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玛丽卡·乌夫基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27
|本章字节:8616字
我所说的我们就是玛丽亚、苏卡伊娜和我。米丽阿姆病得厉害,无法帮忙,不过,她一直在为我们鼓劲儿,清理挖出来的土是很费力的,但有了她在一旁打气,我们干起来就更加卖力了。
我们尽管心惊胆战,生怕被看守们发现,但是,不到两个小时,我们的进度已经相当地可观了。我们掀起了8块青石板。在两个星期的过程中,我们把它们掀起来,然后又盖上去,还用阿代拉蒂夫所发明的“水泥”把石板间的缝再抹上。
阿代拉蒂夫的“水泥”还不够用,我们便想出来一条妙计:使用真的水泥。我们用一直藏在床底下的铁棍,把墙上的老鼠洞捅大。看守们见洞就堵,用的是货真价实的水泥,而我们则将刚堵上去的水泥弄下来,浸泡在水桶里,不让它变硬结块。
把掀起的青石板再不露破绽地恢复原位并非易事,必须小心谨慎,别把它们弄碎了,弄出缺口来,然后,还得把抹上去的水泥抹平。为了不引起看守们的警觉,我们专等燕子飞来,唧唧喳喳地叫时才动手我们一直讨厌的燕子烦人的叫声,此时此刻却是我们极其需要的了。
我们坚持不懈地这么干着。有时候,挖着挖着就会碰到或大或小的石头,不容易继续往下挖。
我立刻把情况报告给了拉乌夫。
“尽量把浮土弄出来。”拉乌夫命令我。
“弄出来往哪儿放呀?”
“你自己想办法。你到底想不想越狱呀?”
在妈妈和阿代拉蒂夫的牢房里,有一间位于高处的小房间,是我们存放杂物的。踩一只板凳就够得着门了。恐怖之夜后,看守们收走了板凳,还把那扇门给封上了。
看守们一走,妈妈立刻灵机一动,让阿代拉蒂夫站到她的肩膀上去,把一块砖弄松动,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用上这个小房间的。水泥还温乎乎的。妈妈和阿代拉蒂夫想出点子来不让水泥变干变硬,等到机会来时,可以把这块砖和其他的砖弄下来。
我们在我们的床底下,在我们牢房与妈妈牢房之间,挖出一个大洞。我们尽量把浮土、碎石弄出来,让妈妈和阿代拉蒂夫把它们藏到高处的那间杂物间里去。从我们这边把浮土弄到妈妈那边去,可真没少费事。必须把洞再扩大一些。
阿代拉蒂夫爬到杂物间上去,妈妈则把大石头、浮渣土什么的举起,递给上面的阿代拉蒂夫。他俩一个举,一个拽,累得呼哧带喘的,终于把它们给弄了上去,倒在厚厚的一层衣物上,免得发出响声来。
我们把挖洞、刨土的时间安排在发电机开始工作的时候,这样就可以掩盖住声响,不致引起看守们的警觉。
有时候,挖出的石头太多,妈妈就用布把它们包裹起来,让阿代拉蒂夫站到她的肩膀上去,拎起这包袱,从杂物间的开口处扔进去。
看守们倒是发现了杂物间封口处有湿印子,但却没想到是阿代拉蒂夫的奇思妙想,用的是他自制的水泥抹上去的。
为了让拆下后又塞上去的砖上的水泥快点干,阿代拉蒂夫便让阿苏拉和阿利玛为他准备一些木炭。然后,他便站在妈妈的肩头,用木炭把一只碟子烘烫,沿墙抹来抹去,水泥渐渐变干,湿印子几乎就看不出来了。
随着工程的进展,土越来越多,妈妈便想出来一个新招:用长裤子等物装浮土,两头一扎,浇上水,压紧压实,贴在坑道两边。这样一来,也就不必往外运土了。
我们采取的是流水作业,一个个都像机器人似的。我钻进地洞里,将一只5升的空油桶装满土。然后,我拉一下绳子,妹妹们得到信号,便往上拽绳子,把桶拉出洞口,再把桶里的土倒在牢房中间。
米丽阿姆也帮上一把,往水桶里灌水,倒在土上,和成泥浆。阿苏拉和阿利玛是和面制作面包的高手,她们帮着米丽阿姆和泥。她们是因为隔墙上的洞越弄越大,从她们的牢房溜到我们的牢房里来的。阿代拉蒂夫也从我们与他们牢房之间的那个狭窄的洞钻到我们这边来,帮助我们一起干。
阿苏拉、阿利玛和米丽阿姆把泥土团成一个个大团,然后再一个一个地传到妈妈的牢房里去。妈妈再把这些泥团装成袋,把袋口缝上,由阿代拉蒂夫负责把袋里的土团扔进杂物间,然后,再把空袋子给我们传过来。
当我们挖到墙基处时,红土被陶土所取代,于是,我们根据拉乌夫的建议,开始往水平方向挖去。拉乌夫计算过,地道得挖5米左右才能通到两堵高墙外面去。
我们不知怎么搞的,浑身充满着力量,一点也不觉得苦,不觉得累。我们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些不会说话的牲口,只知道干活儿,不知道做人还应有些什么。我们无需说话: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彼此就明白对方的意图了。
我的指甲全都磨掉了,满手的伤痕,皮肤上出了很多的湿疹。可我一点也不觉得疼,不觉得痒,毫无感觉似的。
我们使用临时制作的“蜡烛”照明。我们小时候在乡下学会了纺线,妈妈给我们做了一些灯芯。我们把灯芯浸在油里,晚上就把灯芯点上。
每当我爬出洞来时,我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一张张灰头土脸的面庞,这一个个骨瘦如柴的身子,在这临时制作的“蜡烛”的微光照亮下,映在有洞有孔的墙上,再加上满地的渣土,宛如一个个幽灵……一个个活死人……
掘土、挖洞对于我们这些“河狸”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最难办的是恢复原样,不露痕迹。早晨4点,听见远处有驴叫,便立刻停下,恢复原状,把地洞口仔细地盖好,把各牢房间墙上的洞堵上。
拂晓时分,一切就绪,谁也不会想到这间小牢房里竟然挖出了一条地道。离看守们前来巡查的时间还剩两个钟头了,我得赶紧把牢房里清除干净,把浮土、灰尘除尽。有几次,我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收拾好,看守们已经进到妈妈的那间牢房了。妈妈在尽量地拖住他们,向他们提一些怪问题,向他们要轮胎内胎,说是要做鞋底用,或者随便提出其他一些什么要求。
有一次,我正在悄悄地挖洞时,突然听见一个看守就在我身边不远处打了个喷嚏,近得我几乎都听到了他的喘息声。我吓坏了,赶紧爬回牢房。等我刚一钻出地洞,就看见妹妹们一张张焦急的面孔正俯身冲着我。牢房里一片死寂。我们在等着看守们闯进来,但牢房门一直没人推开。
于是,我又返回到地洞里去了。
每每遇到搜查,我们全都躺在床上装病。看守们在仔细地翻找,连地道上方的那个小房间都不放过。他们用手电往角角落落里照来照去,四下里又看又搜,床下、天花板上、凹处都查个遍。他们用脚上穿着的大皮鞋敲击地面,听听声响是否异样,看看是否有空洞的声音。
妈妈和拉乌夫一听到看守们重重地敲击着墙面,心里就发毛,心儿一阵狂跳。不过,恐惧归恐惧,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我们这是孤注一掷,这种感觉倒也让人陶醉。看守们终于走了,一无所获。我已忘了饥饿、痛苦以及磨破的双手的疼痛。我的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还没有一个看守进到我的牢房里来用大皮鞋敲击地面。他们只是在屋里转上一圈,四下里查看一番,并未专门注意过那些青石板。我们深信这肯定是天主在庇护着我们:我们第一次掀开青石板时,那不平整的地面竟然呈现出一个十字架的形状来。我们随即用硬纸板制作了一个十字架,在把掀起的青石板放回原位之前,把那纸制十字架放在了下面。我们把这个地道称之为“玛利亚地道”。
我们还真的这么相信着,所以每天早上在掀开青石板之后和每天晚上把它重新放回原位之后,我们都要跪在地上祷告一番。我们已经抛开了根本没有庇护我们的伊斯兰教,改成信奉天主教。妈妈打小就常去修女们那里,所以她对祈祷文非常熟悉,并把它们教授给我们。当然,她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这么做也是违心的,实在是迫不得已。
玛丽亚原来的名字叫姆娜·伊南,为了尊崇圣母玛利亚,所以改名为“玛丽亚”。阿代拉蒂夫和苏卡伊娜也仿效玛丽亚,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他俩与玛丽亚一样,名字也是国王赐予的,他们不想再受此“恩宠”,故分别改名为阿达拉和雅恩米娜。他们三人中,玛丽亚最坚决,谁不叫她玛丽亚都不应声;另外两个则很快就忘了自己所改用的名字,叫他们阿代拉蒂夫、苏卡伊娜,他们照样应答,因为他俩觉得有两个名字太复杂,很不适应。
白天,我仍旧继续在讲故事。我们像吸毒者似的,都上了瘾。我们几乎不再吃什么东西,睡觉也很少,我们靠着精神力量在坚持着。我们通过“电话装置”与拉乌夫保持着联系,逐日向他汇报“工程”的进展。可是,他很恼火自己无法到我们牢房里来同我们一起干,所以他便开始从那一头挖起来。
有一天晚上,他告诉我们他正往我们这个方向挖过来,我们听了高兴得跳了起来。但是,他没有再继续。这样做太危险了,再说,他像我一样,因为缺食,已开始浮肿了。另外,他身高一米八五,在地道里根本就挪不开身。
不过,他在自己的牢房里为我们充当指挥。他坚决要求我们做好支撑,防止塌方。我们一挖完,他便要我们把刚到这里时所收集起来放在我们卫生间上方的一个小储藏室里的木头、木棍弄下来放好。
这间小储藏室离地面有3米多。若想上去,必须有点杂技演员的本事。一天晚上,我们终于爬上去了,笑得好开心啊!我们真的是很需要笑一笑。
玛丽亚体重30公斤,像只母猴似的攀爬着。她爬上去,摔下来,再爬再摔,一连多次,最后终于爬到那间小储藏室,把木头、木棍收拢了起来。东西倒是弄下来了,可是如何再把那储藏室堵好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3米多高,封堵根本就不可能。我们试着用阿代拉蒂夫制造的“水泥”去堵,可是,奇怪得很,无论我们怎么试,那“水泥”就是不干。
第二天,我以攻为守,先报告看守,说是墙上有一处漏水,必须修理。我完全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无论我们要求他们办什么事,他们都不会答应我们的。
4月18日,我已经挖到所计划的5米远处了,没有再继续往前挖下去。我一直这么不停地挖呀挖,不顾幽闭恐惧症,一句抱怨、悲叹都没有。我如同一只蟑螂或一条爬虫似的在地下钻来钻去。我曾不止一次地几近失去理智,达到疯癫状态。
我在挖掘的过程中,会突然停下来。我拍拍脑袋,堵上耳朵,因为我仿佛听见看守们的钥匙串的声响或他们的脚步声。于是,我立刻扔下手中的工具,趴在地上,看看是谁来了。我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可是,什么人也没来。
这种声响总在我耳边回响着。我总在不停地问妹妹们,上面是否一切正常。我真的害怕自己会突然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