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穷富弹指间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10
|本章字节:8604字
无奈之下,母亲只得租了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平房,月租100元左右。这平房属于老式建筑,水泥墙面水泥地,厨房用的是火灶,屋里搭的是火炕,唯一简单的摆设就是一张老式的方桌,而且还缺了一个桌角。一般进城打工的民工都会选择蜗居在这种房子里,条件虽然简陋但好歹还是能够住人的。尽管没有厕所、没有电视,尽管气味霉臭,但我都一一克服了,我甚至都没有资格不习惯。活在这个社会上,我已经懂得了一个道理,人终究还是要讲资格的。没有想法就没有希望,没有希望就没有转变,没有转变就丧失了资格。所以要想获得资格,就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奋斗、去拼搏。
父亲出了院,母亲也就安了心,剩下的就只是善后的事情了。她狠着心变卖了厂里的积压货品和机器设备,原本一吨价值近千美元的精饲料都廉价处理给了附近的养牛厂,即便赔得心里直滴血,可是养牛厂的老板仍有些不情愿,把价格压了又压。至于那些机器设备,更是卖了个废铁价。就这样,母亲仅仅揣了5万元回来,就彻底地终结了她和父亲曾经寄予美梦的加工厂。
母亲回来的第二天就很严肃地跟我谈了次话,这一次的谈话让我喜忧参半,喜的是母亲终于把我当作成年人看待了,忧的则是谈话的内容。犹记得母亲当时欲哭无泪,欲死无门,那种印象在我的脑海里过于深刻,以至于我许久都没能从那种绝望中脱离出来。而谈话的内容则是两件事:第一,父亲每天必须吃药,还记得那种药叫作安宫丸,每颗168元,每日一颗;第二,家里还欠亲朋好友的借款共计57万元。
未满18周岁,但却是家中唯一还有劳动能力的男人,除了57万元的欠款外一无所有,这就是我当时真实的现状。母亲曾再三告诫我,这辈子我们一家人就是再苦再难也要把这笔欠款还清,我每次都是习惯性地点头应承。于是我的肩膀上从此多了一条扁担:一边挑的是57万元的巨额欠款,一边挑的则是对前途的迷茫和恐惧。
为了减轻我的负担,母亲去了一家商场的快餐店做了洗碗工,月工资320元,每天都要洗刷上千套的餐具。在这期间,家里来过很多亲朋好友,他们美其名曰是来探望生病的父亲,其实都是来讨要欠款的。这些人中有的心存怜悯,看见我们一家的境遇后摇头叹气不止;而有些人则麻木不仁,恶言讥讽、谩骂、哭闹、耍泼等各种手段轮番上演,只要能够讨回欠款,他们无所畏惧。
父亲大病未愈,尤其受不得刺激,无奈之下,母亲只得陆续地把手里仅有的5万元都还了回去,勉强换来了一份安宁。自此以后的一年中,我再也未见过母亲露出灿烂的笑容,更多的则是一种无奈和悲凉,她甚至不止一次地在深夜里抱着我痛哭流涕,那种滋味即使在今天想起,仍旧能够引发我内心深处的酸楚。她总是说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她没有能力供我上大学,甚至没有条件给我一个富庶的家庭环境。但对此我并不怨恨,也不怪罪,只因为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或许是一种恩宠,或许是一种惩罚,总之,上天在冥冥之中已经设定好这种境遇了,而我能做的就是奋起反抗。我要让母亲知道,即便她没有供我读大学,即便她没有给我提供优越的生存环境,我同样能够出人头地,我绝不会逊色于那些大学生。因为我深爱我的母亲,我不允许她对我的情感留有遗憾。
日子一天天流逝,我终于卖出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台电器,顾客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奶奶,她需要购买一台电视机而最终走到了我的摊位处。能够促使这笔买卖达成,我始终认为它有两个因素。首先,很多摊位都忽略了这位老奶奶强烈的购买意愿,因为家电商场每天下午都会来一些闲溜达的老爷爷老奶奶,他们就是消磨时间,久而久之,家家的销售员都对此爱理不理了。其次,是我的耐心和敬业的态度最终打动了老奶奶,她在我这里得到了足够的尊敬和重视,而她的购买对我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慢慢地,我也卖出了几件货品,虽然没有给顾老板带来太大的利润,但至少顾老板认可了我的学习态度和能力的提高。月底我顺利地拿到了我人生之中的第一份工资,尽管只有微薄的300元,但我却兴奋得手舞足蹈。经过一个月的努力,我既没有被行业所淘汰,还能通过努力赚来钞票,其动力自然是可想而知的。直到今天我依稀记得,把第一次赚来的钱交给母亲时的那份自豪,既有些淘气,又有些可爱。
虽然在我和母亲的共同努力下,勉强地支撑起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可是现实仍旧很残酷,我和母亲每个月加起来才能赚到600元,而在当时这仅够父亲三四天的药费。随着家中那仅有5万元的陆续还回,我和母亲越来越感觉到日子过得有些捉襟见肘。人穷的时候可以吃得差些、穿得差些、住得差些,可是人有病却是挺不过去的事情。出院的时候医生曾交代过,父亲的病复发的可能性很大,每天都必须维持药物治疗,这就意味着我和母亲每天都得凑够168元给父亲买安宫丸,否则父亲就很容易复发脑出血。
我很认真地衡量了目前的现状,以我此时的能力每月只能赚300元,顾老板也不会因为同情我而伸出援手,即便日后他给我涨了工钱,对于父亲的病情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为今之计只能扩大自己的生存能力,想办法在工作以外的时间继续赚钱。在我看来,顾老板处的工作是我的立足之本,属于长期锻炼自己且有发展前景的主体工作,就算工资略低,也必须坚持下去。而在这份工作之外,我必须找到一个可以快速捞钱的行当。这个行当可以不分贵贱,但绝对不能赚死工资,还必须得日结,因为靠体力赚来的死工资总是有限的,而用头脑赚来的活钞票才更有价值。原因很简单,它能让人看到希望。
和母亲商议后,我俩决定利用晚上的时间去夜市支摊卖服装,这个是目前可行且投资较低的行业。利用母亲以前在商场的关系,她可以拿到一些代销货,即卖后付款,这样一来,最大的一笔资金投入就省了下来,其余就是一些硬性花销,例如铁丝网做成的货品架。此外,我还购置了一台二手的小三轮车,专门用于晚上支摊使用。
我和母亲所在的商场每天都是5点半下班,一到这个时间,人潮拥挤不堪,个个都迫不及待地回家或是去玩耍,而对于我和母亲而言,这仅仅是个简单的歇息。每天下班后我和母亲都会相约在商场的门口,每人两个烧饼一瓶凉水,这就是我们的晚餐。偶尔母亲也会换换口味,例如买上几个凉糕或打糕,又或者买上几个烤地瓜,但花销都会控制在每餐5元以内。没办法,人吃差点死不了,但有病不治却能要命,所以我和母亲宁愿饿着肚子,也要凑齐药费给父亲治病。
吃过简单的晚餐后,我和母亲每天都会去夜市摆摊。夜市的位置就在我们所在商场的正街,整个夜市足有上千个摊位,从吃到穿,从抹到戴,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每晚人潮涌动,挤得那叫一个热闹。我和母亲的摊位位于街正中的位置,属于人流较旺的黄金地点,美中不足的是左边挨着一家卖蟑螂药的地摊,而右边则挨着一家油炸臭豆腐的地摊,那股子怪味简直能熏死人。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这地摊每月上缴的费用都是固定的,人家才不理会你是卖穿的还是卖吃的,只要能交钱,那一亩三分地的使用权就归你了。
由于我们所卖的货品都是母亲靠人情代销而来的,所以在价位上我们毫无优势可言。这些货在商场里的卖价都不低,压根就不适合在夜市出售,偶尔卖出两件,利润也都低得可怜。所以在夜市出摊的第一周,我和母亲只赚到了几十元钱,刨除夜市每晚的摊位费,我和母亲就是连买根雪糕的钱也没剩下。
每天和母亲从傍晚6点出摊站到晚上10点,风吹日晒,食不果腹,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我和母亲并不怕苦与累,真正怕的是劳而无获。我很认真很仔细地想过这个问题,最后我的总结只有九个字:穷则思,思则变,变则通。如果再继续耗下去,那么我和母亲仍旧是赚不到收益,唯一的方法就是变。“变”说起来容易,但要做起来却很难,因为它需要调查,它需要稳妥,它需要创新,它需要胆量,否则,变就是一句空谈,甚至越变越差。
我特意用了两个晚上的时间,拿着纸笔仔细地统计了夜市里近千家摊位。在这些摊位中,人流较多、成交量较大的行业我会格外关注,并把一些畅销的货品逐个记下来,尤其是价格,我更是挨家挨户地去问,基本上把各家畅销货品的最低价都摸清了,甚至连一些畅销货品的尺寸、大小、质地,我也不厌其烦地记了下来。这样做尽管有些琐碎,但却是很有成效,因为想要在这鱼龙混杂的夜市分上一杯羹,这些准备工作就是必需的。所谓知己知彼,讲究的就是“知”字,只要能够了解竞争对手的竞争优势,那么战胜他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在市场调研中我发现,这个夜市中最赚钱且成交量最大的只有两个行当。第一个行当是小吃,例如烤鱿鱼、炸臭豆腐之类,这类东西属于快速消费品,受众广,可赚到50%的利润,但行业门槛要求较高,因为这是门手艺,讲究色、香、味俱全,倘若半路出家,就容易栽跟头。第二个行当则是服装,尤其是价格低廉的男士恤最为畅销,这种衣服几十元一件,老少皆宜,物美价廉,利润虽然不大,但胜在销量,属于低门槛的行业,谁能弄到便宜的货品,谁就能牢牢占据市场的占有率。
我统计了行业的优劣,又衡量了自身的长短,觉得还是适合服装这个行当。继续卖之前的代销货肯定不行了,因为没本钱的货品往往意味着低利润或是没利润,于是我把目光转向了男士恤。据我观察,逛夜市的人都有一种捡便宜的心态,他们很少注重服装的款式、面料,而是更倾向于价格,这类人大多由民工、学生等低消费人群构成,买货就图个实惠,而价格就是核心竞争力,如果从中谋利,必定有很大的赚头。
打定了主意后我开始寻找货源,此时我所面临的困难有两个:第一,价格低廉的货源很难找。很多夜市里销售的服装大多是在哈尔滨进的货,家家的进货价格都相差无几,谁也没有绝对的价格优势,也听说广东一带的服装价格极低,但苦于没有门道,只得作罢。所以我的策略是先去联系一些服装厂家,询问有没有甩单积压的库存货,这类货品往往价格低廉,但属于撞大运,捞到一批就能赚一批,没有办法保证货源的长期提供。
第二,我手里的资金很有限,说得再直白一些,我的手里仅有不足1000元的资金,这其中还要负担父亲每日的药费。大家都知道,经商就得有资金投入,这就是所说的风险与利润并存。在当时,我很愿意为自己的决策去承担风险,不过很可惜,我没钱。就手里的这点钱,请客不敢去酒店,玩牌不敢耍大局,实实在在窘到了极点。即便找到了合适的货源,人家也都懒得搭理我,一些有积压库存产品的服装厂家开始接待我的时候都会殷勤地点烟递茶,可一听我说只打算进几百元的货,立马就能人脸变驴脸。而我,就成了那一次次被轰出去的“厚脸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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