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段红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3
|本章字节:10976字
奶奶的确去找算命的先生查了二姑和郑鹏程的八字合不合,算命先生认真地算了一番,二姑和郑鹏程的八字合在一起不是很好也不赖。颇有心机的奶奶将二姑的生辰略改了一下,那效果就截然不同,二姑和郑鹏程的生辰八字就水火不容了。奶奶拿定主意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声:“就这个日子了。”弄得算命先生将他的瞎(坏)眼睛睁开,眼珠子翻得白花花地看着奶奶,奶奶早知道算命先生是故意装成瞎子骗人钱财,这会儿被算命先生看出了自己心里的鬼,奶奶要做到天衣无缝的地步,所以奶奶不得不威胁算命先生了:“不管谁来问你,我来算的只有这个日子,否则的话,清江河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不是瞎子,你自己掂量着办。”说完奶奶将算命的钱重重地放在算命先生的八仙桌上,转身出了算命先生的家门。可奶奶这一路上,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不想“引狼入室”。老郭家的名誉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奶奶只有牺牲二姑的幸福了。
奶奶从算命先生家回来正好要经过媒人郝蝴蝶的家门口,奶奶就将郑鹏程和二姑八字不合的“情况”汇报给郝蝴蝶,然后奶奶表现出很诚恳地想和郑家结亲的态度,虔诚说了一句:“二女子命里没这个福气哩,可惜三女子太小了,要不然……唉!”就连郝蝴蝶这样见过世面的能人也被奶奶骗了过去,奶奶表示出足够的歉意和痛惜“恋恋不舍”,让郝蝴蝶另给郑鹏程说媳妇。奶奶之所以这样做是不想也不能得罪郝蝴蝶,对于奶奶来说郝蝴蝶的利用价值相当大,大姑还要指靠郝蝴蝶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的嘴巴帮忙,大姑的事已是奶奶心头一块大病了,现在郝蝴蝶就是奶奶和大姑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了。
郑鹏程听了郝蝴蝶说他和我二姑八字不合,就像冰雹打在身上一样,冰雹又硬又冷打得人瑟瑟地疼。郑鹏程承受不了这样突然来临的袭击,心也冷漠了,躲在家里苦思起来,难道自己真的和贾雪悦没有缘分吗?不能成为夫妻,连做亲戚的缘分也没有?世上真有命运吗?!我的命运就这样的糟糕吗?雪悦呀雪悦,你可知道,我的心被你占有了,可是现在我的心被你我没有缘分打碎了,支离破碎的心还是抹不去你的身影,放不下对你的爱,你可知道,我是多么苦痛,不能和你携手,难道也不能和你做一个亲戚吗?不行,我不能这样痛苦,为了你,我会不断地努力,不是老郭家还有一个三女子吗?和二女子八字不合我认了,我和三女子不会也是八字不合吧!世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对,老郭家还有三女子呢,虽然三女子还很小,但我不嫌弃,只要我能隔三差五地见上雪悦,我就心满意足哩。以我的条件,老郭家不应有啥嫌的,三女子就是我的希望。郑鹏程想到了我的三姑,就像找到了生存的一丝希望,他紧紧地抱住这个救命般的稻草了。
二姑听了奶奶的话,哭了三天都没有吃一口饭,八字不合。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和命运抗衡哩,一个少女最纯洁的爱情就这样被一句“八字不合”断送了。爱情在这样一个氛围里显得特别苍白无力,这个落后的山村里有了自由恋爱的动力,却没有冲破迷信的能力。二姑还没有能力冲破迷信的迷雾,二姑只有哭泣的能力,她不出声地哭泣,将她为郑鹏程做的鞋垫子包好压在箱子底,也将她心里的那份感情压在心底。
二姑从此抑郁寡欢只知道干活,奶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将二姑的不幸归结在母亲的身上,所以对母亲有了深深的憎恨,常常刁难母亲,让母亲知道了一个人不再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母亲说那段日子,她成了奶奶眼中钉、肉中刺,被奶奶厌恶着。可是在母亲和奶奶还没有缓解这种不良关系的时候,一件更加让奶奶恨母亲的事发生了。谁也没想到,在清江河迎来这一年冬天第一场雪的时候,郝蝴蝶又扭着腰肢来了我家,给我还不懂事的三姑提亲,男方依旧是郑鹏程。奶奶当时气得心肺都快要炸开了,奶奶现在已经证实了郑鹏程的居心叵测了,他简直就是一个愣头青,嗡嗡地让二女子哭了三天三夜,好端端的活泼的女娃被他折磨成啥样了,现在他又嗡嗡三女子来哩,看来不给他一点颜色,他不知道老郭家人的厉害……可是郝蝴蝶还是不能过早地得罪,郝蝴蝶的面子此时一定要给足了。奶奶在心里盘算着,却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一个既能给足郝蝴蝶面子,又能狠狠地收拾郑家人狂妄的好办法。奶奶在心里恨之入骨,却在郝蝴蝶的面前和颜悦色地随机应变。
这一次是爷爷婉转地拒绝了郝蝴蝶:“和郑家结亲,我是一百个愿意,鹏程娃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哩,娃是好娃哩,只是三女子还是一根嫩草,连腰杆子都直不起,如果鹏程娃能等,那就过两年再说,等不及也就别耽搁娃的事,鹏程娃也老大不小了,耽搁不起哩,你回去给世款老哥说一声,真是对不起,女子确实小的是一根草,没法子哩。”本来就没抱有任何希望的郝蝴蝶,只是被郑鹏程添烦得没办法,才来我家走个过程,好让郑鹏程死了这条心。好在郑家是个比较识相的人家,再没有来家里提亲了,要不然的话母亲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了。即使郑家人不再来骚扰我家,也解除不了奶奶对母亲的憎恨,在一次做饭的时候,奶奶还是将母亲打了一顿,原因是母亲做饭的时候用脚踢了奶奶的黑猫,被奶奶看见了,奶奶就捞起扫帚把打了母亲几下,吓得母亲再也不敢惹奶奶的黑猫了。
已能出诊的郑鹏程终于结婚了,父亲去喝喜酒,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母亲边搀扶边责怪父亲:“人家是喜事,看把你就爱喝那点酒,酒是人家的哩,可是身体是自己的哩。”父亲摇晃地说:“我不喝,可是郑先生非要拉着我喝哩,我说你去管你的婆娘,你今天是主角,别让你的婆娘受委屈哩,可是郑先生不听,非要和我干杯喝酒,没办法,我俩就干杯喝,喝到最后,我俩就这么搂到一起喝。”父亲紧紧地将母亲搂在怀里,还是晃晃悠悠地站不稳:“你说怪不怪,我们喝着、喝着郑先生就哭哩,我说你别喝哩,你这样会让你婆娘受委屈的哩,郑先生说我俩是兄弟非要和我喝,还说让我好好照顾你,不要你受委屈,他说他这辈子为了他心爱的女人做了很多努力,但这一切都已是付之东流,他没办法,也没能力保护他爱的女人,他就让我代他多疼、多爱他心爱的女人。说着说着他又哭起来,我就回来了。”母亲没有在意父亲的这些话,母亲只当这是醉汉们胡说八道的醉话。母亲把父亲扶到炕上,父亲衣服也没脱就倒在炕上呼呼大睡了。母亲怎么拉也拉不起来,只好让父亲连衣服睡了。
二姑无意间从父亲的醉话中听明白了郑鹏程对母亲的感情,她这才明白郑鹏程为啥将自己的头削成尖尖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哭着、闹着想要当老郭家的女婿,原本这毒素在新姐身上,表面让人觉得老郭家的女子很有能耐,能让名扬整条清江河的名医郑鹏程一门心思地要当老郭家的女婿,其实老郭家的女子只不过是这个玉树临风的卑鄙男人的垫脚石。这个不择手段的家伙,原来是这样的卑鄙,自己还为这种卑鄙小人伤心,自己的自作多情让这个可恶的郑鹏程侮蔑了老郭家的女子,真恨不得将这个畜生千刀万剐,我真是有眼无珠为这个小人哭泣,真是不值得,小人,伪君子,郑鹏程,你把老郭家的女子害得好苦哩,老郭家的女子咋就这么没有出息哩,就让你这个小人轻而易举钻进心里。我是老郭家的女子,我不能让这个小人常驻在我的心里,不能,绝对不能,既然他无情,也就别怪我无意,我要把他从我的心里赶出去。二姑在心里咬牙切齿恨着郑鹏程,同时她也在心里对母亲产生了一层鄙视的敌意。
二姑在心里不断地咒骂着郑鹏程,可谁也不知道可怜的郑鹏程是咋样度过他的蜜月。对于郑鹏程来说,他的新婚之夜却是他痛苦人生的开始。他面对他的新婚之夜,就像是面对他的世界末日,如果他的媳妇不是他的恩师齐老先生的外甥女,他是不会成亲的,他不想让齐老先生伤心,才违心娶了刘小月。完婚的第一夜,郑鹏程在酒席中就将自己灌醉了,席散客走,他还拉着我的父亲喝酒,喝得让我父亲回家说了那么多让二姑伤心的醉话,从而让二姑在心里憎恨着郑鹏程。郑鹏程将自己灌个烂醉,进了他的花烛洞房,倒在炕上就睡,也没有精力和心思顾及刘小月的感受。刘小月看着郑鹏程英俊的脸,留下了委屈的泪水,她还是很大度地保持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姿态,等待着属于她的幸福,她知道郑鹏程心里不痛快,所以她在和郑鹏程结婚的最初,她想用一颗仁爱的心,一份体贴入微的爱来挽救一颗浪子的心,所以,刘小月还是大度地对待郑鹏程对她的冷漠。可是郑鹏程确实将刘小月的大度没有放在眼里,依旧是我行我素地在心里不去接纳刘小月,他白天还凑合地和刘小月说几句话来掩人耳目,但是,到了晚上他对刘小月不闻不问地视而不见。这种态度一直发展到三个月之后,刘小月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每晚看着自己的丈夫裹得严严实实地熟睡在自己的身边,也不容自己接近他,自己也抛开了女人的羞涩对他进行了各种的引诱,常言道,男人勾引女人隔一堵墙,女人勾引男人隔一层纱,按理说女人勾引男人是最容易的事情了。可在郑鹏程这儿却不灵验了,郑鹏程对这层“纱”视为是一堵墙,坚硬地将刘小月拒之千里,对于刘小月来说这种折磨是可想而知的。
于是在三个月之后的某一个午后,刘小月回到娘家,将自己这三个月来的委屈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听了女儿的诉说,看着女儿被折磨得消瘦的脸上那一串串泪水,那晶莹剔透的泪水里蕴含着女儿多少痛苦,为娘的一目了然。刘小月的母亲气得牙根子都疼了,她拽着刘小月跑到济民堂医院找齐老先生商量对策,齐老先生也被这件事惊得目瞪口呆了。怎么会呢?鹏程娃不是那种负心之人,可看着外甥女小月哭肿的双眼里流露出来的委屈,就能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齐老先生看着刘小月问:“小月呀!你告诉舅舅,你想不想和他过一辈子。”刘小月点头:“嗯!”态度非常坚决。齐老先生沉思了一会,伏在他的妹妹——小月的母亲耳际嘀咕了几句,起身出去了。小月的母亲也相随出去了。不一会儿,小月的母亲同来,从口袋里掏出小一包东西给刘小月,同样伏在刘小月的耳际嘀咕了几句,刘小月的脸上出现了羞涩而义幸福的笑容,满怀喜悦地回到自己的家里。
家豪两岁的时候,中国农村实行吃大锅饭,一个村子的人吃一锅饭,老实巴交的农民们将自己的锅都交到公社炼钢去了。吃大锅饭,种集体所有制的地,劳动所获的粮食也归集体所有。自家不准私自开灶,没锅也没粮食的人们只能吃食堂了,人们为了纪念吃食堂,在清江村的食堂院子里,栽下一颗香椿树。幼小的香椿树下,却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开饭的时候,全村的大人、小孩就聚集在食堂门口,热闹得像赶集似的,大人们排队去盛饭,小孩们围在一起玩,有劳动力的人每顿两马勺饭,孩子没劳动能力,所以就没口粮,大人们盛好饭,就将自己的孩子叫到一起,一家人将盛回来的饭分开吃。每顿饭,母亲就盛了爷爷、奶奶、父亲,二姑和她的饭,端到爷爷奶奶的跟前,一家人围在一起,由奶奶分成不同的八份,父亲正逢身强力壮的中年,饭量大些,多的那碗饭自然是父亲的,比父亲稍微少的是爷爷的,母亲要给家豪喂奶,所以比奶奶的多些,奶奶又比三个姑姑的多,一家人吃着仅仅只能填个半饱的饭菜。
旺星没有想到他悲惨的命运在吃大锅饭的时候开始了,他的命运发生悲惨变化跟一头驴有关系。这是一个荒唐、可笑而又很真实的事情:旺星在生产队里耍滑头,他强烈要求饲养生产队里刚买回来的那头驴,清江村里有史以来的第一头驴就由旺星饲养了,人们对驴的习性还不是很了解,只是听说驴拉碾磨好,生产队里人口多,天天都要拉碾磨,所以就买回来这头驴。驴是犍驴,性情浮躁,每天都要到山上兜风。碾磨房里全是女人,母亲也被分配在碾磨房,女人们是降不住这头驴,所以旺星提出他要饲养驴的时候,生产队里没有一个人反对。心术不正的旺星是冲着我的母亲才要饲养驴子,他为了能接近我的母亲,也为了他有机会能了结自己的欲望,他用驴子掩饰了他丑恶的嘴脸。每天他等女人们卸下驴子,他就赶着驴子上山,驴子也喜欢上山吃草,可是闲的无聊的旺星,却不让驴子吃那些嫩草,他躺在草丛里,看着湛蓝湛蓝的天,想起在配种站里看到过配种员让犍牛发情的场景,他就想知道驴子发情是个什么样,于是,他走到驴子的后面,用手去拨弄驴子,驴子被他拨弄得有些生气,甩尾巴扫了他两下,接着吃草。旺星却没有理会驴子,接着拨弄驴子,驴子一生气就踢了他一脚。旺星被驴子踢得抱住自己的胯间在地上疼得打滚,顿时豆大的汗水从他的发髻滚了下来,驴子却不以为然地吃着鲜嫩的草。在草丛中打滚、疼痛难忍的旺星,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仇恨地看着驴子,气愤驴子不知道好歹,自己明明是想让驴子舒服,可是驴子却踢伤了自己,真是焉驴踢死人哩。咋能让驴把我踢伤哩,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我,这不死的驴子踢人还真疼哩,看来不给这驴子厉害,它就不知道我叫谢旺星,狗日的不去打听打听——我是谁,在清江村里,人都不敢惹我,你一头破驴,就想在我的头上拉屎,太岁爷头上你都干动土,我不给你厉害,你就张狂的踢人,我让你踢人,我不卸了你的腿,我就不叫谢旺星哩。疼痛缓解的旺星,站起来就拿着鞭子抽打驴子,驴子被他打惊了,四处撒欢地跑着,旺星一看收拢不住驴子,就追着将驴子赶到虎抖崖。虎抖崖很少有牲口去,这儿的草比较肥美,惊了的驴子被这里的草吸引住了,贪婪地吃了起来。旺星趁驴子吃草的时候,乘其不备将驴子推下虎抖崖。驴子摔死了,也解了旺星被踢的仇恨。旺星捂住胯间跑回生产队,说驴子惊了,他费力想镇住驴子,没有想到驴子踢了他一脚,疯狂地跑到虎抖崖摔死了。生产队里的人看见他痛苦地抱住胯间,也就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将驴子抬回来煮了一大锅肉,分给社员们吃了。清江村的人们这才知道了:天上龙肉,不如地上驴肉。所有的人都回味无穷地说,这驴肉吃起来美得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