻、聚结。茀：同”拂“，抖动。清凉：寒凉。

［8］漂：犹”飘“，飘荡。涉：走进。隆霜：厚霜。

［9］扬：飞扬。雹霰（xiàn）：冰雹和冰粒。复陆：覆盖原野。慨：感叹。原泉：即源泉。淩阴：冰窟。

［10］激：撞击。流澌：流动的冰块。漻（liáo）淚（li）：冰块疾流的样子。窥：观察，看。九渊：深渊。潜淋：暗流。

［11］飒（sà）：风声。凄怆：悲伤。以：而。惨怛：悲苦。慽风：犹言悲风、哀风。漻：气盛貌。冽寒：寒冷。

［12］望浪：仓皇失措的样子。胁翼：夹紧翅膀。浚浚：紧缩的样子。

［13］萧瑟：萧条冷落。鹍（kun）：鹍鸡，似鹤。坏：空裂。哇吟：风吹树洞发出的声音。

［14］坼（chè）裂：裂开。愤忽急：《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无”急“字。愤急：疑为坼裂的样子。石捌：《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作”巨石“。嵒嵒（yán）：巨石破裂的样子。

［15］天：天空。烈烈：寒冷的样子。厉高：极高的样子。廖、枭牢：空旷的样子。窗：比喻天空如敞开的窗子。

［16］邕邕：雁叫声。迟迟：雁缓缓飞行的样子。鹳（guàn）：水鸟，似鹤。嘈嘈：杂乱的叫声。

［17］亭：边地上用以瞭望、戒备的望亭，犹如后世的岗楼。隧：同”燧“，烽火台。皦皦：清晰、明亮的样子。飞：飘动。翩翩：飘动的样子。

［18］回：疑为”冋（jiong）“之误。冋，遥远。家：人家。修：长。绵绵：长远的样子。

［19］勒：部署。障塞：边地防御的各种工事。奋：振发。武灵：指战国赵武灵王，他发愤图强，提倡胡服骑射，大力进行军事改革，破林胡、楼烦等部族，开拓疆土至雁门、云中一带，国势极为强盛。精诚：精神。

［20］摅（shu）：舒展，布置。赵奢：战国时赵国的名将，善用兵，有谋略。曾大败秦军，封为马服君。策虑：计谋。威谋：威势和谋略。完：使……完整。金城：城市坚固如金。

［21］外：对外。折冲：攻击和消灭敌寇。虞：忧患。抚民：安抚人民。

［22］邕容：从容不迫的样子。惕惧：害怕。笁寒：严寒。笁，”竺“的异体字。

［23］攸：疑为”放“之误。放，弃。潜温：保暖。玄室：深屋。涤：洗刷。太清：广阔的天空。

［24］反：同”返“，回归。情素：本性。寂漠：空旷的地方。居：使……居住。华体：华贵的身躯。冥冥：虚无幽深的地方。

［25］条畅：舒畅。考：推究。变态：道家认为清静无为是人的本性，而争斗进取是人性的变态。

［26］运：用。四时：四季。览：观看。阴阳：指事物的发展变化。总：总管。珍怪：指奇异的事物。

［27］穷：尽。极变：最大的变化。何足：哪里值得。

［28］恬淡：淡泊功利，恬然自得。贤圣：这里指老子、庄子。喜：喜爱。

乱曰：处幽潜德，含圣神兮［1］。抱奇内光，自得贡兮［2］。宠幸浮寄，奇无常兮［3］。寄之去留，亦何伤兮［4］。大人之度，品物齐兮［5］。舍位之过，忽若遗兮［6］。求位得位，固其常兮［7］。守信保己，比老彭兮［8］。

（《古文苑》，《四部丛刊》本）

［1］处幽：处身于幽远的境界。潜德：潜藏起德性。含圣神：内心饱含着圣人的精神。

［2］抱、内：内心里隐藏。内，同”纳“奇光：杰出的才华。贡：《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作”真“，先天的本性。

［3］宠幸：荣耀和宠爱。浮寄：漂泊不定。奇：出人意料。无常：变幻莫测。

［4］寄：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即俗说人生如寄的意思。

［5］大人：精神品德高超的人。度：法度、气度。品物：品评客观事物。齐：同”等“，没有差异。

［6］舍位之过：丢掉职位的过失。遗：忘记。

［7］求位得位：指自己请求外放，先后为河内、五原太守等事。常：常理。

［8］信：真诚。保己：保全自己。老彭：指彭祖，传说中的寿星，活了八百多岁。

评

本赋《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所录正文前有序，序文说：”《遂初赋》者，刘歆所作也……歆好《左氏春秋》，欲立于学官。时诸儒不听，歆乃移书太常博士，责让深切，为朝廷大臣非疾。求出补吏，为河内太守。又以宗室不宜典三河，徙五原太守。是时朝政已多失矣，歆以议论见排摈，志意不得。之官，经历故晋之域，感今思古，遂作斯赋，以叹征事而寄己意。“具体地说明了此赋的写作背景、主要内容和创作意图。

全赋可分为四段。第一段先写自己年轻得志，受到汉成帝的宠信，但由于三公专权，朝廷失控，自己也只好出守河内，而后又转徙五原。第二段，具体描述赴任途中的所见所闻，思古感今，反复抒发自己的抑郁、不平和感慨。他所经过的地区，正是春秋时期的”故晋之域“，因而全以晋国史实为引念，且行且思，借史抒情。第三段改换了写法，以所经边塞地区的风光、气候以及自己所受的辛苦为线索，借景抒情。景象具体生动，感情真切深沉。最后”乱曰“，以老庄淡泊荣辱、处幽潜德、等齐万物和保真全性的思想自我宽解，总括全文。

在写作上，此赋最突出的特点是以赴任的行程路线为线索，以每个地区的史迹或风光为基点，叙事状物、述怀抒情，或托意于史实，或寄情于风光，或发表议论，或直抒胸臆，致使纪行、叙事、写景、抒情相互交织而成为一个完整的艺术整体。由于史实、景象的不同，作者的感情也有着不同的变化和起伏。有时显得豪迈，有时显得激切，有时显得深沉，有时显得悲凉，有时又显得旷达，真实地表现了他对自己半生以来政治生活上荣辱、遭遇的反思和总结，其叙事写景也具有社会现实的针对性。

这篇纪行赋，是对屈原《哀郢》《涉江》写作艺术的开拓和发展，对以后纪行赋的写作，诸如班彪的《北征赋》、班昭的《东征赋》、蔡邕的《述行赋》、潘岳的《西征赋》等等，都有推进的作用。

（霍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