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干！”哈老板亮着自己的空碗给王勇刚看。

王勇刚犹豫了一下，也一口把酒喝干，也亮着碗底给哈老板看。李石柱、仁丹才旺见王勇刚干了，也跟着喝干了碗里的酒。

“王主任够意思，就冲着这一点，我交上王主任这个朋友了。王主任，兄弟这个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以后王主任需要钱的时候，给兄弟写封信，多的咱不敢吹牛，三十万五十万还是小菜一碟。倒酒！”哈老板又让保镖给王勇刚倒酒。

王勇刚知道哈老板不是在吹牛，他要是把这次生意做成，最少也赚百儿八十万。就是孟八和尕二旦，在这里熬上一年，也挣好几十万。

“王主任，这事情该怎么处理？”孟八要过保镖手里的酒瓶，又给王勇刚加酒。

“我刚才说了，金子没收。至于那些现金，我放哈老板一马，让哈老板带着做路费。”王勇刚十分严肃地说。

“王主任，能不能……”尕二旦也把脑袋伸过来，试图说服王勇刚再放哈老板一马。

“哈老板、尕二旦、孟八，刚才你们说了咱们喝了酒就是朋友，那我就不说外话了。我现在是可可西里开发办公室主任，属于国家干部，我有我的难处，是朋友的就不要为难我。”王勇刚冷冷地看着那碗酒，没有动它。

“痛快，王主任，就照你说的办。我哈利生绝不会让朋友为难，绝不从你的可可西里带出去一两金子。干！”哈老板又端起酒碗。

几个人一齐喝干了碗里的酒。

“王主任，兄弟有件事情想求你帮个忙，不知王主任肯不肯？”哈老板又端起了酒碗。

“只要不违反公家的原则，一切都好说。”王勇刚警惕地看着哈老板。

“兄弟初到可可西里，人生地不熟。明天就要离开这里，我知道王主任有辆吉普车，能不能亲自开车把我们送到公路上。要不，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可可西里。”

李石柱暗地拉了王勇刚一下。

王勇刚看了李石柱一眼，满不在乎地说：“哈老板，明天我开车送你，我们毕竟是喝过酒的朋友。”

“哈老板，明天我和仁丹才旺也送你们。”李石柱接住王勇刚的话说。

“哈哈，李老兄，你是怕我们把王主任怎么啦，是不是？”

李石柱支吾着说不出啥话。

“李老兄，你放心，我能把王主任怎么样？再说，我把王主任怎么样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他不在了，你老兄会同意我在可可西里收金子？你不在了，这位藏民兄弟会同意我在这里收金子？就是你们都不在了，政府会派别的人来，他们同样不会让我们来收金子。我何苦把王主任怎么样呢，李老兄要是不放心，就一块去送我，最好把枪也带上。”

“石柱，我明天一个人送哈老板。干！我们喝完这碗酒，就该回去啦。哈老板也做好明天上路的准备。明天一大早，孟八和尕二旦把哈老板送到我们那里，我把车发动好等你们。”

王勇刚驾驶吉普车赶到温泉的一家旅馆。哈老板把两个保镖安排在一间房子，自己和王勇刚住一间。又让旅馆煮了一条羊腿，开了几瓶罐头，还特地炒了两个青菜。在这里，青菜的价格比羊肉、罐头贵多了。又要了一瓶好酒，两人就喝起来。王勇刚觉得房子里暖和极了，能住进有火炉不透风的泥皮房子真是天大的幸福。好多年后，我到了海南，坐了轮船坐了渔船，才对住帐房有了形象的比喻。住帐房就像住在船上一样，高原的风狂刮起来，整个帐房都在晃动，仿佛脚下的草皮也跟着晃动。而一旦住进了房子，就像从渔船移到了五星级酒店，心里就有了踏实的安全感。

“王主任，我不明白你们一辈子守在可可西里，吃不上喝不上，连个女人都没有，图的什么？”哈老板给王勇刚面前的杯子里倒上酒。在一块相处了两天，说话就随便多了。

“这……我也没有认真想过。可有了我们这几个人，政府每年就多收入好几百万。”

“你们给政府多收入了几百万，政府给你们什么好处，就这个只管两个兵一个月三百多块钱的开发办公室主任？”哈老板又端起杯子。

王勇刚也端起杯子，和哈老板碰了一下，喝干了。

“吃菜、吃菜，这几样青菜是我专门给你点的。成年吃不上蔬菜，哪是人过的日子！”哈老板给王勇刚劝菜，又给他酒杯里倒酒。

“王主任有三十岁了吧？”

“三十二。”

“太太在哪里工作？”

“狗屁上的太太，还在丈母娘家里保管着哩。”

“真不可思议。三十二岁了，还没有搞过女人，怎么受得了？用外国人的话说是摧残人性，用中国的话说是惨无人道。不瞒王主任说，我今年三十六岁，经我手过的女人已经不下四五十个。你呆在无人区不知道外边的事情，现在全中国都在搞改革开放，谁发财谁光荣，谁受穷谁狗熊。我们沿海地区，几百万几千万的老板多的是，像我这样有千把万的只能算是小老板。在我们那里，只要你有钱，什么福都能享受。那些十八九岁的小姐、女大学生，甩给她们一张票子，她们就陪你半夜，跳舞唱歌喝酒样样都能来。要是再甩上一张票子，就能带进酒店的房间，随你折腾到天亮。还有俄罗斯姑娘、新疆姑娘、泰国姑娘……”哈老板把自己找小姐的过程绘声绘色地讲给王勇刚听。

王勇刚想象不出沿海城市里那些小姐的情况，但他立即回忆起和卫生队女兵的温馨之夜。尘封的记忆如开了闸的洪水，一泻千里地奔涌起来，弄得裤裆里那玩意都蠢蠢欲动了。毕竟是三十二岁的成年男人，而且身体绝对强健，又常年囚居在连女人味都难以闻到的可可西里无人区。

“王主任，请上十几天假，跟我飞到广州，我绝对让你过上皇帝的生活，把你在可可西里的亏空补过来。”哈老板从衣袋里取出一沓子女人照片，全脱得一丝不挂，最后几张是男女在一起做那事情的动作照片。三十二年来，他是第一次看到女人裸体的照片，胸腔中忽地腾起欲望的烈焰，烧得脑袋发晕、思维混乱，想把照片拿在手上认真看。但伴随着欲望烈焰到来的还有一种犯罪感耻辱感，心跳、脸红、不好意思，言不由衷地说：“这是黄色的东西……”

“哈哈……王主任，可可西里把你呆傻了。现在全中国都在开放，这几张照片算什么。在我们那里，录像厅天天演这些片子，把男人女人干那事情的动作拍下来，专门放给人看，还有小姐陪着你看，一边看一边学着录像里的动作干……王主任，你一定要到外边走走，学些改革开放的经验……”

王勇刚不说话了。

“王主任，你要是去广东，所有的花费我全掏啦。”

“哪有时间？这里只有我们三人，我又是主任……”

“你要是当一辈子主任就一辈子囚在无人区，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人家坐牢还有个期限，你这是无期徒刑……”

“到了冬天再说吧，冬天上冻挖不成金子了，我们也没有多少事情，到那时候我请假去一趟广东。”

“咱们一言为定，十一月份我派人到西宁接你，坐飞机快些。王主任，这是十万块钱，你留下，是我的一点心意。”哈老板打开密码箱，拿出一沓子钱放在王勇刚面前。

王勇刚脸色腾地火红，觉得热血冲了上来，像受了奇耻大辱似的站起来，不客气地说：“哈老板，你把我当成啥人咧，你这是拿巴掌打我哩，你以为我是贪官污吏？”

“王主任，你把话说到哪里去啦，咱们是喝过酒的朋友，朋友之间就要互相帮助嘛……”

“哈老板，我再说一遍，你要是不把钱收回，我现在就开车回无人区，永远不和你来往。”王勇刚说得更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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