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汝清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4
|本章字节:9774字
“我想还是先从西域的历史说起吧,这样,你可以判断出第一次出现的藏宝指南图的真伪。”张慎之来了个引而不发跃如也,燃起马元海探宝的欲望,加强故事的真实性,并鼓励这位总指挥喜欢河西走廊,在潜意识中,他能够成为挖掘马文禄宝库的伙伴。
他仰头看了看挂钟,才八时十九分,夜还很长。
“在三千年前,西域就有一个总称为羌的游牧部落,到了战国和秦代,在河西有大月氏人,是一个‘控弦十万’的大部落,他们赶走了乌孙人,称霸河西,直到西汉初年,匈奴入侵河西,又迫使大月氏西迁。
“匈奴是我国的一个古老民族,商朝叫鬼方、昆夷,西周叫俨狁,春秋时叫狄,战国时叫胡,匈奴打败大月氏之后,变得非常强大,成为西汉王朝的严重威胁,割断了西域和中原早已存在的联系,汉王朝和匈奴的战争势在必行。公元前一二三年二月汉武帝派大将卫青出定襄击匈奴,四月卫青复出定襄,霍去病因战功封为冠军侯。公元前一二一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出陇西击匈奴,过焉支山……”
“那就是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吧!”马元海曾听说过霍去病收匈奴浑邪王、休屠王,而后扫荡了匈奴五国,还缴获了匈奴的“祭天令人”。
“是的。”
“焉支山不就是南面的大黄山嘛?”
“很对,河西地区收归西汉王朝以后,就列为四郡,据守两关,以巩固西部边陲。”
“两关,那就是嘉峪关和玉门关了?”
“不,嘉峪关是明代洪武五年间(公元1372年)由征虏大将军冯胜修筑的。当时的两关指的是玉门关和阳关。都在敦煌县境,玉门在西北,阳关在西南。古诗里有‘西出阳关无故人’就是指的那个阳关,它是通西域的门户。四郡是指武威、张掖、酒泉、敦煌。
“西汉王朝在取得军事上政治上的胜利后,公元前——九年,汉武帝又第二次派张骞出使西域,这次西域因为没有匈奴威胁,就带了副使及随从三百多人,各备战马两匹,携带牛羊万头,还有价值一万万钱的金帛财物,出长安经平凉、靖远,从哨口过黄河,经武威、山丹、临泽、酒泉、安西、敦煌出玉门关,过伊吾、交河城、龟兹(新疆库车)、疏勒(新疆喀什)至乌孙;又派副使到大宛(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身毒(今印度),最远到达安息的阿湾(今伊朗哈马丹)。
“值得一提的是西汉王朝以酒泉、敦煌为前哨阵地,进一步向西扩展,与匈奴继续展开了争夺西域的激烈战争,公元前一○八年汉武帝派大将赵破奴击虏楼兰王,再打败车师国,就是现在的吐鲁番盆地,这就是我说的高昌国的所在地域。
“公元前一○四年八月,汉武帝派二师将军李广利发属国之千骑及郡国囚徒、恶少年数万人马,攻击大宛,打了财仗,第二年正月退回敦煌。公元前一○二年秋天,再次进攻大宛。大宛人杀大宛王毋寡投降汉朝,西汉得大宛汗血马三千匹!……”
“好家伙,如果这些马配备给咱们的骑兵旅就好啦!”马元海玩笑说,“我可以打到高昌国去!”
“如果你处在西汉时代,膂力就能征服一切,你可以横扫西域,”张慎之半带真诚半带玩笑地说,“很可能成为霍去病式的骠骑大将军,那就名标青史了。在两千年后的今天今夜,我讲的不是霍去病而是马元海征西域了……”
“你灌米汤也不会,”马元海哈哈大笑,“霍去病算个屁,我有三千铁骑,准比成吉思汗打得还要远!”
“那得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有我给你当参谋长!”
“你比我还会吹大牛!”马元海开心地大笑,竟然产生了把两千年前的战争和两千年后的战争混为一起的幻觉,他更适应于冷兵器时代,那时,他就可以在万马军中取上将之首如探囊取物了。他忘记了张慎之向他抛出的诱饵“指南图”,而沉浸在古代西域的权力争夺和连年征战的杀伐之中了。大漠风尘日色昏,血旗半卷出辕门的景象,对他更具有吸引力,“讲下去,张义潮归唐……”
“如果这里能找到一部《汉书》就好啦,还有《方舆记要》,可以看着西域图来解说,那更容易说明白,《史记·匈奴列传》、《唐书·突厥传》,还有唐僧玄奘讲述的《大唐西域记》,都有说不完的故事。”
“喂,薛仁贵征西,是不是也在这里?”
“那是张义潮归唐以前的事,相差一百八十多年哩。”
“你把薛仁贵忘了,太不应该。”
“他打的是败仗……”
“败仗就更应该讲。”
“那还得从头来,说到哪里了?”
“你开了三个头,高昌国藏宝,张义潮归汉,三千匹大宛汗血马……”
“你又提出了薛仁贵,一个晚上讲完几千年历史可不容易。那是一个乱麻团……”
“说吧,揪着哪个头不都可以向外抽……”
“其实,西汉征大宛,付出的代价比三千匹血汗马高昂得多,只有一点,就是向西域炫耀武力,对匈奴贵族也是一种威慑,对开通、繁荣、发展丝绸之路很有好处。
“经过几百年的内乱、战争,汉亡之后,三国鼎立,公元二六五年统一于西晋,不到五十年又陷于分裂,此后内乱长达三百多年,河西走廊就经历了西晋、前凉、前秦、后凉、西凉、北魏、西魏、北周,九个割据政权的统治,北魏统治了九十六年,最长,前秦统治十年,最短,以后就到了隋、唐。
“唐朝初年,西突厥控制西域,吐谷浑占有青海、新疆南部,不但阻断东西交通,而且成为大唐王朝的严重威胁,贞观九年唐太宗派大将李靖降服吐谷浑,四年后,又派侯君集灭了高昌,还征服了焉耆和龟兹。
“唐朝天宝、至德、乾元、宝应、广德年间(755年至763年,不到八年换了五个年号)由于安史之乱,西域边陲精兵征调入援,于是吐蕃乘虚入侵,终于成为唐朝的心腹大患。广德元年(763年)连长安都被吐蕃占领,遭到空前浩劫,到第二年,河西各州县都沦陷吐蕃之手,统治河西达七十年之久,河西各族苦难深重。”
“沙州人张义潮乘吐蕃内乱,聚众起义,收复河西十州。到大中十一年(857年),吐蕃统治的河西、陇右才算光复。张义潮入朝,官拜河西十一州节度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河西万户侯、右神武统军、南阳郡开国公。”
“张义潮入朝之日,归义军的大权全部委交给侄儿张淮深,高昌国的那张藏宝指南图,就落在他手里,他应允与献图人平分珍宝,并委以司徒之职,当献图者将图予以细解之后,张淮深当即挥剑把他杀了,反诬以行刺的罪名……”
“真是不仁不义的东西!”马元海骂了一声,“他挖掘了吗?那图会不会是假的?”
“还很难说。张淮深是唐昭宗大顺元年(890年)接的图,离高昌灭亡(639年)已经过去二百五十一年,地形变化很大,张淮深带人按图勘察,持图将行,突然变生肘腋,张义潮的女婿瓜州刺吏索勋突然发生政变,张淮深猝不及防当场被杀,他的夫人陈氏和六个儿子延晖、延礼、延寿、延锷、延信、延武同时被砍了头。”
“那么,又是为了指南图了?”马元海说,“这不成了一张勾命图了吗?”
“围绕着这张图的确发生了许多悲惨的事情,奇怪的是索勋并没有立即派兵发掘。多少年来,我查遍了各种史籍、传说、轶闻,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后来,这张图又第二次出现,当然还是带着斑斑血迹……”
这种传奇式的叙述使马元海全神贯注,并诱发了他的全部想象力:
“这个姓索的得到图没立即发掘,我能想得出来。”
“为什么?”
“能解这个图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献图给张淮深的人,一个是张淮深本人,他们都死了。”
“很对。”
“索勋必须解开指南图的密码,你当参谋长的人能想出上面有什么密码吗?”
“这很容易,也很难,譬如画有x或○或是什么样的坐标,是房是丘是树?从坐标向东向西向南或是向北,走出多少步、多少尺、多少丈才是宝窟,是应该标好的,可是不能明标,只能暗记,从中找规律性的东西。按着明标的数据是挖不到的。”
“可以大面积开掘!”马元海说。
“那就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你说第二次出现……”
“索勋夺权之后,就自封为节度使,叫他的儿子索承勋当了沙州长史,还让张义潮的孙子张承奉当副节度使。”
“这是做幌子给人看的。”
“的确是这样,他要用此掩盖血腥屠杀亲族的真相,当时的唐昭宗李晔刚刚即位,鞭长莫及,只得承认既成事实。
“这种亲族篡夺仇杀,必然积怨甚深,报仇雪恨与争权夺利结合在一起,无止无休。张义潮的第十四女是凉州司马李明振的妻子,李明振便用为孤子遗孙雪冤的名义,也像索勋突袭张淮深一样,起兵急袭索勋,索勋猝不及防,被李明振所杀,这真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杀了索勋,李明振报告朝廷,由张义潮之孙原来的副手张承奉任归义军节度使,权力又回到张家手中,是为正宗,朝廷也只好承认既成事实。
“张氏之祚又因李氏而重振,这段历史完全真实,这是有碑为证的,《李氏再修功德记》中写了这样的话:‘辜恩剿毙,重光嗣子,再整遗孙’。其实,李氏又取代了索氏的全部权力,李明振的长子李弘愿当了沙州刺史兼节度副使,次子李弘定当了瓜州刺史,三子李弘谏当了甘州刺史,李姓女婿篡夺的比索姓女婿篡夺的更为彻底,这种懿亲互相残杀,权力转移,一幕接着一幕……上层谋权谋利,苦了士兵和百姓。”
“那张指南图又落到李明振手里了?”马元海急切地要弄清那张图。
“可是李明振是凉州司马,无法派兵到高昌遗址去大面积挖掘,只好秘藏待机。他扶张承奉上台接替索勋,本意是把他当作傀儡,谁知张承奉颇有他祖父张义潮敢作敢为不甘人下的遗风,闻说李明振藏有此图,便派人索取,并答应平分共享,李明振只好交出。
“此时,唐朝已经衰败,后梁、前蜀、吴越诸国纷纷篡唐叛唐,天复四年(904年)八月,朱全忠杀昭宗李晔,拥太子李祚即位,更名为李祝,为昭宣帝,改号天祐。这位唐朝末代皇帝在位四年就亡于后梁,开始了五代十国时期。
“就在天祐二年(905年),张承奉跟他造反归唐的爷爷相反,造反叛唐,自立为圣文神武皇帝,白袍加身,自称金山白衣天子,建号西汉金山国,因为地处边陲,他可以负隅与中央群雄抗衡,直到后梁太祖朱晃开元五年(911年)金山国被回鹘可汗之弟狄银打败,投降回鹘。”
“为什么叫金山国?”马元海的想象力是丰富的,“是不是因为有那张高昌国的藏宝图?还是已经发掘了?”
马元海提醒张慎之,他已经完全沉醉在历史兴衰、权力更替、为了自身和集团利害互相残杀的悲壮凄惨的戏剧中了。
“现在就讲那张图,”慎之回到探宝的主题上,“张承奉不知是否猜出了那张图的密钥,便开始了大面积发掘。在第三天的一个夜间,一员负责挖掘的小将带着两个扈从突袭了挖掘指挥部,杀死了督导官,把图纸劫走了……张承奉勃然大怒,派部队四处搜捕,没有结果,后又派专骑侦破,直到梁太祖乾化元年(911年)回鹘入侵,仍然没有找到……此图直到四百六十年后才第三次出现。”
“你对这张图的第二次失踪有什么判断?”
“这是很难的!”张慎之不无得意地说,“我是作过各种判断的……最后,我确定了最合理的一种。”
“你说。”
“在大面积的三天发掘中,我想那员劫图的小将已经发现了埋藏的地方。这个小将是精明透顶的,首先,他不愿意发掘出来供张承奉所有,其次,他知道,发掘成功之日,就是他被灭口之时,当他一发现洞穴时,便又埋了起来,把挖掘方位引向别的地方,而后把图劫走,放到适当时候由他们少数人来挖掘……”
“这很合理!”马元海立即表示赞成,“可是,为什么这些人仍然没有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