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注意到展示柜里有几瓶洋酒，觉得怪怪的。把这种东西带到办公室来干什么，显示品位？凯恩是某酒会的会员，也没见他把洋酒带回办公室。难不成是显摆？真是病得不轻了。

“你是柳依依？”孙丰瑞对柳依依说的第一句话，像极了警官审问犯人。

后来，项目经理们告诉柳依依，他们都被孙丰瑞“审问”过的。

柳依依适应着孙丰瑞的语气，回答着他一个个颇为荒诞的问题。

比如——你了解紫金郡多少内幕，你有没有信心和斯蓝竞标，你对秦绮琪了解多少，你的方案最有力的地方是哪里……

柳依依心想，这是哪里来的空降兵啊，弱智到这份上，他能带领好项目部吗？他还要带她攻紫金郡，这不是考验她的智商和耐力吗？

接受完孙丰瑞的“审问”后，柳依依逃出办公室，到窗边猛吸了几口气。

碧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笑着说：“你们项目部的被总监接见后，都喜欢换气。”

柳依依摇头苦笑。

柳依依见凯恩时，凯恩随意问了下柳依依的日本之行，然后就转到工作上来了。以后她的工作直接向孙丰瑞负责，不用找他了，越级是公司的大忌。

柳依依心想，凯恩再不好也比孙丰瑞强点，至少不会提那些荒诞的问题。以后对孙丰瑞负责，其痛苦可想而知。但嘴上不能说，只能点头。

凯恩看出柳依依的心思，其实他心里比柳依依更不好过。和孙丰瑞打了些交道，凯恩基本上对他有所了解，除了一张麻省理工学院博士的文凭是亮点，除此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亮点，但文凭不能说明他的实战能力。可人家是香港总部董事长的嫡亲，凯恩哪敢动他半根毫毛，哪敢对他有半点不敬。这不明摆着弄了个爷放这儿吗？还好，总部那边说是让孙丰瑞锻炼一阵子，过段时间会有调整。所以，凯恩天天盼望着孙丰瑞早日结束锻炼，该去哪里待着赶紧去哪里待着，别在他这儿碍事。这些话凯恩不能说，不仅对柳依依，连最亲密的安妮都不能说。所以，他只能一个人憋在心里。

后来柳依依和其他项目经理一样，私底下叫孙丰瑞“空降兵”，头脑空空的空。

“空降兵”不仅脑子空，还有一个特点，特爱开会，比柳依依在以前某家公司做市场专员时的那个头还要变态，而且都是在下班时间开会。弄得项目部的人精疲力竭，私底下怨声载道，都无比怀念萧卓了，甚至祈祷萧卓起死回生来救他们。

人死不能复生，萧卓救不了他们，所以他们只能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柳依依几欲崩溃。回北京三天，就开了两天会。每次都开到深更半夜，回家时如同夜鬼。

她根本没有时间和章家栋约会。章家栋体谅她，也不勉强，便多打几个电话安慰她。

艾咪说，依依，与其这么辛苦不如早点嫁给章家栋，反正你婆婆巴望着你进门。进了章家门，天天和婆婆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欣赏西山美景，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茶喝厌了景赏倦了，再和婆婆满世界飞一飞，美呆啦，赶紧嫁人算了。

柳依依说，你积点德好不好，别在一边说风凉话了。

柳依依也知道女菩萨巴望着她嫁给章家栋，但她还没堕落到艾咪描述的那份上。更何况，她要为萧卓拿下紫金郡，哪怕最后失败，但她为此尽了全力就无悔了。所以她依然忍受着“空降兵”的折磨。何况她不是一个人在经受折磨，还有一帮难兄难弟呢。

紫金郡招标项目重新启动，召集竞标的广告公司开了一次招标准备会。

柳依依接到的电话是梁佩雅亲自打来的。她有些意外，按说这个电话应该由梁佩雅的助理打。梁佩雅亲自给她打电话，似乎在传递某种不同寻常的信号。但是，梁佩雅在电话里的语调又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没显出对她有什么特别关照。

柳依依觉得紫金郡里的每个人都难以捉摸。

紫金郡金碧辉煌的会议室里，梁佩雅说着招标的一些事项。

重新回到紫金郡，柳依依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虽然她并没有得到过紫金郡。另外，柳依依也非常欣喜，毕竟等了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并没有一年。真要等上一年，那还不要了柳依依的命。一年可以做多少事情，她怎么可以吊死在紫金郡这一棵树上呢？

包括意威亚和斯蓝在内，总共有五家公司竞标。参加会议的有十几个人。

大家同坐在一张巨大的会议桌前，气氛比较尴尬。但大家都是久经沙场的人，很快就能调整好心态，甚至还能跟对手相视笑一笑。

柳依依记得萧卓第一次带她参加这种会，和对手面对面地同坐一桌，她紧张得不得了。

萧卓安慰她说，商场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只有同路人。所以以平常心对待就坦然了。

后来，柳依依每遇到竞争对手时，就想起萧卓的话。

此时，坐在紫金郡的会议室里，她又一次想起了这句话。

意威亚参会的有柳依依，“空降兵”和胡一奇，斯蓝那边是秦绮琪和项目经理王达宇。

柳依依在一些媒体的答谢晚会上和王达宇打过几次交道。他二十七八岁，外表非常阳光，很会讲笑话，十分招女孩子喜欢，所以一些女记者很给他面子，有点大众情人的味道。但他洁身自好，传闻有个地下女朋友，很忠于人家。越这样子，女记者们越想摆平他。

另外三家广告公司的，柳依依只叫得出两三个人的姓名来。不在同一个级别，所以柳依依平时不怎么留意。

秦绮琪依然一身红装，很醒目，她坦然地迎接众人的目光，还未开战她就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柳依依见惯了她的这种表情，不以为然，倒是“空降兵”大受刺激，心里愤愤的。

梁佩雅言简意赅，所以不到二十分钟就开完会了，这个会议是柳依依参加过的所有招标准备会中最简短的一个。有的企业开招标准备会可以开上大半天，听得人耳朵都发麻，但又不得不提着精神认真听，生怕漏掉一个字，领会错意思。

紫金郡行事诡异，从来都不按常规出牌，酒店业这样评价过紫金郡。柳依依算是又一次领教了，心想，如果真拿下紫金郡，估计还有得领教惊险刺激了，这年头没什么钱是好赚的。你要赚他的钱，就得陪他玩，还要让他玩得高兴。

散了会，广告公司的人员各回各家。

在紫金郡的停车场，“空降兵”又被秦绮琪刺激了一下。他带着柳依依和胡一奇坐着公司配给他的别克gl8正朝收费口开过去，秦绮琪倏地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她的奥迪a6一下就冲到了“空降兵”的车前面，夺路先行，摆明了公然挑战。

这是秦绮琪惯用的心理战术，柳依依曾领教过。当时柳依依坐在萧卓的副驾驶座上，对此萧卓仅仅微笑了一下。不过“空降兵”却气得浑身哆嗦，冲柳依依和胡一奇嚷，一定要拿下紫金郡，一定要给这个女人点颜色看看。

柳依依暗笑，就你这智商、这承受能力，人家还没给你颜色，你就已经变色了，还想给人家颜色看，不是痴人说梦吗？

胡一奇忍耐性非常好，脸上不带一丝表情。他平时就不怎么买“空降兵”的账，所以“空降兵”嚷也是白嚷，他当一只苍蝇在耳边嗡了几声。

“空降兵”生气地把着方向盘，食指不时神经质地弹几下。每弹一下，柳依依的心就似乎被根小棍敲了一下，真有点受不了。

这晚柳依依回到家，柳博芙加班还没有回来，只有她弟弟在，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他干了一个星期的快递，又不干了。

两人平时不怎么说话，所以柳依依单独和他在家里很不自在，也更不喜欢这样一个男人在她的房子里。

柳依依洗完澡，从书柜里拿了一本杂志，顺手又端起桌上的茶杯进了卧室。

看了一会儿杂志，不知为何，头有点晕。柳依依用手拍了拍头，又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头却越来越晕，甚至意识开始迷糊起来。

柳依依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她每年做两次体检，身体一直很健康，怎么回事？

柳依依突然心里一怵，目光落在自己专用的玻璃杯上，暗叫不好！

刚才洗澡时，玻璃杯在客厅里，杯子里有水，她洗完澡出来就端起喝了。

柳依依越想越觉得不妙，额头开始冒冷汗……

这时手机响了，柳依依趁还有一丝清醒，连忙接起。不论是谁，一定要求救，不等那边说话，柳依依喊道：“救我！”虽然她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全力，但声音却是微弱的，以至于客厅里柳博芙的弟弟根本没有听到，如果他听到了，一定会闯进来抢掉她的手机。

柳博芙的弟弟本来就是那种见到漂亮女人就不怎么安分的人，何况又从柳博芙嘴里得知柳依依不喜欢自己在这里住。于是，他用仇富的心理来判断，是柳依依的物质条件比他优越，瞧不起他，于是就动了歪心，要报复柳依依。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今天得知柳博芙要加班到很晚，机会终于来了。

他看着柳依依端起那杯下了药的水喝下去，心里就乐着：等着瞧，我马上就收服你了……

他没想到这紧要关头，柳依依在卧室里接到了杨歆智的电话。

杨歆智本来也没什么事，打电话给柳依依不过是想“骚扰”她一下，没料到电话里竟然传来她的求救声，他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了，依依，你在哪里？”

“家里，快来救我！快……”

“我马上到，坚持住，听着，一定要坚持住！”

柳依依的头已晕得不行了，她拼命抓住椅背，不让自己倒下去。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对自己喊着，坚持住，坚持住！

她不知自己坚持了多久，但最后她再也无力坚持了，她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

柳依依醒来时，不知身在何处。她躺在一张非常宽大的床上，蓝色的床单被罩，她躺在中央，仿佛被海水包围。陌生的环境，不是她的房间。

她摸了摸头，仍有点不舒服，但没那种眩晕的感觉了。想起来，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想想，打了个冷战，后怕不已。

柳依依躺在床上，喊了句：“有人吗？”

“来了。”杨歆智进来了。

这里是杨歆智的住所。

柳依依见到杨歆智，有点难为情，这件事情偏偏是他遇上了，口水会把她淹死。不过，即便被他的口水淹死也强过被柳博芙弟弟那混小子害死。一想到柳博芙的弟弟，顿时一股火从她心底升起。真恨不得撕碎那浑蛋！

杨歆智把她扶起来，坐在床边看着她，嘴角上扬，习惯性地笑了笑，具有嘲讽意味。

“怎么这么不小心，出来混的，居然差点被一小毛头给糟蹋了。”

柳依依气得要死，但在杨歆智面前不能流露出来，忍着把语气尽量放平淡，“意外嘛。”

“能出这种意外吗，那不成了千古恨？没想如此精明的你居然会引狼入室。”

“同学没地方住，暂时投宿几天，就帮她一把。我哪里知道有狼进来啊？”

“滥发慈悲。那么多流浪街头的，你难道都要带回家？”

“同学不一样嘛。而且她是个可怜的人。”

“你们女人啊，就是喜欢无原则的软心肠。”

“别教训我了。不就是欠你一人情吗？”

“哈哈，这个人情可不是一般的人情啊。”

“知道啦，以后加倍偿还。”

“怎么叫加倍偿还？我本人既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也不会去你家做狼。”

“那你想怎么样？”

“你知道我的心思。”

“我哪知道啊，你们男人，心思都坏得很。”

“也包括你那个男朋友吗？”

“跟他没关系。”

“是啊，如果昨晚发生意外，就跟他有关系了，而且是很大的关系。”

“你……”柳依依气得说不出话来，同时又觉得非常委屈，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

杨歆智见她掉眼泪，心想这事对她的刺激不小，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心一软，手一伸，把她揽在了怀里。

“别这么没出息，不是好好的吗。”

柳依依却更加委屈，眼泪像开闸的水，怎么也止不住了。

杨歆智头一低，嘴唇贴在了她脸上，吻她的泪水。

柳依依一怔，忙要推开杨歆智，却推不开。杨歆智反而抱得更紧，吻也更霸道，更浓密，更热烈，仿佛要淹没她。柳依依又开始头晕，这次不是因为药物，而是生理反应，他的舌头伸进她嘴里缠住了她的舌头，要吞进去似的。他的手在她身体上游移，她穿着他的睡衣，他很轻松地就解开了腰带，他的手伸了进去，摸到了她光滑的身体……

“不！”柳依依猛然惊醒，推开了他。

杨歆智非常沮丧，他体内的雄性激素被她激起了。

“对不起。”柳依依把睡衣整理好。

“依依……”杨歆智盯着她的脸。

柳依依看着他，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不像往常。她认为是因为雄性激素的缘故，与他的心无关，她不相信他对她真有感情，他是在花丛里穿梭的蝴蝶。

“依依，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柳依依摇头。

“我是真心的。”

“你会有真心吗？”

“以前没有，但现在，此时此刻，我有，我喜欢你。”

“我承受不起。我们的取向不同，我只要一个男人，而你有太多女人。”

“那都不是真的。”

“你会对她们说是真的，就像你现在对我说的一样。女人都是很容易骗的，特别是像你这样的男人，给几句花言巧语，一时片刻，她们就以为是一生一世。”

“你总是对我有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跟你说真心话。”

“就算你是真心话，也没有用。我有男朋友了，你见过的。”

“他不适合你。”

“何以见得？难道这世上除了你，就没有别的男人适合我吗？”

“至少他不适合。你不了解他。”

“你比我更了解？”

“是的。离开他吧。对你只有好处。”

“到你身边来？”

“是的。我真心对你。”

“你不要讲笑话了。”

“你不爱他，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就那么想结婚吗？”

“谁说我想结婚？”

“你自己清楚。听我的，哪怕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也要离开他。”

“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要我听你的？”

“因为我喜欢你。”

“你喜欢的女人多了。”

“只有你。”

“别装情圣。这次，谢谢你。”

“我不要你谢我，我要你跟我在一起。”

“真的那么喜欢我，就下辈子吧。”

“下辈子的事谁也做不了主，我只要这一世。”

“那抱歉了。我得走了，麻烦你帮我一下，我没有力气。”

“那个小子我帮你处理了。”

柳依依一愣，处理，当成物品？

“当成垃圾，他再不敢出现在你跟前。还有你那个该死的同学，一起滚蛋了。”

柳依依第一次听杨歆智说脏话，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

“你的样子很可爱呢。”

“可是你不喜欢。”

“你怎么处理我的同学和她弟弟的？”

“我说了当成垃圾。”

“没做出格的事吧？”

“不算出格。”

“没告诉艾咪吧，她那张嘴管不住的。”

“暂时没有，以后得看你的表现。”

“你威胁我？”

“我喜欢你。”

柳依依摇头。

柳依依穿好衣服，杨歆智送她回家。

杨歆智的房子很大，也很整洁。整片玻璃墙，很大的鱼缸，养了许多热带鱼。鱼在水草丛中游来游去，杨歆智说很多时候，只有它们陪伴他。

杨歆智说柳依依是第一个到他住所的女人。

柳依依不相信，虽然她在他家里没找到一丝女人的气息。

就算是真的，他有可能把女人带到了酒店。

柳依依回到家，柳博芙和她弟弟已经搬走，房子打扫了，窗明几净。

桌上有柳博芙的字条：对不起！谢谢你！

纸条旁边有一沓钱，柳依依没有数，杨歆智帮她数了，两千元。

杨歆智说：“你对她而言，只值两千元，真廉价！人间悲剧！”

柳依依嘴角扬了扬。

杨歆智把字条和钱扔进了垃圾筒。

从此，柳依依和柳博芙再没有来往，虽然这事不能怪柳博芙，但她脱不了干系。

柳依依又收到了“何真真”的邮件。

柳依依：

萧卓有了女朋友，我没有了心。

我成了一具丢了魂的躯壳，游来晃去的。

我不想上课，不想说话，不想思考，甚至不想呼吸。

我一个星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同学和老师以为我失声了，带我看医生。我想说我失恋了，可我不敢说。医生给我开了药，我知道药根本没用，可我依然吃了。后来，我发出声音来了，是哭声。我痛哭了一顿。

我发誓一定要夺回萧卓。

结果是个未知数，与付出不一定成正比，但我要博一次。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结识了一个在人民大学和萧卓同系的女孩子，叫xr。

我主动和她交往，后来我们成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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