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杜光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2:56
|本章字节:10806字
四月中旬,可可西里无人区的冰雪开始融化,向阳的地方已经能看见绿色牧草,使人感到了生命的原色。但山上和背阴的地方,冰雪仍然没有融化,向大自然展示着这里的寒冷。在一片向阳的山坳下,新搭起了一座棉帐房,帐房门口挂着一个木牌,上边用毛笔写着“青海省玉树州可可西里开发办公室”。
天色刚黎明,气温还十分寒冷。王勇刚就钻出帐房,对给马喂草料的仁丹才旺说:“才旺,以后咱们拉屎拉尿走远点,最好拉到河里让水冲走,要不到了夏天会臭死咱们。”说完,就朝不远处的河边走去。身后,有匹马吼起一阵长长的嘶鸣,在空旷的可可西里显得分外振奋。
王勇对李石柱说:“吃过饭,咱们出去巡逻。我有感觉,这一带有人,要不怎么传出来可可西里能挖出金子的话,肯定是有人在这里挖出过金子透露出来的。我还估计,再过几天暖和了,来这里的人更多。”
“就算是有人在可可西里挖金子,但可可西里这么大,扔进去几千几万人就像这冰天雪地加了几块冰碴碴,咱们能找见他们?”李石柱望着漫无边际的草滩雪山,忧虑地说:“咱们才三个,打都打不过他们!”
“你这人没彩气。我王勇刚怕谁,能叫我王勇刚害怕的人还没有从他娘的裤裆钻出来呢。从今以后,你看看我王勇刚是怎么在可可西里折腾的!”
回帐房的路上,两人又捡了许多干野牦牛粪,抱进帐房堆在火炉旁边。仁丹才旺把茶熬好了,把炒好的青稞面拿出来。他们就坐在狼皮褥子上,给小碗里放了点酥油,又把熬好的茶液倒在碗里,酥油很快溶化了,这就是我们歌里唱的酥油茶。喝过酥油茶,他们把青稞面盛了半碗,又挖块酥油放在里面,用手把酥油和面朝一块捏。一小会儿工夫,就捏成了一个黑色的圆球,这就是我们说的藏粑,很有营养。王勇刚吃着藏粑接着刚才在小河边的话题对李石柱说:“咱们当年在可可西里搞过测绘,尽管进入可可西里的地方很多,但青海、甘肃一带的人要进入可可西里必须从咱们这里经过。他们要是绕道从西藏那里进去,最少要多走一个月的路程。冬季大雪封山,没有交通工具,就是进到可可西里,也是冰天雪地什么也干不成。这里一年中只有五六七八这几个月能干活。所以,我估计现在已经有人进入可可西里,还是少量的。由于对可可西里的情况不了解,他们一般不敢向可可西里纵深发展。吃过早饭,咱们两个去巡逻,才旺看家。”
“你一夜没睡,我们出去了,你把帐房门绑死,好好睡上一觉。”王勇刚给仁丹才旺说。
昨晚上,他们担心狼群袭击,还要给马喂料,就轮流站岗。仁丹才旺死活不同意,要自己一个人站岗。他说他们这些长年在草原上的牧民,睡觉不睡觉都不在乎,骑在马背上打个盹就能抵挡一天。所以,一晚上都是他一个人给马喂料,警惕狼群的袭击,王勇刚和李石柱睡得很香。
“我也跟你一块去,要是遇上情况,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仁丹才旺把冲锋枪朝怀里拉了一下。
“好吧!”王勇刚想了想,同意了。
“我把咱们中午吃的东西带上,中午饭在外边吃。”仁丹才旺高兴地收拾茶叶、盐巴、青稞面、酥油,一边收拾一边说:“勇刚,咱们要是养上一群羊,就有奶喝啦。你给上头打个报告,给咱们买上几十只羊,就可以解决咱们喝奶的问题啦。不出两年,连吃肉的问题都解决啦。”
“就是上头给咱们批了羊,谁放?”
“我放。”
“你是国家干部,上级派咱们来是为了抓经济,不是为了放羊。如果是为了放羊,何必跑到这里放。”
“那喝奶吃肉的问题总得解决吧。要不,朵玛毕业后让她来给咱们放羊。”
李石柱立即抢过话,说:“才旺,你满脑子的小牧民意识。朵玛小学毕业了还要上中学、上大学,是国家重点培养的人才。少数民族地区这么缺干部,你让国家重点培养的人才来放羊,就不怕佛爷惩罚啊?”
仁丹才旺不吱声了。
仁丹才旺把马鞍备好,又把褡裢搭在马鞍上,三个人就骑上马向可可西里纵深走去。他们都穿着绿色的军大衣,背着冲锋枪,胸前挂着望远镜。坐骑是从骑兵部队退役的军马,很高大,也很听话。
他们一直走到中午,也没有发现什么,李石柱就对王勇刚说:“会不会真的没有人来?”
“我感觉有人进来,感觉中都闻到了人的味道。”王勇刚吸了几口气。
突然,他们发现地上有只破烂不堪的军用大头鞋。仁丹才旺一蹦从马上跳下来,捡起鞋对王勇刚说:“解放军穿的那种鞋子。”
王勇刚、李石柱也翻身下马。王勇刚接过鞋,认真地察看。
“咱们部队前些年在这里测绘,很有可能是咱们部队丢的。”李石柱还是不相信有人进入可可西里。
王勇刚把大头鞋查看了一阵,说:“肯定不是咱们部队丢弃的。咱们部队的大头鞋,两年换装一次,不会把大头鞋穿到这个程度,尤其咱们汽车兵,换鞋时还是好的。测绘部队走的路多,是前后掌都磨损。你看这只大头鞋,前掌上有道很深的痕迹,肯定是穿鞋的人经常用脚踏铁锹磨的。再推测有人在可可西里挖到金子的传说,证明这一带确实有人挖金子。”
李石柱、仁丹才旺马上摘下冲锋枪,警惕地向四周巡视。
“不必那么紧张,有人来挖金子怕什么,这是好事情。要是人们都不来挖金子,咱们搞狗屁经济。进来的人越多,我们收的金子和钱就越多,成绩就越大。咱们在这弄点吃的,填饱肚子再朝前走。”
仁丹才旺找了块背风的洼地,用三块石头支起锅,给锅里放了几块冰。王勇刚、李石柱找来一些干枯的草叶,又抱来一堆干野牦牛粪。仁丹才旺用火柴点着干草,又把干野牦牛粪架在上边,很快就燃着了。他又用羊皮做的风箱在下边打气,几分钟工夫,干野牦牛粪就燃旺了,锅里的冰也开始融化。
“石柱,咱们要是碰上挖金子的人,一定要把腰杆挺硬,咱们是代表政府来管理的。他们肯定不会心甘情愿把挖到的金子交给银行,我听人说那些走私黄金的人给的价格高出银行收购价格的好几倍。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地交纳管理费、采矿费。这里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敢闯可可西里的人可不是等闲之辈,都是赌命的角色。到时候,你和仁丹才旺看我的眼色行事。”王勇刚给李石柱和仁丹才旺说。
“勇刚,咱们是国家干部,可不敢违反政策。”李石柱对王勇刚不放心。
“我会把握分寸的,他要是好说话就算啦,他要是玩狠的,你要比他更狠。他玩黑的,你比他还黑,这样才能镇住他们。要不,谁愿意把自己口袋里的钱掏出来。”
锅里的水开了,他们把开水倒进炒青稞面里,调成糊状就吃起来。
吃过饭,他们又骑马向前巡逻了。
“勇刚,前方发现帐房!”
二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帐房跟前,看见二十几个人都脱去了皮袍,只穿着棉衣在地上挖沙子,又用筐子抬到附近的小河里。有十五六个人穿着雨靴站在河水里,用篾子筛沙子。草滩被挖得坑坑洼洼,横七竖八,像害了烂疮病一样。
“多好的草滩,被挖成这个样子,佛爷非惩罚他们不可。”到了可可西里,仁丹才旺又敢说佛爷了。
“狗日的……”李石柱也狠狠骂了一句。
他们的到来,引起了这伙人的关注,都停住手脚,拿着铁锹、扁担向他们走过来。
王勇刚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一样,从马上跳下来。李石柱、仁丹才旺也从马上跳下来。王勇刚把缰绳顺手扔给仁丹才旺,拿着马鞭向那伙人走去,站在壕沟的上边用马鞭指着那伙人,严厉地问:“谁批准你们在这里挖金子的?”
一个披头散发、胡子有二三寸长的汉子从旁边的帐房里钻出来,打着酒嗝,歪斜着眼睛,一脸轻蔑地问:“伙计,你是哪个庙里的和尚,跑到老子这里管闲事!”说话时,脚下还晃了几下。
“我们是青海省玉树州人民政府可可西里开发办公室的。”王勇刚压着火气给他说。
“***,老子挖老子的金子,干政府***上的事……”那汉子叫骂。
“土地是国家的,矿产资源也是国家的,在国家的土地上开采国家的矿产资源,政府当然要管。我今天给你把话讲清楚,你要是不配合我们工作,后果……”王勇刚捺着性子给他解释。
“哈哈!”那汉子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才停住笑声,说:“兄弟,你拿大毛吓憨女子,咱再傻也知道毛再大也x不死女子。你知道老子是啥人?
老子在甘肃杀了三条人命逃出来的。迟早都是一死,再多杀几个人也是掉一个脑袋。你要是想喝酒了就进帐房,要是要钱,没门。命有一条,看你有没有本事拿走!”那汉子从腰带上抽出一把匕首,在手里掂来掂去。
二十几个挖金子的人全围上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勇刚他们,眼睛里都透出杀气。王勇刚走到那汉子跟前,用马鞭指着他手中的匕首说:“伙计,这年头还玩这个,不怕掉份子。咱们兄弟手上的冲锋枪,一个弹匣就是三十发子弹,三支冲锋枪是多少发子弹,兄弟把这个账还能算出来吧。要是被钱眼迷住了,恐怕这个账就算不清楚了。”
那个汉子不再说话了。
王勇刚又转过身子,厉声对那伙人说:“你们围上来想干什么,是仗着你们人多?我只要一声命令,不出二十秒钟,我这两个弟兄的冲锋枪全部把你们打死。退回去,退离这里二十米以外。”
李石柱、仁丹才旺调转枪口,对准了他们。
那伙人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啊——”那汉子举着匕首,向王勇刚扑过来。
王勇刚一个侧身,拽住他的一只胳膊,顺势一个小背动作,将他摔倒在地上,匕首摔出去老远。当年我教他的摔跤动作派上了用场。
王勇刚用脚踏在他背上,说:“伙计,你刚才讲杀了好几个人。老子见阎王爷都好多次了,这条命早就是多余的。想在老子跟前玩横的,真是撅着屁股打飞机,有眼无珠。要不要再玩两把?”王勇刚走到匕首跟前,用脚尖挑起匕首踢到他面前。而后,头都不回地朝帐房走去,边走边对那汉子说:“给老子倒酒!”
帐房里支了个牛粪炉子,炉子旁边铺了个毛毡,毛毡上铺着狗皮褥子,堆了一床肮脏的被子,白色的被里子都成了黑褐色,还有一件羊皮袄。帐房里的光线很暗,人猛地进去,一两分钟内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鼻子里充满了烈酒和野牦牛粪燃烧的气味。
王勇刚坐在狗皮褥子上,那汉子半跪半蹲地给王勇刚倒了一碗酒,又给李石柱倒了一碗,说:“大哥,兄弟服啦,以后在兄弟这地盘上,大哥说一兄弟不说二。”王勇刚没有端酒碗,对在帐房门口警戒的仁丹才旺说:“才旺,你也进来喝酒。”
“王主任,才旺要担任警戒。”李石柱小声劝说王勇刚。
“没事,他们的把头在这里,还怕他们那些小喽啰不成!”
那汉子一听,立即钻出帐房,对着那伙朝帐房里张望的人喊:“狗日的都听着,谁要敢朝这里走近一步,老子宰了他!”
“大哥,喝了兄弟这碗酒。”那汉子又把酒碗捧给王勇刚。王勇刚接过碗一口气喝干,用巴掌抹了嘴巴,说:“我们是国家干部,不玩你们那一套。但我这人讲义气,对朋友都是网开一面。不过,我们是端公家饭碗的,也得让我们给公家能交代过去。”王勇刚瞪着那汉子,口气软中带硬。
“是,是!”那汉子连连点头。
“咱们先办公事,我问你,你回答,石柱记录,你叫什么名字?”
“孟八。”
“家庭住址?”
“甘肃省古浪县大堡村。”
“手下有多少人?”
“三十六人。”
“政府有规定,挖的金子不能私自处理,必须交给国家银行收购。另外,每年要向政府交纳采矿费和管理费。”
孟八翻了几下眼皮,没有回答。
“这是我们找你的关键,要不是为这,政府把我们从结古镇派到这里,是吃饱了撑的。你要是不愿意,就离开这里。”
孟八犹豫了半晌,还是答应了。
“兄弟,咱们把丑话说到前头,你老老实实把挖的金子卖给银行,再老老实实交采矿费、管理费,我们也给你提供方便。要是你手下的哪个兄弟不听话,或者别的摊子抢你的盘子,告诉我们一声,我们替你解决。你要是跟兄弟过不去,到时候可甭怪我王勇刚翻脸不认人。明天,你就把挖的金子送到我们那里,我们先替银行收购。过几天,银行会派人在这里建立一个分理处,专门收购金子和办理存款取款业务。”王勇刚说完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帐房。
第二天中午,金把头孟八果然提着一口袋金子给可可西里开发办公室送来了。
被银行培训过的李石柱、仁丹才旺用天平称过金子,又分析了成色,付款收购了这包金子。又从付款中扣除了采矿费、管理费。
十多天后,银行在这里设立了可可西里分理处,收购金子的业务就移交给分理处了。由于人员的增加,州政府给他们拨来了六十只羊儿、二十头牦牛,还批准他们招一个牧工、一个炊事员,费用由州政府支出。喝奶问题解决了,逢年过节还能宰只肥羊吃手抓羊肉。
王勇刚、李石柱、仁丹才旺又清理了几伙挖金子的人,收缴他们的采矿费和管理费,银行收购的金子也大大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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