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作者:张大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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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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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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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272字

本书题名《五太后轶事》,顾名思义,她们都是皇太后。这五位太后是:西汉吕太后、北魏胡太后、大唐武太后、辽国肖太后、大清西太后。这五位太后是我国古代封建社会先后出现的女强人,她们都是实际上的女皇帝,其中唐武太后即武则天是真正的女皇帝,她称帝20余年,建国号周。在封建社会中,男尊女卑,因此这几个女强人,做了那个时代不是女人应该做的事,也做了一般女人不能做的事。她们临朝称制,让堂堂须眉男子顶礼膜拜,山呼万岁,抖一抖女人颐指气使的威风,何等畅快!武则天则更是饱尝了坐龙椅的滋味。在封建社会,她们可谓是叛逆的女性。她们在权力欲的驱使下,成了向封建礼教、“三纲五常”挑战的急先锋。


按照唯物史观,评价历史人物,应该把所评的人物放到一定的历史范围之内。这五个女强人,贯通整个中国古代封建社会。汉、唐、清是三个盛大的王朝,北魏、辽是两个北方民族建立的北方政权。因此,我们选的这五位太后代表了各个历史时期以及汉族、少数民族,又贯通了古代,具有典型性。本书的写作意图,就是选取这五个典型的皇太后,叙述她们干预朝政的始末,从一个侧面来探索封建专制政体的某些规律。因此,本书的写作目的不在评价具体的历史人物,即不是为评价而评价,目的不在于褒或贬。无论是褒或是贬,都本着作者一家之言的认识,不加拘束地写出来。我们不求一律,不求一致,文字尽可能通俗,但不定死框框。一人一传,合起来成为一个整体,不由一人撰写,集众思以成一虑,再贯通起来看,或许反映得更客观。我们的目的是否达到,请读者来评论。


一再重演的历史串起来就是规律。以男性为中心的封建社会,采用种种方法来防止女主干政和宦官擅权,然而太后称制和宦官擅权却一再重演,这真应了“客观规律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这句至理名言。从吕太后到西太后,贯穿起来看,女主干政有哪些共同的东西,再加以反思,实有滋味,也非常有教益。在封建史家的笔下,女人干政,基本上被否定。早在周武王伐纣时,周军在牧野誓师,就列举殷纣王罪恶,其中一条大罪就是“惟妇言是用”,当时就有“牝鸡之晨,惟家之索”的谚语或格言。母鸡叫鸣,这个家庭就要离散。推而广之,女人干政,这个王朝就要灭亡。周武王牧野誓师就是这个逻辑。所以在旧史中充斥着女孽祸国的记载,什么殷纣以妲己亡,周幽以褒姒乱!把男人为中心的国家政体,将其衰败责任推给女人来承担,这自然是不公允的,也可以说是颠倒了历史。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一些史学工作者,似乎要把颠倒的历史再颠倒过来,认为男女平等,男人能当皇帝,女人为什么不能!男性皇帝可以有三宫六院,女性皇帝为何不能有几个面首!与封建史家对着干,大唱女性皇帝的赞歌,例如大肆美化武则天就是生动的例证,把贞观美政的延续也归到武则天账上,并标榜这是马列主义,是什么唯物史观!简单的对着干实质是形而上学,与求实求真的马列主义唯物史观毫不沾边。


历史是不能篡改的。维护封建制度的封建史家,不愿触及历史的本质,只在历史的表象上发议论,他们的立场、观点应予以否定。他们颠倒历史,只是观点的颠倒,并不是他们记录了颠倒的历史。历史既然不能篡改,自然也不能颠倒。一部二十四史,记载了中国古代五千年文明,记载了成千上万的大大小小的历史人物。这些历史人物都用自己的行为写下了自己的历史。这些历史被封建旧史家记录下来,历经历史的考验流传下来,一般地说是不能篡改的。秦桧就是秦桧,岳飞就是岳飞,无论怎样装扮起来的时髦理论都不能改变这两个人物自己写下的历史。例如曹操杀人,不能因为他统一了北方就可以原谅他的杀人。企图用现代人的观念去涂抹历史的翻案文章,无论写得多么漂亮,终究是过眼云烟,无损于二十四史所载史实的毫末!妇女平等是20世纪五四运动以后的观念,用此等观念去赞美古代的女主女皇,只会把历史写得更加糊涂!我们认为前些年对武则天的过分赞颂就是如此!


女性占人口的一半,俗称“半边天”。女人同男子一样富有创造力。男人能干的事,女人也能做到!五太后之擅权就生动地证明了这一点。男人能当皇帝,女人也能当皇帝。女人弄权不比男人逊色。在这个意义上,五太后是女中豪杰,她们为女人争了一口气,也可以说出了一口气。以男性为中心的封建社会,用封建礼教束缚妇女,这是不公平的,应该批判的。从五太后生活的表现,足可以否定封建史家笔下列女传所颂贞节的虚伪!但这只是历史的一个侧面。从历史的另一侧面来看,正因为专制政体是以男性的一家一姓为代表的,所以干政不是女人应做的事。女人不传代,女人当皇帝岂不与家天下的政体大相径庭!武则天就碰到了这个棘手的问题,她最后不得不回到李氏的宗祠上来享受李姓子孙的血食香火。这就是说,在封建专制政体下女人干政是非法的。正由于此,女人要把非法变合法,她就要比男人付出更大的代价,玩弄权术也比男人更要十倍、百倍地狡诈、凶残!而且女人凭藉的资本也有限,无不借用本人的天生丽质,自然在其成功的道路上不能不付出损身损德的代价。所以在这些干政的女强人的观念上不知道德信义为何物!这是客观使然,历史使然。再从政治斗争的实践来看,女人干政就意味着外戚专权,或男宠乱政,而这实质就是加剧了统治阶级内部的分裂和斗争,从而造成社会动乱。西汉的诸吕之变,北魏末年的河阴之役,继武则天之后的韦后之乱,西太后扼杀维新的戊戌政变,都是如此。惟一的则天皇帝竟被五王政变推下台,得了现世之报,更具典型意义。这样看来,“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也是一种历史的经验。所以汉武帝立太子刘弗陵,将其母赐死;北魏皇后生太子,最后都要被赐死,就是为了防止女人干政,避免导致外戚专横或男宠擅权,这都是大家所熟知的常识。


明白了上述历史原因,就不难理解从吕太后到西太后,为什么一个一个太后都那么残忍。吕太后逼死、气死了自己独生子惠帝;胡太后毒杀了自己的独生子肃宗皇帝;武则天扼死了自己的女儿,又杀了自己的儿子太子李贤;西太后也迫使自己的独生子同治皇帝早夭,又暧昧不明地害死自己亲手培养的大统继承者光绪皇帝;肖太后之所以未杀害自己的儿子辽圣宗,是因为圣宗自我韬晦,如同白痴,才免了一死,实属万幸。女人干政,为了固权,不得不残害自己的骨血,几乎具有共同性,这难道不能发人深省吗?


封建社会的女主干政就如同宦官擅权一样,无论怎么防范都一再重演,这是更值得深思的一个问题。让我们来剖析一下武则天。因为武则天称帝,更具典型意义。她之所以能称帝,原因是唐高宗长期患病,个性又柔弱,武则天假借皇权长期预政,培植了死党。唐高宗的大权长期旁落是一个偶然因素,似乎武则天的成功只是偶然。其实这偶然是寓于专制政体的必然之中。皇帝本来就和常人一样,而且多数守成之君,由于身居深宫,环境所限,不仅不知稼穑之艰难,而且智力发育不健全,平均达不到中智水平,人性往往被扭曲,怪僻冥顽,而封建制度又使这样的愚人集权力于一身,他还要用大量时间来尽情享乐,所以大权就必然旁落在身边的女人、小人身上。这就是封建社会女人专国与宦官为祸总是无法防范的原因。从根本上来说,不论是女人,还是男人,是宦官,还是外戚,他们都假借皇权以肆虐。既然皇权是一家一姓的私产,又是神圣的绝对的,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皇帝身边的女人、小人就得以施其计了。旧时代的封建史家不从根本上去推寻治乱之源,只在历史的表象上去责怪昏君,谴责女祸,可以说是给历史拉上了一道模糊不清的帷幕。唯物史观应揭去这道帷幕,显现历史的真面目,而不是只在历史的表象上对着干。简单的对着干,恰好在封建史家模糊不清的帷幕上又盖上了一层形而上学的帷障,使历史的真实更加隐在幕后,不能不辨。无论是对男性的独裁者,还是对女性的独裁者,为褒贬而褒贬的或褒或贬都毫无意义。本书五太后传,似乎贬多于褒,仿佛回到了封建史家的立场,如果这样看权且当做一场文字游戏,消遣杂谈。智者见智,仁者见仁,读者评论也是一种再创造。我们写五太后传的目的是原始察终,评述她们登上历史舞台的始末因果,提供人们反思。本书的作者都是中青年,脑中最无框框,大家都凭直感写出,各自褒贬的感情色彩有浓有淡,但都力求本着历史事实来叙述,尽管形式通俗,而立说皆有根据,读者可以剔除作者的褒贬色彩去独立思考。


中国的封建制度早已被推翻,妇女从社会底层翻了身,现在男女平等,妇女的杰出才干得到了解放,她们从政也不需要付出特殊的代价。从世界范围来看,妇女成为国家元首也不值得惊怪。但是在封建社会却是另一码事。五太后之残忍是她们从政必须施出的手段,这手段应该看做是她们的悲剧!我们不应当去洗刷这一悲剧,而应当如实反映这一悲剧,使人们透过这折光反射的残忍悲剧去认识封建专制社会的本质。说到五太后的个人才干,她们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她们不用千军万马就征服了男性中心的整个社会,这还简单吗!她们如何靠近皇权而玩弄皇权,是一门艺术。她们也是历史上的双重人物,既对历史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同时又对历史犯下罪行。吕太后佐刘邦屠功臣,在巩固西汉政权中立下汗马功劳;肖太后跨马出征,驰骋疆场;武则天拔举寒庶,多所兴革,这些就是她们的贡献。把北魏引向灭亡的胡太后也有不少政绩。至于西太后,她把风雨飘摇的大清帝国维持了近半个世纪之久,这也不简单。是褒是贬,她们都是显赫的历史人物!无论怎么着,她们是值得大书一笔的。所以《五太后轶事》这本书是值得一读的。


本书作者六人,地跨陕、甘、青三省,有我的学生,有我的朋友,大家志同道合,观点一致,走到一起,以闲来之笔,述往事,思来者。1988年我主编《中国历史人物评传丛书》,有《五太后传》一题,是为本书前身。历史进入了21世纪,重温历史故事,觉得仍是新意盎然。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历史遗产是民族的宝贵财富。五太后对中国历史有着深厚的影响,仍有许多教益,于是与甘肃人民出版社协商,在《五太后传》的基础上,修订更名为《五太后轶事》出版,以飨读者。


最后,感谢甘肃省人民出版社胡福生、刘明易两位同志为本书出版所做出的巨大辛劳。


张大可


2002年6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